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為何能一直引領前沿科技，連中情局都在做風險投資
In-Q-Tel的組織架構和投資公司
導讀
當下，美國在諸多科技領域處于領先地位，至于為何它能長久不衰，這方面的分析也有不少。本文則通過介紹In-Q-Tel投資高科技初創公司，以了解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和其他美國的情報機構如何掌握最領先的信息技術。
本系列開篇的章節提到許多把軍事技術商業化的機制，特别是DARPA對美國經濟的影響，前幾期的DIU與本期的IQT更多是反向的機制，把市場上最領先的技術引入到美國的國防以及情報系統。因此，DAPRA、DIU、IQT實現了美國國防以及情報科技與市場的内循環系統，即促進了軍事科技的發展與推動的經濟的發展。
撰文 | 劉少山（PerceptIn創始人、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公共管理碩士）
責編 | 葉水送
01
In-Q-Tel的曆史背景
In-Q-Tel（IQT）前身為Peleus和In-Q-It，是美國非營利性風險投資公司，總部位于弗吉尼亞州的阿靈頓。 它投資高科技初創公司的唯一目的是使中央情報局（CIA）和其他美國的情報機構可以使用最領先的信息技術，以保障美國在情報科技上領先全球。
有趣的是，名稱“ In-Q-Tel”是對Q的有意提及，這裡面的Q其實是為著名特工電影系列007詹姆斯·邦德提供技術的虛構發明家。該公司雖然十分神秘，但是在矽谷投資圈被視為信息技術行業的頂級投資機構，以 2012年的統計，IQT每投資1美元就會吸引了其他公司的9美元投資。
IQT最初名為Peleus，由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前首席執行官Norm Augustine和IQT的第一任首席執行官Gilman Louie共同創立。IQT的目标是投資可滿足美國國家安全利益的尖端科技公司。公司的起源可以追溯到Ruth A. David博士，他是1990年代CIA科學技術司長，并倡導了迅速發展信息技術對CIA的重要性。IQT現在與企科技業家、初創科技公司、科技研究人員、以及風險資本家合作，提供可為CIA和更廣泛的情報界提供卓越功能的技術。
IQT專注于三個廣泛的商業技術領域：軟件、基礎設施和材料科學。CIA前局長George Tenet表示，“CIA決定使用我們的有限資金來利用其他地方開發的先進技術。在1999年，我們開始支持IQT。CIA确定了緊迫于解決的核心技術問題，而IQT則為CIA提供了解決這些問題的領先技術。IQT的目标是讓CIA保持在全球情報技術的領先地位，使CIA能夠将領先的信息技術應用于針對恐怖分子的鍊接分析并高效的定位到對恐怖分子。”
在組織機構上，IQT是美國弗吉尼亞州注冊的公司 （CIA的總部就在弗吉尼亞州Langley市）。在法律上，IQT是獨立于CIA或任何其他政府機構。 該公司受到與CIA簽訂的憲章協議和年度合同的約束，這些文件闡明了這兩個組織之間的關系。
CIA内部設立了一個IQT接口中心（QIC），這個中心的核心任務是促進IQT對情報界技術需求的理解，從而可以在市場上尋找CIA所需要的技術方案。雖然IQT是一家非營利性公司，但是作為一個投資機構，IQT的員工與其它投資機構的投資人一樣，可以從成功投資中獲利。
一個有趣的轶事是，2005年11月15日，IQT出售了5636股Google股票，價值超過220萬美元。這些股票是Google收購Keyhole公司的結果，Keyhole是由CIA資助的衛星測繪軟件，現在已經被稱為Google Earth。
說個題外話，如果對Keyhole以及Google Earth背後的故事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去讀一下這本書《Never Lost Again: The Google Mapping Revolution That Sparked New Industries and Augmented Our Reality》，本書中詳細描述了Keyhole創立背後的原因，Google為什麼收購Keyhole，收購Keyhole後怎麼在内部孵化了Google Maps以及Google Earth。
事實上，Keyhole的創始人John Hanke不隻是創立了Keyhole，推動了Google Maps以及Google Earth的發展，而且在Google工作了11年後，創立了一家遊戲公司Niantic，發布了一款風靡全球的遊戲Pokémon Go。
02
In-Q-Tel的投資流程
在本小節内容中，我們介紹一下IQT的投資流程。下圖展示了IQT與政府部門、初創公司、以及風險投資的關系：政府（特别是CIA）是IQT的基金投資人（LP）以及合同授予人，IQT接受政府對基金的投資并且作為中間商為政府提供所需要的技術。
政府部門，IQT，初創公司，以及風險投資的關系
IQT對高科技初創公司進行股權投資，并且對這些公司授予政府的技術研發或者采購合同，高科技初創公司則通過IQT對美國政府提供技術産品與服務。同時，高科技初創公司還會在市場上尋求風險投資商的資金，助力核心技術研發。
IQT的投資流程
上圖展示了IQT的投資流程：首先IQT會對政府的技術需求進行彙總，總結出需要的具體技術點。然後，IQT會設計技術解決方案，并且在商業市場上尋求符合要求的技術初創公司。在定位了一些初創公司後，會對這些公司進行盡職調查，并且篩選可以投資的标的。
下一步，IQT會與這些标的公司一切設計一套技術解決方案提供給對技術有需求的相關政府部門。一旦方案通過需求方确認，IQT便會對标的公司進行戰略股權投資，也會授予政府部門的技術研發或者采購合同。最後一環是IQT與政府相關部門一起對項目進行驗收。
值得一提的是，進行投資後，IQT将與标的初創公司以及政府合作夥伴機構合作完成工作計劃并促進解決方案的交付。IQT的流程緻力于确保投資組合公司兌現其技術承諾，并在未來幾年内繼續支持和增強其産品。
IQT的孵化模型具有幾個顯着的優勢：第一，這種模式支持了快速的革命性信息技術産品的開發，這一點與商業的風險投資一樣；第二，股權投資與商業合同并行對制度更加深度的綁定了初創公司與政府需求方的合作，極大的增強的産品的用戶粘性，這一點是商業的風險投資做不到的；第三，這種模式降低美國國家安全界對技術産品投入的初期和長期成本，為美國節省了社會成本。
在IQT經曆了多年的成功後，CIA在内部建立了一個新部門，即數字創新司，其核心任務是通過直接與私營部門合作來開發和部署前沿解決方案。CIA數字創新司與IQT緊密合作，力求将最新信息技術快速集成到CIA内部的情報信息系統中。而IQT的技術團隊會根據其所投資的初創科技公司的技術能力來分配CIA的技術合同，以幫助初創科技公司的産品更好的融入到CIA的技術體系中。
03
IQT的投資組合
在這一小節中，我們簡單地了解一下IQT的投資組合，目前IQT的投資組合已經屬于公開信息，下表列出了在獲得IQT資助的38家初創公司，展現了這些公司的技術行業分布: 可以看出IQT最核心的投資是聚焦在信息基礎架構方向與數據挖掘方向，這兩個方向的技術都是馬上可以應用到CIA的場景當中，實用性比較高，因此占據了50%的投資比例。
在未來5年可用的技術方向，包括空間技術、機器智能技術以及新型通信技術，IQT總共投資了17家公司，也占據了将近50%的投資案例。另外兩個投資案例是在前沿的材料技術方向，未來5年内不太可能融入CIA的業務場景，但是很可能做為CIA未來發展的技術儲備。跟蹤IQT的投資方向也讓我們可以了解整個美國情報行業的技術需求以及發展方向，詳細的去分析這些投資案例也會對我們的技術方向選擇有比較大的啟發。
下表詳細列出了IQT的投資組合，其中包括許多在信息科技行業的佼佼者，比如在分布式計算業界領頭羊Databricks（也就是對分布式計算平台Apache Spark進行商業化的主體）、容器計算領頭羊Docker、數據中心管理平台Mesosphere、被英特爾收購的深度學習芯片公司Nervana等，對這些公司以及他們所處的技術方向感興趣的技術人員以及投資人可以詳細了解一下。
目前，IQT的投資組合中比較受到争議的研究聚焦于社交媒體數據挖掘和監控，包括Dataminr，Geofeedia，PATHAR和TransVoyant。這四家公司向CIA提供了技術手段從Twitter等平台上挖掘數據，對美國以及全球的用戶的言論進行監控。而這些備受争議的投資似乎反映了目前CIA對監控社交媒體的日益關注。
去年9月，中央情報局排名第二高的官員戴維·科恩（David Cohen）在康奈爾大學發表了長篇演講，談到了新媒體環境帶來的一系列挑戰。他說，伊斯蘭國“對Twitter和其他社交媒體平台的複雜使用是對這些技術的惡意使用的完美典範”。科恩還指出，對來自伊斯蘭國的Twitter消息的技術分析（有時稱為ISIL）為CIA提供了相當有價值的情報。他說：“ ISIL發布其活動的推文和其他社交媒體消息通常會産生信息，尤其是從總體上講，這些信息具有真正的情報價值，”
除了在國際情報分析方向，這種分析技術也被使用到了美國本土的情報分析上。比如目前Geofeedia公司已經與美國奧克蘭、芝加哥、底特律和其他主要城市的警察部門簽約，通過使用當地民衆的推文的位置和情感就可以預測不同社會運動以及抗議活動中暴力的傾向性與可能性。Geofeedia的技術可以評估在某些短語上附加“情緒正負點”，并且同時測量“單詞與某些單詞的接近度”來進一步分析發布者的情緒。
04
特殊技術實驗室——Lab41
既然上一節，我們聊到了IQT的投資組合中比較受到争議的社交媒體數據挖掘和監控方向，這一節我們了解一下IQT專門為這個技術方向而成立的實驗室Lab41。在2012年，IQT的高級研究員布魯斯·隆德（Bruce Lund）指出，監視社交媒體對于跟蹤爆發性的政治運動、危機、流行病、災難越來越重要，并且可以提前預警波及全球的總體趨勢。
基于這個總結，CIA加快了收集與監控互聯網用戶生成的在線數據，并且通過IQT在這個方向進行了大規模的技術投資。除了對初創企業的投資外，IQT還在矽谷建立了一個名為Lab41的特殊技術實驗室，以為情報界提供工具以連接大量數據中的點。
2016年2月，Lab41發表了一篇文章，詳細探讨了如何可以通過目标用戶在Twitter上的朋友的位置來精準的預測Twitter目标用戶的自身位置 。對這個技術感興趣的讀者可以依據上面的網址細挖一下。另外，在面向開發人員的開源網站Github上，Lab41有自己的一個賬号（https://github.com/Lab41）其中有一個項目使用卷積和循環神經網絡等網絡結構将Twitter消息對特定主題的正面、負面、或中性情緒進行分類，從而去推斷目标用戶對社會的威脅。
這些項目都很有趣，而且這些項目被開源也比較讓人震驚。雖然可以肯定的是CIA内部的版本與開源版本必定有很大區别，但是通過對開源代碼的分析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推測出内部系統的架構與設計。
05
總結
實際上，軍事情報是一個國家核心競争力的重要組成部分，CIA作為美國最核心的情報組織在科技上的投入是很大的。
除了内部投入外，CIA也很注重融入市場上的黑科技，充分吸收美國國内的創新能力為情報行業服務。
對于中國來說，我們能從中能學到哪些有價值的信息，上面介紹的黑科技固然重要，或許更為重要的是，這種對前沿科技的投資模式值得借鑒。
作者簡介
劉少山，PerceptIn創始人，加州大學歐文分校計算機博士，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公共管理碩士。劉少山在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的研究方向為中美科技政策對比以及科技對宏觀經濟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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