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仕沛經方】澤漆湯治咳有感
《經方》雜志
第期
黃仕沛簡介：執業于廣州市越秀區中醫院，當代經方臨床大家，著名經方學者，南京中醫藥大學國際經方學院教授。學術上獨尊經方，推崇“方證對應”，臨床以大劑著稱。《黃仕沛經方亦步亦趨錄》與《黃仕沛經方亦步亦趨錄續》反應了黃老的學術思想與臨床經驗。
作者/黃仕沛
案
近日閱李小榮澤漆湯治咳嗽的文章，受啟發不少。近日治一肺小結節，待排除肺癌，咳嗽三個多月，後用澤漆湯，一劑收效，兩三劑咳喘咳痰基本平息。也借此談談個人粗淺體會。
H某，女，71歲。2019年5月10日初診，自訴咳嗽、氣喘三月餘。今年3月11日，在某三甲醫院行肺動脈三維螺旋CT平掃：右上肺胸膜下見直徑約6mm小結節影。右肺下葉背段胸膜下見一大小約小結節影。曾用西藥抗生素、阿斯美等。中藥宣肺化痰止咳類藥，及白花蛇舌草等。咳喘依然。因幹咳較劇，聲音嘶啞。3月21日，又曾到呼吸病研究所專家門診。CT報告：右上肺尖段見一磨玻璃結節影，直徑約6mm，右下肺背段見一實性結節影，直徑約6mm,邊界清。兩下肺基底段見少量斑索狀模糊影。專家意見繼續服半個月抗生素，并阿斯美、開瑞坦等，候三月後再複查。曾用麥門冬湯，小青龍湯以及宣肺止咳，化痰平喘的方藥，又自服冬蟲夏草、守宮等。咳嗽仍未稍減，連連幹咳，晨起有痰。4月1日，又到中山大學腫瘤防治中心專家門診，診斷：右上肺GGO;右下肺結節。建議服希刻勞（頭孢克洛）半個月。三個月後複查胸部CT。刻診咳嗽氣喘如前述,無寒熱，二便如常，口淡，舌淡胖，苔白稍厚。
處方：澤漆15克、法半夏25克、紫苑15克、白前15克、桂枝15克、大棗15克、黃芩15克、生姜三片。
5月11日，自訴昨日上午服藥後傍晚時覺頭暈、手震、耳鳴，但咳嗽多了，咯出痰稀白。餘告知：昨日上午10點服藥，下午5點才覺不适，應與此藥無關。囑勿空腹服藥。方藥如前，澤漆用30克（先煎二十分鐘），藥煎成一碗分三次服用。下午五時多報稱，服藥後無眩暈心悸，氣喘。自昨天咳嗽咯痰之後，今天整天未有明顯咳嗽。
5月12日，昨晚上安睡，無咳，喉中覺有點痰，不自覺地嚥下，餘無不适。
處方：法半夏25克、紫苑15克、白前15克、黃芩15克、紅參10克、花旗參15克、甘草20克、桂枝15克、澤漆60克。
以水六碗，先煎澤漆，至水三碗，撈出澤漆，放其他藥煎成大半碗。花旗參、紅參另炖一小杯，兌入藥中。分三次服。一小時服一次。再以水四碗，翻煎各藥渣成大半碗，分三次服。即前後共服六次，少量頻服。
5月13日，昨晚臨睡前輕咳一兩聲，安睡至今晨未咳。囑仍用前方，澤漆加至90克。煎服法如前。
5月14日，昨晚沒有咳嗽。傍晚曾汗出，眩暈，乏力。後進食雲吞面後緩解。守上方，澤漆用60克，紅參15克。
5月15日，昨晚沒有咳嗽，喉中似感覺有痰，但未咯出。曾有陣眩。守上方，澤漆減至30克。
5月17日，連日來，基本沒有咳嗽，惟尚有陣眩，心悸，耳鳴。以柴胡加龍骨牡蛎湯加澤漆30克。
5月27日，詢知咳嗽，眩暈，心悸均未有再作。
按：澤漆湯見于《金匮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篇：“半夏半升，紫參五兩，一作紫苑。澤漆三斤，以東流水五鬥，煮取一鬥五升，生姜五兩、白前五兩，甘草、黃芩、人參、桂枝各三兩。上九味，㕮咀，内澤漆汁中，煮取五升。溫服五合，至亱盡。”
1、從條文理解此湯證：此湯證條描述甚簡。曰：“脈沉者，澤漆湯主之。”承接上文是：“咳而脈浮者，厚樸麻黃湯主之。”可以這樣理解，脈浮者為有表證，如風邪外犯，水氣内停，故用厚樸麻黃湯這類小青龍湯變方。而相對而言，澤漆湯證則有别于有外證之咳嗽上氣。咳嗽日久，頑固不愈，非一般水寒射肺之疾，不是表證，故曰脈沉。近代多有報道此方治肺癌。想是有一定道理，值得進一步總結。而澤漆一藥，《神農本草經》載：“味苦，微寒。主皮膚熱，大腹水氣，四肢面目浮腫，丈夫陰氣不足。”我國大部分地區随處可見，而藥肆多不備，可見雖《本經》早載，但是曆代多不採用，緻臨床醫生多有不識此物。有用遂被埋沒。有說此品有毒，據說民間釆之放茅廁中有防蛆之效。澤漆鮮品有乳汁對皮膚有剌激。本品是大戟科植物，有去水之功。
另“紫參”，原文“一作紫苑”顯然不是，因紫參《本經》亦載。本是經典之藥，奈何人多忽略。有人考證即“石見穿”。
2、從特殊的藥量及煎服法測知：此方重用澤漆三斤，煎服法：“以東流水五鬥，煮取一鬥五升，”再放其他藥于煎好的“澤漆汁中，煮取五升，溫服五合，至夜盡。”可能有兩個意思，一是澤漆乃大戟科植物，有一定毒性，水多久煎以減其毒。一是澤漆三斤，量多體積大，必須先煮去滓，才方便煎煮其他藥物。服法更是講究，分十次少量頻服。能令藥力持久。料非一般的咳嗽。
3、從配伍測知此方證為氣弱血盡體質：如“小榮兄”所言，有小柴胡湯的影子。即小柴胡湯去柴胡，大棗。小柴胡湯原為“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而設。病不在少陽故無須用柴胡。病延日久，血弱氣盡。故仍用柴胡湯半裡之治。
4、臨床上如何靈活運用此方：此方治腫瘤，個人沒有體會，但用于久咳不愈，排除外感咳嗽。體虛又内有水氣痰熱的咳嗽，可以試用。石見穿功能開破散結，如非有形之癥者，可以改用紫苑溫潤化痰。餘治另一例咳嗽兩個多月。西醫診斷肺炎支原體感染。西藥治療月餘，仍咳而微喘，痰多色黃。此方澤漆用六十克，加麻黃十克。三劑咳喘減半。七劑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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