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的曆史上,除洪秀全外,還有兩個極為重要的人物,即馮雲山和楊秀清,毫不誇張的說,太平天國能做大,此二人功不可沒。
而在這二人中,馮雲山是太平天國能站穩腳跟的最大功臣。
當初,洪秀全跑到廣西傳教,馮雲山随行,但由于受不了這裡艱苦的環境,加上當時傳教過程極為困難,因此,洪秀全打起了退堂鼓。
最終,他返回廣州,而馮雲山則留了下來。
讓人沒想到的是,留在廣西的馮雲山,居然開創了局面,他先是幾經周轉,來到一個叫做“紫荊山”的山區,在這裡,他利用自身的學識,結合宗教理論,拉起了一大批的信衆隊伍。
這支信衆隊伍的主要成員,就是當地的燒炭工。
隊伍成規模之後,馮雲山創立“拜上帝會”,而最初加入拜上帝會的那群燒炭工們,就是日後太平天國的主要骨幹。
也就是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太平天國早期能站穩腳跟,還是得益于馮雲山的功勞,沒有他,洪秀全依然還在四處艱難傳教。
隻不過,馮雲山這個人功利性不強,在他拉起信衆隊伍同時,依舊尊洪秀全為“精神領袖”。
比如他告訴信衆,自己是奉“洪先生”之命,前來紫荊山傳教的,這麼一來,廣大信衆,就對于馮雲山口中的“洪先生”無比敬仰,同時也無比期待他的到來。
所以,在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洪秀全再次抵達廣西紫荊山後,順利的就成為拜上帝會的最高領袖。
從這一點來講,馮雲山對于太平天國是具有極大貢獻的,毫不誇張的說,他是建立太平天國政教系統的操盤手,沒有他的話,基本上也就沒有太平天國了。
而在同時期,作為太平天國的另一個重要人物,楊秀清卻不起眼的多。
正如前文所說,楊秀清便是廣西紫荊山中的燒炭工之一,而他的早年經曆,說起來那可是相當凄慘。
楊秀清出生于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其祖上原是廣東人,後在楊秀清曾祖父那一代,由于生計所迫,一路輾轉,就來到了廣西。
到了廣西之後,楊秀清曾祖父同樣是生計無着,最後不得不在大山裡開荒種山,砍柴燒炭,雖說辛苦,但好歹讓生活安定下來。
到了楊秀清這一代,其家族人口也逐漸增多,但楊秀清卻十分命苦,五歲喪父,九歲喪母,最後還是其伯父将其收養,這才讓他勉強活了下來。
由于家境貧困,楊秀清小時候壓根就沒讀過書,鬥大的字更是不認識一個。
并且,長大後的楊秀清,最開始也是“繼承祖業”,即靠着燒炭來養家糊口,長時間的體力勞動,造成他身材矮小,甚至還有一隻眼睛有問題。
但也正是這種環境,極大的磨砺了楊秀清的性格。
到了馮雲山在紫荊山地區傳教之際,楊秀清不出意外的也加入了拜上帝會,同時與他加入的,還有後來的太平天國西王蕭朝貴。
但最開始,楊秀清和蕭朝貴,與大部分的普通教衆一樣,都隻是一個相當不起眼的小角色,而真正讓楊秀清崛起的,是拜上帝會遭遇的一次巨大危機之際。
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也就是洪秀全從廣東返回廣西的那一年,當時的拜上帝會在馮雲山的領導下,信衆已經達到兩千餘人。
對此,洪秀全極為高興,而為了擴大影響,同時也為下一步工作做鋪墊,經洪秀全與馮雲山商議,最終決定,“搞”一把大的。
具體操作,就是拿當地香火最旺的甘王廟開刀,将其搗毀後,又曆數其罪狀,同時加大宣傳力度,要當地民衆加入拜上帝會,以此來反抗清朝的統治。
對于拜上帝會成員的舉動,當時的官府以及地主階級,吓得夠嗆。
因此,為了防止事情鬧大,當地的地主便組織團練,對洪秀全以及馮雲山進行緝捕,由于力量上的懸殊,最終,洪秀全、馮雲山以及部分拜上帝會的首腦被抓。
被抓之後,在信徒的賄賂當地官員之下,洪秀全得以最先脫身,脫身之後,他就當即“跑路”,返回廣州,而馮雲山則被下了監獄,并被冠以“結盟聚衆、不服律法”等罪。
而按照當時的律法,此等罪名,基本上就跟謀反差不多,一般情況下,都是要被處死的。
在這種情況下,剛剛初具規模的拜上帝會,面臨着群龍無首的局面,一時間,人心惶惶,随時都有被瓦解的危機。
關鍵時刻,目不識丁的楊秀清站了出來。
他結合當地盛行的降童巫術,同時結合拜上帝會教義中的“天父”形象,在關鍵時刻,當着衆信徒,上演了一番“天父下凡”的場景。
據說,當時楊秀清先是在衆人面前,毫無征兆的跌在地上,同時“陷入”昏迷狀态,之後過了大約一刻鐘之後“蘇醒”,并以一種十分莊嚴肅穆的表情和語氣,對衆人表示,自己是“天父下凡”,借助楊秀清的身體,來宣傳“聖旨”。
當然,我們都知道,這一套把戲,隻不過是糊弄人的,但在當時,卻起到了極好的效果。
畢竟當時的教衆,普遍都是沒什麼文化的貧民,他們原本就已經被洪秀全和馮雲山的那一條理論給糊弄的一愣一愣的,如今再有個所謂的“天父下凡”,自然就讓他們比較容易接受。
所以,楊秀清的這一套把戲,看似拙劣,但卻在當時,起到了穩定人心的效果,避免了拜上帝會瓦解的風險。
而從這件事也能看出一點,就是楊秀清這個人不簡單。
為啥呢?當時與楊秀清一同加入拜上帝會的人不在少數,且比他有文化的人也不是沒有,比如他的堂姐夫曾玉珍,就是當地的一個富戶,自然就接受過一定的教育。
但這麼多人中,隻有楊秀清想到了“天父下凡”的辦法,不得不說,他這麼做,不僅僅是膽子大,更是将教義融會貫通,且能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确的行動。
而這些,是沒有人教過他的,因此隻能說明,楊秀清此人,天生就有一定的能力。
通過這一套“天父下凡”的把戲後,拜上帝會成員的人心迅速被穩定下來,之後,楊秀清又号召大家,拿出一定的積蓄,湊成一筆不算小的數目,用這些錢,最終将大牢之中的馮雲山給救了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蕭朝貴也仿照楊秀清,來了一個“天兄下凡”,讓自己也跻身于“天父大家庭”之中。
等到馮雲山被營救成功後,得到消息的洪秀全,也從廣州趕了回來,經過他和馮雲山的商議,認為楊秀清、蕭朝貴的辦法可行,同時也認可他們的功勞,最終,公開宣布,承認了楊秀清、蕭朝貴這二人可以代言“天父”以及“天兄”的權力。
至此,楊秀清搖身一變,從一個普通的燒炭工,成為太平天國的核心成員之一。
而在此之後,一直到楊秀清被韋昌輝誅殺前,他對于太平天國的建立、發展乃至壯大,都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比如在金田起義之前,是楊秀清一改保守政策,開始主動與清軍決戰,尤其是在金田起義前夕的“迎主之戰”中,楊秀清運籌帷幄、布置停當,其才能更是令人贊不絕口。
當時,洪秀全和馮雲山在廣西平南縣花洲村秘密商議起義,結果被得知消息的清軍團團圍住,關鍵時刻,楊秀清派出兩路共計三千人的隊伍,前去營救洪秀全。
在楊秀清的安排下,這兩路人馬,一路做佯退,吸引清軍,另一路則繞道清軍背後,最終,兩路人馬合擊,将清軍徹底擊敗。
正是這次勝利,才得以讓洪秀全安全抵達金田村,随後發動了金田起義。
而在金田起義之後,楊秀清的能力更是得到進一步的體現,比如在太平天國成立早期,由于成員多為農民,因此隊伍紀律渙散,嚴重影響戰鬥力。
正是楊秀清,利用“天父下凡”的辦法,向廣大教衆宣揚說教,并傳達必勝信念,這才得以将教衆的意志和力量集結起來。
同時,當時由于參加天國的人成分不一,也出現了不少叛徒,比如當時擔任太平天國“軍帥”一職的周錫能,他就在當時暗中投靠了清軍,并秘密潛會金田,準備做清軍内應,伺機拿下天國的首腦人物。
關鍵時刻,還是楊秀清識破了周錫能的把戲,借用“天父下凡”,點出了周錫能是叛徒,最終将其處死,此舉,為太平天國免去了一場滅頂之災。
上述還隻是楊秀清體現能力的一小部分事迹,而在之後太平軍參與的多場戰役中,更是證明了一點,楊秀清的軍事才能和戰略眼光,同樣出類拔萃。
比如,在太平軍拿下廣西永安,并在這裡進行“永安建制”後,清廷意識到,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武裝力量,因此就加大了對永安的圍剿。
關鍵時刻,楊秀清臨危不懼,最終成功的帶着太平軍突出重圍。
但在突出重圍之後,太平軍一直在廣西橫沖直撞,還因遭到圍剿,不得不轉戰湖南,而在這種情況下,楊秀清就意識到,必須找一個落腳點,才能發展壯大。
而他最終選擇的落腳點,正是金陵南京。
之所以選擇這裡,用楊秀清的話來說就是,“專意金陵、據為根本”,金陵作為江南的中心,隻要拿到了手,對于當時的太平軍來說,不管是在經濟,還是在軍事方面,乃至政治方面,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也正是在楊秀清的一再堅持下,最終,太平軍于鹹豐三年(公元1853年)攻克金陵,并定都于此,改名為“天京”。
定都天京之後,楊秀清更是将他的軍事才能展現的淋漓盡緻。
當時,清軍為奪回南京,分别組建了江南、江北兩座大營,囤集兵力極為可觀,而在楊秀清的主持下,嚴陣以待的清軍,被接連擊敗,江南、江北大營也被太平軍攻破,天京也至此轉危為安。
上述便是楊秀清在太平天國的建立過程中,所展現出來的軍事才能以及戰略能力,從這個過程中我們就能看出,楊秀清絕對不是一個泛泛之徒。
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在太平天國五王之中,能和他比肩的,也就早逝的馮雲山而已。
那麼問題就來了,燒炭工出身,且大字不識一個的楊秀清,是如何煉成這般頗具戰略和軍事能力的呢?
簡單來說,一是天賦,而是善于總結經驗。
天賦這方面就不用多說了,曆史上也有不少類似的例子,比如西漢的開國功臣韓信,當初在沒有發迹之前,不也是混的連飯都吃不飽的地步嗎?
但是他在加入劉邦團隊之後,就迅速展現出了驚天的軍事天賦,為劉邦建立漢朝,立下了不世功勳。
同樣,從楊秀清的身上,我們也可以感受到這種感覺。
如果不是天賦的話,一個沒見過大世面,且沒有文化的燒炭工,是不可能在當初洪秀全離開、馮雲山被抓的情況下,及時用“天父下凡”這個戲碼,來穩定住局勢,并借此一躍成為太平天國的核心人物之一的。
單憑這一點,就說明了他極具天分。
而善于總結經驗,意思就是說,楊秀清能從每一次的戰鬥中,吸取教訓,同時在下一次的戰鬥中,加以改進和改良,然後得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方式,繼而取得勝利。
最明顯的例子,是在太平軍攻克南京之後,楊秀清所派發給太平軍的一份小冊子。
這份小冊子,名為《行軍總要》,是楊秀清召集主要參戰人員,對曾經參與過的戰役進行經驗總結,對失敗和成功的案例進行分析,最終彙編而成的一份頗有意義的軍事手冊。
在手冊中,不僅有對部隊軍紀的要求,同時對于行軍過程中的點點滴滴等細節問題,均有不同的标準。
比如行軍紮營、警戒巡邏、指揮集合、點名查夜等,在《行軍總要》之中,皆有詳細的标準和規定,此外,還制定了九種行軍号令等。
更重要的是,這份手冊裡,對于面對各種戰場上情況,比如迎敵、撤退、包圍等,同樣也标注出了相應辦法。
而這些,都是楊秀清經驗之談。
通過這份冊子,我們就能看出,楊秀清雖說文化水平不高,但他這個善于總結經驗,其經驗均來自實戰中的特點,是他軍事才能逐步提升的關鍵。
正所謂實踐出真知,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而除此之外,楊秀清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格局非其一般人能比,比如在定都天京後,洪秀全曾因自己屢試不第,因此就仇視一切儒家經典,甚至還下令,銷毀一切孔孟諸子百家學說。
對于這一點,楊秀清則認為并不妥。
在他看來,百家學說中,不乏有忠君愛國之談,不加分辨就肆意銷毀,難免有些狹隘,同時,如果以這種态度立世,無疑是将一些有心投身天國的知識分子拒之門外,這對于天國的發展,沒啥好處。
所以,在他的堅持下,洪秀全的要銷毀一切孔孟諸子百家學說的想法被阻止,而是改為有目的性的銷毀。
所以,要說楊秀清的戰略眼光和軍事才能,乃至格局都是怎麼來的?很簡單,那就是一部分屬于天賦,而更多的則是後天的善于總結經驗,最終淬煉而成。
靠着這個本事,以及立下的功勳,楊秀清的地位越來越高,最終成為基本上與洪秀全平起平坐的“天國之主”。
而對于楊秀清的“功高蓋主”,其實最開始,洪秀全并未感到擔心。
甚至他還對手下說,“東王(指楊秀清)是上帝愛子,與朕一母所生”,這就意味着,洪秀全已經承認了楊秀清在天國的實際領導地位。
之所以會如此,實際上洪秀全也是樂意如此,他對于行軍打仗等事情确實一竅不通,而有了楊秀清,自己個落了個逍遙自在。
所以,就由着楊秀清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但是,人的欲望總是無止境的,當時的洪秀全,就像是楊秀清前進路上的一個絆腳石,而不甘于屈居人下的楊秀清,自然就對洪秀全百般看不順眼。
于是,他開始假借“天父”名義,多番羞辱洪秀全。
比如,他曾以天父的口吻,斥責洪秀全不思進取,還曾利用這個辦法,當着衆人的面,狠狠的責打了洪秀全一番。
一次兩次,洪秀全忍了也就忍了,但次數一多,洪秀全也忍不下去了。
畢竟他十分清楚,所謂的“天父下凡”,背地裡隻不過是他們糊弄人的把戲而已,因此,這分明就是楊秀清故意在整治自己。
所以,随着楊秀清對洪秀全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就導緻了兩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
并且,在借機懲治洪秀全的同時,楊秀清為加強自己在天國至高無上的地位,對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以及燕王秦日綱,同樣也進行了懲戒。
而這就無疑讓楊秀清把所有人推到了自己對立面。
終于,忍無可忍的洪秀全,密诏韋昌輝、石達開以及秦日綱,返回天京除掉楊秀清,而密诏下達後,韋昌輝、秦日綱急不可待的返回,石達開則磨磨蹭蹭。
最終,楊秀清被誅殺,而造成太平天國由盛轉衰的“天京事變”也拉開了帷幕。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其實在楊秀清主政的那段時間裡,太平天國總體是呈現往上走的趨勢的,不管是軍隊的戰鬥力,還是整體的一個氛圍,都算相當不錯的。
但随着楊秀清被殺,太平天國就逐漸開始走了下坡路,除了與當時的形勢有關之外,更多的就是,太平天國少了一個關鍵性的靈魂人物。
沒有了這個人物,剩餘的石達開也好,還是李秀成、陳玉成等人也罷,頂多就隻能算是一個将才。
而将才,打仗或許在行,但真到了策略、方向層面上,那就差遠了。
所以,最終太平天國走向末路,并直至滅亡,也是必然的結果,假如楊秀清沒有被殺,而是一直活到了最後,清朝滅亡的時間,說不定還會早上幾年。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