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烏梅丸減味
民國初年北派傷寒家範公宸,善于化裁經方施治雜症,曾将烏梅丸去當歸改制水丸,寒熱同方,專題調理慢性腸炎,既能驅蛔,亦能解除長期腹瀉。投量為烏梅肉100克、幹姜80克、細辛20克、黃連100克、炮附子30克、桂枝30克、黨參40克、黃柏30克、蜀椒30克,以烏梅、黃連、幹姜固腸領先,附子、桂枝溫化,黨參益氣,黃柏祛濕,蜀椒、細辛止痛,功力醇厚,作用頗佳。醫林稱道化古為新、“破繭成蝶”。老朽臨床減去細辛宣散、桂枝活血,更較精純。
案:1980年在山東中醫學院遇一學生親屬,既往診斷過敏性腸炎、腸易激綜合征,腹内隐痛、大便溏洩日下二三行,吃藥時發時止,未得根除。即授與此丸,每回8克,日服三次。連啜兩個月,恢複健康,追蹤觀察,沒再反彈。
二、葛根湯三症與逆流挽舟
遭受風寒頭痛、項強、肩凝,為《傷寒論》葛根湯對象三症,屬外邪刺激,神經肌肉拘急、關節活動受限,統稱“項背強直幾幾然”,乃北派傷寒家傳承仲景先師之道的内部行話。他們還将葛根湯用于冷食腹瀉急性腸炎,亦呼“逆流挽舟”,通過開表,令水分化成汗液由皮膚排洩;借助麻黃、白芍通利前陰,分流水邪從小便溢出,則可獲愈。
民初一傷寒家遣方用藥與衆不同,師法《傷寒論》《金匮要略》不固守條文,能使古樹另開新花。舉葛根湯為例,凡春、秋、冬季節發生腹瀉,即急性腸炎,不采取利尿、固澀法,很少應用五苓散、桃花湯,專門發汗、使水液分流由體表溢出,達到止瀉目的,不名“逆流挽舟”,而稱“開表護腸、東吳暗襲荊州”,喜投本方。特色是不加他藥,和原湯有别、飲後均喝熱粥以助功力,有效率可抵百分之八十。因含麻黃、桂枝、生姜、大棗,屬于溫裡,白芍除利小便、緩解疼痛也發揮特殊作用,岐黃界贊揚是高屋建瓴,擴大了經方臨床。
案:1962年吾于山東中醫學院診一學生,冬季感冒戰栗惡寒,入廁十餘次,表現上述三症,就寫了本方,計麻黃15克、葛根15克、桂枝15克、白芍10克、甘草10克、生姜10片、大棗10枚(劈開),水煎分兩次喝下,卧床蓋被溫覆,啜熱粥一碗。身上冒汗,證情消失,腹瀉停止。葛根湯功力甚佳,值得仿照應用。
三、姜芩連參湯治吐瀉交作
飲食不節、寒熱失宜,内傷脾胃,上吐下瀉,導緻胃腸炎,經方派常投《傷寒論》幹姜黃芩黃連人參湯,取幹姜、黃連鎮嘔,黨參護陰生津,黃芩燥濕固腸,姜、連且亦能止瀉,四藥一體,共組調治。南地傷寒家開量不越10克,民國時期北方前輩則升至15克,在山東來說很有效果。老朽經驗,應以姜、連為君,同工同量;芩、參相輔,二者也宜平分秋色。勢均力敵,互為促進,生效較快,病友得益,皆大歡喜。
案:1957年春季,吾在山東省中醫院診一職工,因吃剩餘冷食嘔吐、腹瀉,已卧床不起。除急救補液,就授與此方,計黃芩12克、黨參12克、黃連15克、幹姜15克,又加人參10克補中益氣,炮附子10克助陽挽脫,水煎,六小時一次、分三回服。連飲三劑,吐瀉停止,休息四天而愈。經方對證,功力之快,可稱下咽如攫,于今思之,仍如目前。
四、附子湯愈腹瀉
《傷寒論》少陰病“口中和,其背惡寒”,關節痛,投附子湯健脾溫陽、保陰利水,原方應用不太多見。業師調理慢性腸炎,凡陽虛血虧兼有腹痛則囑咐服之。以炮附子、白術壯陽促進運化,配合利水,是真武湯去生姜加黨參組成,方小藥少,切合實用,老朽臨床亦喜開此湯。近賢四川劉民叔在上海執業,是火神派刀鋒戰士,對附子、白術同方,比較欣賞,認為助命門火、補中益氣,給予寒濕腹瀉非他莫屬,應視為比目魚藥,進佛門求取串珠,十分适宜。若七劑收效不佳,可據《通俗傷寒論》俞根初先生按“漏底”施治,加固澀品,诃黎勒、赤石脂、禹餘糧都可添入。
案:1963年吾于山東中醫學院診一婦女,經常腹内隐痛,完谷不化,随之下瀉,曾授與理中丸加味、劉草窗痛瀉藥方,功力不顯,乃由牟平轉來就醫。當時即以大劑附子湯試之,因四肢逆冷,把炮附子改成生附子,計白術20克、生附子30克(先煎90分鐘)、黨參10克、白芍15克、茯苓30克,水煎分三次飲下。連啜六帖,病情緩解;又繼續一周,沒再更易,症狀逐漸消失,恢複了健康。
五、五苓散治暴瀉
《傷寒論》所載方劑使用範圍較廣,能調理多種疾患,如小青龍湯治哮喘、咳嗽;十棗湯治痰飲、水腫;四逆湯治亡陽、腹瀉;承氣湯瀉火、通便;抵當湯治閉經、發狂;桂枝湯治中風、腹痛;四逆散疏肝、發汗、和解少陽,具有多向性,傷寒家視為古方之寶。老朽臨床常開五苓散,除療水逆,尚治腹瀉與水腫,且有降高血壓作用。凡脾虛二陰分化不全,水走腸道影響米谷吸收,從肛門齊下,速飲本方,通過利尿止瀉可以固腸。委茯苓、澤瀉、豬苓為君;桂枝溫中,促進膀胱氣化,亦發揮行水功能;白術健脾益氣,量不宜多,超過30克通常轉向負面,令大便下行,這是前賢遺留的經驗,絕不應忽視。吾實踐發現,五味煎服,個别人有嘔惡情況,添生姜6~9片和胃降逆,即可避免。
《傷寒論》五苓散,除醫口幹煩渴、水入則吐、小便不利、名曰“水逆”的蓄水,尚療頭眩、吐涎沫,以利尿為主,然臨床照圖發藥者不多,謂之一謎。近賢陳伯壇、蕭琢如無典型醫案,曹穎甫先輩亦對其治水語焉不詳。後人傳承這一方藥,将重點轉移調理急性腹瀉或慢性腸炎,皆見效果。所以,管貴安《登門問藥》,列為劉草窗之前的第一首痛瀉要方。北地南陽派改作湯劑,曾推白術健脾挂帥,20~45克;桂枝促使膀胱氣化為臣,10~20克;行水三将居臣,茯苓20~45克,澤瀉10~15克,豬苓10~15克,用于大便不實、暴瀉、鹜溏、更衣次數過多,都獲良好反饋,比投予“水逆”“吐涎沫”,能迅速而療。老朽實踐,功力确優,和一般雜方相較,高屋建瓴占絕對優勢。
案:1962年于山東中醫學院遇一市民,因急性腸炎腹瀉不止住入醫院,吃藥、補液不見療力,要求中醫會診。就用了此散,計白術15克、桂枝10克、豬苓15克、澤瀉15克、茯苓30克、生姜6片,水煎分兩次飲之。連啜三天,病消而安。得效之快,衆皆愕然。
六、桃花湯加味療長期腹瀉
《金匮要略》紫參,又名草河車、紅蚤休、拳參,和诃黎勒相似,有固腸止瀉作用。魯北傷寒家常在桃花湯(赤石脂、幹姜、粳米)内加入紫參、诃黎勒,調理慢性腸炎、休息痢、久瀉不止,因诃黎勒屬于禅門譯者,習慣稱“羅漢湯”。由于赤石脂為礦物高嶺土,應用時均取水煎,不吃粉末,修正了《傷寒論》學說。在君、臣、佐、使排列上,雖以赤石脂居首,卻重用诃黎勒,次則紫參,幹姜與粳米處于輔助地位,據吳七先生講,是搖旗呐喊的卒子。老朽業醫七十年,對“羅漢湯”實踐較少,缺乏體會、功力統計,但可以肯定,非吹竽南郭。
案:1965年吾在山東省中醫院遇一長期腹瀉,醫院診為過敏性腸炎、腸易激綜合征,且懷疑阿米巴痢疾。當時就授與此方,開了赤石脂30克、紫參15克、诃黎勒20克、幹姜15克、粳米80克,每日一劑,水煎分三次服,囑咐蟬聯飲之,回歸榆林不要中斷。相隔二年,患者之女來濟,表示感謝,已經治愈。
七、黃芩湯治暑瀉
黃芩性味苦涼,俗呼苦督郵,圓者名子芩、破者名宿草、腹中皆爛者名腐腸。能清熱、燥濕、止血、安胎、退黃、内消瘡瘍。與柴胡相配,療傷寒半表半裡、往來寒熱、邪入少陽;和黃連組方,善于瀉火,治心下痞、下停痢疾、腹瀉。用途之廣,在三黃(黃芩、黃連、黃柏)中位居第一。老朽調理夏季腹痛熱瀉,即季節性腸炎,常取其為主,投《傷寒論》黃芩湯加豬苓,鎮痛、固腸,有較好的收斂功能,從消炎方面講,可占魁首。業師耕讀山人譽黃芩湯為暑瀉良藥,同他方相比,屬于領頭雁。應當注意,黃芩久煎不會影響功力,既往将它與大黃混淆,言及久煎喪失療效,毫無根據,且《傷寒論》亦沒提出後下,要徹底澄清、恢複原始面目。
按:《本草綱目·草部第十三卷·草之二·黃芩》:“弘景曰:圓者名子芩,破者名宿芩,其腹中皆爛故名腐腸。”
案:1956年吾在山東省中醫院診一産業工人,夏天感受暑濕,飲酒、吃瓜果過多,大便日行五六次,裡急後重,肛門灼痛,痔瘡破裂,夾帶鮮血,腹内稍痛入廁就瀉,發作一周。曾開了本方,計黃芩20克、白芍20克、甘草10克、大棗15枚(劈開)、豬苓15克,水煎分兩次啜之。每日一劑,連吃三帖,症去而安。
八、吳茱萸湯治急性吐瀉
《傷寒論》辛熱驅寒藥有“三剛”說,指附子、幹姜、吳茱萸。吳茱萸溫中止痛、制酸鎮嘔,善療頻吐涎沫、手足厥冷、胃腸痙攣。吳茱萸湯由黨參、吳茱萸、生姜、大棗組成,後世以之醫胃寒為主,凡吐酸、嘈雜、疼痛均可與之。老朽調理慢性腸炎和黃連配方,即治療胸膈痞悶、脘腹脹痛、食滞吞酸越鞠丸證;而且尚用于急性胃腸功能紊亂,嘔吐、腹瀉一齊發作,均見效果。
案:1964年吾在山東省中醫院診一紡織女工,因吃冷食惡心嘔吐、陣發性腹痛、排出水樣大便。曾給予劉草窗痛瀉要方,未起作用;乃改為吳茱萸湯加味,計吳茱萸20克、黨參10克、生姜10片、大棗10枚(劈開)、半夏10克、豬苓15克、澤瀉15克,水煎,六小時一次、分三回飲下。連啜三劑,吐瀉停止。吳茱萸湯宜提上日程,促使古方新放。
注:本文僅供學習交流,用藥需辨證,請勿随意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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