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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人吃魚的講究

蘇州人吃魚的講究

 

  清明祭祖必有魚,過年親朋往來送年盤有魚,且是大鲭魚。結婚則尚鲭魚;探望病人多送黑魚、甲魚;人家生子則多送鲫魚給産婦;生男孩滿月則用鲢魚——

  ■沈建東

  六桅船上獻銀魚

  王稼句《姑蘇食話》說:“漁獵總在農耕之前,故吳地先民很久以前就已開始漁魚而食。”太湖漁民,他們雖然一年四季都在風浪中讨生活,但對捕魚卻有自己獨特的習俗,康熙三十八年聖祖幸東山,漁民網獲銀魚以獻,厚賞之,據吳莊《六桅漁船竹枝詞》詩雲:“一稅丁錢歲額征,蠲除恩出大中丞,至今屍祝存名姓,此後官人總弗稱,(自注:康熙二十三年蘇撫湯公斌奏免蘇州府漁稅刊碑)。翠華臨幸太湖濆,網出銀魚效獻芹,有喜天顔傳賜鈔,至今藏箧耀花紋”。并自注雲:“康熙三十八年聖祖幸東山,太湖六桅船漁人蔣漢沖、蔣榮甫、陶君顯、王子發網銀魚以獻,賜白金二十七兩。”(《江蘇竹枝詞》)此詩及注說的是康熙三十八年,康熙南巡正好遇到祭祀大禹,于是龍心大悅厚賞了第一網銀魚的漁民,成為太湖漁業的一大盛事。《清稗類抄·農桑類》亦載雲:“康熙己卯四月初四日,聖祖駕幸太湖,漁戶蔣漢賓網銀魚以獻,賜銀二十七兩,漢賓子孫,珍為世寶。”所謂六桅船,清金友理著《太湖備考·雜記》卷十六雲:“太湖漁船大小不等,概以船為家,父子相承,妻女同載,衣粗食惡,以水面作生涯,與陸地居民了無争競。其最大者曰罛船,亦名六桅船。不能傍岸,不能入港,篙橹不能撐搖,專候暴風行船,故其禱神有'大樹連根起,小樹着天飛’之語。當夫白浪滔天、奔濤如駛之時,商民船隻不敢行,而罛船則乘風牽網,縱浪自如。若風恬浪靜,行舟利涉,罛船則帖伏不能動。故太湖漁船為盜者鮮聞。”

  水路菩薩是大禹

  太湖漁民對于大禹祭祀尤勤,世代有祭祀大禹的傳統,每年農曆十月,冬捕開始,每條船捕到的第一條大魚要送到禹王廟,供在禹王像前,俗稱“獻頭魚”。清吳莊詩雲:“一年生計三冬好,吃飯穿衣望有餘。牽得九囊多飽滿,北坤昂山上獻頭魚。”清乾隆《蘇州府志·雜記》卷八十記載:“北坤昂居太湖中央,人迹不到,惟六桅船歲時祭獻,以祈神贶。北坤昂禹廟,網船冬月緻祭,以網中第一大魚緻獻。”太湖漁民祭祀大禹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祭北坤昂的禹王用全豬、全羊、全魚,是全葷供品,而且豬和羊背上的毛要留下些,不要把毛弄幹淨,魚的鱗也不能刮去,漁民認為這樣的祭品才能表達自己虔誠之心,祈求大禹保佑漁民平安豐收。北坤昂即今太湖中央的平台山。
  在中華文明的曆史中,大禹治水的美麗傳說,各地都有,可以追溯至堯舜時代,相傳大禹治水遍及華夏,司馬遷《史記·夏本紀》有:“陸行乘車,水行乘船,泥行乘撬,山行乘橋,左準繩,右規矩,載四時,以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有“禹治水于吳,通渠三江五湖”的記載,《尚書·禹貢》“三江既入,震澤底定”,記載有大禹疏通三江五湖,通流入海,從而使太湖水患得以平定的曆史功績。千百年來,太湖地區祭祀大禹的建築也很多,有多座禹王廟還有禹迹橋等,可見大禹在太湖地區百姓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地位,百姓世代傳頌其事迹,愛戴有加,太湖漁民稱大禹為“水路菩薩”,今太湖西山甪裡和平台山上還留存有大禹廟,年年歲歲太湖漁民祭祀大禹,緬懷其功績,希望大禹繼續護佑太湖漁民魚蝦豐收,出船平安。
  太湖漁民對大禹的祭祀格外恭敬勤勉,舊時祭禹王的香會每年有四期,分别為正月初八、清明日、七月初七、白露日。而其中春秋兩祭規模尤大,春祭六天、秋祭七天,每天唱一台戲,兩文戲兩武戲共四出,而每台戲必有《打漁殺家》。這期間就是太湖漁民盛大的節日,人們搖着自家的船,興高采烈帶着供品、香燭來到太湖中間的平台山祭拜大禹,祈禱風調雨順,平安豐收。
  最有意思的是太湖漁民平日風裡來雨裡去,捕魚捉蝦,舊時大都不識字,但卻極重視文化教育,如幾家聯合延師課子,對老師十分尊重,三餐水産供食,據《清稗類抄·農桑類》“太湖有漁戶”所記:“漁戶以船為家,古所稱浮家泛宅者是也。太湖漁人日居舟中,自無不肌粗面黑。間有生女瑩白者,名曰白囡,以志其異,漁人戶口冊中常見之。其船亦延師課子,每四艘而延一人,修儀必具白金二三镒,船各供膳三月,所食皆為水産品,極四時之鮮美。欲遊洞庭山之七十二峰者,必須就館于漁船三年,始能遍曆。”就是說太湖漁民往往合起來請老師教育子弟,每船供應老師夥食三個月,餐餐都是太湖裡的活魚鮮蝦,而要遊遍太湖裡所有的小島,要在漁船上做三年的老師才可以遊曆一遍呢。那個時候,有些科考屢屢不中的秀才們,如果喜歡遊曆太湖山水,就會選擇去做船家子弟的老師,教書之外,賞遍太湖山水,且又有新鮮的魚蝦吃,豈不兩全其美!
  然太湖漁民吃魚有不少講究,《蘇州地理》說:“漁民有許多禁忌,如在吃魚時,吃了上半爿,隻能将魚骨拿掉後順着吃下半爿,千萬不要将魚翻轉過來,不然便有翻船之意,是漁民們最忌諱的。”據《東山鎮志》記載,造新房吃圓屋酒,席間上魚規矩很講究:“魚有規矩,炒魚塊可吃。廚師上菜說'泥來了’,不說'魚來了’。紅燒全魚,兩條一盆,成雙,廚師雙手捧盆,高喊一聲'魚來了!’桌上長者說'魚在府上,喜慶有餘’。廚師馬上把魚端回廚房,打個轉又去别桌敬魚。盆魚忌吃,還忌漏桌。如吃了這條魚,就表示絕交。廚師漏敬一桌,東家要生氣,不給工錢。敬魚不漏桌,廚師可得喜錢。”

  蘇州人生活裡離不開魚

  自古食魚不但是蘇州人飲食生活的一部分,而且蘇州百姓的人生禮儀習俗中處處離不開魚。吳人重禮,除了豬牛羊三牲,魚也是重要的祭品之一。考之曆史,“魚祭”由來已久,《禮記·曲禮》下雲:“凡祭宗廟之禮,槁魚曰商祭,鮮魚曰脡祭。”宋代範成大《祭竈詞》有“豬頭爛熟雙魚鮮”句,除祭竈用魚外,清明、冬至祭祖必有魚,過年親朋往來送年盤有魚,且是大鲭魚。年夜飯,桌上少不了魚,且不能全吃光,或者幹脆不吃,寓意吉慶有餘。結婚則尚鲭魚;喪俗則不能吃鲢魚;探望病人多送黑魚、甲魚;人家生子則多送鲫魚給産婦,補益身體又下奶;生男孩滿月則用鲢魚,希望喜事連連;造新房上梁,東家的祭品有豬頭、條肉、魚、豆腐幹、百葉、水果。東家點香磕頭,抛梁結束要吃上梁酒,期間堂屋中放“豎梁盤”,内有活鯉魚,寓意鯉魚跳龍門,生活越來越好;蹄髈,寓意根深蒂固……
  蘇州城鄉家常菜用鲫魚和鳊魚的多,因其價廉物美,味道也鮮,可炖湯可紅燒,特别是鲫魚,蘇州人常在魚肚内塞上斬細的肉末,稱鲫魚塞肉,魚鮮肉鮮,老蘇州形容起來,常說:真鮮得眉毛都要落下來哉!
  吳諺有雲:“青魚尾巴鲢魚頭”,鲭魚蘇州人多喜歡做成熏魚冷食,皮黃骨酥,風味極佳,而頭尾則用油煎透,姜蔥紅燒,特别是鲭魚尾巴,蘇州人叫甩水,蘇幫菜裡有道名菜用鲭魚尾巴做的叫紅燒甩水,吃起來鮮香可口,打耳光不放!如臘月逢“起蕩”,鮮魚大量上市,鲭魚又可做鹹魚,吃到開春,先将魚腌制五到七天,再曝曬至幹,然後蘸燒酒儲藏在罐内,逐層加酒及椒鹽少許,澆麻油其上,食時蒸熟即可,不加油鹽。還可以糟鲭魚煮着吃,煮糟鲭魚是蘇州傳統名菜,顧祿《銅橋倚棹錄》有“參(汆)糟魚”、“煎糟魚”的記錄,此菜糟香撲鼻,皮肥嫩肉,入口鮮潔,為蘇州人冬令佳肴。鲢魚則妙在魚頭,蘇州本地特色菜——鲢魚頭燒豆腐或粉皮燒鲢魚頭,蘇州人吃花鲢還有個相關的遊戲,叫做擲“魚仙人”。葉正亭《吃在蘇州》說:“魚仙人”是一塊位于腮處的魚頭骨,如梭鳔狀,有尖尖頭,側看似三角,卻可以站立起來。吃魚頭時,先把這“魚仙人”挖出,不能用嘴吮,然後先要喂它一番,即用筷子夾着,到各菜碗中“嗒嗒味道”,然後閉上眼睛、許下一個願望,便可抛擲,夾着“魚仙人”的筷子在空中轉幾個圈,輕輕往桌上一擲,看“魚仙人”是否站起來。“魚仙人”一旦站立,實施者如同中大彩……若魚仙人沒站起來,不可洩氣,要再接再厲來三至五下……
  蘇州人認為鯉魚肉松散,味不佳,有土腥氣,又因為有鯉魚跳龍門的俗信,鯉魚多子,用于放生,勝過其他魚類,故而一般不吃鯉魚。自古及今蘇州人的生活離不開魚,正如摩爾根所說:“魚類是最早的一種人工食物,人類有了魚類食物,才開始火的利用及大規模的遷徙。”魚為一代代蘇州人成長提供了優質的蛋白質,蘇州工藝美術的發達和蘇工的精巧與吃魚多少有些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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