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摹到創作
中國書法強調臨摹,臨帖幾乎成為學習書法最有效的途徑。如何臨摹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古今著述宏富,故不贅述。習書者經過一段時間的臨帖積累,學習書法自然會進入到從臨摹到創作的階段。如何有效實現從臨摹到創作的轉換,是任何一位書家都必須面對且需要解決的重要課題。
一、臨帖的意義何在
成功地學習書法不隻是簡單技法層面上的臨與摹,亦非依賴師父帶弟子一般,完全靠言傳身教解決,劉恒先生有言:“用語言描述得非常清楚的東西,往往是比較簡單的部分。”古人稱學書須臨帖善悟,學習書法很大程度上是依靠習書者用心去領悟,但領悟過程用語言很難表述,因而會顯得很飄渺。善悟者,短時間即可有所得;不善悟者,甚至一輩子困惑其中。筆者認為,臨帖具有三個維度:一、 透過字帖的靜态結果,研究其動态書寫過程與藝術表現方法,該過程可以理解為思忖原作者“是怎麼書寫?”的問題。具體而言,《白氏草堂記》的線條粗壯,且輪廓兩側有漲墨形成凹凸之狀,臨帖時就當思考其用羊毫筆和半生熟且較粗糙之紙方能達至此效果。二、通過對原帖點畫關聯、結構處理、章法鋪設等逐一研究,分析其内在的關聯與原由,思考原作者“為什麼這麼寫?”的問題。《白氏草堂記》結構上追求密不透風、疏可跑馬,因此可見其點畫慎密處四周皆有疏朗之字與之對比與烘托,可見密者更密、疏者尤疏(見圖一)。三、探究作者是在怎樣的時空環境,如何确立書寫内容、書體與風格,如何合情合理地表達作者的藝術審美和思想情懷的問題。
圖一
二、學以緻用
臨摹不在于花長時間去被動、機械地模仿,而需要理性思考,基本定位是為己所用。簡言之,臨帖隻是書法學習中不可繞開的過程,而非學書的目的。通過吸取古代經典值得借鑒的部分,并變成自己的東西,學以緻用方為目标。筆者認為,臨帖中經常自疑與自省彌足珍貴。臨帖首先要自疑:這本字帖好在哪裡?我要學習法帖的哪一個部分?如何突破其難點?怎樣強化其風格?等等。其次自省:我掌握點畫特征了嗎?記住偏旁部首沒有?原帖結構特征、章法布局如何?怎樣舉一反三書寫原帖沒有的字?缺乏有效思考、不能将古代碑帖之精髓為我所用,縱使臨摹千百遍,亦收效甚微。
三、解剖之功
臨帖之法,是對線條、結構、章法諸元素進行有目的性的“解剖”。比如:線條如何起筆、收筆;點畫形态是方、是圓還是尖;同一個偏旁部首有幾種形狀,同一結構怎樣體現不同的形态;書寫節奏如何,墨色是否多樣化,等等。諸多因素構成的書法整體在善臨帖的學書者面前,會若莊子《養生主》中描繪的庖丁眼中并無全牛一樣。庖丁為何一刀下去輕松到位,緣于其掌握了牛的肌體,摸準了牛的身體結構,做到目中有牛又無牛,化繁為簡。隻有對其研究得十分透徹,方能信手拈來,遊刃有餘。鄧石如《白氏草堂記》為書家提供了非常豐富的原礦,将其解剖、分解,而後再組裝加工,一件嶄新作品便得以重生。(見圖二)
圖二
三、創作源于積累
書法創作是習書的目标與歸宿,是臨帖後個人筆墨的表達,是建立在“臨摹”基礎之上的蛻化與升華。長期書寫積累,百川歸海,皆圍繞創作來展開,離開創作目标,習書也就失去了意義。書法創作是綜合性的技術、思想、情感相互交織的藝術再生,需要我們不斷加強自身功力的積累,心理學上稱為“藝術靈感是瞬間産生的富有創造性的突發思維狀态,源于對生活勤奮、積累、細心觀察、獨立思考後的個性迸發。”首先,書家對毛筆的駕駛能力與用筆技巧直接影響書寫線條的質量。《白氏草堂記》的線條富有彈性和張力,是具有生命力的線,并非簡單而缺乏技巧書寫的“傻大黑”。其次,培養高水準的藝術眼光不可或缺。書家将眼中之形化為心中之物,用毛筆将“字”在紙上表現出來,此時的“字”已經升華為自然而優美的藝術形象,呈現出無窮的魅力。在《白氏草堂記》的字裡行間,仿佛可以感知藤杖芒鞋、一身布衣的鄧石如的千古風流。再者,創作需要激情。書法藝術通過文字内容以及書寫章法、結字、墨色等多手法交映生輝而躍然紙上,其中書家的情感因素是其生命力中最令人産生共鳴的部分,用情感澆注的書作會穿越時空、直擊心扉。最後,藝術創作需要靈感。李剛田先生說過:“臨摹解決不了創作的問題,隻有創作才能解決創作中的問題。”藝術靈感表現為審美意象的瞬間生成,書家在生活中應細于觀察、敏于感受、善于體驗、勤于思考,随時随地、有意無意地把生活中的體驗、感受存儲于内心的意識倉庫。當“藝術靈感”得以激發的瞬間,書法創作的目标便得到明确,實現這一目标的願望即刻在心中凝結成一種強大的動力。這種心理動力便是創作的内部動機,此刻深藏于内心的刻苦歲月的磨練自然會躍然于自己的作品之上。(見圖三)
圖三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