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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中的通信兵(二)

作者:屈培壅

作者介紹見前文


(上一篇寫到邵寶珍同志從上海買到了6部手搖馬達,需要從天津轉運到根據地,如何通過天津遇到了困難。)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尹科長突然問道:“老邵,你在天津有敵僞方面的關系嗎?”

邵寶珍同志不明白尹科長是什麼意思,一時沒有回答。

“要是有這種關系,幹脆利用他們接送馬達,避開車站的檢查就好辦了。”

“這個……”邵寶珍同志低頭沉思了一會,說,“有了,我們村裡有個邵小紅,在天津警察局裡混事,看樣子還是個小頭目。可是我在天津隻見過他一次。”

尹科長聽了大感興趣,笑着說:“好!好!你仔細談談他的情況。”

“他出身是個莊稼人,事變前鬧災荒,邵小紅沒有一點家底,日子熬不下去。就出去當了兵;鬼子來後,又當上了警察。”

“他家裡的情況怎樣,有什麼人,都幹什麼?”尹科長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提出。

“他家有個老母親和弟弟。他母親為人忠厚,他弟弟是咱青救會的會員。我們是一個村的同姓戶,從小搭着肩兒一塊上學,很要好。那次在天津見了面還很熱情,他把我拉到飯館吃飯,問長問短,還問他家中怎樣。這人從小就很孝順,再三托我給他母親捎個口信。不過,這都是早先的情況。現在怎麼樣,就不清楚了”

日僞警察

我們聚精會神地聽着,尹科長時而點點頭,時而小聲說“好!好!”聽到這裡,忽然問道:“邵小紅還叫什麼名字?”

“他的大名叫邵令操!”

尹科長忽地跳下炕來,說:“你們先談。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過了不多一會兒,尹科長面帶笑容跑回來,高興地說:“我們科裡有個同志對邵令操的近況比較了解,他為鬼子幹事,還不是死心塌地,或許可以争取過來。”

尹科長鄭重地說:“老邵,你能不能動員他,幫助咱們在天津接'貨’?”

“咱沒幹過這種事,鬧不好,我個人的安危倒是小事,可6部馬達來之不易,不就完了嗎!?”

“跟這種人打交道,自然有幾分危險,應當加倍小心。既然有這條路子,得想盡一切辦法走一走。”尹科長接着說:“他出身貧困農民家庭,是生活逼得他走了這條路,他的家在咱根據地,你們從小又要好,這些都是有利條件。”尹科長吸了一口煙,又說,“你到天津後,第一步先想法接近他,跟他搞得熱乎些;第二步多扯些家鄉的事,說明我們黨對僞軍家屬的政策,并介紹他家中的情況;第三步勸他'身在曹營心在漢’,盡量為祖國辦點事。根據我們的經驗,争取這種人是有希望的。這三步都成功了,就可以提出要他幫助運馬達的要求。”

邵寶珍聚精會神聽着,臉上開始露出了喜色。

尹科長最後強調說:“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了。對這種人,要随時注意摸底,見機而行,準備好兩手,以防萬一。老邵,你過去常跑京、津一帶大城市,又有社會經驗,相信你一定能夠成功。”

邵寶珍笑道:“尹科長這麼一指點,我有信心了。”

我在一旁插話說:“老邵,你動員他娘寫個信,再去找他不是更好嗎?”

我們将研究結果向軍分區首長作了彙報,首長聽後完全同意我們的意見,并再三囑咐:抓緊時間,提高警惕,一定要把馬達安全運回!

邵寶珍同志到了天津,按照尹科長的安排,一步步做下去,果然,工作進行得很順利。邵令操知道家裡的日子,在我政府的照顧下比往年強多了,很受感動。他對邵寶珍說:“好兄弟,咱也是老百姓,沒法子才給鬼子幹這種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鄉親的事。八路軍不但不追究,還待我家這麼好,真是感恩不盡!感恩不盡!”

又過了些天,邵寶珍透露了一點來意。邵令操說:“八路軍對我家的好處,我一輩子忘不了,一定要戴罪立功,你有什麼事要辦,盡管說好了。”

邵寶珍同志見事情已經有八成了,便提出了請他幫助運“貨”的要求,他滿口答應了,并研究了具體方法。

邵寶珍同志到上海去提“貨”了,将6部馬達拆散,和别的貨混裝在兩個皮箱和一個木箱裡,并按原計劃由外國人送進車站。邵寶珍由上海回天津時,一身西裝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鏡,身後還跟着兩個随從。從火車站進入天津站,邵令操已帶走兩名警察,站在月台上迎接。兩人見面握手後,便一前一後大搖大擺地走出車站。站上的稽查見了,點點頭沒問一句。裝着6部馬達的箱子,安全地出了天津車站。

天津火車站舊照

邵寶珍将三個箱子帶到住處,把馬達零件連夜用油布裹好,裝入六個滿盛瀝青的鐵桶裡,單等往泊鎮發貨了。

當邵寶珍同志在天津進行工作的同時,尹科長也去泊鎮一帶進行收“貨”的準備工作。通過地下黨他找到了一個接“貨”的關系。此人是泊鎮同太和運輸公司的掌櫃,名叫戴文卿。這老頭60多歲,為人豪爽,重義氣,在泊鎮很有名氣,官面上的人也敬他三分。戴老頭表面上跟日僞來來往往,搞得挺熱乎,實際上卻與我們有關系,時常幫助地下黨做些工作。這件事他滿口應允,拍着胸脯對我地下工作人員說:“我老戴是中國人,五尺多高的漢子,怎能不為祖國出力!'老八’叫我辦這件事,是瞧得起我。這'貨’包在我身上,哪怕兩肋插刀,也要送到你們手裡!”

尹科長見諸事俱已辦妥,立即派人去天津與邵寶珍約定“貨”到泊鎮的車次、時間、暗号等細節。

10月中旬的一個中午,戴老頭帶着運輸公司的兩個工友,來到泊鎮車站接“貨”。他戴着一頂嶄新的禮帽,身穿黑色禮服呢長衫,左手不時摸着兩撇小胡子,右手背在身後,邁着八字步,在月台上若無其事地走來走去。

舊社會商鋪老闆和夥計

天氣有些悶熱,時間過得特别慢。戴老頭向北方順着鐵軌張望,連火車的一點影子都沒有。

突然,車站上來了三個便衣稽查,賊頭賊腦地四處張望。戴老頭不動聲色,裝作沒有看見,故意昂着頭,照常走着方步。可是心裡卻盤算着,如何對付這三個家夥。

遠處鐵軌上出現一個黑點,不一會兒,機車噴着白煙開進了車站,月台上一片忙亂。等車一停,大包小包貨物連摔帶扔地卸下車來,堆了一地。

戴老頭早看準了那10大桶瀝青,忙叫工友搬在一起,自己繼續觀察着車站上的動靜。

三個稽查帶着巡警,開始氣勢洶洶地查貨了。凡是成箱的,就撿一兩箱,打開來亂翻一氣;凡是打成包的,更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尖頭鐵棍亂插一通。

戴老頭見他們走近瀝青桶,根據事先約定的辦法,來了個“以攻為守”,向三個稽查一招手,喊道:“來!檢查我的!”

一個戴眼鏡的稽查問道:“戴老闆,來的什麼貨?”

“10桶瀝青!”戴老頭回得幹脆有力,一個字也不多說。

另一個駝背的稽查跑過來,皮笑肉不笑假惺惺地說:“嘿嘿,戴老闆的貨還會有什麼錯。不過,上司……”

戴老頭不等那家夥說完,就接了話:“公事公辦!10桶全查嗎?”

“不必,不必,查一兩桶就行了。”

戴老頭随即招呼兩個工友:“搬起兩桶來!”

工友利落地扶起兩桶瀝青,打開蓋子,退在一旁。

還是那個駝背的家夥,把鐵棍插進桶内,胡亂攪了兩下,連聲說:“沒錯,沒錯!”

戴老頭心想:你們這些笨蛋,錯了,我戴某豈不白活了60多歲?!

原來,我們與邵寶珍研究交接“貨”的辦法時,早就料想到這一着。因此,10桶瀝青種有四桶沒裝馬達地零件,并在桶底畫了小紅圈做記号。戴老頭在來車站前,也早對工友們說過:“車站上查貨時,看我眼色行事。我瞧着哪一桶,你們就搬哪一桶。”剛才檢查的那兩桶瀝青,當然是沒有裝進馬達零件的。

戴老頭将“貨”運到同太和運輸公司内,心裡寬舒了一口氣。立即派人到街上去放哨,随後叫來兩個親侄子,把裝着馬達的6桶瀝青,搬到西小跨院裡,栓上門兒,撬開桶底,把油布包着的馬達零件取出來,分裝在四個木箱子裡。這一連串動作,不到兩小時就結束了。

尹科長得知馬達已經運到泊鎮,便按規定的日子,帶着回民支隊的一個連和交河縣的一個區小隊,夜間悄悄地潛入泊鎮西北七八裡地的一個村子裡。他命令回民支隊這個連派出警戒,做好戰鬥準備。然後,他親自帶區小隊的二十幾個同志,急行軍去泊鎮接“貨”。

夜空閃爍着無數星光,晚風吹拂着同志們的臉頰。區小隊熟練地沿着田邊和人行小道,繞過了一兩個村莊,不到半個時辰,就來到泊鎮西北約400米的一個小樹林裡。

這時,泊鎮人聲噪雜,不時傳來日僞崗哨的口令聲。

尹科長在樹林周圍布置好警戒,對區小隊的張隊長說:“好了,按計劃行動吧!千萬小心!”

張隊長輕輕應了一聲,一貓腰,帶着五個提着手槍的戰士向泊鎮街裡迅速走去。

敵後武工隊

尹科長蹲在一棵小樹旁,聚精會神地注視着前方的動靜。不一會兒,由街裡稀稀拉拉出來兩夥人。

“這是什麼人?”尹科長摸了摸腰裡的手槍。

那兩夥人邊走邊嘀咕,順着大道走去了。

小樹林中悶熱得透不過氣來,大家等了很久,不見市裡出來一個人影,有的人不安起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忽然從泊鎮西北角出來五六個人影,腳步輕輕地箭一樣像小樹林走來。走到三四十步處站住了。為首的一人“啪、啪、啪!”連擊三掌。

尹科長一聽,知道是張隊長回來了。于是,也拍了兩下手掌,作了回答。

為首的張隊長馬上大步走進小樹林,後面緊跟着一個老頭兒,幾個戰士扛着四個木箱子,随後也追了上來。

尹科長一看那老頭兒,不等介紹就知道是戴文卿。便迎上去握住手說:“戴先生,辛苦了!”

戴老頭指着四個箱子說:“科長,來'貨’一件不少,如數交給你了。”

“謝謝戴先生的幫忙。”

“哪裡話,這是我老戴份内的事,以後有什麼事隻要吩咐一聲,我照辦不誤。”

“這裡不能久停,以後再見。”尹科長與戴老頭再三握手後,命令區小隊扛起木箱,迅速返回村子,與回民支隊的那個連會合。

6部馬達安全地運回了軍分區。電台區隊的同志們興高采烈地打開木箱,見了手搖馬達零件個個心花怒放,有的說,“尹科長和邵寶珍了不起。”

有的說,“沒有黨地抗日統一戰線政策和對敵僞政策,戴老頭和邵令操哪肯冒這個風險?!”

八路軍總部使用的作戰電台依靠手搖式發電機發電

軍區無線電中隊派來的人和我們電台區隊負責機務的賀清池同志,用了半天的工夫,就把全部馬達裝配好了,擦得亮亮的,一字兒排列在地上。我們随手挑了一部作了檢查試驗,把它和電台接通了線路,搖機員小高抓住馬達搖把,樂滋滋地搖了起來。馬達發出了有節奏地“嗚嗚嗚”聲,發報機上的電表準确地指出了電壓數字,電鍵“滴滴哒哒”發出了電碼信号。看不見的電波穿過浩瀚太空,掠過平原,越過高山,向軍區、向部隊發出一份份電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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