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内容:宇文泰廢元欽,立元廓為帝并恢複拓跋姓氏李遷哲平定民變,繼而奪取巴峽地區[原文]三年(甲戌,公元554年)春正月癸巳,齊主自離石道讨山胡,遣斛律金從顯州道,常山王演從晉州道夾攻,大破之,男子十三以上皆斬,女子及幼弱以賞軍,遂平石樓。石樓絕險,自魏世所不能至,于是遠近山胡莫不懾服。有都督戰傷,其什長路晖禮不能救,帝命刳其五藏,令九人食之,肉及穢惡皆盡。自是始為威虐。陳霸先自丹徒濟江,圍齊廣陵,秦州刺史嚴超達自秦郡進圍泾州,南豫州刺史侯瑱、吳郡太守張彪皆出石梁,為之聲援。辛醜,使晉陵太守杜僧明帥三千人助東方白額。魏太師泰始作九命之典,以叙内外官爵,改流外品為九秩。魏主自元烈之死,有怨言,密謀誅太師泰,臨淮王育、廣平王贊垂涕切谏,不聽。泰諸子皆幼,兄子章武公導、中山公護皆出鎮,唯以諸婿為心膂,大都督清河公李基、義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俱為武衛将軍,分掌禁兵。基,遠之子。晖,弼之子。翼,謹之子也。由是魏主謀洩,泰廢魏主,置之雍州,立其弟齊王廓。去年号,稱元年,複姓拓跋氏,九十九姓改為單者,皆複其舊。魏初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後多滅絕。泰乃以諸将功高者為三十六姓,次者為九十九姓,所将士卒亦改從其姓。
三月丁亥,長沙王韶取巴郡。甲辰,以王僧辯為太尉、車騎大将軍。丁未,齊将王球攻宿預,杜僧明出擊,大破之,球歸彭城。郢州刺史陸法和上啟自稱司徒,上怪之。王褒曰:“法和既有道術,容或先知。”戊申,上就拜法和為司徒。己酉,魏侍中宇文仁恕來聘。會齊使者亦至江陵,帝接仁恕不及齊使,仁恕歸,以告太師泰。帝又請據舊圖定疆境,辭頗不遜。泰曰:“古人有言:'天之所棄,誰能興之!’其蕭繹之謂乎!”荊州刺史長孫儉屢陳攻取之策,泰征儉入朝,問以經略,複命還鎮,密為之備。馬伯符密使告帝,帝弗之信。柔然可汗庵羅辰叛齊,齊主自将出擊,大破之,庵羅辰父子北走。太保安定王賀拔仁獻馬不甚駿,齊主拔其發,免為庶人,輸晉陽負炭。齊中書令魏收撰《魏書》,頗用愛憎為褒貶,每謂人曰:“何物小子,敢與魏收作色!舉之則使升天,按之則使入地!”既成,中書舍人盧潛奏:“收誣罔一代,罪當誅!”尚書左丞盧斐、頓丘李庶皆言《魏史》不直。收啟齊主雲:“臣既結怨強宗,将為刺客所殺。”帝怒,于是斐、庶及尚書郎中王松年皆坐謗史,鞭二百,配甲坊。斐、庶死于獄中,潛亦坐系獄。然時人終不服,謂之“穢史”。潛,度世之曾孫。斐,同之子。松年,遵業之子也。夏四月,柔然寇齊肆州,齊主自晉陽讨之,至恒州,柔然散走。
帝以二千餘騎為殿,宿黃瓜堆。柔然别部數萬騎奄至,帝安卧,平明乃起,神色自若,指畫形勢,縱兵奮擊。柔然披靡,因潰圍而出。柔然走,追擊之,伏屍二十餘裡,獲庵羅辰妻子,虜三萬餘口。令都督善無高阿那肱帥騎數千塞其走路。時柔然軍猶盛,阿那肱以兵少,請益,帝更減其半。阿那肱奮擊,大破之。庵羅辰超越岩谷,僅以身免。丙寅,上使散騎常侍庾信等聘于魏。癸酉,以陳霸先為司空。丁未,齊主複自擊柔然,大破之。庚戌,魏太師泰鸩殺廢帝。五月,魏直州人樂熾、洋州人黃國等作亂,開府儀同三司高平田弘、河南賀若敦讨之,不克。太師泰命車騎大将軍李遷哲與敦共讨熾等,平之。仍與敦南出,徇地至巴州。巴州刺史牟安民降之,巴、濮之民皆附于魏。蠻酋向五子王陷白帝,遷哲擊之,五子王遁去,遷哲追擊,破之。泰以遷哲為信州刺史,鎮白帝。信州先無儲蓄,遷哲與軍士共采葛根為糧,時有異味,辄分嘗之,軍士感悅。屢擊叛蠻,破之,群蠻懾服,皆送糧饩,遣子弟入質。由是州境安息,軍儲亦贍。柔然乙旃達官寇魏廣武,柱國李弼遣擊,破之。廣州刺史曲江侯勃,自以非上所授,内不自安,上亦疑之。勃啟求入朝。五月乙巳,上以王琳為廣州刺史,勃為晉州刺史。上以琳部衆強盛,又得衆心,故欲遠之。
琳與主書廣漢李膺厚善,私謂膺曰:“琳,小人也,蒙官拔擢至此。今天下未定,遷琳嶺南,如有不虞,安得琳力!竊揆官意不過疑琳,琳分望有限,豈與官争為帝乎!何不以琳為雍州刺史,鎮武甯。琳自放兵作田,為國禦捍。”膺然其言而弗敢啟。散騎郎新野庾季才言于上曰:“去年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戌,赤氣幹北鬥。心為天王,丙主楚分,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陛下宜留重臣鎮江陵,整旆還都以避其患。假令魏虜侵蹙,止失荊、湘,在于社稷,猶得無慮。”上亦曉天文,知楚有災,歎曰:“禍福在天,避之何益!”六月壬午,齊步大汗薩将兵四萬趣泾州,王僧辯使侯瑱、張彪自石梁引兵助嚴超達拒之,瑱、彪遲留不進。将軍尹令思将萬餘人謀襲盱眙。齊冀州刺史段韶将兵讨東方白額于宿預,廣陵、泾州皆來告急,諸将患之。韶曰:“梁氏喪亂,國無定主,人懷去就,強者從之。霸先等外托同德,内有離心。諸君不足憂,吾揣之熟矣。”乃留儀同三司敬顯攜等圍宿預,自引兵倍道趣泾州,途出盱眙。令思不意齊師猝至,望風退走。韶進擊超達,破之,回趣廣陵,陳霸先解圍走。杜僧明還丹徒,侯瑱、張彪還秦郡。吳明徹圍海西,鎮将中山郎基固守,削木為箭,翦紙為羽。圍之十旬,卒不能克而還。
[原文華譯]三年(公元554年)1 春,正月六日,北齊主高洋從離石道出征讨伐山胡,派斛律金從顯州道,常山王高演從晉州道夾攻,大破山胡,男子十三歲以上全部斬首,女子及孩童賞給軍人,于是平定石樓。石樓地形絕險,自北魏建立以來,朝廷力量一直不能到達。從此遠近山胡各部落沒有不懾于北齊聲威而屈服的。有一都督戰傷,其什長(十人長)路晖禮沒能把他救出來,高洋下令挖出路晖禮的五髒,令其他九人吞食,肉及惡臭髒物全部吃光。從此,高洋開始暴虐逞威。2 陳霸先從丹徒北渡長江,包圍北齊廣陵,秦州刺史嚴超達從秦郡進兵,包圍泾州,南豫州刺史侯瑱、吳郡太守張彪都出兵石梁,援助陳霸先。正月十四日,朝廷命晉陵太守杜僧明率三千人支援北齊變民首領東方白額。3 西魏太師宇文泰開始制定九命之典(九等官職表),用以區分朝廷及地方官爵高低,編制外的官員,也分為九等。4 西魏主元欽,自從元烈之死,有怨言,密謀誅殺太師宇文泰。臨淮王元育、廣平王元贊哭着再三勸谏,不聽。宇文泰的兒子們都還年幼,他哥哥的兒子、章武公宇文導,中山公宇文護都在外鎮守一方,唯以女婿們為心腹,大都督清河公李基、義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都做武衛将軍,分掌禁兵。李基,是李遠之子;李晖,是李弼之子;于翼,是于謹之子。
于是元欽的密謀洩露,宇文泰廢黜元欽,把他安置在雍州,立他的弟弟、齊王元廓。取消年号,隻稱元年,恢複姓拓跋氏。九十九姓改為漢人單姓的,全部恢複原來的舊姓。北魏當初統轄三十六個封國,九十九個大姓,後來大多滅絕。宇文泰于是以諸将功高者為三十六國,次者為九十九姓,所率領的士卒亦改從将領的姓。5 三月一日,南梁長沙王蕭韶進占巴郡。6 三月十八日,南梁任命王僧辯為太尉、車騎大将軍。7 三月二十一日,北齊将領王球攻打宿預,南梁晉陵太守杜僧明出擊,大破北齊軍,王球撤回彭城。8 郢州刺史陸法和上奏,自稱司徒,南梁皇帝蕭繹覺得奇怪。王褒說:“陸法和既有道術,或許他有先知。”三月二十二日,皇帝派使者去陸法和處,拜他為司徒。9 三月二十三日,西魏侍中宇文仁恕出使南梁報聘。正巧北齊使者也到了江陵,皇帝蕭繹接待宇文仁恕的規格不如北齊使者,宇文仁恕回去之後,告訴太師宇文泰。蕭繹又請西魏根據過去的版圖,重定疆界,言辭頗為不遜,宇文泰說:“古人說,'上天要抛棄他,誰能讓他興起呢’,這話就是說蕭繹吧!”荊州刺史長孫儉屢次陳述攻取之策,宇文泰征召長孫儉入朝,問他具體戰略,然後命他回本鎮,秘密戰備。馬伯符密使告訴蕭繹,蕭繹不信。
10 柔然可汗庵羅辰背叛北齊,北齊主高洋親自将兵出擊,大破柔然軍,庵羅辰父子向北逃走。太保、安定王賀拔仁獻的馬匹不夠強壯,高洋怒,拔光他的頭發,免為庶人,發配到晉陽背炭。11 北齊中書令魏收撰寫《魏書》,總是以自己的愛憎來褒貶人物,經常對人說:“他是什麼東西,敢給魏收臉色看!我擡舉他能讓他升天,糟蹋他能讓他入地!”史書寫成後,中書舍人盧潛上奏說:“魏收誣罔一代人,其罪當誅!”尚書左丞盧斐、頓丘李庶都說《魏史》扭曲事實。魏收啟奏北齊主高洋說:“臣既結怨于強宗,将為刺客所殺。”高洋怒,于是盧斐、李庶及尚書郎中王松年皆被控诽謗史書,鞭打二百,發配到盔甲廠做工。盧斐、李庶死于獄中,盧潛也被控下獄。但是時人始終不服,稱之為“穢史”。盧潛,是盧度世的曾孫;盧斐,是盧同之子;王松年,是王遵業之子。12 夏,四月,柔然侵犯北齊肆州,北齊主高洋從晉陽出兵征讨,到了恒州,柔然散走。高洋以騎兵二千餘人殿後,住宿在黃瓜堆。柔然别部數萬騎殺到,高洋安卧,天亮才起身,神色自若,指畫形勢,縱兵奮擊。柔然軍撤退,于是突圍而出。柔然退走,北齊軍追擊,伏屍二十餘裡,抓獲庵羅辰的妻子兒女,俘虜三萬餘人。高詳令都督、善無人高阿那肱率騎兵數千人截斷柔然退路。
當時柔然軍力還很強盛,高阿那肱認為自己兵少,請增兵,高洋反而給他減少一半。高阿那肱奮擊,大破柔然軍。庵羅辰翻越懸崖山谷,僅僅逃得一命。13 四月十一日,南梁皇帝蕭繹派散騎常侍庾信等出使西魏報聘。14 四月十八日,南梁任命陳霸先為司空。15 五月二十二日,北齊主高洋再次親征攻擊柔然,大破之。16 五月二十五日,西魏太師宇文泰用毒酒鸩殺廢帝元欽。
17 五月,西魏直州人樂熾、洋州人黃國等作亂,開府儀同三司、高平人田弘,河南人賀若敦征讨,不能攻克。太師宇文泰命車騎大将軍李遷哲與賀若敦一起讨伐樂熾等,讨平。二人繼續南下,奪取南梁土地,一直到巴州,巴州刺史牟安民投降,巴州、百濮一帶的居民,都歸附西魏。蠻族酋長向五子王攻陷白帝城,李遷哲攻擊,向五子王遁去,李遷哲追擊,擊破。宇文泰任命李遷哲為信州刺史,鎮守白帝。信州之前并無儲蓄,李遷哲與軍士共采葛根為糧,偶爾搞到一點點好吃的東西,就與大家分享,軍士感悅。屢次出擊叛蠻,都能取勝,群蠻因恐懼而屈服,都送來糧食,并送子弟來做人質。由此州境安息,軍事物資儲備也充足了。18 柔然乙旃達官侵犯西魏廣武,柱國李弼追擊,擊破。19 南梁廣州刺史、曲江侯蕭勃,知道自己不是皇帝所委任,内心不能自安,皇帝也猜疑他。蕭勃請求入朝。五月二十日,皇帝任命王琳為廣州刺史,蕭勃為晉州刺史。皇帝認為王琳部衆強盛,又得人心,所以希望他能離得越遠越好。王琳與主書、廣漢人李膺感情深厚,私底下對李膺說:“我隻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蒙皇上擢升到如此高位。如今天下未定,把我遷到嶺南,如果國家有事,能得到我的助力嗎!我認為皇上不過是猜疑我,我沒有什麼野心,難道我還要與皇上争奪帝位嗎!何不任命我為雍州刺史,鎮守武甯,我自己放兵屯田,為國家捍衛邊疆。
”李膺認同他的話,但是不敢向皇帝彙報。20 散騎郎、新野人庾季才對皇帝蕭繹說:“去年八月丙申(六日),月亮侵犯心中星,本月丙戌(五月一日),赤氣上沖北鬥星。心為天王,丙對應着楚,臣恐怕十一月間,有大兵入江陵。陛下應該留重臣鎮守江陵,早日還都建康,以避其患。假如魏虜侵逼,最多也就是丢失荊州、湘州,社稷根本,還能無慮。”蕭繹也通曉天文,知道楚地有災,歎息說:“禍福在天,避之何益!”21 六月二十七日,北齊步大汗薩将兵四萬增援泾州,南梁太尉王僧辯命侯瑱、張彪從石梁引兵協助嚴超達抵禦,侯瑱、張彪遲留不進。南梁将軍尹令思率一萬餘人,密謀襲擊盱眙。北齊冀州刺史段韶将兵讨伐變民首領東方白額于宿預,廣陵、泾州都來告急,諸将深感憂慮。段韶說:“梁氏喪亂,國無定主,人人心懷或去或留兩種心思,誰強大誰就是領袖。陳霸先等表面上與朝廷同心同德,實際上内有離心,諸君不必憂慮,我早已看透了他們!”于是留儀同三司敬顯俊等包圍宿預,自己引兵倍道兼程,直奔泾州,中途經過盱眙。尹令思想不到北齊兵突然殺到,望風退走。段韶進擊嚴超達,擊破,回軍增援廣陵,陳霸先解圍撤走。杜僧明回丹徒,侯瑱、張彪回秦郡。南梁将領吳明徹包圍海西,守将、中山人郎基固守,箭射完了,削木杆為箭,剪紙來做箭羽。包圍了一百天,仍不能攻克,吳明徹隻好撤退。
[學以緻用]01,“石樓絕險,自魏世所不能至,。。。自是始為威虐。”高洋開始進入了變态統治階段也許這次征伐山胡的行為刺激了高洋,激發了他身上陰暗的一面,同時也獲得一種“認知經驗”,即通過施暴手段達到統治目的。
02,“上亦曉天文,知楚有災,歎曰:“禍福在天,避之何益!””有句話叫做君子事天就是當一個人通過某種相(天象,面相,望氣....等)預感到不好的事情可能會出現,那麼,就要謹慎小心,提前做好應對處理。這才是一個人正常的做法。但是,如果一個人明明看到了,并且看懂了“相”所帶來的啟示,還不願意有所改變,那就是自己找死了,不值得同情胡三省說:上天警告蕭繹,是還沒有抛棄他,蕭繹不知躲避,是自棄普通人看不懂天文,沒有這方面的認知,這沒什麼好說的但是蕭繹是通曉天文的,手下也有這方面的高手提出分析報告與建議,可蕭繹卻來了一句“福禍在天,避之何益”這種思維很奇怪你如果是大仁大愛的領導者,為了全天下老百姓的安危考慮,自己無需刻意避開天災,這到還好說,這是領導者的擔當但是蕭繹根本就不是這種人,那麼,他的行為就可能是另外一種現象:拖延症他甯願在小富即安的舒适圈裡面自棄等死,也不願意離開舒适圈,去鬥争,去謀求更長遠的發展。所以,這種人作為南朝梁公司的老大,梁朝怎麼可能不敗亡呢?
03,韶曰:“梁氏喪亂,國無定主,人懷去就,強者從之。霸先等外托同德,内有離心。諸君不足憂,吾揣之熟矣。”公司,社會,國家,都是由人組織在一起的,隻要是人的問題,背後一定有人的人心,人性問題,有人的階級利益,立場的問題段韶從人心,階級利益的角度出發,把南梁公司的所有人的心理與行為看完了。蕭繹不去南京稱帝,那麼,南京這個位置就空懸了, 就會對所有有實力的人造成強大的吸引力根據人人心中都有一個“齊天大聖”的情懷,當老大變得弱了,那麼,皇帝位置也是要輪流坐的。蕭繹眼裡隻看到江陵的繁華和南京的凋敝,卻沒有看到他不去南京坐鎮所損失的是什麼。這裡面延伸了一個啟示一個老大,随着位置越來越高,平台越來越大,手底下的人才越來越多,老大不能夠在某一專業領域與底下人競争(比如軍事實力),而是要在思想和格局上拉開與團隊的距離,從而起到引領與教化的作用如果抛開背景身份,蕭繹的戰鬥力,肯定比不過陳霸先和王僧辯,可是,他是老闆,他應該從戰略高度,思想高度,分錢分名的格局上去引領這些人。當然,以上這一點,其實是用來提醒我們自己,蕭繹肯定是做不到的,但現實當中的我們,如果是組織的領導者,是要往這方面思考,并且可以這麼去行動的。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