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老的書是宋柏杉老師推薦的,拜讀後果然深受感動。傳承就是來自于一代一代的前賢推心置腹、毫無保留的奉獻,唯有學習,不負相托。
研治牛皮癬的體會“牛皮癬”是民間稱謂的一個病名,在古代文獻中亦有記載,但稱謂很不統一,所以古代不統一,現代亦不統一。古代有“白疕”、“蛇風”、“白翹瘡”、“風癬”的不同稱謂,實際上中醫稱本病為“松皮癬”。現代醫學稱之為“銀屑病”,這也是根據本病的臨床特點而命名的。按西醫講,它屬于“紅斑鱗屑性皮膚病”。為了大衆化,我們就權且稱“牛皮癬”好了,而實際上中醫所稱的“牛皮癬”相當于西醫的“神經性皮炎”。總之,今天要說的這個病,就是西醫所稱的“銀屑病”,中醫所稱的“松皮癬”,也就是社會上所稱的“牛皮癬”。“牛皮癬”是一個反複發作的、常見的皮膚病,人們都知道此病頑固難治,最令人讨厭的是瘙癢難忍、容易複發,但也有很少數的患者不太癢。我治療此病也有600餘例了,不癢的也就4~5例,病竈、皮損均存在,就是不癢。因為其頑固難治,所以社會上流傳着這樣的一句話“名醫不治癬,治癬必丢臉”。這就反應了本病的難治。我們是社會主義時代的醫生,當然也不管丢臉不丢臉了,反正病人有病痛,我們就要給他治療。這幾年來,我在中醫的整體觀和辨證論治的指導下,也采取了辨病和辨證相結合的方法,根據《内經》“形諸外,責之内”的理論,對本病進行研治,透過它的現象探求它的本質,遵循外病内治的原則,到目前已治療約600餘例。但因觀察、研究的時間較短,還沒有完全掌握其規律,隻初步摸索出了一些規律:以内治(治本)效果較好,結合外治(治标)。先說說其臨床特點。(一)臨床特點“牛皮癬”多發生于人體軀幹和四肢的伸側(也就是中醫六經循行的“陽面”)以及頭部(凡四肢有的,頭部大多也有),很少漫延到面部,我多年來隻遇到10餘例面部皮損的,嚴重者可漫延到全身所有的皮膚。本病多在秋、冬兩季症狀加重,少數患者春、夏兩季加重。這與其體質的陰陽虛盛有關。
其形狀特點:呈點狀、錢币狀、環狀、牡蛎狀、地圖狀,臨床确實多種多樣,受損皮膚表面有一層銀白色的鱗屑,搔後銀屑脫落,基底呈粉紅色平面,發點亮,有的還有小的丘疹,邊緣界限明顯,上面覆蓋着一層較薄的薄膜,有的還有小的出血點。這就是它的症狀特點。隻有明白了上述特點,才能與其他皮膚病鑒别。神經性皮炎就無此特點,它就是皮膚粗糙,形似布紋,因此我把它叫做“布紋征”。
有的“牛皮癬”患者皮損表面覆有一層黃白色的硬脂斑,西醫也叫它“鱗屑”;病情特殊的還伴有關節型的,前五、六天我還遇到一例,全身“牛皮癬”,關節疼痛還很明顯,類似“類風濕性關節炎”;有的帶膿疱型,手指抓後繼發感染;有的皮損處流水的,即滲出型,西醫叫“銀屑病濕疹樣變”;有的呈紅皮型,全身皮膚似猩紅熱般發紅、發癢、發熱,且有皮損,也就是中醫所稱的“陽盛之體”。總之,其主要的自覺症狀是皮損部位有不同程度的瘙癢,這就是患者難以克制的主要痛苦。(二)病因病機下面簡單地說一說它的病因病機。中醫常說的外感六淫之邪、内傷七情,西醫也常有此說法,即精神、情緒因素對本病的影響。以上原因導緻了什麼?導緻了氣血失和,營衛不調,經絡阻遏,毛孔(玄府)失去透發、宣通之機。想“牛皮癬”者,往往出汗少或不出汗,毛孔閉塞,這樣皮膚失去了榮養,形成了“内濕外燥”的病機,接近于肌肉的部分有濕,皮膚這一部分為外燥,内濕不下外洩就産生了瘙癢,外燥不得滋潤則脫屑,這就出現了皮損的症狀。根據祖國醫學察外知内的理論,皮毛之枯燥與肺有關,肌腠之濕邪與脾有關。病程日久,纏綿難愈,濕邪則深入影響肝腎,故日久還與肝腎有關。因此,治療此病必須樹立整體觀念,全面分析,外病内取,辨證施治。(三)辨證施治1.風寒體虛風寒是外因,體虛是内因,所以治療上既要祛邪又要扶正。除了以上所講的皮損特點外,患者還表現為風寒體虛的特點,故冬季發作較多見、較重,春夏季較輕。頭部及上半身皮損較多,皮色為淡紅色(說明無更多的熱象),鱗屑較多,瘙癢較輕,舌苔薄白,脈略浮。治療原則為:辛溫解表,潤肺燥脾兼補氣。常用方劑為“人參敗毒散”加味:黨參12g、荊芥9g、防風9g、炙甘草6g、川芎6g、茯苓 15g、羌活 9g、獨活 9g、前胡6g、柴胡6g、桔梗6g、枳殼9g、麻黃6g、桂枝6g、蟬蛻9g、麥冬12g,水煎服。病程久者,加鼈甲12g、生姜3片。我個人的體會:凡瘙癢嚴重,不用麻黃是不會見效的,其他皮膚病也是如此,所以我在治療中常用麻黃這味藥。
2.風熱挾實型
此型相當于西醫所說的銀屑病發展期。此型皮膚發燥,腠理發濕,風熱而挾實,其脈象浮而有力,皮損多在夏季較多,症狀較重且反複發作,冬季則皮損減輕,皮疹色紅,瘙癢嚴重,少汗或無汗,全身布滿皮損,舌質比較紅,舌苔黃,脈象浮而有力。治療原則:祛風清熱,潤肺燥脾兼瀉實。常用方劑為“防風通聖湯”加味:防風10g、熟川軍3g、芒硝3g、荊芥6g、麻黃6g、赤芍10g、栀子9g、連翹9g、甘草6g、桔梗6g、川芎6g、當歸9g、生石膏15g、滑石9g、薄荷6g、黃芩9g、蒼術9g、蟬蛻9g、萆薢9g、麥冬12g、鼈甲12g、生姜3片,水煎服。此方我們應該重視,它對于發展期的身體不虛的患者,療效好,見效快。3.津虛血燥型(陰虛内燥型)此型的表現是新的皮損不斷出現,舊的皮損還繼續擴大,皮損鮮紅,鱗屑較厚,皮膚幹燥,奇癢難忍,舌邊尖紅,苔微黃,脈象弦數。此型燥重于濕,治療原則:養陰清熱,涼血疏風。常用方劑:“滋燥養營湯”加味,此方是我從《成方切用》裡選出來的,處方如下:熟地12g、生地12g、當歸15g、生白芍15g、秦艽9g、黃芩9g、防風9g、甘草6g、麥冬15g、元參15g、丹參15g、蟬蛻9g、丹皮9g、槐花9g、麻黃3g,水煎服。4.濕熱蘊毒型此型臨床不多見,屬于“銀屑病”繼發感染,甚至于感染化膿,或伴有滲出液,而且皮損糜爛,舌苔黃膩,脈象滑數。
此型濕甚于燥,治療原則:清熱解毒利濕。
常用方劑為“銀花解毒湯”加減:銀花15g、連翹9g、黃芩9g、生地15g、川連5g、當歸12g、赤芍10g、蟬蛻9g、甘草6g、萆薢9g、蒼術9g、元參10g、土茯苓15g、木通6g,水煎服。5.肝腎陰虛型此型為慢性靜止型,較為難愈。皮損分布稀疏,病程較久,有的在10年以上,常伴有腰酸肢軟,頭暈耳鳴,有的還伴有低熱、手足心發熱,舌質發紅,脈象弦細帶數。此型為病程日久影響到了肝腎,不單是肺和脾的問題了,所以治療原則為:養陰潤燥,調補肝腎。常用方劑:“一貫煎”或“知柏地黃湯”加萆薢12g、白蒺藜12g(慢性的、頑固的,用此藥效果很好)、生白芍12g、麻黃5g(通透宣發,佐制陰藥的過膩)。我常說,學中醫的在臨床上辨證不要嫌其煩,嫌其複雜,越辨證的确切,針對性越強,效果就越明顯,此型已影響到肝腎了,你還治肺、脾,效果就不明顯了。所以作為一名醫生,對每一位患者都要做細緻、深入的了解和研究。6.沖任不調型此型多見于婦女尤甚是妊娠期間,此型雖然不多,但應該重視。此型是因妊振期沖任失調所緻,表現為婦女經治療後皮損見輕或消失,産後皮損又出現,且伴有月經不調。
治療原則:和血調整脾胃,兼助腎陽。
常用方為“四物湯”加味:當歸15g、熟地15g、生白芍15g、川芎6g、仙茅12g、仙靈脾12g、菟絲子12g、丹參12g、蟬蛻9g、白蒺藜12g,水煎服。7.濕戀關節型此型多因風燥傷衛,皮損未去,病程日久,内濕不得外洩而留戀在關節,所以此型多伴有全身關節疼痛,舌質較嫩(有濕氣),脈滑數。此型雖然不多,但臨床上有此類患者,我們也要分型分出來,這樣治療就比較具體了。
治療原型:養陰利濕。常用方劑為“麻杏薏甘湯”加味:麻黃9g、杏仁10g、薏苡仁24g、甘草9g、蟬蛻9g、萆薢12g,水煎服。此方雖簡單,但效果很好,隻要抓住“伴有關節疼痛,脈象偏數”的證型特點,即可用此方。8.肝郁血滞型此型也是病情發展的一個過程,我也把它列為一型,此型往往出現在“銀屑病”治療的後期,即恢複期。雖然皮損也消退了,瘙癢也停止了,自覺症狀、他覺症狀基本上都改善或痊愈了,但其皮色不淨,灰紫黑的斑痕(色素沉着)滞留不退。我們認為是肝郁血滞了,西醫叫做“吸收”,就是老吸收不了,中醫認為是内有肝郁而外現郁色,即有諸内形諸外了,有的1~2年不愈。治療原則:平肝疏郁活血。常用方劑是“逍遙散”加味:柴胡12g、生白芍12g、當歸12g、茯苓15g、白術10g、炙甘草6g、薄荷6g、丹皮9g、蟬蛻9g、白蒺藜12g,水煎服。蟬蛻對皮膚的功能恢複相當好,因為它能促進皮膚新陳代謝。以上是“銀屑病”分的八個類型,看起來較為繁瑣,但我認為辨清楚證型還是很有必要的,療效也是比較滿意的。臨床上治療本病有時也用一些外用藥,但不是以它為主,隻是作為一種治标的方法。我常用的有一種藥酒:生杜仲30g、百部30g、紫荊皮30g,用65°左右的白酒八兩浸泡一周後,用脫脂棉蘸、浸塗患處,每日早晚兩次。(四)研治體會下面談談治療體會。“銀屑病”的特點為病程長,不易治愈,多數患者易複發,有的反複多次複發,所以目前認為本病很難根治。我自1970年到現在(1983年)十餘年的研治過程中,初研治時所治愈的患者,至今未複發的也有很多,但治愈的患者也有一些複發的,有的是痊愈十餘年後又複發的,所以說此病徹底痊愈是不客觀的,隻能說臨床治愈。究其原因,有三個方面:一是病因至今尚不明了。前面所講的中醫對本病的認識,也隻是認識了一部分,且多是在病機上的認識,如内濕外燥等僅僅是一些機制,特别是我多年來發現的一點是:皮膚(即毛孔、玄府)失去了透發、宣通之功能,以上所用的方劑,均離不開通透、宣發,隻有通過通透、宣發,才能使内濕宣洩,病情好轉。二是在對本病的認識上缺乏整體觀,不從髒腑、氣血變化着眼。三是在診斷、治療的過程中,缺乏辨證施治的觀點,不從理法方藥着手;隻重視皮膚局部,不重視内髒功能;隻重視偏方、驗方、外用藥的作用,不重視辨證分型、内服藥的作用。一旦治療無效就聽之任之,病人也失去了信心,醫者也無能為力、失去信心。所以作為一名醫生,應該有一種為事業而奮鬥的精神,所以對于這種病,我們也應該采取與其他疾病一樣的态度。比如,肝炎一病,中醫辨為肝脾不和、肝腎陰虛幾種類型,也是通過辨證而分型論治,對于腎病(慢性腎炎、尿毒症、腎功能不全、腎衰竭等)中醫也要進行辨證,然後分型論治,為什麼“牛皮癬”就不可以?既然認為它複雜難治,就應該全面地辨證、分型論治,所以我對待人和病、邪和正、内和外要進行全面的分析,盡量避免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局部觀點。總之,應在整體觀念指導下,全面認識、分析此病。研治以來的體會:第一點,要解決主要矛盾,就是要解決“内濕外燥”這個矛盾,即要抓住“通玄府,利毛竅,通透宣發”的治療法則,這才能把複雜的病理狀态轉化成正常的生理狀态,使表裡調和、營衛調和而病自愈。第二點,本着“形諸外,責之内”的原則,既強調内因,又強調外因,在用藥上不單純用祛邪藥,也不單純用扶正藥,即祛邪與扶正相結合。第三點,治療“銀屑病”也和治療其他病一樣,醫生、患者雙方都要有耐心、有信心,樹立必勝的信念。由于患者體質的不同,疾病的類型不同,醫生辨治水平的不同等原因,患者的療程也不相同,因此有的患者服了20付藥後還未見效,便失去了信心,這時作為醫生一定要有信心,同時還需做患者的工作,使其樹立信心。當然也有個别患者,長期服藥并無明顯療效的。簡單舉幾個例子,我在研治本病的初期,曾治一例症狀較典型的患者,叫門某,男,我原籍的大隊書記。這是1970年的事情,當時患者的皮損布滿全身,其癫狀怕人。一般本病想少侵害顔面部,而他的腰面部整個受損,皮損已侵害眼睑,以緻雙眼呈細縫狀。因為是本家親戚,他來診時就與我一室就寝。他每晚睡前要全身上下搔抓撓癢,直至出現血點時才覺過瘾,每次抓撓後,都可用雙手捧出數捧鱗屑及皮痂,可盛少半簸箕,真可怕!就連其背部及雙手不及之處,還要用我的“癢癢撓”(老頭樂)使勁抓撓。他在我這裡治療了29天,也就是與我同住了29天,在走的前一天,其全身皮損、鱗屑全部消退,皮膚光溜溜的。當時他是屬于風熱挾實型,主要是用防風通聖湯,未用外用藥,老家經常來人告知他的近況,我得知他時至現在也未複發。再一例是一位女患者王某,朔縣人。她也是全身性皮損,較之上一例患者皮損略稀疏一些,此患亦纏綿日久(病程較長)。此例雖皮損稀疏,但比較難治,可以說是我治療過的患者中最難治的一例了,先後服藥長達113劑才痊愈。所以我上面講了,治療這個病必須有耐心、有信心,因為這個病比較複雜、頑固。還有一例是一個複犯的,患者叫杜某,男,大同市人。患者治好後,過了一年半又複發了,至今已治愈了三次,但還是複發。所以我把這幾種情況進行了分析,我們應該在思想上先有這樣一個認識:即急性的、實性的、熱性的、症狀嚴重的、布滿全身的比較快愈,慢性的、稀疏的,不論病程長短,都比較難愈。因此我們必須強調辨證,不辨證是絕對不行的。再一個體會是關于職業方面的。工人、農民(即體力勞動者)療程短,易治愈;城市的幹部、知識分子(即腦力勞動者)較難治一些,可能與城市公費醫療,用藥容易、用藥多,與抗藥性有關系。有的一輪服畢(一般是12付或16付藥),皮損就全部退淨,這些多是農民或工人,但幹部、知識分子就較慢,這個規律不單存在于本病的治療過程中,我認為别的病亦然。還有一點是,未成年的兒童或未結婚的青年比較容易治,愈後瘀斑也易退,已婚的成年人、老年人較難治。這可能與生理上新陳代謝有關系,按西醫的理論,在生理、化學方面,兒童是以合成為主,青壯年是分解、合成各半,老年人以分解為主,療效的好壞、快慢可能與這些有關系,甚至還與内分泌有關系。我對治療的600餘例“牛皮癬”患者進行了臨床統計:服藥50劑以下治愈的為大多數,占60%左右;服藥100劑左右治愈的是少數。總之,醫患雙方對本病都應該有一個足夠的認識,要有一個必勝的信念。以上的體會,包括那些辨證分型,僅僅是本人的粗淺認識。所有的方藥都是古人的成方,我不過是在其基礎上略有加減。如果說有點療效,還是在中醫辨證論治的指導下取得的。如果說一些自己的創新之處,就是我從頭到尾談到的:根據其“内濕外燥”的機制,通過“通透、宣發皮膚腠理”而使内濕宣洩。說起來,這就是我在本病治療中的一點新的認識。開始的時候我就是強調利濕、潤燥,所以療效上差一些,後來認識到治療時必須強調通透、宣發,用藥時必用通透毛孔的藥物,療效才提高了一步。隻有通透、宣發了,才能夠解決外燥,也才能解決内濕。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