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爾辛治晚期肝癌的獨到經驗
作者/徐益語
吾師于爾辛集幾十年治肝癌的經驗,尤對晚期肝癌的治療更具灼見,療效卓著,現将其治晚期肝癌的獨到經驗,簡介如下。
一、肝癌腹水忌用峻瀉之劑
于氏治療肝癌腹水,主張忌用峻瀉之劑,如舟車丸等。認為峻瀉雖取快于一時,但腹水迅即生長,愈瀉益甚。且體質日虧,可緻形瘦骨立,腹大如鼓。于氏據葛洪《肘後備急方》,強調腹水系虛損大病所緻,峻瀉則益虛其虛。羅天益有一案例,腹水,而以益胃分滲之劑為主,如四君、車前子輩,再參以理氣之劑,如木香、大腹皮、地枯蘿等。脾運得健,氣道暢通,每能見效。
腹水之治,中藥必以滲洩之輩,而不必用峻瀉之劑,而治之乏效奈何,于氏認為,以中醫論,除滲洩之藥外,必予理氣,未見不予理氣而得效者。肝癌而不予理氣,非其治也,治肝癌腹水亦然。
如再乏效,則必予中西醫結合之法,除中藥外,再予西醫利尿之藥。蓋西醫利尿之藥,勝于中藥峻瀉之劑多。于氏認為:近日,有囿于中醫不得用西藥之陋習,斥西醫西藥于病榻之外,此大謬也。觀吾中醫列祖列宗,莫不欣然接受華夏以外之醫理及藥物,并納之于吾中醫之體系内,何嘗有排斥之情緒。
肝癌腹水亦有中藥、西藥所不治者。依現代醫理,當屬下列情況:一曰門靜脈、肝靜脈或下腔靜脈癌栓,水液循環之途既窒,自是積液愈甚,而藥不失靈也。如患者情況許可,或能施以手術。二曰癌性腹水,其水液之生成,非由循環失道,而由癌腫之不斷滲出,癌塊未除,水液之生成不已。滲利治之,不效也明矣。三曰肝癌破裂而成血性腹水。對于癌性腹水,當于腹腔内用藥,以抑制之,對于癌腫破裂,或施以急診手術,或靜待其破裂愈合。破裂愈合後,血腹未消者,再施以生理鹽水沖洗腹腔可也。
二、肝癌黃疸不宜作肝膽辨
黃疸一證,習俗均以肝膽濕熱辨之。細察仲景之論疸,無一字提肝膽。所謂谷疸、酒疸、女勞疸等,無一與肝膽兩經相關。在《傷寒論》中,更明言陽明發黃之證。此則黃疸不必肝膽,而脾胃病亦可緻黃也。尤在泾曰“谷疸為陽明濕熱瘀郁之證”,與仲景所謂“瘀熱在裡”正相吻合。尤又曰:“陽明既郁,榮衛之源壅而不利,則作寒熱,健運之機窒而不用,則為不食,食入則适以助濕熱而增逆滿,為頭眩、心胸不安而已。
于氏認為,肝癌黃疸,正宜熟記此說。肝癌黃疸既以陽明瘀郁所緻,自當以消陽明之瘀熱為治。仲景用茵陳、山栀、大黃,此均陽明之藥而非肝膽藥如金錢草、郁金等。
除茵陳輩外,草藥可用平地木、田基黃、溪黃草等。仲景曰:“諸病黃家,但當利小便”,因之,必佐以茯苓皮、車前子或西瓜翠衣、冬瓜皮之類。更因黃疸起于陽明之郁,消導藥為必用之物,常用者如神曲、山楂、谷芽、麥芽、雞内金等。如大便通利者,大黃不必常用。大便輕度不利者,但予半枝蓮輕瀉可也。
前論陽明可發黃,此肝癌黃疸之一端也。依近代學說觀之,尚有所謂阻塞性黃疸,先賢未曾論及。膽汁下行受阻,以陽明發黃之藥治之,無效也。以肝膽之藥治之,亦無效也。阻塞性黃疸,必大便由黃轉淡而發白,必周身發癢,此其候也。治必以中西結合之法,或以手術,使膽汁下流有徑;或予放射,使癌腫縮小而膽管通暢;或施以外引流術,使膽汁外流,黃疸可退。此時中醫治法,配合而已。
三、肝癌腫塊,疼痛必從脾胃論之
肝癌主要症狀之一為肝區腫塊,扪及肝區腫塊,習俗常以血瘀辨之。肝區疼痛亦為肝癌常見之症狀,世俗亦以疼痛為血瘀之主證。依此推理,則肝癌将無别證可辨,均歸之于血瘀,治則亦僅一種而已。于氏認為,實則不然。誦東垣《脾胃論》,有雲:“脾病,當臍有動氣,按之牢若痛,動氣築築然,堅牢如有積而硬,若似痛也,甚則亦大痛,有是,則脾胃虛也。”其中,按之牢若痛,甚則亦大痛,堅牢如有積而硬,種種,東垣均指為“脾病”,且明确指出,為“脾虛病也”。中醫辨證之精奧,可不歎乎。
中醫理論述及腫塊,因豐富多采,不唯血瘀一說,臨床治法,亦各禀異彩,因亦非活血化瘀一法。以肝癌目,其病機,綜述其主要症狀,歸于脾虛證。自臨床而論,肝癌之症狀,亦多為脾胃症狀。以效果而論,亦以按脾胃論治為佳,此古近文獻俱在,足資證明。
疼痛系肝癌常見症狀。習俗論及肝癌疼痛,均甚可怖,治則必予杜冷丁、嗎啡之類。此大謬也。于氏經驗,肝癌之需用麻醉藥,甚為少見。肝癌之疼痛,依其程度大緻可分三類:肝癌以其同時存在之肝炎、肝硬化而緻疼痛,疼痛較輕;肝癌癌腫有包膜下出血時,痛呈中度;肝癌有癌腫破裂時,或有骨轉移時,痛常較劇。世界衛生組織曾有三級止痛之步驟。于氏認為,按吾國情,當肝區輕度或中度疼痛時,按辨證論治用藥,得以緩解者達91.9%。正不必用麻醉或非麻醉止痛劑。除辨證論治外,關鍵還在于精神支持、安慰及其他措施,如多卧床、腹部包紮等。即使劇烈疼痛,亦不必均用麻醉劑,處理方法亦多。
四、肝癌發熱之見解
發熱,亦為肝癌常見之證候,西醫所謂癌性發熱也。肝癌之發熱,表現常不同,有惡寒的發熱者,常似表證;有不惡寒,但惡熱者;有惡寒發熱又有汗出者;有但發熱汗出者;有發熱而不汗出者。其熱有高有低;有一日一發;有一日數發;有二日或三曰一發;有退清者,有持續發熱者。有作表證治者,常不效;有作虛熱治者,亦不效。有作半表半裡治者,亦不見效。多汗者,汗常出于夜間,或晝寝亦汗,亦有閉目即大汗出。有作盜汗治者,常不效;有作表虛治者,亦未見效。中藥果無所其用乎?不然。中藥之效,與其辨證之不當有關。
于氏細誦先賢之書籍,發熱之病機多矣哉。如夫飲食不節,則胃痛,……精神少而生大熱”,是胃病亦可緻大熱也。又如:脾病似瘧”,“脾病上下不甯,……寒熱往來”,是脾病亦可發熱也。《傷寒論》中,發熱諸條,如太陽、少陽外,陽明可緻大熱,亦有“汗出惡寒,身熱而渴”等。于氏認為,何不一試以胃、脾諸藥治發熱乎?
按胃、脾治肝癌發熱,常可有效者,以兩方為主。一為仲景白虎湯,以生石膏為主,治陽明胃經之熱。凡肝癌有大熱,或肝區大熱,有大汗出者,均可以白虎湯治之。生石膏為甚平和之藥,先賢張錫純氏曾數及之。前代亦有以生石膏治心腹大熱者。故石膏之用,可無妨礙。脾胃又為陽明中土,實熱則予白虎,虛熱則以補中益氣湯治之。蓋陽明虛弱,中氣不足,水火氣血,上下往來失常,而熱作矣。
肝癌癌熱亦有以白虎不效者,或熱雖成而未退盡,此時,可中西藥并治。每宗張錫純阿斯匹靈石膏湯法。予消炎痛輩,以生石膏湯和服,亦能收熱退、汗止之效。或口服紫雪散,對癌熱亦常有效。
不同部位之癌腫,所緻癌熱之治法常不同。腫癌常以白虎湯法,惡性淋巴瘤則常以當歸六黃湯法,手術後之發熱亦常以當歸六黃湯。肺癌發熱,亦常得予生石膏、寒水石輩。
衆多之癌腫發熱,或可以一方治之。常憶先師張耀卿先生曾雲,可以豆豉、清水豆卷治癌熱。于氏試之,果有效。臨床應用,常以下法加減,如有惡寒者,加蘇葉,倍豆豉,清水豆卷之用量。如有多汗者,再加生石膏,或寒水石,或并用。如熱較高者,可再加銀柴胡、青蒿、葛根。中藥無西藥退燒藥之副作用,且有效。上方或可使多半之癌熱者不必用西藥。
五、腫癌不作血瘀辨
于氏認為,治癌習俗,常以活血化瘀藥治之。尤以肝癌為甚。有所謂活血化瘀指标,以肝掌、蜘蛛痣、腹壁靜脈曲張,毛細血管擴張,甚至以有形之腫塊均歸屬于血瘀一證。自中醫理論及臨床治療觀之。此說可謂大謬不然。中醫理論述及腫塊。固豐富多采,不唯血瘀一說,臨床治療,亦各禀異彩,固亦非活血化瘀一法。以肝癌言,其病機,李東垣綜述其主要症狀,歸于脾虛證。自臨床而論,肝癌之症狀亦多為脾胃症狀。以效果論,亦以按脾胃論治為佳,此古近文獻俱在,足資證明。
肝癌亦有可用活血化瘀法者,凡辨證實痛血瘀者,則亦應用活血化瘀法。近世之活血化瘀,均推重王清任。實則均源自仲景之人參鼈甲丸及大黃䗪蟲丸等。觀其組成中,如桃仁、杏仁、芍藥、丹皮、紫葳,如幹漆、赤硝,如鼠婦、䗪蟲、蜣螂、蜂房、水蛭、蛴螬,如竈心灰等。近日之活血化瘀方、藥,莫不出自其中。
肝癌亦可用鼈甲煎丸,其用法必據尤在泾所論。尤氏曰其邪必假血依痰,結為癥瘕,僻處脅下,将成負固不服之勢,故宜急治。鼈甲煎丸,行氣逐血之藥頗多。而不嫌其峻,一日三服,而不嫌其急,所謂乘其未集而擊之也。”觀上所述,用鼈甲煎丸之要點,在于“乘其未集”。依今日之檢查而言,其适應證必為:
1、甲胎升高而影象診斷中未見癌塊;2、肝硬化結節疑其将逐個癌變;3、手術後,癌腫未清;4,其他治療後,肝癌已消失時,如有血瘀證,當可用之。如癌腫已明顯,則已非“未集”,而系大集,即使血瘀證明顯,亦當以别法治之,不然,禍不旋踵矣。
肝癌亦有血瘀之證,其證候:肌膚甲錯,兩目黯黑,肝區痛而按之更甚,痛處固定不移,晚期肝癌而見此類證候,鼈甲煎丸及大黃䗪蟲丸不當用也。何則,蓋此時峻攻必緻消化道出血或肝癌破裂,有百害而無一利。
此時當用何法,于氏經驗,當以活血而兼具止血之藥治之,花蕊石亦兼有止血活血之功,可有益而避免損傷肝癌之害。精選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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