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西漢（三）：昭帝、宣帝君臣徹底平定匈奴與西域都護府的設立

漢武帝晚年派兵征伐，自太初元年（丁醜，公元前104年）起，敗多勝少。武帝去世前四年，征和三年（辛卯，公元前90年），貳師将軍李廣利征匈奴，而妻、子因巫蠱案牽連收獄，欲立大功深入匈奴腹地渡過郅居水，在陣斬左賢王左将獲勝後，被匈奴單于率領五萬騎遮擊，兩萬漢軍鐵騎全軍潰沒，李廣利被俘降匈奴。征和四年，匈奴單于母匈奴閼氏病，李廣利被屠斬用于祠社。

本已潰逃漠北的匈奴有複燃之勢，後元二年（甲午，公元前87年），二月丁卯，武帝駕崩于五柞宮。同年冬，匈奴入朔方，殺略吏民。發軍屯西河，左将軍桀行北邊。

漢代河西示意圖

漢昭帝在位的12年（公元前86年—公元前74年），漢宣帝在位的24年（公元前73年—公元前49年）裡，因應匈奴根據地盡失、經濟疲敝、人口牲畜凋沒（遭遇天災）、兵力不足、西域小國多與漢通使的戰略态勢，兩位皇帝設郡，築城，屯田，輔以兵鋒招降平叛，徹底控制了西域，首次設置了西域都護府，匈奴徹底稱臣。

漢昭帝主要用兵、屯田等事可條列如下：

一、始元元年（乙未，公元前86年），益州廉頭、姑缯、牂柯談指、同并二十四邑皆反。遣水衡都尉呂破胡募吏民及發犍為、蜀郡奔命擊益州，大破之。

二、始元二年（丙申，公元前85年),冬，發習戰射士詣朔方，調故吏将屯田張掖郡。

三、始元四年（戊戌，公元前83年),西南夷姑繒、葉榆複反，遣水衡都尉呂辟胡将益州兵擊之。辟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乘勝與辟胡戰，士戰及溺死者四千餘人。冬，遣大鴻胪田廣明擊之。

四、始元五年（己亥，公元前82年)，秋，大鴻胪廣明、軍正王平擊益州，斬首捕虜三萬餘人，獲畜産五萬餘頭。

五、始元六年（庚子，公元前81年)，以邊塞闊遠，取天水、隴西、張掖郡各二縣置金城郡。

六、元鳳元年（辛醜，公元前80年），匈奴發左、右部二萬騎為四隊，并入邊為寇。漢兵追之，斬首、獲虜九千人，生得瓯脫王；漢無所失亡。匈奴見瓯脫王在漢，恐，以為道（導）擊之，即西北遠去，不敢南逐水草；發人民屯瓯脫。

七、元鳳三年（癸卯，公元前78年），匈奴單于使犂汙王窺邊，言酒泉、張掖兵益弱，出兵試擊，冀可複得其地。時漢先得降者，聞其計，天子诏邊警備。後無幾，右賢王、犂汙王四千騎分三隊，入日勒、屋蘭、番和。張掖太守、屬國都尉發兵擊，大破之，得脫者數百人。屬國義渠王射殺犂汙王，賜黃金二百斤，馬二百匹，因封為犁污王。自是後，匈奴不敢入張掖。

八、元鳳三年（癸卯，公元前78年），冬，遼東烏桓反。先是，匈奴三千餘騎入五原，略殺數千人，後數萬騎南旁塞獵，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去。是時，漢邊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為邊寇者少利，希複犯塞。漢複得匈奴降者，言烏桓嘗發先單于冢，匈奴怨之，方發二萬騎擊烏桓。大将軍霍光欲發兵邀擊之，以問護軍都尉趙充國。充國以為：“烏桓間數犯塞，今匈奴擊之，于漢便。又匈奴希寇盜，北邊幸無事。蠻夷自相攻擊，而發兵要之，招寇生事，非計也。”光更問中郎将範明友，明友言可擊。于是拜明友為度遼将軍，将二萬騎出遼東。匈奴聞漢兵至，引去。初，光誡明友：“兵不空出，即後匈奴，遂擊烏桓。”烏桓時新中匈奴兵，明友既後匈奴，因乘烏桓敝，擊之，斬首六千餘級，獲三王首，還，封為平陵侯。匈奴由是恐，不能複出兵。

九、元鳳四年（甲辰，公元前77年），平樂監傅介子持節使，誅斬樓蘭王安，歸首縣北阙，封義陽侯。乃立尉屠耆為王，更名其國為鄯善，為刻印章；賜以宮女為夫人，備車騎、辎重。丞相将軍率百官送至橫門外，祖而遣之。王自請天子曰：“身在漢久，今歸，單弱，而前王有子在，恐為所殺。國中有伊循城，其地肥美，願漢遣一将屯田積谷，令臣得依其威重。”于是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鎮撫之。其後更置都尉。伊循官置始此矣。

十、元鳳五年（乙巳，公元前76年），六月，發三輔及郡國惡少年吏有告劾亡者，屯遼東。

十一、元鳳六年（丙午，公元前75年），春正月，募郡國徒築遼東玄菟城。……烏桓複犯塞，遣度遼将軍範明友擊之。

漢宣帝主要用兵、屯田等事可羅列如下：

一、本始三年（庚戌，公元前71年），匈奴數侵邊，又西伐烏孫。烏孫昆彌及公主因國使者上書，言昆彌願發國精兵擊匈奴，唯天子哀憐，出兵以救公主。禦史大夫田廣明為祁連将軍，後将軍趙充國為蒲類将軍，雲中太守田順為虎牙将軍，及度遼将軍範明友、前将軍韓增，凡五将軍，兵十五萬騎，校尉常惠持節護烏孫兵，鹹擊匈奴。戊辰，五将軍師發長安。夏五月，軍罷。祁連将軍廣明、虎牙将軍順有罪，下有司，皆自殺。……烏孫昆彌自将五萬騎與校尉常惠從西方入，至右谷蠡王庭，獲單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犂汙都尉、千長、騎将以下四萬級，馬、牛、羊、驢、橐佗七十餘萬頭。烏孫皆自取所虜獲。然匈奴民衆傷而去者及畜産遠移死亡，不可勝數，于是匈奴遂衰耗，怨烏孫。【匈奴大敗】

二、本始三年（庚戌，公元前71年），上複遣常惠持金币還賜烏孫貴人有功者。惠因奏請龜茲國嘗殺校尉賴丹，未伏誅，請便道擊之。帝不許。大将軍霍光風惠以便宜從事。惠與吏士五百人俱至烏孫，還，過，發西國兵二萬人，令副使發龜茲東國二萬人，烏孫兵七千人，從三面攻龜茲。兵未合，先遣人責其王以前殺漢使狀。王謝曰：“乃我先王時為貴人姑翼所誤耳，我無罪。”惠曰：“即如此，縛姑翼來，吾置王。”王執姑翼詣惠，惠斬之而還。校尉常惠将烏孫兵入匈奴右地，大克獲，封列侯。

三、本始三年（庚戌，公元前71年），冬，匈奴單于自将數萬騎擊烏孫，頗得老弱。欲還，會天大雨雪，一日深丈餘，人民、畜産凍死，還者不能什一。于是丁令乘弱攻其北，烏桓入其東，烏孫擊其西，凡三國所殺數萬級，馬數萬匹，牛羊甚衆；又重以餓死，〔人民死者什三，畜産什五。匈奴大虛弱諸國羁屬者皆瓦解，攻盜不能理。其後漢出三千餘騎為三道，并入匈奴，捕虜得數千人還；匈奴終不敢取當，滋欲鄉和親，而邊境少事矣。

【至此匈奴國力嚴重衰退，西域漸安。】

四、地節二年（癸醜，公元前68年），是時漢以匈奴不能為邊寇，罷塞外諸城以休百姓。單于聞之，喜，召貴人謀，欲與漢和親。左大且渠心害其事，曰：“前漢使來，兵随其後。今亦效漢發兵，先使使者入。”乃自請與呼盧訾王各将萬騎，南旁塞獵，相逢俱入。行未到，會三騎亡降漢，言匈奴欲為寇。于是天子诏發邊騎屯要害處，使大将軍軍監治衆等四人将五千騎，分三隊，出塞各數百裡，捕得虜各數十人而還。時匈奴亡其三騎，不敢入，即引去。是歲，匈奴饑，人民、畜産死什六七，又發兩屯各萬騎以備漢。其秋，匈奴前所得西居左地者，其君長以下數千人皆驅畜産行，與瓯脫戰，所殺傷甚衆，遂南降漢。

五、地節三年（甲寅，公元前67年），是歲，侍郎會稽鄭吉與校尉司馬憙，将免刑罪人田渠犁，積谷，發城郭諸國兵萬馀人與所将田士千五百人共擊車師，破之；車師王請降。匈奴發兵攻車師；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候與卒二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歸渠犁。車師王恐匈奴兵複至而見殺也，乃輕騎奔烏孫。吉即迎其妻子，傳送長安。匈奴更以車師王昆弟兜莫為車師王，收其馀民東徙，不敢居故地；而鄭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車師地以實之。

六、元康元年（丙辰，公元前65年），會故莎車王弟呼屠征與旁國共殺其王萬年（烏孫公主子）及漢使者奚充國，自立為王。時匈奴又發兵攻車師城，不能下而去。莎車遣使揚言“北道諸國已屬匈奴矣”，于是攻劫南道，與歃盟畔漢，從鄯善以西皆絕不通。都護鄭吉、校尉司馬憙皆在北道諸國間，奉世與其副嚴昌計，以為不亟擊之，則莎車日強，其勢難制，必危西域，遂以節谕告諸國王，因發其兵，南北道合萬五千人，進擊莎車，攻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其首詣長安，更立它昆弟子為莎車王。諸國悉平，威振西域。

七、元康二年（丁巳，公元前64年），匈奴大臣皆以為“車師地肥美，近匈奴，使漢得之，多田積谷，必害人國，不可不争”，由是數遣兵擊車師田者。鄭吉将渠犁田卒七千馀人救之，為匈奴所圍。吉上言：“車師去渠犁千馀裡，漢兵在渠犁者少，勢不能相救，願益田卒。”上與後将軍趙充國等議，欲因（趁着）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得複擾西域。……上從相言（魏相上書），止遣長羅侯常惠将張掖、酒泉騎往車師，迎鄭吉及其吏士還渠犁。召故車師太子軍宿在焉耆者，立以為王；盡徙車師國民令居渠犁，遂以車師故地與匈奴。以鄭吉為衛司馬，使護鄯善以西南道。

八、神爵元年（庚申，公元前61年），西羌反，發三輔、中都官徒弛刑，及應募佽飛射士、羽林孤兒，胡、越騎，三河、颍川、沛郡、淮陽、汝南材官，金城、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騎士、羌騎，詣金城。夏四月，遣後将軍趙充國、強弩将軍許延壽擊西羌。……即拜酒泉太守辛武賢為破羌将軍，與兩将軍并進。……神爵二年(辛酉，公元前60年)，夏五月，羌虜降服，斬其首惡大豪楊玉、酋非首。置金城屬國以處降羌。

九、神爵二年(辛酉，公元前60年)，匈奴虛闾權渠單于将十餘萬騎旁塞獵，欲入邊為寇。未至，會其民題除渠堂亡降漢言狀，漢以為言兵鹿奚鹿盧侯，而遣後将軍趙充國将兵四萬餘騎，屯緣邊九郡備虜。月餘，單于病歐（嘔）血，因不敢入，還去，即罷兵。乃使題王都犁胡次等入漢請和親，未報，會單于死。

十、神爵二年(辛酉，公元前60年)，日逐王素與握衍朐鞮單于有隙，即率其衆欲降漢，使人至渠犁，與騎都尉鄭吉相聞。吉發渠犁、龜茲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随吉至河曲，頗有亡者，吉追斬之，遂将詣京師。漢封日逐王為歸德侯。（據功臣表：歸德侯食邑于汝南。）

【西漢史上首次設置西域都護府】吉既破車師（事見地節三年），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護車師以西北道，故号都護。都護之置，自吉始焉。吉于是中西域而立幕府，治烏壘城，去陽關二千七百餘裡。都護督察烏孫、康居等三十六國動靜，漢之号令頒西域矣。

疑似毀于戰火的烏壘古城遺址之一

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五鳳四年（公元前54年），匈奴發生了五單于争立，三單于并立，兩單于對峙事件，匈奴徹底衰敗沒落。

漢宣帝神爵二年，虛闾權渠單于嘔血而死，颛渠阏氏(單于後妃)與弟都隆奇乘諸王未至，謀立右賢王屠耆堂為握衍朐鞮單于，為衆所不服。新單于初立，盡殺前單于用事大臣刑未央等，罷黜前單于子弟近親，任用都隆奇及自己子弟代之。虛闾權渠子稽侯㹪，不得立，懷怨，亡歸妻父烏禅幕。四年，被烏禅幕及左地貴人立為呼韓邪單于，發左地兵四五萬人，敗握衍朐鞮，迫其自殺。旋為都隆奇等新立之屠耆單于所破，失都單于庭。（五單于）

五鳳元年(公元前57年)，擁兵在外之呼揭王自立為呼揭單于，右奧鞬王自立為車犁單于，烏藉都尉自立為烏藉單于，形成五單于争立局面。不久，烏藉、呼揭去單于号，共輔車犁。五鳳二年（公元前56年），屠耆兵敗自殺，車犁歸降呼韓邪。五單于争立局面結束，呼韓邪遂複都單于庭，然民才數萬人，其間降漢者衆。屠耆單于從弟休旬王自立為閏振單于，在西邊；呼韓邪單于兄左賢王呼屠吾斯亦自立為郅支骨都侯單于，在東邊。（三單于）

五鳳四年（公元前54年），匈奴單于稱臣，遣弟右谷蠡王入侍。匈奴閏振單于率其衆東擊郅支單于。郅支單于戰，殺之，并其兵；遂進攻呼韓邪。呼韓邪兵敗走，郅支單于都單于庭。（兩單于）

十一、甘露三年（庚午，公元前51年）匈奴呼韓邪單于稽侯㹪來朝，贊谒稱籓臣而不名。二月，單于罷歸。遣長樂衛尉高昌侯忠、車騎都尉昌、騎都尉虎将萬六千騎送單于。單于居幕南，保光祿城。诏北邊振谷食。郅支單于遠遁（漢元帝時郅支單于被陳湯斬于康居），匈奴遂定。

十二、黃龍元年（壬申，公元前49年）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禮賜如初。二月，單于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