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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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一起來看今天的故事
:01
我哥長着一張娃娃臉,特别喜歡留胡子。
因為胡子可以讓他看起來成熟一點。
可在我眼裡,他始終像個孩子。莽撞,倔強,剛愎自用。
都三十多歲了,依然像小時候一樣,聽不進去勸。
八月的時候,突然在微信上和我借2萬塊錢。
我有點生氣,和老公商量。他說,那是你哥,你還能怎麼辦?
我老公叫錢程,以前是我哥最好的朋友。
其實,小時候我哥很疼我的。他喜歡叫我球球,喜歡帶着我玩。
他把他最好的東西,都給了我。
02
我出生于1991年,四川的一個小村子。
我哥比我大3歲。
我對我媽沒有太多印象,因為我媽在我不記事的時候就患癌症去世了。
我們村裡得癌的特别多。
有人說是風水不好,有人說是井水不好。後來很多人都遷走了,而我爸是那種很木讷的人。
别人都去打工,他隻會守着家裡一畝三分地。
我哥和他性格挺像的,固執又認死理。
雖然他們都是倔脾氣,但對我很好。特别是我哥,到哪都護着我。
應該是我五六歲的時候吧,還沒讀書。
有一次,村裡的小孩發現一個大馬蜂窩,大家就去捅。
當所有人落荒而逃的時候,我哥卻把衣服脫下來,包住我的頭,然後趴在了我身上,護住了我。
而他自己的頭上胳膊上,被蜇了好幾個大包。
回家以後,我爸拿糖水給我哥洗傷口,然後塗了風油精。
他氣得罵我哥,帶着你妹妹還幹這麼危險的事!要是把她蟄了怎麼辦。
我哥疼得滿臉都是淚,卻還偷偷的和我做鬼臉。
被我爸看見了,扇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03
1999年,爸爸查出了食道癌。第二年,就沒了。
臨終前,我爸都沒法說話了,瘦得皮包骨頭。
他拉着我和哥哥的手掉眼淚,我怎麼給他擦都擦不完。
我哥說,爸,我長大了。我會照顧好妹妹的。你放心吧。
其實,他也才12歲。
我爸走了之後,我和哥哥就成了孤兒。
我爸沒什麼親戚。爺爺奶奶很早就過世了。
還有個叔叔,自從92年外出打工後,再也沒回來,聯系不上。
沒辦法,村委會就找了我媽那邊的娘家人。
我媽是外村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
大姨知道了情況後,就說送我這來吧,總比送福利院強。
就這樣,我和哥哥去了大姨家。
04
我和哥哥到大姨家的第一天,大姨就說,你們不知道吧,你媽是我們老薛家的家門之恥。
我媽年輕的時候有些叛逆,頂着家裡的反對和一個男人私奔了。
幾年後,男人找了别的女人,我媽帶着四個月的身孕回來了。
我媽的确是傻,還幻想着能生個兒子把男人拉住。被我外公強行拉去打了胎。
小地方,女人的名聲很重要的。我媽直到27歲才相親嫁給我爸。
因為我爸窮,也不介意我媽以前的事。
我哥對我媽是有印象的。他常和我說,媽媽又溫柔又漂亮。
聽大姨那麼說我媽,哥哥就很生氣。
他說,我媽是我們老黃家的,不是你們老薛家的。關你屁事。
大姨父聽見了,給我哥一頓暴打。
畢竟不是我爸,下手沒輕重的。
那次,打得我哥躺在床上一天起不來。
我在他床邊守着,哭得喘不上氣。
我哥就說,别哭,等哥以後賺大錢,帶你過好日子。
05
我大姨在農村小學裡,做了一輩子沒有編制的代課老師。
大姨父比較有本事,會做生意。
他們家裡有個兒子,讀高中。
用大姨父的話說,自家小姨子的孩子送孤兒院,好說不好聽,就當養兩小動物了。
其實,我覺得他是想說狗來着。
大姨一家就把我和哥哥當傭人一樣。
洗衣服,洗碗,打掃衛生。大米飯多吃一碗,都罵我們浪費糧食。
我表哥,也就是我大姨的兒子,學習非常好。高中畢業,考到了美國去讀書。
拿到錄取通知的時候,全村都沸騰了。
要知道,農村能考上大學的都沒幾個,何況還是去美國。
大姨父擺酒那天,隻有我哥一個人悶悶不樂。
那是2003年,我哥初中畢業。我問他,你怎麼不高興呢?
他摸我的頭說,你是不是傻呀?
06
第二天晚上,哥哥找大姨和姨父說自己不讀書了,他要出去打工。
大姨說,我也沒準備讓你讀高中啊。
我哥噗通就跪地上了。
他說,我知道表哥上學要好多錢,但求你們把我妹供出來。她太小了,我現在也沒本事養她。我先謝謝你們了,将來我掙錢了,一定還你們。
大姨父平常不理他的,正眼都不看。
可那天卻被我哥打動了。
他說,你起來吧。供你妹妹讀書才幾個錢,你放心好了。
就這樣,我哥帶了500塊錢,離開了家。
他先是去了成都,在理發店做學徒,發現老闆和tony們都膩歪歪的,好像是gay。幹了一個月就跑了。後來又洗車,在面包房打雜……
總之,能有個地方住,給錢他就幹。
過年過節,從不回來,因為工資高。但隔幾個月會來看我一次,給我買許多零食。
2005年,他跟朋友跑去了廣東,進廠做了工人。
06年轉成正式工,工資開始漲上去了。
但之後兩年都沒有回家,我們隻能用QQ視頻。
而我那些年,發奮讀書,成績一直都在中上遊。上了高中,有男生開始追我。
我全都拒絕了。
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學習機會來之不易,必須珍惜。
07
我高考發揮得還可以,考到了廣州。
大姨父說話算話,給我出了學費和每月800塊的生活費。
那是2009年了。
選擇去廣州,就是因為我哥在佛山。
寄人籬下這麼多年,離他近一點,就好像離家近一點。
可能是孤兒的原因吧。
家對于我來說,不是物理意義上,而是心理上的。
我去學校報道那天,我哥去廣州接的我。
他還帶了一個朋友,就是錢程。
錢程是86年的。比我哥還大。他倆是在廠裡打架打成了兄弟。
男人的腦回路就是不一樣。
錢程老家在河南,家裡還有一個哥哥。因為窮,16歲背井離鄉,出來打工。
和我哥挺像的。
他小時候練過武,一雙手超級大。
他說,你哥是我唯一打不趴下的人。
08
回想起那段日子,特别開心。
我哥一放假就來看我,帶着我去吃飯,去爬山。
錢程也經常跟着來。
那時候,錢程就有追我的意思了。我哥惡狠狠地警告他,癞蛤蟆不要想吃天鵝肉。
其實,那時我對錢程也沒有感覺。
畢竟比我大那麼多。人土土的,也不帥。
我哥說,我妹可是大學生,将來是要找有錢的男人。你想都别想。
當時覺得我哥是在開玩笑,沒深想。可現在回想起來,他可能從那時開始就有所變化了。
他愛上了錢,滿腦子都是賺大錢。
可社會已經過了白手起家的年代,想要發展,要麼有文憑,要麼有資本。
而我哥,什麼都沒有。
隻有巨大的幻想和焦慮。
09
錢程認識我之後,就和我說想自考,麻煩我打聽教材和網課什麼的。
我哥讓我别理他,說他找事和我套近乎。
起初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沒想到程錢還挺認真。和我咨詢專業,選了英語。
我和我哥都覺得他異想天開。可沒想到,第一年就考過了兩門。
大二那年,我哥從廠裡辭職,來廣州打工了,送快遞,相比廠裡幹活輕松一點。
我勸他也學學錢程,有時間考個證什麼的。
我哥說,沒精力,到家就想躺着。
那時候他和同事合租了一個小公寓。
每到周末我就去看他。他給我做好吃的。我給他洗衣服。
他就那麼幾件衣服,來回倒着穿。
有次晾衣服的時候,我說他,你好歹買兩件好的呀,休息的時候打扮打扮,要不然上哪兒談女朋友。
他抽着煙,看着我笑。
他說,媽要是活着,現在是不是也像你這麼唠叨我。
陡然就難過了。
顯然我倆心裡都有個執念,想有個家,想有爸爸媽媽的唠叨和惦念。
10
錢程在學習上慢慢摸到了竅門,第二年又拿下四門。
等我大三,他大專考下來了。
他跳了槽,新廠的領導蠻重視他的,覺得他有經驗技術,又努力,可以培養,過去就做了主管。
而我哥,還在送快遞。
其實,如果我哥一直做個快遞員也沒什麼不好。
安安分分掙辛苦錢。
可我大四那年的10月,他跑去汕頭,說有家大公司招銷售,工資特别高。
我聽着有點不靠譜,但我哥一意孤行就走了。
三個月,中間就給我打過三四次電話。
到了2012年1月,快過年了也聯系不上。我好擔心他。
突然有一天,錢程給我打電話,讓我有時間去趟佛山,說我哥回來了。
我高興壞了,當即請假趕了過去。
11
我到了佛山才知道,我哥去的不是正經公司,而是搞傳銷的。
沒賺上錢不說,還把自己攢的三萬多塊都搭進去了。
後來,我哥拉人頭拉不到人,就拉到錢程頭上了。
錢程一聽就不對勁,套話套出了地址,帶着廠裡的幾個工人開車過去,把我哥給解救出來。
開始我哥還嫌他多事呢。可離開那個環境,他慢慢清醒,發現自己當時被洗腦了。
錢程勸他留下,跟着他在廠裡好好幹,踏踏實實做個工人。
我哥不聽,還要走。
錢程怕他又去幹歪門邪道,就把他身份證藏起來了,打電話叫我來幫忙勸。
可沒想到,适得其反了。
我哥一見到我,騰地站起來,臉漲得通紅。
他瞪着眼問我,你怎麼來了?誰讓你來的?你來幹嘛?
我說,我想你了,還不能來看看你嗎?
我哥一下子就爆發了。
他指着錢程說,你他媽的是不是想我死!是不是想我死!
12
有些事,真的回頭看才知道當初的不合适。
那天我哥和錢程動了手。
我去拉架,卻被他罵我沒良心,幫着外人。
當時我哭得不能自己,不理解他發什麼瘋。
許多年後和錢程再提起這一天,錢程說,後悔叫我來了。
因為我在哥哥心裡太重了,是他最在意的人。
他在誰的面前都可以丢面子,唯獨不能是我。
可那時我們都太年輕了,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從此,我哥和錢程徹底決裂了,他逼着錢程給了他身份證,一個人走了。
從那時起,我哥和我聯系變少了。
他總是在我不在線的時候,給我QQ留言,說自己到哪兒了,很少和我對話。
我知道他會看我的空間,所以經常更新,發些照片,等于給他報平安了。
而我也是從那時起,和錢程越走越近的。
他一有時間就來廣州看我。
以替我哥照顧我的名義。
13
我大學畢業後,沒能力留廣州,又不想回老家。
錢程就讓我去佛山,也能有個照應。
我到的第一天,錢程請我吃飯。他問我,大學怎麼沒談戀愛呢?
我說,緣分沒到呗。
可我自己清楚,是因為我心裡有揮之不去的自卑。
我害怕男生問我的身世,也害怕看到别人有爸爸媽媽的溫暖家庭。
我太敏感了,隻能裝成一塊石頭才可以不受傷。
我問錢程,你這個歲數了,怎麼也沒談女朋友啊?
他老臉一紅,借着酒勁兒,說,我心裡有人了。原本想考下大學本科再說的,可這兩年升官加爵,耽誤考試了。
我噗一聲笑出來,說,誰啊?
他沒回答,隻是一本正經,且深情地看着我。
我呆了半天,突然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
14
我和錢程就這樣在一起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喜歡錢程,是因為和他在一起,不會自卑。
他早早知道我的身世,免除了我心裡上的尴尬。
而且,他身上有我哥的影子,能帶給我那種熟悉的安全感。
我在佛山進了一家電器公司,慢慢安定下來。
錢程花了近6年時間,考下了大學本科。
那已經是2015年了,他29歲,在佛山按揭了房子,有自己的車。
對于我們從農村走出來的孩子來說,已經很好很好了。
他拿到文憑之後,和我求了婚。他覺得,他配得上我了。
而這些年,我和我哥見面特别少。
都是在微信上聊聊天。
他總是想着賺大錢,可沒有一次靠譜過。我和錢程怎麼勸他也不聽。說多了,他就不理人。
他總說,你過好就行了,别管我。
11月婚禮,我哥來了。
我沒有爸媽,司儀就安排我哥把我的手,交到錢程的手上。
那天我哥穿着西服,是他這輩子最帥氣的時候。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錢程面前,卻久久都不肯放開。
他的眼圈紅了,卻倔強地不願掉眼淚。
錢程小聲地說,嘿,兄弟,該交貨了。
他這才把我的手放在錢程的掌心。
他說,想不到你這隻癞蛤蟆,真他媽吃上我的天鵝了。你以後可要好好待我妹啊。
我的眼淚,決堤一樣沖下來。
那本該是婚禮上最浪漫的一刻,我沒抱錢程,而是緊緊抱住了我哥。
15
我好想我哥留在我身邊啊。
可錢程分析得對。
我哥從小就以保護我為己任,現在沒我學曆高,沒我工作好,沒我掙得多。
他面對我,會有壓力,會不由自主的自卑。
2017年6月,我的兒子出生了。
剛剛滿月,就傳來我哥被捕的消息。我當時都懵了。
我哥是在福建被抓的,因電話詐騙。
我真是又氣又急,第二天就回奶了。
錢程去看的他。一是我剛出月子,二是有了上次的教訓,他沒讓我去,怕激化我哥的情緒。
人是撈不出來了,最後判了一年。
我哥是18年出的獄。
錢程把我哥接回了佛山。
到家的時候,我哥站在樓底下,不上來。
他說剛出來晦氣,在外面看看小外甥就行了。
我哭得不行,說,火盆都準備好了,你快回家吧。
我哥就繃不住了,淚水直流。
我給他準備了火盆和柚子葉。他洗澡出來,坐在沙發上,看我兒子在自己的小樂園玩得很開心。
我哥說,挺好的,有個家樣兒。
我聽着,是真心酸。
我們兄妹,從小到大的心願,就是有個自己的窩。
我現在有了,我哥卻成了外人。
16
我哥在家裡住了半個月就走了。
說是去找事情做。
我和錢程都很擔心他,可又管不了。
到了19年,他和我們借錢,說想買個二手車,開滴滴。
我和錢程都覺得挺好的,起碼是個正經事。
可是到了年底,疫情就起來了。
開始那幾個月,工作也停了,車也出的少。
我哥當時在外面租的房子。
我猜,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迷上網絡賭博的。
開始不和我們說,後來借了網貸還不上了,才找錢程。
我們那個氣啊。
2021年,我哥說朋友找他合夥開店,跑去了廣州。
我和錢程都不信。
結果不出所料,八月的時候,突然在微信上和我借2萬塊錢。
我心裡好難過,好難過。
不止因為他又騙錢,也因為這麼多年,他終于在我面前,破罐子破摔了。
而我完全沒想到,這竟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聯系了。
17
是九月末,我大姨打來電話,說我哥在老家那邊出車禍,快不行了。
我至今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回老家。
并且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我趕回去的時候,他已經躺進了太平間。
在去往太平間的那條走廊上,我的整個身體一直都在抖,錢程扶着我。
可看見哥哥的時候,我平靜下來了。他就像睡着了一樣,閉着眼。
車禍沒有傷到他的臉。
雖然留着胡子,可看起來,依然像個孩子。
我喊了一聲,哥,就哭得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我爸媽都埋在村子後面的墳地裡。
我把哥哥,安葬在了他們旁邊。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願意承認我沒有哥哥了。
這個世界上,有哥哥在,我就還有親人。
沒了哥哥,我就是真正的孤兒了。
哥哥,如果有下輩子,希望我們一家人的緣分能夠長一點。
如果有下輩子,換我來供你讀書,變成别人高攀不起的王子,換我來守護你好嗎?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