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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希恕傷寒論講課實錄(七天版):少陽篇

胡希恕傷寒論講課實錄(七天版):少陽篇
胡希恕講述
仲景在每一篇都有提綱,所謂提綱,就是概括這一篇說的。半表半裡證的提綱都不好作,我們前面講的那個(半表半裡)陽性證就是少陽病,少陽病的提綱隻是說口苦,咽幹,目眩,但是那還能夠說出來半表半裡的體部,有熱盛于體部,循着腔間往上攻,所以人的孔竅之間感覺有熱候,(這種少陽病的概括)還差不多(說得過去)。但這句話也太概括了,有些内熱的病,如白虎湯證,何嘗不口苦咽幹呢,那是少陽病嗎?不是的!白虎湯證為熱結于裡,為陽明病的外證。
所以少陽病的提綱也不夠好,不兼着研究柴胡證,對少陽病提綱也不好(全面歸納)。為什麼呢?就由于半表半裡的部位,半表半裡指胸腔腹腔,這個空間相當大,為一切髒腑所在之地,心肺、肝脾、胃腸、腎等,都在這個部位,如果病邪在此部位充斥,很容易誘發很多髒器失去正常而反映一種症候,所以此部位的病複雜多變,我們看看小柴胡湯的主症就知道了,雖有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那麼底下有這些的或然見證,就是或者波及到這個髒腑,發生這麼種情形;或者波及到那個髒腑,發生那麼種情形。所以沒有固定症候,很難對這種病(少陽病)概括出簡明的特征。
表證(和裡證)單純,像“太陽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凡是太陽病,都以這(類提綱證)作個基礎的,不超出它(提綱證的範圍)。而且,凡是有這個情形,就是太陽病。
唯獨半表半裡是不行的(不單純),它病候複雜,不象那個表和裡。“裡”像那陽明病,裡的陽性病就是“胃家實”,這說的是腑證;那麼外證呢?就是“但惡熱,不惡寒,身汗,自汗出”,這些好說,單純。那麼裡的陰性病呢?就是虛寒,就是咱們說“腹滿而嘔,食不下,不能吃東西,時腹自痛”。唯獨半表半裡,無論在陽,無論在陰,都不好有個概括的東西。
那麼(後面講到厥陰病)這一個提綱,厥陰病可能發生這種情況。但是不是說凡是厥陰病就能有這個情形。所以(厥陰病)這個提綱很不好。
那麼我們辯證的時候,(傷寒論六經)它是六個類型,咱們隻能夠掌握四個類型,那兩個類型,一個少陽病,一個厥陰病,隻能夠(指出大緻的)意思,而不能夠有什麼具體的(指征)。那麼怎麼辦呢?辨證怎麼辦呢?這個好辦,講完再說,我也要講這個東西(辨證半表半裡),趁着這個機會,我略略說一說。
辯證,表裡易知。像我方才所說的“表證”,它是單純(之證),“表者”就是體表嘛,。咱們前面已經講很多了,就是“邪氣交争于骨肉”,身體疼痛,發燒怕冷,這都是表證。可它(表證)有陰陽之分。陽者就是太陽病,一開始就是“發熱惡寒”;陰者就是少陰病,少陰病就是“沒有熱,而惡寒”,其它同太陽病沒有什麼兩樣。少陰病“脈微細但欲寐”,是由于虛嘛,人困憊不堪,一發生表證就這樣子。所以在表有這麼兩種,很好辯的。也就是臨床上凡是以發汗方法解決的疾病,大概都是表證了,用藥有時用攻伐性的;有時用亢奮性的,像麻黃附子甘草湯、像桂枝加附子,這都是加上亢奮藥了,治陰證嘛,那都是少陰病。所以表證,很容易(辨别),我們日常臨床也常見着。
裡證,剛才也說了,也很容易(辨别),也不過陰陽兩類。大便不通,或者是熱結于裡,就像我們說白虎湯證,“發熱而渴,不惡寒,但惡熱”,身上也出汗,這是光熱,熱而不實;要實呢,大便不通了,谵語、煩亂都來了,(熱而不實和熱而實)這是陽明病。那麼它的反面就是陰證,就是,不能吃東西,“腹滿而嘔,食不下,自利益甚”,咱們所說的溫中、袪寒這些藥物,在太陰病咱們也講了,所謂四逆湯輩全是。
表裡知道了,除去表裡,全是半表半裡,我們在臨床上就是(如此鑒别),除去表、裡了,一切的病全是半表半裡。人身上的病位反映,不是反映表,就是反映個裡,否則反映在半表半裡。
那麼半表半裡這種證候要是陽性的,或者熱、或者實的這麼一種證象者,少陽病;反面兒,陰性的,虛的、寒的,那就是厥陰病。
他這個書,六經的次序雖然與《内經》上的次序是一樣,可是他這個(仲景六經)有辨證的一種意味。他先講太陽,後講陽明,實質上四五日、五六日這是傳少陽,六七日、七八日傳陽明,我們前面也講很多了。他為什麼太陽講完,應該講少陽,為什麼講陽明啊?這個意思就有這個(方便鑒别、辨證)意思:表裡易知,除去此(表裡)而外,都是少陽。少陽病提綱不完備。
他講陰證,表為陽,裡為陰。他也先講裡,為之陰證的講法了,所以先講太陰;然後講表,少陰;除去裡和表這種陰證,全是厥陰。他意思也是這個(方便鑒别、辨證)。所以在辨證上,(傷寒論的六經)沒有妨礙的。
可是研究這個書,我們對于少陽病的提綱、厥陰病的提綱,要活看,這個(提綱)不是一定。你像少陽病也是,凡是有内熱的這種證,無論在胃腸之裡,或者在胃腸之外,大概都口苦咽幹,那不一定就是少陽病。但是少陽病可能是口苦咽幹。所以那個(少陽病提綱)過于泛。
少陽病講完了。少陽病總結就很好總結。
這個書隻是在原則上講少陽病的特征。由中風、傷寒傳來的這種情況:
由中風來的,中風多熱,所以不止于口苦、咽幹、目眩,甚至于耳聾、目赤,但是既傳入少陽,都有胸脅苦滿而煩。要有這種情況,這是柴胡證,不可吐下。
傷寒(傳來的)也是一樣的,意思更較含蓄得多,一方面給太陽傷寒與少陽病就“頭痛發熱”(相似症狀,給出)鑒别的一個法子:症候是一個(辨别之處),但要辨脈,脈弦細,把少陽脈也說出來了。
那這一系列都是原則上的,治法上提出了小柴胡湯,言外其他的柴胡劑都是(少陽病),這也是都在前面講了。
至于後頭合病也是略略一提,前面合病也講了。無論是合病、并病,依法應主治少陽,偏于表的,可以柴胡劑與解表劑合方,但是隻是發汗不行;偏于裡的,可以用柴胡劑兼用攻裡方藥,隻是攻裡不行。所以要前後看就明白了。
我們把三陽篇好好溫一下,談一談。
把病分成兩大類,在中醫辨證上主要是陰陽。
病的發生,(包括)脈法也是這樣的:不太過便不及,全是的,症候也是。矛盾是普遍存在的,我們講的陰陽就是矛盾的兩個方面。上、下就是矛盾,上是積極的方面;前後也是一樣的;美、惡,美就是積極的。把積極的方面都叫做陽,把消極的方面都叫做陰,這是古人的陰陽,就是給矛盾的兩方面起的。
在症候上什麼叫積極呢?就是興奮的、發揚的、熱的,這都是。抑制的、沉衰的、消極的方面都是陰證,我們在臨床上也确實能體會。所以病的發作隻是兩個方面,如測血壓,不是高就是低了,不高不低,血壓就沒病呀。所以人有了病,生理機能要改變,首先改變的就是代謝機能,這個改變呀,亢進的方面發生陽性證,如痛、呼喊叫呀,脈又大、又快、又浮、又實,都屬于太過的情形,這叫做陽。有的病發作呈消沉的樣子,如昏睡不醒、身涼、脈又沉又微又細又澀,這都是屬于不及的方面,這叫做陰。陰陽哪來的?還是生理機能的關系,主要是代謝機能,有病就使機能改變,改變就這兩個方面,一個是太過,一個是不及。太過,古人叫做陽;不及,古人叫做陰。疾病的萬變,隻能是這麼兩類,不是陽就是陰,不陽不陰就沒病。古人就這麼個看法,這是很簡單的事。
病的反應,古人看症候反應,在哪反應啊?離不開人身上。反映到表,表就是體表之表,就是咱們說的軀殼,身痛、腦袋痛、關節痛等,都在體表,這古人叫做表,就是反映到表上的陽證,我們就管它叫做表陽證,就是這個書上的太陽病;
那麼這種陽性反映到裡,(叫做裡陽證,就是這個書上的陽明病)。“裡”很好體會,“陽明之為病,胃家實也”,你從這句話你就知道,“裡”指着消化道裡面,那麼這叫做裡證。
也不是在體表,也不在消化道裡,就是半表半裡證。在哪兒呢?就是胸腹腔間。一切髒器都是屬于半表半裡的範圍。
這就是前面我們說的三陽證。什麼叫陽證?證的反映,得有個着落、有個處所,就是表、裡、半表半裡。古人通過臨床、經過很長時間看出來了,腦子就有這麼個結論:疾病就這麼兩個方面,陰、陽。三陽證,(加上後面)我們講三陰,就是三陽三陰證。
古人限制于科學水平,當然那時候就有經絡學說,(有人)說這個就是六經(經絡)的問題,所以搞出個六經來。本來太陽就是表陽證,陽明就是裡陽證,少陽就是半表半裡的陽證,可是古人都給起個名,叫太陽病、陽明病、少陽病。那麼我們現在要問了,為什麼病隻反應這麼三個方面?還有别的方面嗎?這個值得研究,咱們今天就借這點時間讨論這些問題。
古人也看出來了,人體遭受外邊的侵蝕,就要抵抗,就是書裡寫的“正邪交争”,我認為這個是中醫的大發現,也就是說人有了疾病了,不是疾病自己在往前進展的,這是人機能與之鬥争造成的症候反應。古人是這麼看的,這個很有道理,于我們治療也很有必要知道。這《内經·評熱病論》上有這麼一段,說:人之所以汗出者,皆生于谷,谷生于精。意思是:出汗是谷氣,谷氣怎麼能變成汗呢?谷氣能化成精氣,古人說的精氣是養人的珍貴東西,那現在說就是營養成分,飲食入胃吸收過來的東西就是營養成分,汗就是這麼生的;然後說正邪的分争,說得非常好,“今邪氣交争于骨肉”,在表的時候,就是外邪與人的精氣在體表打仗,交争于骨肉,骨肉之間,也就是軀殼;“而得汗者”,出了汗,就是精勝也,打勝仗了,機體打勝仗了,所以達到出汗;真打勝仗了,不能再發熱了,前面說了,汗來之于谷氣,真打勝仗了,胃當然很亢奮,能吃而不複發熱;但現在人不能吃,熱還在那裡,這說明打敗了,就是精卻邪勝了。出汗是正氣即精氣洩于外,再不能吃東西,精氣不能補益,隻是邪留在裡頭了,這了不得,這叫“陰陽交”嘛。這一段說明什麼呢?我為什麼征引這個?《内經》這段很精,就說人在表的時候,表證就是人利用水谷之氣與外來的邪氣在體表抗拒。你拿咱們表證的症候好好想一想,是這個不?一點都不錯呀。
“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這是太陽病特征,為什麼脈浮、頭項強痛?脈浮就是裡頭充血了,不是血多了,是體液盡量向體表來,打算出汗。生理學上大概就有,人要出汗前毛細血管都擴張,就是淺在的血管都擴張,擴張了則内部水分盡量往外邊來,所以血管達到極充血的情況,尤其上半身最厲害,腦袋、脖子血管充斥得更兇。咱們得過感冒都知道,腦筋都崩起來,越往上邊越厲害,所以頭也特别疼,那就是壓迫性的疼痛,上邊最厲害。這就是要出汗不得汗出的一種情況,脈浮、頭項強痛。為什麼怕冷?不是寒在那兒,是由于液體往外來,充斥于體表,熱也在液體裡頭啊,體表體溫特别加高。我們平時與外邊空氣的接觸,(溫度它是有)一定差距這陣加大差距了,本來外邊也沒風、沒寒的,但他就感覺到寒的刺激,它是這麼一個機理。咱們古人常常把現象當本質,說惡寒就是受了寒了,惡風就是受了風了,(我認為)這是不對的。他應該是這麼解釋。這個就說明,人體打算出汗,但出不來,咱們講麻黃湯不有個“陽氣重故也”嘛,機體盡量地把體液向外輸送,都在體表上呢,人就發燒受不了,腦袋疼得亂蹦,但就是出不來汗。那麼桂枝湯它講出汗。雖然出汗,它的精氣不足以祛邪,雖出了汗了,邪氣反倒深入了。桂枝本為解肌呀,它(桂枝湯)還是想讓它再出汗,但是它不是像麻黃那個辦法,它要加強精氣的。
咱們講的是太陽病,那麼少陽病也是一樣的,陽明病也是一樣的,全是正邪紛争。咱們講柴胡劑的時候也講了,“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結于脅下”。(疾病就像)打仗,如果在體表支持不了了,“正”沒有勝邪的機會了,它(“正”)也沒那個能力了,但人身體良能始終不退卻,奮戰到底。不過在表不行了,要轉移戰線,就退到胸腹腔間,幹什麼呢?借用一切的髒器組織的功能,共同把病邪驅逐,由呼吸道、由泌尿系等等各方面,利用肺、利用腎等等這些器官,所以把病邪(驅逐),正氣也往裡邊來,在這塊兒(半表半裡)奮鬥了。那麼“裡”也是,把病邪整個包圍在胃腸裡面,想用吐下這些自然官能把它解除。
我們好好想一想,機體驅逐疾病,隻有這麼三個方面,再沒有其他了。這就把疾病的反應,固定到一定的病位上,不是在表,就是在裡,再不就是在半表半裡,沒有其他方面了。人的體質是萬人皆同的,自然的構造都是這樣的,所以自然地就這麼三個方面的病情反應。病情反應都全是在人的機能和病邪交互作用之下而搞出來的,所以中醫(有人覺得是)挺笨的事兒,可是他搞這個東西是挺妙,古人得來也是不簡單。所以表、裡、半表半裡是這麼樣的,再沒有其他的方面了。
古人在臨床上那也是通過很長時間才總結出來了,有這麼一種三陽病,它們各有一定的症候,可是限于當時的水平,沒有其他可借助(的手段)來理解它,它就是主觀想的:這是太陽經絡的關系,經絡受邪,所以這個東西(六經為經絡的猜想)很耽誤事呀。那現在咱們不應該這樣(認為)了,它不足以證明啊。經絡是什麼?就是血管,你看《内經》上說,不就是血管子嘛。血管受邪,旁處都不得病?單這個血管(得病),這個血管還是單通膀胱的那個血管(太陽膀胱經)?哪有個那個事呀,(我認為)這都講不通的東西。古人沒辦法嘛,限于當時的科學水平,他才就這麼想(六經為經絡的猜想)。中醫的發展是先針灸(後方藥)呀!這也可能是他(古人)利用自然的東西而為針石,拿石頭磨個尖子他也鑿刺腦袋。疾病威脅人,人老想要對付它,逐漸的針灸先發展,由于針灸穴道的關系,他(古人)搞出這麼一套規律(六經為經絡的猜想),這種規律也客觀存在。可是發病是不是它(經絡)發的病,這就成了問題了。所以我開始就說了,我們研究《傷寒論》,像太陽病、陽明病、少陽病這種三個症候确實存在,它是客觀存在,古人通過實踐發展的,它永遠也不會變的。現在咱們臨床上常遇到這事嘛,你看頭幾天是太陽病,過兩天他身上也疲倦了,發燒不退、口苦、胸脅滿、惡心,這就是少陽病了嘛,咱們常見到啊,古時候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還是這樣,不會變的。所以這是一個自然科學,是自然存在的自然規律,不會變的。
所以咱們(學術團隊)講中醫(側重八綱氣血,而以髒腑經絡為病位細化之參考),有些先生們說中醫如果不講陰陽五行了,不講髒腑辨證了,還有東西嗎?(我認為)這是瞎說的。有東西,這個規律(基于八綱氣血的六經辨證)這不就是嘛!在這個規律上來治病,現在西醫還不會呢,這東西挺妙的,咱們好好研究辨證施治精神,很了不起。你看看吧,太陽病想以汗解但不能汗解,咱們就發汗,那麼正與這規律相适應。所以實踐裡出真知,可這個(基于八綱氣血的六經辨證)沒人提,還是散風、祛寒等等的,還搞這個(後世病因之說)。但是真正地通過古人(揭示的)客觀事實,我們應該怎麼認識呢,怎麼把理論更提到現實上來?現在大家都不想這個,非講那套(六經為經絡的猜想)不可,講那套把中醫講完蛋了拉倒,他那套東西(六經為經絡的猜想)不行啊!尤其咱們現在決不能悖科學而言,這是很重要的事。科學經過百般試驗,你在顯微鏡上你也瞅見病菌了嘛,你還直搖腦袋說沒有?人家說是傷寒杆菌,人家給你看:“你看看對不對”?你說那不是,那是風,那是寒,這是受了寒了,積久化熱。(我認為)你這東西不行啊。所以中醫的問題不是那麼太簡單,可是自然規律是對的。
咱們講三陽,回頭大家好好讨論、研究一下。太陽病、陽明病、少陽病,它們的治法、發病的機制,都可以研究的。
太陽病怎麼治?可發汗,但禁吐、禁下、禁溫針,就根據這個書(《傷寒論》)啊。那麼陽明病呢?陽明病,實,不隻熱而且實,那要攻,用承氣湯;隻是熱,尤其外證,我們那天總結的時候說了,隻能用白虎湯。這都是它的規律方法呀。那麼少陽病呢?隻能用和解,既不能吐,也不能下,又不能發汗。規律始終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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