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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販子拐賣的最美鄉村女教師,多年後尋回家人卻被拒之門外

文丨 優寶
她曾被評為“2006年感動河北十大人物”,之後又被評為“最美鄉村女教師”。 她的故事也被改編成一部讓我們熟悉的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 然而,電影經過了層層審核,隻保留下那些感人的内容。 拐賣變成了救人,淩辱變成了善待,對逃跑、自殺等事實更是隻字未提…… 她的名字和真實經曆至今也很少有人知道,郜豔敏,被大家選擇性遺忘了。

所有圖源:頭條新聞、澎湃新聞、鳳凰衛視《冷暖人生》節目截圖等

18歲花季,噩夢伊始 “我女兒今年18歲了,我被拐那一年也是18歲。” 郜豔敏一直記得改變了她人生命運的那一天,她出生在河南許昌的一個農村家庭裡,由于家境貧窮,她早早便辍學到外面闖蕩。 18歲那年,在外打工的郜豔敏正準備趕在端午節前回家幫父母收麥子。

在石家莊火車站排隊買票時,她偶遇了兩個“熱情”的中年女人,她們的座位“碰巧”挨在一起,于是便聊了一路。 涉世未深的郜豔敏隻當她們是熱心腸、自來熟,不但和她們說了自己家的情況,還提到了自己一個人在外打工十分不易。 這時其中一個瘦高個女人順勢問了一句: “妹子,你找到工作沒有?” 因為趕着回家,她被之前的工廠老闆嫌棄辭退了,女人得知後便提議不如到她家一個親戚開的廠子來工作。

“姐也是跟你投緣,我們親戚在附近有個廠在招工,今天就帶你去吧,我那個親戚總要給個面子的。 其實工作也很簡單,就是給那些工人們做個飯啥的,一個月包吃包住,還給800塊錢的工資。” 這兩個女人說自己也是要去襄城的,和郜豔敏目的地一緻,這個廠子離她家不太遠,800塊工資也比她之前工作的待遇要好一些。 于是,郜豔敏立刻答應了她們。 當路上的景色越來越荒涼時,她才感覺出不對勁,可是為時已晚。

她被交給了三個大漢,随後又被囚禁在一個小屋裡。 屋内的床上到處都濺上了鮮血,那些大漢告訴她,這些都是被他們糟蹋過的女孩留下的,如果她想活着,最好放老實點。 郜豔敏每天都在經曆着毆打與淩辱, 直到一個放羊的老頭用2700元将她買走。 直到此時她還以為自己遇到了好心人,甚至因為老頭錢不夠,她還将藏在身上的50塊錢搭了進去,殊不知人家是買她回去做兒媳的, 劉老漢買走她的那天,正是1994年的端午節。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郜豔敏被帶到了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裡,這個村莊比她家的村子還要貧窮。 村子隻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向外界,長期封閉下,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尤其嚴重。 有人生下女孩就悄悄地處理掉,即使僥幸活下來的,長大後也迫不及待地離開家鄉再不回來。 再加上村子位置太偏僻,外面的女孩根本不肯嫁到村裡來,久而久之就有人悄悄從外面托人找人販子買媳婦。

在丈夫一家人眼裡,郜豔敏就是一件商品,一個可以随意打罵的生育工具。 她試過逃跑,可每次全村人都會幫着一起找她。 她絕望地對那些村民說自己是被拐賣來的,可每一個人全都無動于衷,包括那些同樣被拐賣來的女人。 每次被抓回來丈夫都将她打得奄奄一息,絕望之下郜豔敏想到了自殺。 一次趁着家人不備,她喝了整瓶農藥,可被公公及時發現将她送去了醫院,救了回來。 同樣的,跳河也沒有死成。 郜豔敏逐漸死心了,任憑丈夫如何毆打和辱罵她都不再反抗,一年後,她生下了一個女嬰。 看着被包在襁褓中的女兒,她沒有一絲欣喜。

有了孩子再加上長久臣服讓公公一家人放松了警惕,甚至提出可以帶她回家探親。 郜豔敏後來才知道,為什麼公公對她如此放心,因為他和村裡的那些男人一樣,根本不怕媳婦跑掉。 當她回到家裡,看到因為她的失蹤父親愁白了頭發,母親哭瞎了雙眼,一家人不禁抱頭痛哭。 她問母親: “媽媽,我留下來好嗎?”

她以為父母會還給劉老漢2700塊,換取她的自由身;她以為,父母會替她讨回一個公道。 可她等來的隻有母親的一句: “你回去吧。” 甚至母親還給她講起了大道理: “不是錢的問題,他們也是農民,不容易,買你的錢,都是向别人借的。另外,在咱們這個地方,結過婚的女子,再想找個好對象就難了……” 她不曾埋怨父母,也明白流言的恐怖,可她也不再對任何事情抱有希望了。

郜豔敏在父母家隻待了一個月就回到了村子裡,她又自殺了兩次,一次是吃安眠藥,一次是吃老鼠藥。 “我覺得與其苟且偷生,不如死了算了……在醫院昏睡了兩天,醫生給我灌腸,回到家裡後,又睡了幾天。 死而複生後,我就想,是不是我活着還有一點意義,否則,為什麼老天不收我?” 幾年後,她找到了活着的意義。

村子裡,像郜豔敏這樣被買來的媳婦還有30多人,有的生了一兩個,有的生了三四個。 有些女人像她一樣,逃出去後又回來了;但也有些人,甯願死在外面也不再回來,而她們的孩子也成了被抛棄的留守兒童。 當地政府考慮到一些孩子年紀太小,整天翻山越嶺的上學不安全,于是便在村子設立了一個低年級的教學點。 郜豔敏有着初中文化,是全村文化水平最高的,于是村長便邀請她來擔任代課老師。

她本來是想拒絕的,可看着那些天真爛漫的孩子,那顆枯萎的心,突然長出了一道嫩芽。 她教孩子們讀書、算術,陪他們歌唱、跳舞…… 十幾個原本面臨辍學的孩子,在她的帶領下,慢慢成了附近幾個教學點裡成績中上遊的水平。

當了老師後,丈夫開始禮待她,不再打罵;村民也尊敬她,将村裡唯一一部電話機安在了她的卧室。 每年2000塊的工資也讓郜豔敏感受到,自己似乎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了。 2005年,一隻無形的大手把她的命運推向了另一個高潮,她出名了。

遲來的正義她不需要 那年夏天,一個攝影師來到下岸村采風,發現了郜豔敏,幾番交談後,他回去就發布了這個令人心酸的故事。 但是當地有意掩蓋教育經費不足和“買媳婦”的醜聞,郜豔敏的名字被屢屢鎮壓、屢屢不能見報。 2006年,她頂着壓力接受采訪,本意隻有一個:希望自己的悲劇不要在其他女孩身上重演。

村子裡,村長接到上面下達的“死命令”,将她監視、軟禁了起來,不敢讓任何媒體記者采訪到她。 《冷暖人生》、《半邊天》等欄目組均無功而返。 可在幾個月後,郜豔敏還是偷偷跑到了北京,接受《冷暖人生》的采訪,一個真實且矛盾的她才出現在公衆面前。 真實的她,曾用逃跑、尋死等方式,多次勇敢地反抗命運; 矛盾的她,曾有數次機會離開這裡,可卻舍不得孩子們,不想他們以後也變得和父輩一樣。

随着越來越多的媒體報道,當地對郜豔敏的态度暧昧了起來。 不僅安排她帶着14個孩子去參觀北京天安門,還将她評為了“2006年度感動河北十大年度人物”,後來又成為了“最美鄉村女教師”。 她的遭遇也被一次次美化、改編成了那部與事實相差甚遠的電影。 直到多年後人們才發現,她感動的隻有河北,她的尊嚴已經被村民數次踐踏,身心都遭受着摧殘。

村裡人從對郜老師的尊敬變為了指責,因為她的出名揭開了村子“買媳婦”的遮羞布,給村子安上了壞名聲。 村民開始質疑她的教學能力,因為孩子們到了縣城讀書,跟不上課程,最終基本都辍學了。 電影劇組也沒有兌現“拿出20萬給村裡修路”的承諾,但村民們認為這筆錢是被郜豔敏一家貪污了。 種種傳言使她在村裡變得格格不入,數次與村民爆發激烈争吵。 她被折磨得身體不行了,心髒不好,一點驚吓就會全身發抖。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終于從記者嘴裡聽到了“公道”二字,可她卻反問記者: “我還能回到21年前嗎?” 她說: “回不去了,什麼都改變不了了。我覺得應該去抓人販子,但是現在事情的矛頭好像指向了我和家人。感覺又一次揭傷疤,往傷口上撒鹽。時間不能倒流,這個傷疤誰也不能抹去,隻能帶到死。” “感謝大家的這份正義,可是這份正義來得太遲了。”

鳳凰衛視《冷暖人生》裡有一段對她的評價: “其實郜豔敏為了自己的孩子,和村裡其他人的孩子而留在傷心之地,既不能片面地理解為對環境的屈從,也不能簡單地理解為無私奉獻,大愛無疆。 在身心被摧殘,在反抗無門陷入絕望之後,郜豔敏在孩子們身上,找到了一點點價值、尊嚴和責任,這恐怕是她發起的最後的、頑強的一種心理自救。” 郜豔敏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她不想别人傷害她的家人,也不想通過司法程序,把劉老漢、丈夫送進監獄裡。 她認為唯一該死,該去抓的隻有那些人販子。

人們總是傾向于歌頌那些敢于反抗到底的生命,但那些默默自愈的靈魂同樣值得尊敬。 成年人的一生,就是在這樣不斷與自己的和解中度過。 而我們的孩子也終将面臨同樣的問題,就像頭一次知道自己母親是被拐賣的,郜豔敏的女兒。 她的母親在最需要家人支持的時候,卻被父母推了出去,從此母親心裡那道“被拐賣”的傷疤再也沒有被撫平。 相信郜豔敏不會再用同樣的态度對待自己的女兒。

而對于我們,如果還有的選擇,在用大道理教育孩子之前,請先站在孩子這一邊。 你的支持将為那顆脆弱的心靈帶來莫大慰藉。 願每個孩子都可以得到善意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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