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論語》(195)
子罕篇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詩意的孔子《論語》内容絕大部分涉及的是政論,都很嚴正,但在《論語·子罕》篇中出現了這樣一章:“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這是《論語》中記載的孔子最富有詩意的一句話。
“子在川上”,隻有四個字,卻富有意境。孔子也許站在河岸上,也許站在橋上,也許坐在船上,望着滔滔不斷流動的河水,思緒萬千,發出感歎:“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短短九個字一句話,充滿詩意,是一句寓意豐富的哲理詩,是孔子對宇宙人生的思考與感觸。
他也許在感歎事物在不斷的變化,就像這流動的河水,無論白天還黑夜,永不停息。與孔子差不多同時代的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過相似的話:“濯足長流,舉足複入,已非前水。”古人早就認識到萬事萬物都是在不斷地運動着,永恒不變的就是變化,《周易》的“易”就是變化的意思,根據不同的變化由八卦推演出六十四卦,反映了天地萬物變化之道。孔子曾說:“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論語·述而》)如果自己早幾年學《易》,就不會犯大的過錯,人生就會完美。
他也許是在感歎生生不息,就像水在不停地流動,充滿了活力,人也應該自強不息,要拼搏,要奮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發廢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将至雲爾”(《論語·述而》)。
他也許在感歎逝去的一去不複返,就像一直向前流動的河水,不會回頭。而不是走的走,來的來,走了就是過去,正在來的是未來。人生易逝,韶華不再,要珍惜光陰,活在當下。伴随逝去的時光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人到老年最愛回憶,無論過去多麼艱難困苦也覺得是美好的,失去的永遠不能回來,要珍惜眼前的事物。
他也許在感歎人生無常,天命難違。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在時間裡展現的,雖然孔子積極奮進,理想的實現卻越來越渺茫,而自己垂垂老矣,時日不多,很多事還沒有做,眨眼間幾十年就過去了,對短暫人生充滿了眷戀;陽貨曾勸孔子“日月逝矣,歲不我與”(《論語·陽貨》),人生短暫,要孔子早點到他手下去做官,孔子不願與亂臣賊子合作,表面答應實際上拒絕了陽貨的邀請,對生不逢時充滿了遺憾。
正因為時光易逝,人生苦短,有的人珍惜光陰:“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古樂府詩《長歌行》)有的人隻争朝夕:“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嶽飛《滿江紅》)有的人及時行樂:“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李白《将進酒》)有的人奮鬥不息:“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裡。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曹操《龜雖壽》)
同樣是面對人生的短暫,儒家與佛家态度完全不同。佛家講刹那生滅,人的生死是一刹那間,那麼短暫,就不要太執著,該放下就放下。而儒家正相反,正是時光稍縱即逝,就要珍惜光陰,奮發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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