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雜志》1962年第七期所載顔文明先生的“從陰火談到甘溫除熱”和夏桂成先生的“也談陰火并論甘溫除熱”兩篇文章,對拙著“陰火與陽火的證治”一文,提出商榷意見,對個人頗多啟發,獲益不小。抱着探讨學術的精神,作以下幾點說明:
1陰火不同于陰虛火亢:
東垣說的陰火上沖和丹溪的陰虛火亢,兩者發病性質不同,治療有其差别。丹溪所說的陰虛火亢,是腎本身水火不相協調的問題,在治療上,可以采用滋陰壯水之法。東垣的陰火上沖,是由于脾氣下流,由脾及腎,病之本在脾,病之标在腎,所以在治療上,必先治脾,因此用補中益氣湯是合理的。
如果忽視脾在發病中的主要地位,這是以标為本,本末倒置,當然不能符合東垣學說的精神。所以脾濕郁遏下焦,雖能激發陰火上沖,但同燥熱傷陰,房勞耗精,腎水虧損所發生的“陰火”證,是有所不同的。
如前所述,東垣所指的是脾病導緻的“陰火上沖”,所以必先治脾,若兼見腎水不滋時,東垣于補中方内亦少加生地、黃柏以瀉陰中伏火而滋其水。可見這位前輩懂得滋陰降火的方法,并且對濕熱傷陰亦有充分的認識。東垣曾說:“脾胃虛,則濕之氣流于臍下,腎與膀胱受邪……二者俱弱,潤澤之氣不行……津液不濡……口燥、咽幹而皮毛不澤也。”在治療當中,東垣為了解腎水之困,必須補脾升陽,使濕不下陷,以複其位,則“陰火”自降,大熱可去。此證若專事滋補,不從脾胃入手,必更膩脾助濕,激發陰火上沖。
2濕流于下是否宜用補中益氣湯?
古人雖有中滿忌甘,嘔家忌甘,酒客忌甘的說法,但此系指中焦濕熱的實證而言。今脾虛下陷,濕流于下,則補中益氣湯恰恰不在禁例,正利用它的補土以運濕,升陽以勝濕,使脾氣上升,濕邪自解。濕有虛實之分,治有補瀉之别,豈能一概而論。昔東垣先生病體重肢節疼痛,大便洩瀉,小便閉塞,考慮到淡滲之品雖能利小便,但必緻陽氣愈削而精神愈短。如是改用升陽風藥以勝濕,藥用:羌活、獨活、柴胡、升麻各一錢,防風、炙草各五分,服之而愈。我們從這一病例,不但更好地體會東垣升陽去濕的學說,對于補中益氣湯治療脾虛下陷之濕亦有了充分的認識。
3陰火與陽越于外的鑒别:
東垣所指的“陰火”之熱同“陽越于外”之熱,有本質的區别。東垣對“陰火”之熱的描寫是:“是熱也,非表傷寒邪,皮毛間發熱也。乃腎間受脾胃下流之濕氣,閉塞其下,緻陰火上沖,作蒸蒸而躁熱,上徹頭項,傍徹皮毛,渾身躁熱作,須待袒衣露居,近寒涼處即已,或熱極而汗出亦解。”從東垣描寫熱的症狀來看,顯然不是“陽越于外”之熱。如是“陽越”之熱,豈能蒸蒸乎?袒衣露居乎?能近寒涼乎?能汗出則解乎?正恐一身汗出,陽氣外亡,命亦随減矣。我認為“脾陽外越”誠有其證,但不能同東垣陰火學說混為一談。
另外,補中益氣湯在臨床能治好許多疾病,無疑這是繼東垣之後有了更多的發展,但不能因為有了發展,就否定它不能治療“陰火上沖”,産生對東垣學說的若幹懷疑,這對繼承祖國醫學遺産來講是值得考慮的一個問題。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