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其中,死于傷寒的達一百餘人。從這個死亡數字來看,當時疾疫的猖獗是相當驚人的。因此,張仲景作為一個很有抱負的醫學家,立志和疾病作鬥争,治病救人,才寫出《傷寒雜病論》這部著作。 原序“建安紀年以來”的“建安”是漢獻帝的年号。從曆史的情況考察,與張仲景所說的疾疫流行情況不大符合。“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是說還沒到十年,張仲景的家族死了那麼多的人,全國的情況就可想而知了。從史書上來看,隻在建安四年發生過瘟疫,但規模比較小,也不是很嚴重。因此,“建安”可能是“建甯”的誤寫。“建甯”是漢靈帝的年号,在建安之前。據《後漢書》記載,自漢靈帝建甯四年到光和二年,時間相去近九年,就有三次大疫流行,而且是很大的瘟疫,死的人很多。推測張仲景是在建安之時回憶建甯年間大疫流行的死亡情況,這就符合曆史的事實了。建安年間發生的大疫在什麼時候?不是在建安十年以内,是在建安二十二年。據《太平禦覽》記載,曹操之子曹植說過建安二十二年的疠氣流行情況,達到了“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的慘境。 除了當時疾疫流行的曆史背景之外,促使張仲景寫成《傷寒論雜病》還有一個原因。後漢時期,我國醫學的發展為張仲景著書提供了條件。在原序裡面,張仲景列舉了他寫《傷寒雜病論》時所參考的豐富醫書,包括“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胪》、《藥錄》,并《平脈辨證》,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張仲景在這些參考書的基礎上去粗取精,成就了《傷寒雜病論》這一巨著。同時,後漢時期藥物學的蓬勃發展也促進了方劑學水平的提高,已經開始用複方治病并大量應用于臨床。《傷寒雜病論》理法方藥齊備,被稱為“方書之祖”,關鍵是具備了這一先決條件。一些出土的文物也可以說明這個問題。因此,《傷寒雜病論》的問世反映了後漢時期我國醫藥學的發展水平和成就。 張仲景不僅繼承了漢以前的醫學成就,而且還有創造性的發展。扼要地說,他大大提高了中醫學的辨證論治水平。雖然辨證論治在張仲景之前就有,但水平還是有限的。《傷寒雜病論》針對臨床各種疾病,建立了完整的辨證論治體系。傷寒病就是急性、傳染性、發熱性的疾病,發病急,發病快;雜病就是傷寒以外的許多慢性疾患。如果不提高辨證論治水平的話;既論傷寒,兼論雜病,将是不可想象的。譬如說,《傷寒論》的六經分證方法來源于《素問·熱論》,但不限于熱證和實證,而是兼及虛證和寒證,同時客觀反映髒腑經絡、陰陽表裡、寒熱虛實的具體情況。把這些病變和證候都概括進去,六經分證就全面了,也更豐富多彩了,是一個很大的貢獻。張仲景所使用的藥物和湯液也十分豐富,《傷寒論》有113方,包括91味藥物,就使理法方藥一環扣一環,切合于臨床實用。 由此可見,《傷寒雜病論》确實是一部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的著作,發展了漢以前的醫學理論和治療方法,直到現在也有一定的指導意義。張仲景有創造性,不是故步自封的,在前人的基礎之上有所前進,有所發展。 (二)《傷寒論》的流傳與版本 《傷寒雜病論》問世不久,由于兵火戰亂的洗劫,這部書受到了嚴重的破壞,原來的十六卷也散亂了。公元1256年到3116年(距離仲景所在的後漢時期大約100年),西晉太醫令王叔和很重視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經過搜集整理和重新撰次,就成了《傷寒論》十卷。 這一曆史知識要是搞不清楚,将來《傷寒論》、《傷寒雜病論》、《金匮要略》等的關系問題就容易混亂。日本醫家山田正珍說過:“殊不知古昔十六卷之本是王氏不傳,雖叔和亦不得而見之矣。”也就是說,王叔和并沒有完全見到十六卷本。因此,王叔和對于《傷寒雜病論》是有功勞的,否則的話這個書我們現在就看不到了。在整理過程中遇到難以接續的時候,王叔和有可能把個人的意見參與進去。如果因此責備王叔和破壞了原文,那是不公平的。還有學者認為王叔和把《傷寒雜病論》分為二書,這種論斷也值得商榷。《傷寒論》原來的面貌、情況在曆史材料中很不好查,隻在史書中有一些線索。《隋書·經籍志》中記載有“《張仲景辨傷寒》十卷”,《唐書·藝文志》中記載有“《傷寒卒病論》十卷”。如果說王叔和把《傷寒雜病論》分為《傷寒論》十卷和《雜病論》十卷,為什麼《隋書·經籍志》和《唐書·藝文志》沒有記載? 另外,在《宋史·藝文志》中記載了“《傷寒論》十卷,《金匮要略方》三卷”。之所以有此記載,是因為宋太祖時的一個節度使高繼沖進獻了《傷寒論》十卷共二十二篇,後來翰林學士王洙在館閣日于蠹簡中發觀了《金匮玉函要略方》三卷。宋朝治平年間(公元1065年),宋政府指令醫官高保衡、林億、孫奇等人校正醫書。其中就對高繼沖進獻的《傷寒論》十卷進行了校正,然後刻版、印刷,沽之于市。同時,還校正了王洙發現的《金匮玉函要略方》,以及《傷寒論》的别本《金匮玉函經》。 現在通行的《傷寒論》版本隻有三個:一個是明萬曆年間趙開美複刻的治平本,簡稱趙本;一個是明嘉靖年間汪繼川複刻成無己的《注解傷寒論》本,簡稱汪本;還有一個是《金匮玉函經》,據說經過王叔和撰次,共八卷二十九篇,與《傷寒論》的内容基本相同但條文排列不盡相同,并且條文在前而藥方在後。為什麼會有《金匮玉函經》呢?據說《傷寒論》很受醫家們的重視,為了避免戰争破壞,就另訂了一本。個人認為也不盡然,因為《金匮玉函經》的條文排列次序、個别條文以及體例,和趙本或汪本有很大出入,所以其方法、理解和學術方面與《傷寒論》并非完全一樣。以上是《傷寒論》的曆史沿革情況。 既然《傷寒雜病論》是張仲景命名的,那麼又是如何變成現在的《傷寒論》的呢?這個曆史由來已久。《隋書·經籍志》已經提到“《張仲景辨傷寒》十卷”,《辨傷寒》就是《傷寒論》。有的醫家譬如柯韻伯據此埋怨王叔和把《傷寒雜病論》改作《傷寒論》,并不貼切。雖然《隋書·經籍志》說的是“《張仲景辨傷寒》十卷”,但是《唐書·藝文志》說的是“《傷寒卒病論》十卷”這個“卒”字是“雜”字的誤寫。因此,從王叔和撰次《傷寒論》開始,到底是《傷寒論》還是《傷寒雜病論》,還是個疑問。 我個人的見解,王叔和把《傷寒雜病論》改成《傷寒論》的可能性很小。公開稱《傷寒論》是在宋朝。宋朝是以政府的名義來校正醫書而流行于社會,此時不再稱《傷寒雜病論》而稱《傷寒論》,其影響力很大。為什麼把《傷寒雜病論》改作《傷寒論》呢?這是有理由的。中國的傳統很嚴格,書名豈容亂改?高保衡、林億等人在《金匮》的序言裡提到“張仲景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近世但傳《傷寒》十卷,《雜病》未見其書。”《雜病》這本書之所以沒有被看到,因為王叔和隻撰次了《傷寒雜病論》十六卷中的十卷,另六卷他找不到了。 既然《傷寒雜病論》為十六卷,其中《傷寒論》十卷,就有學者認為那六卷是《雜病論》。“張仲景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被認為是兩個書相合而成的十六卷。這種認識是不對的。古人作書都用“合”字,“合二十卷”、“合十五卷”、“合一百卷”,這個“合”字不等于兩書相合之“合”。十卷就是《傷寒論》,六卷就是《雜病論》,不符合邏輯。由于這個問題沒有很好地加以澄清,就造成了一個錯覺,即《傷寒論》是專論外感熱病的。大家可以想一想,在王叔和撰次的《傷寒論》十卷裡面一點雜病都不涉及嗎?那是不可能的。 我反對一刀切的觀點。《金匮要略》有沒有治傷寒的?有沒有太陽病?有沒有六經病?頭一個方子叫栝樓桂枝湯,治療太陽病項背強幾幾,也就不過是脈沉而已,所以加栝樓根;痙病“必齘齒”,又是陽明的問題。因此,《傷寒論》和《金匮要略》雖然有所側重,但不能一刀切,而是有機聯系的。
二、《傷寒論》是一部什麼書為了學好《傷寒論》,必須解決“《傷寒論》到底是一部什麼書?”對于這個問題,曆代醫家有争論,也可以說是意見不統一。有些人受《傷寒論》這個書名影響,認為《傷寒論》隻是治傷寒的。還有人認為即使是十卷,缺少了六卷,但從其精神來體會,其中既有傷寒,也有雜病,運用的是辨證論治方法。我個人持後一種觀點。因此,不要把《傷寒論》這部書局限于治某一個病或用某一些方上。那是降格以求的,應當看出《傷寒論>是一部辨證論治的書。 (一)傷寒和雜病的本義 既然涉及到傷寒和雜病的問題,還有辨證論治的問題,就要具體地說一說其含義。《傷寒論》所講的“傷寒”是指狹義的傷寒,不是廣義的傷寒。廣義的傷寒泛指一切外感熱病而言,就如《素問·熱論》所言的“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包括風、寒、濕、溫、暑、熱所緻的發熱性疾病,都屬于廣義傷寒這一類。狹義的傷寒則僅局限在風寒外感這一方面。 讓我們看看《傷寒論》的内容,其中有中風,有傷寒,有溫病,有風溫,記載了多種熱病,應該說是廣義傷寒。不過,它叙述的重點在于狹義傷寒的理法方藥規律,對于溫病和風溫等隻能說是備而不詳。因此,《傷寒論》這部書還是論狹義傷寒的。為什麼後世就發展出溫病學說呢?說明這部書在溫病方面有不足之處。但是,有些醫家如陳修園反對這個說法,認為《傷寒論》也能治溫病,麻杏甘膏湯(即麻杏甘石湯)、桂枝二越婢一湯也都是治溫病的方子,就是強詞奪理了。 什麼是雜病?就是指傷寒以外的許多疾病。古代的分科不像現在那麼細緻,把傷寒等急性外感熱病以外的疾病都概括為雜病。我們也可以認為雜病相當于一些慢性疾患,但并不絕對,一些雜病裡也有急性病,但和傷寒等急性熱病相比,雜病是屬于一般的慢性病範圍的。也就是說,“雜”即“多也”,是指多種疾病,是傷寒病以外的多種疾患。 傷寒和雜病是兩個病理範圍。傷寒是外感的急性熱病,雜病是髒腑陰陽不調、氣血津液失常等的變化,是多種多樣的。雖然傷寒和雜病是兩個範圍的病,但就人體而言又是相互聯系而不可分割的。因此,要是論傷寒而不論雜病,或者是論雜病而不論傷寒,則都不圓滿。也就是說,“合而論之則雙美,分之而論則兩傷”。《傷寒雜病論》寫作的科學特點就表現于此。為了具體地說明這個事實,下邊就《傷寒論》的幾個重大問題來說明傷寒與雜病的關系。 (二)《傷寒論》的六經辨證 六經辨證是《傷寒論》的首要問題,是《傷寒論》的辨證核心。究竟六經辨證是用于辨傷寒,還是辨雜病呢?“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幹、目眩是也”;“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結硬”。這都是說傷寒的,還是也包括雜病呢?有人認為是說傷寒的。此說不全對,因為張仲景是一漢代人,寫文章很嚴格,既然是說傷寒的,就不會說“太陽之為病”之類,應該說“太陽之傷寒”等等。既然沒說“傷寒”,這個提法就是廣義的。何況,在“太陽之為病”這個表證總綱下面有一條“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才名為傷寒。柯韻伯和方有執等醫家看到了這些問題,提出“六經為諸病而設”,“非為傷寒一病而設”,強調六經是髒腑經絡由表及裡發病規律的總結。 如果我們有實踐經驗,就會發現臨床上用《傷寒論》的理論也好,用六經辨證也好,并非僅治傷寒,也兼治雜病。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标準。由于張仲景立論的時候是由表及裡,由陽及陰,因此僅僅太陽病是以表證為綱,陽明病的“胃家實”則是由傷寒傳經到胃,胃津損傷而成燥熱,燥屎不下,就稱為“陽明病”。同時,《傷寒論》中還有因宿食不化或其他原因造成的大便燥結。因此,《傷寒論》中既有三個承氣湯,還有脾約丸(即麻子仁丸)。大便燥結原因很多,也發生于雜病。現代臨床的急腹症或腸梗阻,其病并非太陽病傳至陽明而成,隻要見到痞滿燥實堅的證候,就可酌用大承氣湯或大柴胡湯治療。少陽病也是如此,表現為“口苦,咽幹,目眩”,主方為小柴胡湯。現代臨床的肝炎病,其病并非由太陽病傳變而來,隻要見到胸脅苦滿、心煩喜嘔的證候,常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能收到很好的療效。 總之,應該廣義地看待六經為病,它是張仲景對髒腑經絡發病規律的總結,采用六經這六個類型來駕馭諸病,有陰,有陽,有表,有裡,有寒,有熱,有虛,有實,都是一分為二的。三陽病和傷寒的關系較易理解,三陰病則相對困難。例如,太陰病是脾胃虛寒性疾病,上吐下瀉,不可能都由外感傳來,飲食生冷、脾陽素虛都是其病因。從六經分證的方法來看,是傷寒和雜病共論的。在臨床過程中用六經分證的方法來駕馭和概括諸病,才叫辨證論治,怎麼能說單為傷寒的傳變而設?因此,張仲景在原序上才有這麼一句話:“雖未能盡愈諸病,庶可以見病知源,若能尋餘所集,思過半矣。” (三)《傷寒論》的變證 變證是從傷寒發展而來的,是由于治療不當,或誤汗,或發汗過多,或用火療,或誤吐,或誤下,或“以冷水潠之”等導緻。由于治療不當,造成疾病面目全非,原來的傷寒也好,中風也好,均不存在了,出觋了一種新的疾病。這種疾病有寒性的,有熱性的,有虛性的,有實性的,情況非常複雜。《傷寒論》中占三分之一的内容都是論變證的。就變證的辨證論治來說,雖然是由傷寒開始的,但誤治後發生了變化,其辨析和治療都比誤治前更為複雜,有撥亂反正之法,有救急之法,要分标本緩急等等。變證絕非單純的傷寒,實際上涉及了很多雜病的知識。例如,“發汗後腹脹滿者”,以前可能有太陽病,發汗後表已解,但肚子脹起來了。此時的腹脹滿是由于脾失健運,痰氣凝結所緻;治療就要用厚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