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後,也學會了摳門
都說95後是被富養長大的一代,從小拿着爸媽給的不菲的零花錢,還有親戚的大紅包,從未體驗過饑餓和寒酸,被當作掌上明珠、膝下麟兒的他們仿佛天之驕子一般。
然而當這群天之驕子帶着一絲興奮踏入職場,開始自己養活自己的生活時候,才恍惚發現,學校的2000元一月的生活費是最富有的時候。
每個月收到工資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支付寶,還花呗,然後再掰着手指頭計算付出去的房租,吃飯,交通等各種剛需支出,本來就不多的工資所剩無幾,無論吃穿住行哪個方面,都妥妥壓得95後的腰間盤突出。
于是,他們開始走上摳門的道路,宣稱自己奉行“極簡主義”,練就了一身“省錢哲學”,甚至連飯也不吃,生活全靠一口仙氣吊着。
“我的座右銘是: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窮一世。”陳零零說這句話時拔高了一個聲調。
陳零零是一位來自湖南的深漂女生,在長沙工作了兩年,沒有任何積蓄,現實壓力撲面而來。今年終于鼓起勇氣離開家鄉,去往深圳這個一線城市探索新世界,找了一份月工資6500的文職工作。
初來乍到,租房是第一要解決的問題。“我第一次打開找房軟件,把地址切換到深圳時,那個價格我驚呆了,幾乎是長沙的三倍。”陳零零感慨自己的工資也隻比之前多兩千。
自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位置好和價格便宜也不能兼得。抱着“能省則省”的心理,陳零零和同去的小夥伴商量一起以2800元的房租租下了一間地下室改造的房,兩張床并排擺放,兩人蝸居在一間不到20平米的房間。
“我就是沖着深圳工資高來的,如果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那來深圳和留長沙于我而言沒有區别。”陳零零表明自己來深圳的初衷。也就是秉承着這個初衷,她開始把自己打造成“省錢錦囊”,吃穿住行全面覆蓋。
今年三月迎來了24歲的生日,陳零零買了店裡最小的蛋糕,價值66元,當詢問服務員得知刀盤是收費時,她摸摸頭不好意思說:“那個…刀和盤子就不用了,我家裡有的”。
這也是陳零零來到深圳第一次開始锱铢必較。
“對于各種商品,我腦子裡會不自覺的比對,超市打折、網上疊加優惠券後和菜市場的價格,到底哪個低。”陳零零說自己手機備忘錄裡記錄了不少超市的打折攻略。
手機備忘錄裡的盒馬鮮生和永輝超市打折攻略
陳零零會去超市專門挑打折力度大,還附帶贈品的東西,同時也會在心裡默默盤算精确到每毫升價格多少,如果附近的臨近過期食品專櫃更加便宜,即使繞道也會去購買。
除了逛超市,有時候她也會逛逛菜市場,在分角必争的菜市場她也摸索出了專屬的“省錢小妙招“。
“去買菜得跟着大媽後面,大媽們在前面一段猛砍,我就能以大媽砍的價格直接買。并且要用現金支付,因為攤主會省掉那一毛兩毛,如果手機支付就得全部付。“陳零零說自己手機殼後面專門放現金。
她也從來不錯過任何能薅羊毛的時候,一切外賣、打車、減免的優惠券都逃不掉她的法眼,一分一塊都是愛,不管紅包用不用,有沒有錢點外賣,都先搶了再說。用1毛錢點一頓外賣也是有過的事情。
用她常挂在嘴邊的話就是“資本家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關于穿,在堅持“精簡主義“的同時,商場遇到喜歡的衣服但超過預算時,就拍下來往淘寶上識别同款,再讓它們躺在購物車裡,等着看618、雙十一買。她還反季買衣服,夏天下單羽絨服。
陳零零在工作上很積極,進公司沒多久被評為了“月度優秀員工“。“說實話,我倒不是有多愛工作,主要是工作到晚上八九點再回家,這樣不僅可以節省自家水電費和網費,還可以提升業務能力。” 陳零零說到。
而每每至休息日,她更多是以看書度日。“出去一次,吃飯車費門票電影票,一樣也少不了花錢,旅行更不敢想,那更純粹是花錢的事。所以周末和假期基本都宅在家,盡量減少不必要的社交。”陳零零表示褲腰帶要全面勒緊。
而有時候特想買的一本書,就是舍不得花錢,就會翻遍各種論壇,隻為找到一個免費電子版。
關于看電影更是有着自己一套的說法,“上一次看電影還是在大學,大學看電影重體驗,現在重内容,反正過陣子手機上看是一樣的,忍忍就好了。“
陳零零說:“社會教我做人,生活教我摳門。”
“樓下就有10塊錢一份的盒飯,我天天吃,經常和旁邊四五十歲的農民工唠唠嗑。”明明是一件黯然神傷的事,但陳劉卻說得格外光榮。
陳劉,一個出生、成長都在深圳的95後男孩,從畢業那一刻開始倔強的他就沒問家裡要過一分錢。當然,他也有着和很多男生一樣的愛好:球鞋。在大學的時候,曾經一個星期買了8雙球鞋。電子設備也永遠都是 “蘋果全家桶”最新配置。
但在這消費成瘾的世界裡,消費的快樂似乎也不能持續。如今的他過着近乎葛朗台的生活。
“每個月除了油費,1000塊錢都能解決了。上一次買鞋還是上一次,那會兒還沒畢業。”陳劉表示自己對于消費已經進入佛系狀态。
2020年畢業後進入深圳一家上市企業工作,今年是公司連續虧損的第三個年頭,“退市“的鐘聲時刻圍繞在企業内,陳劉已經6個月沒收到工資了。“雖然不發工資,但是油費、吃飯等報銷依然需要自己先墊付。”陳劉說到這時,仿佛擺在眼前的是旁人的八卦。
自此,陳劉開啟夜晚兼職模式,主業工作之餘擔任小小包工頭的角色,有時候甚至需要自己帶上黃色施工帽親自下工地。
陳劉的花呗之前有1.5萬的額度,現在調整限額至1000元。
“每天看着花呗、京東白條給你一兩萬額度,僞裝成是你的餘額,誘導你消費,然後等到用完了,你會發現:哦,原來下個月我得還一兩萬啊!“
再疊加現在花呗上征信的原因。部分銀行可能因為小額貸款記錄拒絕貸款申請,陳劉不希望有任何耽誤日後買車買房的可能性存在,所以要謹慎花花呗。
作為一個曾經的玩鞋一族,家裡有32雙球鞋的人,除了多年前買的椰子依然還踩在腳下,陳劉身上穿的都是淘寶30元兩件衣服。同時那個曾經精緻無比的男生,現在讓沐浴露搖身一變成為洗面奶。
陳劉說道:“這次疫情對我的消費方式也有很大影響,意識到了存款的極度重要性,同時也會思考超前消費是否為商家設立的陷阱。畢竟手有餘糧,心中不慌。“
越來越多年輕人開始結伴“低欲望”生活。
在豆瓣,有30萬人參與“極簡生活”小組,21萬人在【不要買 | 消費主義逆行者】小組,8萬人在【低消費研究所】,還有15萬人住在這樣一個小組——【如果我們可以不通過消費獲得快樂】,這些小組最常幹的事情就是勸退消費。
随之而來的還有二手經濟,曾經消費欲極強的人逐漸開始奉行 “less is more” 的新理念,曾經堅守在“一手物品”圈子的人也逐漸将舉起務實大旗。
根據“央視财經大數據”發布的《2019-2020中國青年消費報告》顯示,年輕人的消費态度開始趨于理性和有度。55.8%的年輕人消費時更傾向于隻買生活必需品,40.2%的年輕人選擇少買點、買好點,39.6%的年輕人認為購買決定比之前更慎重。
這些不想出門、不想消費的年輕人,看似是少數,但實際已經充斥在了這個社會的年輕人中,并且數量與日俱增。他們的生活态度就是:這也好,那也罷,無欲無求,也無所謂。
而這無欲無求的背後,其實是經濟壓力攀升、可支配收入的降低和從踏入職場後消費精力的驟減,不得不讓他們成為“低欲望群體“。
95後一批已經到了開始買房、買車、結婚的年齡,這一筆筆都是不小的開銷,對一線城市普通的年輕人來說,房車更是可望不可即的夢。再者,在如今經濟下行的環境中,可支配收入驟減,“手有餘糧,心中不慌”成為了更多人的理念。
年輕人的儲蓄意願也越來越強烈,2021年《中國養老前景調查報告》顯示,18-34歲的年輕人月均儲蓄1624元,月均儲蓄率創下了三年來新高。
低欲望并非是年輕人自身的選擇,在一線城市被迫007,996的打工人,既沒錢也沒時間,甚至沒什麼精力去消費,低欲望是沒有社會資源且努力奮鬥也無法觸及理想生活的無奈。
曾經95後們是恣意快樂的象征,從校園貸到花呗再到信用卡,從口紅到盲盒再到球鞋,這一代年輕人仿佛特别敢花錢,也特别會花錢。
然而當真正快到而立之年時,這一代年輕人也不得不窘迫了起來。
他們從曾經恣意消費的富養一代開始轉變成省吃儉用的摳門一族,做足攻略隻為省下那零碎幾毛,他們開始了低欲望生活,而這不是主動選擇的極簡主義,而像是一種對生活的妥協。
年輕人們并不是傻子,曾經被瘋狂的消費主義洗腦的他們也終将會認清,那花掉一個月工資買來的面霜或球鞋帶來的快樂有多麼廉價而短暫,真正停留在生活裡的是銀行卡上永不上漲數字和每個月被催租的窘迫。
《我不是藥神》有一句台詞:“世界上隻有一種病是治不好的,那就是窮病。”
得了窮病的95後們卻早已經放棄治療,擁抱低消費。他們看着手裡的儲蓄永遠停留在六位數以下,也隻得苦笑一聲,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繼續為生活賣命。
*本文均為化名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