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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險的曆史——《與天為敵》的讀書筆記

“你需要一個不會滲漏的閥門,并且竭盡所能開發這樣的閥門。但是現實世界給你提供的是滲漏的閥門,因而你必須做個決斷,你到底能忍受多大程度的滲漏。”這是研發土星五号、實施第一次阿波羅登月計劃的科學家阿瑟·魯道夫對我們即将談到的“風險”概念的表述,更準确的說,是對我們夢想中的“無風險世界”的希冀的敲擊,在我的理解中,所謂的“大同社會”未必不是這樣的“無風險世界”的夢想。

沒有人能夠躲避風險,能夠躲避的隻是程度不同而已。事實上我們每個人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在各種各樣的風險中度過,不同的隻是确定性的高低,或者說概率的高低。

風險就是不确定性,風險管理就是管理不确定性。在不确定的情況下,選擇不是在拒絕假設和接受假設之間進行,而是在拒絕和不拒絕之間進行。你可以斷定你犯錯的概率是如此小,你也可以斷定你犯錯的概率非常大,但是,隻要你犯錯的概率不是零——确定而不是不确定,你就不可以接受假設。

由此,你自然會接着推理,對任何事情,就結果而言,在發生之前你永遠不可能完全把握,同意這一判斷之後,你自然也會同意人生其實就是賭博,你我皆是賭徒,盡管可能會有些許失落,但我們卻不能由此嘲笑“命運由我不由天”的努力。

因為我們必須要将依賴于運氣的賭博與那些技巧可以在其中起到作用的賭博區分開來。前一類賭博的結果完全由“老天”也就是命運說了算,但在後一類賭博中,如何進行選擇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當結果不僅僅取決于運氣,還取決于你的賭博技巧的時候,那麼在預測誰輸誰赢時所需要的信息遠比在老天決定的情況下所需的信息多的多。因此,在牌類賭博和賭馬中可能有真正的高手,但是在擲骰子的遊戲中沒有人能夠成為高手。

在依賴于運氣的賭博中,輸與赢經常發生,就像在實際生活中一樣。賭博者以不對稱的方式對這樣情況進行反應:他們輸錢的時候,會應運平均法則,認為輸的局面馬上就會終止,但在他們赢錢的時候,卻将同樣的法則置之腦後,認為自己會一直赢下去。在這兩種情況下,他其實都不是真正應用了平均法則,上一次擲骰子的結果并不能為下一次擲骰子提供任何信息,撲克牌、硬币、轉盤都沒有任何記憶。

時間是賭博中決定性的因素。風險和時間是同一事物的兩個相反的方面,因為如果沒有明天,就不會有風險。時間會改變風險,風險的本質由時間的範圍來塑造:未來就是賭場。

當決策是不可逆轉的時候,時間尤為重要。但是許多不可逆轉的決策必須在信息不完全的基礎上做出。哈姆雷特抱怨說,面對不确定的結果太多的猶豫不決是不利的,因為決策的本質特色會被不斷的思考削弱。但是隻要我們一采取行動,我們就喪失了等待新信息出現的機會。這樣,不采取行動本身也具有價值。結果的不确定性越大,延遲行動的價值也就越大。哈姆雷特錯了,猶豫不決的人是在采取妥協方案。

風險與其說是一種命運,不如說是一種選擇,取決于我們選擇的自由程度。回避風險的心态自不可取,需要的是我們自己對所處的風險有清醒的認知和正确度的評估。因此,盡管我們生而注定是賭徒,但我們仍舊可以努力,方向是不斷提高自己對“風險”的控制能力。嚴謹一點的表述是,風險管理的本質就是把我們對結果有所控制的領域最大化,而把我們完全不能控制結果和我們弄不清楚因果聯系的領域最小化。

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對風險的把握劃定了現代社會與過去的邊界,描述未來可能發生何事并在衆多選擇中做出取舍的能力成為了當代社會的核心。管理風險的能力以及風險承擔與前瞻性選擇的偏好,是驅動經濟系統前進力量中的關鍵因素。

前面提到的平均法則,是統計學中的一個重要原理,叫做回歸均值,回歸均值的通俗表述是這樣:“富不過三代”,“上升的東西一定會下降”、“市場是波動的”,等等,但一定要注意的是,未來的均值未必是你現在看到的均值。在發現這個原理的過程中,有幾個有趣的故事,甚至一度有“莢豆理論”的稱呼,有興趣的話自然可以拿原著過來讀。這裡記錄一個笑話,是質疑我們這個回歸均值理論的:我們所提及的“平均”究竟有多大的可靠性呢?統計學家有一個常開的玩笑:一個人将他的腳放進火爐中,将頭放進冰箱中,那麼平均來說,他應該感到很舒适。

在風險史上有很多人做了很多傑出的故事,《與天為敵》其實是本有關風險的曆史書,在對我個人的刺激中,我認為有兩個人需要記住:

第一位是路易斯·巴謝利爾,在他的《猜測理論》中得到如下結論,“投機者的數學期望值為零”。盡管這個結論現在看來簡單至極,巴謝利爾的貢獻是用數學的方式證明了這個結論,而這個結論是現代諸多貿易策略、衍生證券、有價證券管理等最複雜的技術的理論源泉或者說靈感源泉。對我們而言,他的結論是,對一個理性的人,不要去投機。

第二位是丹尼爾·伯努利,這是在我們的經濟學教育中被相當低估的一個人。他的最大膽的創新是斷定我們每個人(即使是最理性的人)都有一套獨立的價值體系,并會相應的做出反應,他把“效用和擁有的财富呈反比”的觀點在他的論文中正式化,從而打開了令人着迷的洞察人類行為的大門,同時也開創了我們面臨風險時進行決策和選擇的方法。

如果每次财富增長所帶來的滿意度都小于前一次,那麼财産上的損失帶來的效用降低度就會大于相同數量的收益帶來的效用增加度。這個觀點有力的告訴在參與機會均等的賭博遊戲中的賭博者:他們參與的不是一場零和遊戲,是一場總效用在減少的遊戲,因此上帝的警告是根本不去賭博。伯努利的警告反倒并不足夠清晰,他的結論是這樣的,“任何人,當他把自己的财富押注在一個從數學上看是公平的機會賭博中,無論下注多小,他都會變得不理性,他在賭博中下注越多,他的行為就會越草率”。

但我們可以不賭博嗎?我們一開始已經講過,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一個不“完美”的世界:生活中充斥不确定性,而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賭徒,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在下注,後悔之類的話語在我們的生活中是一個頻率很高的詞彙,而我們在生活中的各個方面也在不斷尋找改進賭技的良方,盡管有些甚至其中的絕大部分是徒勞的,是毫無意義的機械重複,是注定要由“老天”決定的,但借用我們青春熱血時的豪邁之言:至少我們努力過。而且更需要質疑的是,我們今天認定“老天”注定的事情,未必在明天依然如此。至少人類曆史,包括風險史都在告訴我們這樣的故事,每一次曆史上的重大進步都是對人類自身确定性範圍或概率的擴大和增加,而這個曆史仍在繼續,我們還在路上。

結束時,繼續引用書中腔調:我們這個世界真正的問題不在于這是一個合理的世界,甚至也不在于這是一個不合理的世界;最普遍的問題是這個世界近乎合理,但不是完全合理。生活不是沒有邏輯,然而它卻為邏輯學家設了一個陷阱。它看起來比實際上更精确更有規律,它的精确性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它的不精确性卻是隐秘的,它的野性在等待中。

後記:

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深知“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獨”的道理,所以甯願在大多數情況下選擇孤獨。由此,閱讀和思考逐步成了個人生活中的主要内容。然而自工作以來,自我低水平重複表達的時間變長,而閱讀的時間無形中少了很多。在一段時間的低水平重複之後,我愈加同意“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的判斷,認定唯有讀智者用心寫作的書才是解決“智障”的最佳途徑(理由是隻有經由比自己水平高出很多的人的點撥才可以解決“智障”的問題,固然由類似的高手言傳身教會才更是幸事,但讀書的優點是你可以選擇到很多智者先後與你交流,而除非機緣巧合,能夠碰到很多高人先後點撥的概率幾近為零,更重要的是,與充斥各種圖書與音像市場的當代“大家”的“家長裡短”相比,偉大的心靈其實是跨越時代和文化的),同時覺得讀書應該是與智者交流的過程,閱讀是單向,而思考則是反向的過程。由此讀書的欲望愈加強烈,害怕讀過之後迅速遺忘的擔心同步出現,于是又有了記錄的想法,以便将來遺忘時重拾這些觀點,遂了多年來一直潛藏在心中的讀書筆記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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