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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解密——紅樓夢

自今日起,我将開始解密紅樓夢。說是解密,其實紅樓夢并無什麼秘密。紅樓夢之所以為謎,不在于它自身,而在于大量的誤解,大量的錯覺。正是一些列的錯覺,導緻了大量的紅樓夢之謎的誕生,因此,所謂解密,不過是還原簡單清晰的事實。這或許會令一些失望。但事實就是事實,揭開事實或許比讓許多人失望更重要。版權所有,轉載需注明作者及四月網。——李娟。
一、一切從原書開始。
“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 石頭記>>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披 閱十載,增删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钗>>.”
我将首先指出,紅樓夢的成書的順序是:石頭記——風月寶鑒(情僧錄)——金陵十二钗。
這裡最為關鍵的是,“東魯孔梅溪則題曰”中的“題”字,題,題名的意思。換句話說,“風月寶鑒”“情僧錄”是同書異名,就是所,一本書,兩個名字。
在金陵十二钗之後,曹雪芹對書又有所修改,修改後的書名或名紅樓夢,或名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我統一稱之為紅樓夢。
至此,紅樓夢的成書順序是:石頭記——風月寶鑒(情僧錄)——金陵十二钗——紅樓夢。
我持一書多改說,反對二書(三書)合成說。
二、七寶樓台
紅樓夢就像一座樓台,我們知道,建樓者從地基開始,自下而上,但要想了解它的結構卻必須從上而下。上面,我已經之處紅樓夢這座七寶樓台一共有四層石頭記——風月寶鑒——金陵十二钗——紅樓夢。作為解謎者,我們将從第四層開始,即從金陵十二钗——紅樓夢開始,即了解在原來的三層的基礎上,在紅樓夢時期,曹雪芹又加進了什麼東西。換言之,我們必須從現在的紅樓夢中,知道哪些東西是屬于第四層的,一旦知道了,我們也同時就知道了哪些東西是在前三層的基礎上加入的。
了解紅樓夢的成書過程是解密紅樓夢的關鍵,很多謎題的解決是來自對成書的了解。
三、兩個“十二钗”

庚辰本在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的回前批是:“此回系大觀園集十二正钗之文。”
仔細看此回,可知,這裡的“十二正钗”指的是:寶钗、湘雲、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李纨、鳳姐、李紋、李绮、寶琴、岫煙。與第五回所暗示的“十二钗”不同。差别在——“李紋、李绮、寶琴、岫煙”改成了“元春、秦可卿、妙玉、巧姐”。
可以正面看,包含“李紋、李绮、寶琴、岫煙”的是《金陵十二钗》中曹雪芹設想的“十二钗”,而包含“元春、秦可卿、妙玉、巧姐”的則是《紅樓夢》時期的“十二钗”。
即是說,在七寶樓台的第四層,曹雪芹去掉了“李紋、李绮、寶琴、岫煙”,而換上了“元春、秦可卿、妙玉、巧姐”。正是新添或重新改寫的這四個人的故事将成為研究七寶樓台第四層的關鍵。
四、改寫的妙玉
這四個人物,是添加還是改寫,或者說,哪一個是添加的,哪一個是改寫的,很關鍵。
首先,第一個,妙玉是改寫。
在全書中,妙玉一共出現了四次,我們先看其中的兩次。
第一次A:
外有一個帶發修行的,本是蘇州人氏, 祖上也是讀書仕宦之家. 因生了這位姑娘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兒皆不中用,到底這位姑娘親自入了空門, 方才好了,所以帶發修行,今年才十八歲,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 身邊隻有兩個老嬷嬷,一個小丫頭伏侍.文墨也極通,經文也不用學了, 摸樣兒又極好. 因聽見`長安'都中有觀音遺迹并貝葉遺文,去歲随了師父上來,現在西門外牟尼院住着.他師父極精演先天神數,于去冬圓寂了.妙玉本欲扶靈回鄉的,他師父臨寂遺言,說他`衣食起居不宜回鄉.在此靜居,後來自然有你的結果'.所以他竟未回鄉."王夫人不等回完,便說:"既這樣,我們何不接了他來."林之孝家的回道:"請他,他說`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笑道:"他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驕傲些,就下個帖子請他何妨."林之孝家的答應了出去,命書啟相公寫請帖去請妙玉.(18回)
B、剛過了沁芳亭,忽見岫煙顫顫巍巍的迎面走來.寶玉忙問: "姐姐那裡去?"岫煙笑道:"我找妙玉說話."寶玉聽了詫異,說道:"他為人孤癖,不合時宜,萬人不入他目.原來他推重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們一流的俗人."岫煙笑道:"他也未必真心重我,但我和他做過十年的鄰居,隻一牆之隔.他在蟠香寺修煉, 我家原寒素,賃的是他廟裡的房子,住了十年,無事到他廟裡去作伴.我所認的字都是承他所授.我和他又是貧賤之交,又有半師之分.因我們投親去了,聞得他因不合時宜 , 權勢不容,竟投到這裡來.如今又天緣湊合,我們得遇,舊情竟未易.承他青目,更勝當日. "(63回)

關于妙玉來賈府的原因,二者并不相同。
應該指出,妙玉B是金陵十二钗時期的,但不屬于“十二钗”之列。
妙玉A屬于紅樓夢時期,屬于“十二钗”之列。
五、蘇州籍女子與《金陵十二钗》
蘇州,紅樓夢裡面叫“姑蘇”。
“當日地陷東南, 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脂硯齋在這兒的批語是“是金陵”。
在曹雪芹的眼裡,《金陵十二钗》裡的“金陵”是包括蘇州的。
在七寶樓台的第二層——風月寶鑒時期——地點不是金陵。
這就有一個結論:
紅樓夢中的蘇州籍女子——妙玉、十二官(芳官等)、香菱、黛玉、邢岫煙等——要麼是在《金陵十二钗》時期在原來的基礎上新添寫的(妙玉、十二官、邢岫煙),要麼是在《金陵十二钗》時期給她改了一個蘇州的新籍貫。
六、邢岫煙與邢夫人

在75回,邢夫人有一個弟弟叫邢德全。他有一段話:

邢大舅道:"老賢甥, 你不知我邢家底裡.我母親去世時我尚小,世事不知.他姊妹三個人,隻有你令伯母年長出閣,一分家私都是他把持帶來.如今二家姐雖也出閣,他家也甚艱窘,三家姐尚在家裡, 一應用度都是這裡陪房王善保家的掌管.我便來要錢,也非要的是你賈府的, 我邢家家私也就夠我花了.無奈竟不得到手,所以有冤無處訴."

但是在49回裡,邢夫人的家世卻是這樣的:

原來邢夫人之兄嫂帶了女兒岫煙進京來投邢夫人的, 可巧鳳姐之兄王仁也正進京, 兩親家一處打幫來了.走至半路泊船時,正遇見李纨之寡嬸帶着兩個女兒____大名李紋,次名李绮____也上京.大家叙起來又是親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

二者也是矛盾的。在75回,邢夫人沒有哥哥;但在49回,卻有哥哥(邢忠)和侄女岫煙。

可以這樣解釋:75回屬于風月寶鑒時期;在《金陵十二钗》時期,曹雪芹對邢夫人的家世進行了改寫,将她改成蘇州人,有哥哥邢忠和侄女岫煙。
七、從金陵——蘇州到金陵——北京——蘇州

可以這麼說,在《金陵十二衩》時期,書中的主要人物是金陵人、蘇州人。
在《紅樓夢》時期,人物籍貫則成為金陵人、北京人、蘇州人。
原來的賈家是金陵人,《紅樓夢》中則成為北京人。
這牽涉到書中的一些列關于地點描寫的混亂。接下來我将給出一個說明,澄清一些矛盾和歧異。
八、賈家在金陵?
第4回:
(門子)一面說,一面從順袋中取出一張抄寫的‘護官符’來,遞與雨村,看時,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諺俗口碑. 其口碑排寫得明白,下面所注的皆是自始祖官爵并房次.石頭亦曾抄寫了一張,今據石上所抄雲:
  賈不假, 白玉為堂金作馬.
  阿房宮,三百裡,住不下金陵一個史.
  東海缺少白玉床, 龍王來請金陵王.
  豐年好大雪, 珍珠如土金如鐵.

“金陵一個史”“金陵王”等表明在金陵,既然“本地大族名宦之家”,那麼,說明賈史王薛都在金陵。
但是同在第4回,卻寫的是薛蟠正在準備進京時的事:

薛蟠素聞得都中乃第一繁華之地,正思一遊,便趁此機會,一為送妹待選,二為望親,三因親自入部銷算舊帳,再計新支,----其實則為遊覽上國風光之意.因此早已打點下行裝細軟, 以及饋送親友各色土物人情等類,正擇日一定起身,不想偏遇見了拐子重賣英蓮。

而且,他進京之後住在了賈家的梨香院,那麼,這就表明,賈家并不在金陵。
這表明:
葫蘆僧一事寫作于《金陵十二衩》時期,情節大概是:賈雨村上任金陵應天府,薛蟠打死馮淵。後來在《紅樓夢》時期,曹雪芹把這個故事又加上了薛蟠進京的事。因為沒協調好,所以出現了賈家既在又不在金陵的矛盾。

九、賈家——金陵、北京
在《金陵十二钗》時期,賈史王薛四大家族都在金陵。但在《紅樓夢》時期,賈家被明确放到了北京。王薛明确地還是在金陵。史家有點模糊。
1、看史湘雲,大家腦子裡很清楚:她家在金陵;但是卻一直感覺她一直就住在賈家不遠處,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解釋是有的:她的叔叔在北京做官。其實這是曹雪芹的一個處理技巧,用在某地做官來解決這個矛盾:一、原來的寫作格局中史家原本就在賈家附近;二、史家原籍金陵。
2、王家也用這個技巧。你看:
那日已将入都時,卻又聞得母舅王子騰升了九省統制,奉旨出都查邊. 薛蟠心中暗喜
展眼過了一日,原來次日就是王子騰夫人的壽誕,那裡原打發人來請賈母王夫人的。
當下已是臘月,離年日近,王夫人與鳳姐治辦年事.王子騰升了九省都檢點,賈雨村補授了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贊朝政,不題。
偏生近日王子騰之女許與保甯侯之子為妻,擇日于五月初十日過門,鳳姐兒又忙着張羅,常三五日不在家。

給人的感覺是王子騰家就在賈家附近,又仿佛隻是在北京做官。

3、薛家就不同;原來兩家根本就住的不遠:同在金陵;現在是薛家從金陵投奔到北京的賈家。所以寫作變動就很大。可以斷言,凡是涉及到投奔的事,都是後來添加或改寫的。
十、給大家一個典型的事後修改的例子:

原來邢夫人之兄嫂帶了女兒岫煙進京來投邢夫人的, 可巧鳳姐之兄王仁也正進京, 兩親家一處打幫來了.走至半路泊船時,正遇見李纨之寡嬸帶着兩個女兒____大名,次名李绮____也上京.大家叙起來又是親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後有薛蟠之從弟薛蝌,因當年父親在京時已将胞妹薛寶琴許配都中梅翰林之子為婚,正欲進京李紋發嫁,聞得王仁進京,他也帶了妹子随後趕來.所以今日會齊了來訪投各人親戚.(49回)

第49回、50回的主體是《金陵十二钗》時寫的,那時,“岫煙”“李紋”“李绮”“薛寶琴”都屬于“十二钗”,當然也是金陵人和蘇州人。一些金陵人和蘇州人在金陵的賈家聚首而已。
現在的這一段隻有在賈家已經被轉到北京才有可能。
所以,這一段是後來添加的。
十一、甄家與蘇州

第2回:
雨村道:"去歲我到金陵地界,因欲遊覽六朝遺迹,那日進了石頭城,從他老宅門前經過.街東是甯國府,街西是榮國府,二宅相連,竟将大半條街占了.
雨村笑道: "去歲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薦我到甄府處館.我進去看其光景,誰知他家那等顯貴, 卻是個富而好禮之家,倒是個難得之館.

這裡,賈寶玉和甄寶玉居然都住在金陵。這跟紅樓夢的一般描寫不符。
很明顯,第一處是《金陵十二钗》時期;第二處是《紅樓夢》。
在《紅樓夢》時期,賈寶玉在北京,甄寶玉在金陵。
那麼,《金陵十二钗》時期,如果,賈寶玉在金陵,那麼甄寶玉在哪裡?

根據上面的規律,即《金陵十二钗》的地點體系是:南京——蘇州。
可以斷言:在蘇州。

這裡僅僅是在探讨成書過程,在後面涉及曹雪芹家世和原型的部分,我們将再次回到這一點:甄家在蘇州。因為這涉及到蘇州李煦的事。
為方便理解,我将紅樓夢中出現甄家的部分一一列舉出來:
第2回
雨村笑道: "去歲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薦我到甄府處館.我進去看其光景,誰知他家那等顯貴, 卻是個富而好禮之家,倒是個難得之館.但這一個學生,雖是啟蒙,卻比一個舉業的還勞神.說起來更可笑,他說:`必得兩個女兒伴着我讀書,我方能認得字, 心裡也明白,不然我自己心裡糊塗.

第7回

至掌燈時分,鳳姐已卸了妝,來見王夫人回話: "今兒甄家送了來的東西,我已收了.咱們送他的,趁着他家有年下進鮮的船回去,一并都交給他們帶了去罷?"

第16回

趙嬷嬷道:"那是誰不知道的?如今還有個口号兒呢,說`東海少了白玉床,龍王來請江南王',這說的就是奶奶府上了.還有如今現在江南的甄家,嗳喲喲,好勢派!獨他家接駕四次,若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誰也不信的.别講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竟顧不得了."

第56回

剛說着, 隻見林之孝家的進來說:"江南甄府裡家眷昨日到京,今日進宮朝賀.此刻先遣人來送禮請安. "說着,便将禮單送上去.

第63回
閑言少述,且說當下衆人都在榆蔭堂中以酒為名,大家頑笑,命女先兒擊鼓.平兒采了一枝芍藥, 大家約二十來人傳花為令,熱鬧了一回.因人回說:"甄家有兩個女人送東西來了."探春和李纨尤氏三人出去議事廳相見,

第71回
賈母因問道 : "前兒這些人家送禮來的共有幾家有圍屏?"鳳姐兒道:"共有十六家有圍屏,十二架大的,四架小的炕屏.内中隻有江南甄家一架大屏十二扇,大紅緞子缂絲`滿床笏',一面是泥金`百壽圖'的,是頭等的.

第74回
你們别忙,自然連你們抄的日子有呢!你們今日早起不曾議論甄家,自己家裡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們也漸漸的來了.可知這樣大族人家, 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

第75回
跟從的老嬷嬷們因悄悄的回道:"奶奶且别往上房去.才有甄家的幾個人來, 還有些東西,不知是作什麼機密事.奶奶這一去恐不便."尤氏聽了道:"昨日聽見你爺說,看邸報甄家犯了罪,現今抄沒家私,調取進京治罪.怎麼又有人來?"老嬷嬷道:"正是呢.才來了幾個女人,氣色不成氣色,慌慌張張的,想必有什麼瞞人的事情也是有的 ."
尤氏等遂辭了李纨,往賈母這邊來.賈母歪在榻上,王夫人說甄家因何獲罪,如今抄沒了家産,回京治罪等語.賈母聽了正不自在
佩鳳道:"爺說早飯在外頭吃,請奶奶自己吃罷."尤氏問道:"今日外頭有誰?" 佩鳳道:"聽見說外頭有兩個南京新來的,倒不知是誰."說話之間,賈蓉之妻也梳妝了來見過.

涉及甄寶玉的關鍵脂批有兩個:
第1回:
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
注:甄玉、賈玉一幹人
第18回
太監出來,隻點了四出戲:
  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
  第三出, <<仙緣>>,第四出,<<離魂>>.
其中《仙緣》
注:《邯鄲夢》中伏甄寶玉送玉。
十二、石頭記中就有甄寶玉

論證在涉及甄士隐的部分,這裡主要先讨論甄家,所以僅僅是提示一下。
甄士隐度脫的部分是紅樓夢這座七寶樓台的第一層即石頭記中就有的,其中的好了歌解注就是對石頭記基本的情節内容的基本概括,其中的“展眼乞丐人皆謗”就是對甄寶玉和賈寶玉兩人幾乎共同的命運的一種概括。真、假互現。
十三、關于甄寶玉的夢
在前八十回中,甄寶玉一次也沒出現,但是通過别人,他倒是出現了兩次:
1、在賈雨村的嘴裡;2、在賈寶玉的夢裡。
在賈雨村的嘴裡那次,說甄寶玉家在金陵,且描寫的是甄寶玉喜歡女孩的性格,可以判定是《紅樓夢》時期;
在賈寶玉的夢裡(56回)的那次也可以基本判定是在《紅樓夢》時期。
比如湘雲的“你逃走到南京找那一個去.”和“隻見榻上少年說道:"我聽見老太太說,長安都中也有個寶玉,和我一樣的性情”都表明甄寶玉在南京,而賈寶玉在北京。
甄寶玉的情節一直萦繞在曹雪芹的寫書的過程中,從一開始寫就是。
賈寶玉的夢體現了這一點:不僅是真假問題,命運相同問題。
還有心理學上所謂的鏡像問題——當你見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時,你會懷疑自己的行為。
曹雪芹的設計是這樣的:一旦賈寶玉見到甄寶玉,就是他認為自己的過往都是一場夢,見到的那一刻就是覺醒的那一刻,醒悟自己命運的那一刻,接着就是出家。所以,見到甄寶玉應該就是最後一回,懸崖撒手之前的事。56回是個極強的暗示段落。

元春點的四出戲可以看做是曹雪芹在《紅樓夢》時期對他的這部巨作的最後籌劃——盡管沒有完成。
但是,這四部戲的順序是否可以調整?
是先“豪宴”還是先“乞巧”?是先“仙緣”還是先“離魂”,我想曹雪芹還是經過了一個變化的。
如果是先“豪宴”,那麼就是賈家惹禍先于元春死。
如果是先“乞巧”,那麼就是元春死後賈家衰敗。
由吳世昌——張愛玲的考證,我們基本可以知道:曹雪芹曾經的是:元春先死,其後才是賈家衰敗。
而現在的順序可以看出是:賈家惹禍先于元春死。
就是說,按照現在的順序,先“豪宴”是對的。
那麼,先“仙緣”後“離魂”應該也是對的。
但是,這樣一來,就是寶玉先醒悟,然後黛玉死。
這與我們一般見到的證據不吻合——證據總是指向:黛玉死、寶玉出家。
是否曹雪芹在最後的時刻改變了主意,或者另有含義。下面我、我們将接着讨論。
十四、送東西的甄家
上面我列舉了涉及甄家的一共是八條。除了第2回的賈雨村介紹甄寶玉外、第16回顯示甄家富有之外。其它六條都與甄家往賈家“送東西”有關。
其中的56、71兩回是一般的送禮(賈母生日)
74、75回是甄家被抄家,和把一些應該被抄的東西偷偷放在賈家。
這應該是《金陵十二钗》時期賈家惹禍的緣起:隐匿。
7回、63回還是送東西,這應該是轉移家産的前兆。

涉及送東西的其他各回都在後邊,但是第7回卻在前邊。說明第7回的相關部分應該是《紅樓夢》時期從後邊提過來的。這一點,在讨論“借當事件”時将讨論。
另外,第七回中提供了兩個信息:趁着他家有年下進鮮的船回去。
第一是時間:年前;第二是“船”,說明甄家在蘇州不謬。
十五、冷香

第19回:

寶玉總未聽見這些話, 隻聞得一股幽香,卻是從黛玉袖中發出,聞之令人醉魂酥骨.寶玉一把便将黛玉的袖子拉住,要瞧籠着何物.黛玉笑道:"冬寒十月,誰帶什麼香呢."寶玉笑道:"既然如此,這香是那裡來的?"黛玉道:"連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櫃子裡頭的香氣, 衣服上熏染的也未可知."寶玉搖頭道:"未必,這香的氣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餅子,香ゃ子,香袋子的香."黛玉冷笑道:"難道我也有什麼`羅漢'`真人'給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沒有親哥哥親兄弟弄了花兒,朵兒,霜兒,雪兒替我炮制.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罷了."
  ------寶玉方住了手,笑問道:"你還說這些不說了?"黛玉笑道:"再不敢了."一面理鬓笑道:"我有奇香,你有`暖香'沒有?"
  寶玉見問,一時解不來,因問:"什麼`暖香'?"黛玉點頭歎笑道:"蠢才,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來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沒有`暖香'去配?"寶玉方聽出來.寶玉笑道:"方才求饒,如今更說狠了."說着,又去伸手.黛玉忙笑道:"好哥哥,我可不敢了." 寶玉笑道:"饒便饒你,隻把袖子我聞一聞."說着,便拉了袖子籠在面上,聞個不住.
黛玉對寶玉常常諷刺,但黛玉是聰明人,語言功夫相當了得,常常是因話就話。但是這裡的幾句話在前面幾回卻找不到相關段落。
但如真的找的話,還是有的。
“你有玉,人家就有金來配”在第8回。

寶钗看畢,又從新翻過正面來細看,口内念道:"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念了兩遍, 乃回頭向莺兒笑道: "你不去倒茶,也在這裡發呆作什麼?"莺兒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象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

偏偏第8回,也有關于香的事:

寶玉此時與寶钗就近,隻聞一陣陣涼森森甜絲絲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氣,遂問: "姐姐熏的是什麼香?我竟從未聞見過這味兒."寶钗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 熏的煙燎火氣的. "寶玉道:"既如此,這是什麼香?"寶钗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藥的香氣."寶玉笑道:"什麼丸藥這麼好聞?好姐姐,給我一丸嘗嘗."寶钗笑道:"又混鬧了,一個藥也是混吃的?"

但是沒有提到香的名字——冷香丸。因此,黛玉的“人家有`冷香',你就沒有`暖香'去配”這句話便沒有了着落。但是再往前:第7回有。

周瑞家的又問道:"這藥可有名子沒有呢?"寶钗道:"有. 這也是那癞頭和尚說下的,叫作`冷香丸'."

但是問題是,第一,第7、8回和19回中間隔的不僅是10來回,而且就時間上來說少說也得一兩年,黛玉能記這麼長時間?第二,第7、8回中的相關段落中黛玉都不在場,她怎麼知道的?
可能的解釋是:要麼第7、8回是從後面提前面去的;要麼是19回是從前面拖到後面去的。我的選擇是:第7、8回是從後面提前面去的。而且是經過了修改。這才造成黛玉的話沒有了着落。
還有一點:黛玉的話中的這一句“`羅漢'`真人'給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沒有親哥哥親兄弟弄了花兒,朵兒,霜兒,雪兒替我炮制.”
寶钗明明說的是“癞頭和尚”難道在早期版本裡不是“癞頭和尚”,而是“羅漢'和`真人'”
“親哥哥親兄弟”也沒有背景,如果非找不可,可以相似的是28回:

上日薛大哥親自和我來尋珍珠,我問他作什麼,他說配藥。

最後,關于香的話題,還涉及到元春:

寶钗轉眼瞥見,便趁衆人不理論,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 紅香綠玉'四字,改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偏用`綠玉'二字,豈不是有意和他争馳了?況且蕉葉之說也頗多,再想一個字改了罷."

元春不喜歡的是“香”字。很可能,元春的死是與另一個名字中有“香”的妃子有關。——事見“娘娘奪錦”夢的部分。

這一系列關于香的是同一時期寫的。都在《紅樓夢》時期,并經過幾次修改
十六、“癞頭和尚”與金玉姻緣
如果我們将上面的内容再梳理一面就會發現:
第7回、第8回都涉及到“癞頭和尚”,而“癞頭和尚”單獨出現一共有3次,再有一次,就是林黛玉叙述自己的病的時候:

那一年我三歲時, 聽得說來了一個癞頭和尚,說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從.他又說: 既舍不得他,隻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 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這三次,癞頭和尚單獨出現的三次,都與金玉姻緣有關,就是說,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事是很晚才被加入進來的。從上面的一系列關聯看:《金陵十二钗》時期沒有金玉姻緣的事,隻有在《紅樓夢》時期,金玉姻緣的事才被加進來。進一步,凡是提到金玉姻緣的,都是《紅樓夢》時期新加或修改的。例如:

這裡寶钗隻剛做了兩三個花瓣,忽見寶玉在夢中喊罵說:""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麼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薛寶钗聽了這話,不覺怔了.(36回)

這樣一個段落是後來加的。
十七、作者與成書的一個簡潔說明。

關于紅樓夢的成書和作者,紅學界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相信曹雪芹自己的話,總是按自己的需要來解釋相關段落。我這裡按照曹雪芹的原話來解釋。不需引申,别相信曹雪芹隐藏了什麼。

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 石頭記>>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披 閱十載,增删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钗>>.

這一段是關鍵。
1、關于作者。有三個,一是石頭;二是空空道人,三是曹雪芹。石頭是蘇州李鼎,寫的是紅樓夢這座七寶樓台的第一層,即石頭記;空空道人尚不知是何人,他寫的是第二層,即風月寶鑒。
曹雪芹寫的是三、四層,即金陵十二钗和紅樓夢。
如此而已。
2、關于成書。
當蘇州李鼎将自身的經曆寫成一部小書後,最初是空空道人将之改成一本風月寶鑒,後交到曹雪芹手中後,曹雪芹根據自身經曆的事将一些素材加進風月寶鑒裡,邊加邊改。
但至死也沒有完成此書。就是說,紅樓夢未能完成。
3、我關于紅樓夢的成書和作者的說法的概括是:
一書多改,三個作者。但書未寫完。 風月寶鑒之前的幾部有沒有完本? 按照我個人的看法——隻是我個人的。
1、石頭記——寫完了。
2、風月寶鑒——寫完了。
3、金陵十二钗——未完
4、紅樓夢——未完
十八、薛蝌的結婚?

第76回

賈母因笑道:“往年你老爺們不在家,咱們都是請過姨太太來大家賞月,卻十分熱鬧。忽一時想起你老爺來,又不免想到母子夫妻兒女不能一處,也都沒興。及至今年你老爺來了,正該大家團圓取樂,又不便請他們娘兒們來說笑說笑,況且他們今年又添了兩口人,也難撂下他們跑到這裡來。偏又把鳳丫頭病了,有他一個人說說笑笑,還抵得十個人的空兒:可見天下事總難十全!”說畢,不覺長歎一聲,随命拿大杯來斟熱酒。

(湘雲)因說:“你是個明白人,還不自己保養。可恨寶姐姐琴妹妹天天說親道熱,早已說今年中秋要大家一處賞月,必要起詩社,大家聯句。到今日,便扔下咱們自己賞月去了,社也散了,詩也不做了。倒是他們父子叔侄縱橫起來!你可知宋太祖說的好:‘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們不來,咱們兩個竟聯起句來,明日羞他們一羞。”黛玉見他這般勸慰,也不肯負他的豪興。
賈母和湘雲的話證明:
這個中秋薛蟠和薛蝌都結了婚。否則,“他們今年又添了兩口人”中的“兩口人”何解?
但是第79回才叙述薛蟠結婚,而薛蝌則根本沒提。
說明:79回原來在76回之前。
但是問題在于,在79回叙述薛蟠的結婚,根本就沒有薛蝌的事,這不大正常。更可能的是:
79回很可能風月寶鑒就有,後來在《金陵十二钗》中改寫成目前的79回,薛蝌在之後才來。接着薛蟠、薛蝌的結婚的描寫,但是這個版本被删去(所以,薛蝌的結婚沒有了蹤影)。無奈何隻要又拿出薛蝌結婚以前的版本,即目前的79回。
總之,目前的這個版本很早,因為還沒有薛蝌。
還有一條:

香菱早已跑到薛姨媽跟前,痛哭哀求,不願出去,情願跟姑娘。薛姨媽隻得罷了。自此,後來香菱果跟随寶钗去了,把前面路徑竟自斷絕。雖然如此,終不免對月傷悲,挑燈自歎。

這裡的寶钗還沒有從大觀園裡搬出來,還沒有搜檢大觀園的事。
十九、薛蟠和賈琏

之所以說79回極早,是因為其文筆。其次,其故事又與現在的紅樓夢犯重複。
如,薛蟠—金桂—秋蟾—香菱的故事像賈琏—鳳姐—秋桐—尤二姐;趙姨娘的魇魔法在這裡也出現了一次。

1、凡這長安那城裡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這是賈家在南京。
2、也巴不得早些過來,又添了一個做詩的人了。——香菱學詩之後。
3、寶玉笑道:“這有什麼不懂的?隻怕再有個人來,薛大哥就不肯疼你了。”聞得這夏家小姐十分俊俏,也略通文翰,寶玉恨不得就過去一見才好。這百日内,隻不曾拆毀了怡紅院,和這些丫頭們無法無天,凡世上所無之事,都玩耍出來,如今且不消細說——這裡的寶玉,有些污濁的痕迹。

可以這麼說,這裡的薛蟠故事沒有一個痕迹能說明它在《紅樓夢》,即便在《金陵十二钗》也應該在薛蝌來之前的那個版本。
這同一回的迎春故事基本情況和薛蟠差不多。來自風月寶鑒,修改時間也近似。由于這個原因,二者在一回。
二十、薛蝌的父親?

(湘雲)因說:“你是個明白人,還不自己保養。可恨寶姐姐琴妹妹天天說親道熱,早已說今年中秋要大家一處賞月,必要起詩社,大家聯句。到今日,便扔下咱們自己賞月去了,社也散了,詩也不做了。倒是他們父子叔侄縱橫起來!你可知宋太祖說的好:‘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們不來,咱們兩個竟聯起句來,明日羞他們一羞。”黛玉見他這般勸慰,也不肯負他的豪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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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的一句“他們父子叔侄”的父子是“薛蝌”和他的父親;叔侄是薛蟠和薛蝌的父親。
那麼,在原來的《金陵十二钗》中,給薛蝌訂婚的就不可能是薛姨媽,而隻能是薛蝌的父親。薛蝌父親的事和薛蝌結婚的事是在《紅樓夢》時期删去的。
這也說明,第76回是《金陵十二钗》時寫的
二十一、迎春問題

二小姐乃赦老爹之妾所出,名迎春,三小姐乃政老爹之庶出,名探春,四小姐乃甯
府珍爺之胞妹,名喚惜春.因史老夫人極愛孫女,都跟在祖母這邊一處讀書,聽得個個不錯.
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這麼苦!從小兒沒了娘,幸而過嬸娘這邊來過了幾年心淨日子。如今偏又是這麼個結果!’”

邢夫人見他這般,因冷笑道:"總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 一對兒赫赫揚揚,琏二爺鳳奶奶,兩口子遮天蓋日,百事周到,竟通共這一個妹子,全不在意.但凡是我身上掉下來的,又有一話說,-----隻好憑他們罷**. 況且你又不是我養的,你雖然不是同他一娘所生,到底是同出一父,也該彼此瞻顧些,也免别人笑話.我想天下的事也難較定,你是大老爺跟前人養的,這裡探丫頭也是二老爺跟前人養的,出身一樣.如今你娘死了,從前看來你兩個的娘,隻有你娘比如今趙姨娘強十倍的,你該比探丫頭強才是.怎麼反不及他一半!誰知竟不然,這可不是異事. 倒是我一生無兒無女的,一生幹淨,也不能惹人笑話議論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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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迎春問題,劉世德先生有很詳細的說明,網友可以參看,我隻是給出自己的一個解釋。
迎春在風月寶鑒裡就有,大概是這樣的:賈琏是賈赦妻所生,邢夫人和迎春的娘都是妾。
為什麼迎春跟着王夫人住?
我的解釋是:風月寶鑒裡根本就沒有賈政。
在《金陵十二钗》裡,曹雪芹才加入賈政這個人。同時,開始設想“十二钗”和大觀園。
為了讓迎春放進大觀園,和諸钗一起。就設想了賈政養之一處理方案。目的在于避開一旦涉及賈赦就無法避開的風月色彩。
從風月寶鑒到金陵十二钗(五次增删)的過程一直就是不停地去掉圍繞賈赦的風月故事。我們看到的現在的紅樓夢保留的賈赦的很少了——引人注目隻有欲納鴛鴦的事。
關鍵點:避開風月,保持潔淨。
二十二、父親未死的薛寶琴

50回:
薛姨媽心中因也遂意,隻是已許過梅家了,因賈母尚未說明,自己也不拟定,遂半吐半露告訴賈母道:“可惜了這孩子沒福,前年他父親就沒了。他從小兒見的世面倒多,跟他父親四山五嶽都走遍了。他父親好樂的,各處因有買賣,帶了家眷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到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在這裡,把他許了梅翰林的兒子,偏第二年他父親就辭世了。如今他母親又是痰症。”
76回:
倒是他們父子叔侄縱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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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面說過,“父子叔侄”意味着寶琴的父親未死,這與50回沖突。
在早期的《金陵十二钗》裡,寶琴的父親是未死的。現在的父母傷亡是《紅樓夢》時期的改寫。
再有。
57回:
寶钗聽了,愁歎道:“偏梅家又合家在任上,後年才進來。若是在這裡,琴兒過去了,好再商議你的事,離了這裡就完了。如今不完了他妹妹的事,也斷不敢先娶親的。如今倒是一件難事。再遲兩年,我又怕你熬煎出病來。等我和媽媽再商議。”
按照這裡的意思是:必須是妹妹先結婚,哥哥才能結婚;那麼“多了兩個人”就意味着寶琴應該已經結婚了——實際上,和梅家的親事也是後來加的。《金陵十二钗》時期的寶琴沒有訂婚,賈母的提親之意(50回)并不糊塗。
二十三、最早的薛寶琴
1、早期的——《金陵十二钗》時期的——薛寶琴父親未死、也未許配梅家,甚至有沒有哥哥也都不一定,因為所有出現薛蝌的把相關段落都是後加的。
2、那時,薛寶琴家住在金陵、賈家也在金陵,那麼,薛寶琴有什麼必要一直住在賈家?事實上,她并未一直住在賈家。現在的《紅樓夢》中設計讓她住在賈母處,目的就是:她沒有住在大觀園。
二十四、薛寶琴什麼時候開始出現?
薛寶琴出現的很早,甚至可以說,比惜春還早。
現在的《紅樓夢》中是讓她和李紋、李绮、岫煙一起出現的。
證據如下:在寶琴出現以後,在她出現的場合,往往是她和湘雲、寶钗、黛玉在一起,完全沒有迎春、惜春,也似乎沒有人想起她們的存在。
如70回的桃花和柳絮詩歌,以及放風筝,居然沒有人提迎春、惜春。
63回裡,群芳開夜宴裡有寶琴而沒有迎春、惜春
57回裡,寶玉得病,也沒有迎春、惜春看視——但另外兩回寶玉得病卻有——卻提到了寶琴。
順便我們開可以糾正一個曹雪芹的錯誤,見52回。

剛到院門外邊,忽見寶琴小丫頭名小螺的從那邊過去。寶玉忙趕上問:“那裡
去?”小螺笑道:“我們二位姑娘都在林姑娘屋裡呢,我如今也往那裡去。”寶玉聽了,轉步也便和他往潇湘館來。不但寶钗姐妹在此,且連岫煙也在那裡。四人團坐在熏籠上叙家常。

“四人”是誰?黛玉、寶钗、寶琴、岫煙。
但是事實上,從後面看,有湘雲而無岫煙。

這裡也說明,黛玉、寶钗、寶琴、湘雲常在一起,而岫煙是後來添加的。

補充内容 (2012-1-16 23:29):
這裡論述有失誤,但結論一樣。
二十五、賈母為什麼提親?

當然,正确的提問方法是:曹雪芹為什麼讓賈母提親?
金玉姻緣和木石姻緣的事是《紅樓夢》裡才開始有的,《金陵十二钗》裡還沒有。
在《金陵十二钗》裡,一開始是黛玉與寶钗的沖突,但是這個沖突是黛玉的誤解,誤解最終被解除,但是,沒有了誤會也就意味着沒有了沖突。寶琴這裡代表着一種新沖突的出現,賈母和黛玉的沖突,賈母有些不喜歡黛玉的有點個性的性格(仕途經濟與西廂記之間的沖突)。按說,《金陵十二钗》倒有點像高鹗版的《紅樓夢》。
在《紅樓夢》裡,曹雪芹開始修改這種比較一般化的設計。他的新方案是強調一種命運悲劇。黛玉和賈母沒有了沖突,賈母完全支持黛玉和寶玉。但是黛玉與寶钗有沖突,且這種沖突是命運性的,所謂金玉姻緣和木石姻緣。賈家敗落,寶玉入獄、黛玉病死、寶钗嫁寶玉、寶玉出家。
但這不是結束。曹雪芹最後的設計是:寶玉出家,黛玉病死(或上吊)——還淚,薛家破敗,寶钗凍餓而死。
寶玉為什麼出家?看破紅塵,斬情斷愛。
脂硯齋有批:寶玉之情,今古無人可比,固矣。然寶玉有情極之毒,亦世人莫忍為者,看至後半部則洞明矣。此是寶玉三大病也。寶玉有此世人莫忍為之毒,故後文方有"懸崖撒手"一回。若他人得寶钗之妻、麝月之婢,豈能棄而為僧哉?此寶玉一生偏僻處。
事實上,在曹雪芹死前的最後一個設計裡,寶玉之情毒比這裡還要厲害:因為他放棄的是黛玉。
黛玉和寶钗都是可憐而多情的女孩。
這是完美《紅樓夢》。
二十六、薛寶琴與秦可卿
薛寶琴是曹雪芹作為一個年輕男人的想法——塑造一個理想女性,“兼美”,一人兼有寶钗、黛玉、湘雲之美。當然最終塑造的薛寶琴是失敗的。然而正是這個失敗是曹雪芹開始醒悟到世間沒有什麼完美。——“美中不足今方信”。從而曹雪芹開始塑造不完美女性的開端——黛玉和寶钗、湘雲都是不完美的。并表達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
在《紅樓夢》第五回裡,曹雪芹曲折地表達了這種看法,在賈寶玉的夢裡,他移情于秦可卿——夢裡叫“兼美”。“兼美”隻能出現于夢裡,這是曹雪芹的一個溫和的諷刺。有趣的是,這個“兼美”又和一個風情女子結合在一起(秦可卿)——還是不完美。
可以這麼說,沒有塑造薛寶琴的失敗就不會有賈寶玉和“兼美”在夢裡的結合。
二十七、岫煙的月錢

56回:
平兒悄問:“回什麼?”秋紋道:“問一問寶玉的月錢、我們的月錢,多早晚才領?”平兒道:“這什麼大事!你快回去告訴襲人,說我的話:憑有什麼事,今日都别回。若回一件管駁一件,回一百件管駁一百件。”——————那時趙姨娘已去,三人在闆床上吃飯,寶钗面南,探春面西,李纨面東。衆媳婦皆在廊下靜候,裡頭隻有他們緊跟常侍的丫鬟伺候,别人一概不敢擅入。

57回:
寶钗笑問他:“這天還冷的很,你怎麼倒全換了夾的了?”岫煙見問,低頭不答。寶钗便知道又有了原故,因又笑問道:“必定是這個月的月錢又沒得,鳳姐姐如今也這樣沒心沒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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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56回中,是寶钗協助李纨、探春理家——鳳姐病了。月錢的事現在歸探春管。寶钗不會不知道。但是,57回,寶钗的話就有點莫名其妙了,就是裝糊塗,難道岫煙不知道?
可能的解釋是:57回要麼不在現在這個地方,要麼,探春理家是後加的。
紅樓夢關于鳳姐得病,可以說是十分混亂。這裡先列一下相關段落。
55回;
且說榮府中剛将年事忙過,鳳姐兒因年内年外操勞太過,一時不及檢點,便小月了,不能理事,天天兩三個大夫用藥。------隻說過了一月,鳳姐将養好了,仍交給他。誰知鳳姐賦氣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養,平生争強鬥智,心力更虧,故雖系小月,竟着實虧虛下來。一月之後,又添了下紅之症。他雖不肯說出來,衆人看他面目黃瘦,便知失于調養。王夫人隻令他好生服藥調養,不令他操心。他自己也怕成了大症,遺笑于人,便想偷空調養,恨不得一時複舊如常。誰知服藥調養,直到三月間,(誰知一直服藥調養到八九月間,)才漸漸的起複過來,下紅也漸漸止了。此是後話。
61回
平兒道:“何苦來操這心?‘得放手時須放手’,什麼大不了的事,樂得施恩呢。依我說,縱在這屋裡操上一百分心,終久是回那邊屋裡去的,沒的結
些小人的仇恨,使人含恨抱怨。況且自己又三災八難的,好容易懷了一個哥兒,到了六七個月還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勞太過、氣惱傷着的?如今趁早兒見一半不見
一半的,也倒罷了。”一席話說的鳳姐兒倒笑了,道:“随你們罷!沒的怄氣。”平兒笑道:“這不是正經話?”
67回
卻說襲人因寶玉出門,自己作了回活計。忽想起鳳姐身上不好,這幾天也沒有
過去看看,況聞賈琏出門,正好大家說說話兒,便告訴晴雯:“好生在屋裡,别都
出去了,叫二爺回來抓不着人。”
71回
這幾日尤氏晚間也不回那府去,白日間待客,晚上陪賈母玩笑,又幫着鳳姐料
理出入大小器皿以及收放禮物。晚上往園内李氏房中歇宿。這日伏侍過賈母晚飯
後,賈母因說:“你們乏了,我也乏了,早些找點子什麼吃了,歇歇去罷。明兒還
要起早呢。”尤氏答應着,退出去,到鳳姐兒屋裡來吃飯。
72回
鴛鴦悄問道:“你奶奶這兩日是怎麼了?我近來看
着他懶懶的。”平兒見問,因房内無人,便歎道:“他這懶懶的,也不止今日了。這
有一月前頭,就是這麼着。這幾日忙亂了幾天,又受了些閑氣,從新又勾起來。這
兩日比先又添了些病,所以支不住,就露出馬腳來了。”鴛鴦道:“既這樣,怎麼不
早請大夫治?”平兒歎道:“我的姐姐,你還不知道他那脾氣的?别說請大夫來吃藥,
我看不過,白問一聲‘身上覺怎麼樣’,他就動了氣,反說我咒他病了。饒這樣,
天天還是察三訪四。自己再不看破些,且養身子!”鴛鴦道:“雖然如此,到底該請
大夫來瞧瞧是什麼病,也都好放心。”平兒歎道:“說起病來,據我看也不是什麼小
症候。”鴛鴦忙道:“是什麼病呢?”平兒見問,又往前湊了一湊,向耳邊說道:“隻
從上月行了經之後,這一個月,竟瀝瀝淅淅的沒有止住。這可是大病不是?”鴛鴦
聽了忙答應道:“嗳喲,依這麼說,可不成了‘血山崩’了嗎?”
73回
當下邢
夫人尤氏等都過來請安,李纨鳳姐及姊妹等皆陪侍,聽賈母如此說,都默無所答。
獨探春出位笑道:“近因鳳姐姐身子不好幾日,園裡的人,比先放肆許多。先前不
過是大家偷着一時半刻,或夜裡坐更時三四個人聚在一處,或擲骰,或鬥牌,小玩
意兒,不過為着熬困起見。如今漸次放誕,竟開了賭局,甚至頭家局主,或三十吊
五十吊的大輸赢。半月前竟有争鬥相打的事。”賈母聽了,忙說:“你既知道,為
什麼不早回我來?”探春道:“我因想着太太事多,且連日不自在,所以沒回,隻
告訴大嫂子和管事的人們,戒饬過幾次,近日好些了。”
74回
鳳姐見司棋低頭不語,也并無畏懼慚愧之意,倒覺可異。料此時夜深,且不必
盤問,隻怕他夜間自尋短志,遂喚兩個婆子監守,且帶了人,拿了贓證,回來歇息,
等待明日料理。誰知夜裡下面淋血不止,次日便覺身體十分軟弱起來,遂掌不住,
請醫診視;開方立案,說要保重而去。老嬷嬷們拿了方子,回過王夫人,不免又添
一番愁悶,遂将司棋之事暫且擱起。

75回
又告訴他們說:“今日一早不見動靜,打聽鳳丫頭病着,就打發人四下
裡打聽王善保家的是怎麼樣。回來告訴我說:‘王善保家的挨了一頓打,嗔着他多
事。’”
77回
話說王夫人見中秋已過,鳳姐病也比先減了,雖未大愈,然亦可以出入行走得
了,仍命大夫每日診脈服藥。又開了丸藥方來,配“調經養榮丸”。因用上等人參
二兩,王夫人取時,翻尋了半日,隻向小匣内尋了幾枝簪挺粗細的。
二十八、鳳姐得病的順序
鳳姐得病在《紅樓夢》這座七寶樓台的各層中是不一樣的。
在《石頭記》和《風月寶鑒》中,鳳姐先是懷孕,懷孕期間得知賈琏偷娶尤二姐,要強的她忍不住大鬧甯國府,害死尤二姐,勞累過度,結果導緻流産,身體虛弱。沒有生兒子,這就是後來賈琏休她的第一理由;被休後,又染絕症,不治而死。這是《石頭記》和《風月寶鑒》時期鳳姐的結局。這個時期鳳姐的病的描寫殘存的就是67回。
現在我們看現在的《紅樓夢》的目錄:

第五十五回辱親女愚妾争閑氣欺幼主刁奴蓄險心
第五十六回敏探春興利除宿弊識寶钗小惠全大體
第五十七回慧紫鵑情辭試忙玉慈姨媽愛語慰癡颦
第五十八回杏子陰假鳳泣虛凰茜紗窗真情揆癡理

第七十一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鴛鴦女無意遇鴛鴦
第七十二回王熙鳳恃強羞說病來旺婦倚勢霸成親
第七十三回癡丫頭誤拾繡春囊懦小姐不問累金鳳
第七十四回惑奸讒抄檢大觀園矢孤介社絕甯國府
第七十五回開夜宴異兆發悲音賞中秋新詞得佳谶
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凹晶館聯詩悲寂寞
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風流美優伶斬情歸水月
第七十八回老學士閑征危畫詞癡公子杜撰芙蓉诔

但是在《金陵十二钗》中的順序是這樣的:
54、72、73、74、75、76、77、78——55、56、57、58.

就是說,現在的順序和《金陵十二钗》的順序被颠倒了。這才導緻了關于鳳姐得病的混亂。
二十九、借當事件
借當事件——張愛玲的說法——是這樣一回事:
53回:

賈珍笑道:“所以他們莊客老實人:‘外明不知裡暗的事’,‘黃柏木作了磬槌子——外頭體面裡頭苦。’”賈蓉又說又笑向賈珍道:“果真那府裡窮了,前兒我聽見二嬸娘和鴛鴦悄悄商議,要偷老太太的東西去當銀子呢。”

72回:
賈琏忙也立起身來,說道:“好姐姐,略坐一坐兒,兄弟還有一事相求。”說着,便罵小丫頭:“怎麼不沏好茶來?快拿幹淨蓋碗,把昨日進上的新茶沏一碗來!”說着,向鴛鴦道:“這兩日,因老太太千秋,所有的幾千兩都使了。幾處房租、地租,統在九月才得,這會子竟接不上。明兒又要送南安府裡的禮,又要預備娘娘的重陽節,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至少還得三二千兩銀子用,一時難去支借。俗語說的好:‘求人不如求己。’說不得姐姐擔個不是,暫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銀家夥,偷着運出一箱子來,暫押千數兩銀子,支騰過去。不上半月的光景銀子來了,我就贖了交還,斷不能叫姐姐落不是。”鴛鴦聽了,笑道:“你倒會變法兒!虧你怎麼想了。”賈琏笑道:“不是我撒謊:若論除了姐姐,也還有人手裡管得起千數兩銀子;隻是他們為人都不如你明白有膽量,我和他們一說,反吓住了他們。所以我‘甯撞金鐘一下,不打铙钹三千’。”一語未了,賈母那邊小丫頭子忙忙走來找鴛鴦,說:“老太太找姐姐呢。這半日,我那裡沒找到?卻在這裡。”鴛鴦聽說,忙着去見賈母。

第7回

這鳳姐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向窗外叫:“蓉兒回來!”外面幾個人接聲說:“請蓉大爺回來呢!”賈蓉忙回來,滿臉笑容的瞅着鳳姐,聽何指示。那鳳姐隻管慢慢吃茶,出了半日神,忽然把臉一紅,笑道:“罷了,你先去罷。晚飯後你來再說罷。這會子有人,我也沒精神了。”賈蓉答應個是,抿着嘴兒一笑,方慢慢退去。

第72回賈琏才向鴛鴦借當,為何在53回賈蓉就聽說了。張愛玲懷疑原本72回在53回之前。并且中間還隔了個8回中的相關段落——賈蓉晚上晚飯後去拿玻璃炕屏,順耳聽到借當的事。

如果張愛玲的猜測合理,那麼,順序就應該是第72回——53回這個順序。
三十、晴雯的病好沒好?
如果張愛玲的猜測合理,即72回在53回之前,在不在52回之前呢?
不,應該是在52回和53回之間。
52回是:俏平兒情掩蝦須镯勇晴雯病補孔雀裘,主角是晴雯。
74回惑奸讒抄檢大觀園77回俏丫鬟抱屈夭風流。是晴雯之死。
如果順序如下:
52——72、73、74、75、76、77、78——53回這個順序。
那麼,這次晴雯的病就沒有好,而是導緻她死的一個因素。按照文學創作來說,這樣也更感人:因為晴雯的病是因為為寶玉補孔雀裘而加重的。
三十一、林之孝的建議

70回:
又因年近歲逼,諸事煩雜不算外,又有林之孝開了一個人單子來回:共有八個二十五歲的單身小厮,應該娶妻成房的,等裡面有該放的丫頭,好求指配。鳳姐看了,先來問賈母和王夫人。大家商議,雖有幾個應該發配的,奈各人皆有緣故:第一個鴛鴦,發誓不去。自那日之後,一向未與寶玉說話,也不盛妝濃飾。衆人見他志堅,也不好相強。第二個琥珀,現又有病,這次不能了。彩雲因近日和賈環分崩,也染了無醫之症。隻有鳳姐兒和李纨房中粗使的大丫頭發出去了。其馀年紀未足,令他們外頭自娶去了。

72回:
林之孝答應了,卻不動身,坐在椅子上再說閑話。因又說起家道艱難,便趁勢說:“人口太衆了。不如揀個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爺,把這些出過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開恩放幾家出去:一則他們各有營運,二則家裡一年也省口糧月錢。再者,裡頭的姑娘也太多。俗語說,‘一時比不得一時’如今說不得先時的例了,少不的大家委屈些,該使八個的使六個,使四個的使兩個。若各房算起來,一年也可以省許多月米月錢。況且裡頭的女孩子們,一半都大了,也該配人的配人,成了房,豈不又滋生出些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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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回和72回中間隔了一年——按照王熙鳳的說法——是不是說每年都由林之孝列單子放人,并非如此,實際上,這兩次是一次——證據是彩雲。
三十二、石頭記
盡管很多人研究,但很少人能知道、能猜測《石頭記》到底有什麼内容。因為誰也沒有看過這本書。
如果你讀上一百遍《紅樓夢》——開玩笑——仔細揣摩。就能明白:
《石頭記》不像現在的《紅樓夢》,開頭是林黛玉進賈府,也不像張愛玲所言,從史湘雲在賈府的成長作為開端。
《石頭記》的開頭是葬禮,先後兩個人的葬禮。一個是元妃(不是皇妃、是王妃),一個是賈敬。然後是一些浮浪子弟的生活。
為什麼?
《石頭記》寫的是被遺棄者的生活,元妃意味着政治,而賈敬意味着禮法,二者的葬禮意味着被政治和道德禮法抛棄的人的生活。
就像一個孩子,被抛棄之後是自棄,這種自棄的生活是給父母看的,是對父母的一種報複,但是久而久之,他自己會忘了這種生活最初的用意——報複,而真正喜歡上這種生活(放蕩的)。
但是,這種風花雪月的放蕩生涯包含的無常因素常常使人恐懼,并驅使人尋求超越,并最終尋找一種擺脫無常的恒定——道或空。這就是《石頭記》中的人物要麼死亡、要麼出家的原因。
曹雪芹用一個簡單的故事來概括他接手的那本書——風月寶鑒——的基本傾向:女娲補天,剩餘的一顆無法發揮自己作用的石頭,耐不住寂寞,向往紅塵生活,最後由曆經紅塵,但最後還是回到青埂峰——無常的驅使。
三十三、停滞的時間與奇怪的寶玉

一般說來,我們可以把自63回開始的四個整回和三個半回看成一個獨立的故事序列。如下:

第63回 死金丹獨豔理親喪
第64回 浪蕩子情遺九龍佩
第65回 賈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第66回 情小妹恥情歸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門
第67回 聞秘事鳳姐訊家童
第68回 苦尤娘賺入大觀園 酸鳳姐大鬧甯國府
第69回 弄小巧用借劍殺人 覺大限吞生金自逝

這裡最為奇怪的是在這些回數裡,賈寶玉故事(史湘雲、寶钗、黛玉等)的時間的停滞感,似乎時間停止了,沒有故事進行,大家都無事可做,仿佛在等,等這段時間過去,然後才能開始有滋有味的生活。
同樣奇怪的是在這些回數裡,賈寶玉呈現出一種渾濁的特色,盡管曹雪芹還是盡量将他改得好了很多,但面對柳湘蓮的一句“他是珍大嫂子的繼母帶來的兩位妹子。我在那裡和他們混了一個月,怎麼不知?真真一對尤物!——他又姓尤。”和尤二姐、尤三姐“混了一個月”的賈寶玉是一個什麼樣的賈寶玉?我們還真不好想象。
紅學界一個有趣的疑問就是上述幾回的時間和整個紅樓夢的時間無法匹配起來。
下面是一個小文章,展示了這種疑難以及對這種疑難的解釋。

“紅樓二尤”故事形成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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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紅樓夢》舊稿第五十六回之後從春到秋的故事順序,可是這個順序因為曹雪芹把“紅樓二尤”故事插入進來而被打亂。下面我們要對“紅樓二尤”的故事時間進行考訂。
“紅樓二尤”的故事開始于今本第六十四回《幽淑女悲題五美吟 浪蕩子情贈九龍佩》,她們姐妹是因為協理賈敬的喪事而出場的。但是,這個故事發生的時間與小說提供的時間條件卻存在着許多矛盾。為了更好的看清楚矛盾,我們需要把第六十三到六十九回的時間條件列表考察。

回 數 事 件 時 間 理 由
第六十三回 寶玉生日,芍藥花盛開 四月中下旬 按照芍藥花時
賈敬暴斃 生日當天
賈珍回來 四月底 至早也要半個月
第六十四回 初四移賈敬靈柩入城 五月初四
賈敬出殡 六月中下旬 按照前文秦可卿喪禮制度死後七七四十九天出殡,與黛玉拜祭時間合
黛玉祭父母上七月的墳
賈敬停靈,百日後南回
第六十五回 賈琏娶尤二姐 七月初三
八月底 眼看已是兩月光景
第六十六回 賈琏去平安州 九月初 出了月就起身
賈琏遇見薛蟠、柳湘蓮,為尤三姐定親 三月
賈琏從平安州回 九月 讓他十月前後務必再去
柳湘蓮進京尤三姐自刎 八月 誰知八月内柳湘蓮方進了京
第六十七回 黛玉見土儀 三月
鳳姐聞秘事 十月初 襲人“況聞賈琏出門”
第六十八回 尤二姐入府 十月十五 賈琏前腳走,鳳姐就去
賈琏回程 十一月底 回程将近兩個月的限了
第六十九回 賈琏娶秋桐 十一月底
尤二姐自殺 十二月底 受了一個月暗氣
賈敬移靈柩南回 十二月 臘月十九
從以上這張表我們可以看出下面幾個矛盾:
首先是柳湘蓮給尤三姐下聘的問題:第六十四回寫明發生在七月:“七月因為是瓜果之節,家家都上秋季的墳。”故而黛玉祭奠父母。回末賈琏議娶尤二姐時說:“初三過門。”這當然是七月初三,因為八月初三是老太太的生日,賈琏決計沒有時間去娶小老婆。第六十五回《賈二舍偷取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中說賈琏同尤二姐“婚後已是兩月的光景”,那麼時間已進入九月。然後賈琏赴平安州,上路三日遇見柳湘蓮,代三姐定下親事,這當然也是九月裡的事情。然而書上寫柳湘蓮入京的時間卻是:“誰知八月内湘蓮方入京來。”此時已是定過親後的情節,定婚又似在八月以前。那麼請問:柳湘蓮到底是九月定的親,還是八月以前下的聘?
其次是賈琏碰見薛蟠的問題。前面證明了薛蟠做完生意回家的時候應是二、三月份。可是賈琏去平安州是九月份,除非是跨時空的相遇,否則他們是不可能在路上碰到一起的。
第三,賈敬的死期和移靈柩的時間無法接榫。按照上表的排列,賈敬出殡在六月下旬,百日後移靈柩回南應該是在十月前後,決不會在臘月。如果移靈柩在臘月,那麼倒推上去:停靈三個月、喪禮到出殡四十九天,再加上賈珍趕回來的半個月,總共是五個月,這樣算來,賈敬的死期就不在四月,而應該在七月。這兩種時間哪一個才更接近原貌?
要解決以上這些矛盾,我們可以這樣考慮:
“紅樓二尤”的故事是因為賈敬的死亡而展開的,我們首先應該先把賈敬的死期确定下來。要确定賈敬的死期,我們要參考一條不太被人注意的信息,那就是今本第七十六回中秋家宴上賈母的一句話:“可憐你公公已經死了兩年”。這句話提醒我們,在賈母的印象中賈敬已經死了兩年。可是今本賈敬的死期和賈母說話的時間差怎麼算也到不了兩年,而賈母說的又是言之鑿鑿,這種狀況說明今本賈敬的死期是被移動過的,他真正的死期起碼要早一年。再結合賈敬臘月十九日移靈柩的确切描寫來往上推算,我們有理由相信,賈敬在原稿中真正的死期是離今本第七十五回中秋以前兩年多的盛夏(七月)。為什麼不采用四月作為賈敬的死期,是因為和臘月十九日移靈柩比起來,前者始終是推測,而後者則要可靠的多。而且七月的天氣狀況和賈敬死後的一些描寫非常吻合:今本第六十三回寫“目今天氣炎熱,實不能相待”;第六十四回寫“寶玉素昔禀賦柔脆,雖暑月不敢用冰”,這些都可以左證賈敬的死期确在七月前後。
接下來,我們要弄清楚賈琏偷娶尤二姐在什麼時候。從上表我們可以明确看出,按照今本的寫法,第六十五回開頭賈琏娶尤二姐是在七月初三,同回後半部分時間是“眼看已是兩月光景”,那麼時間應該是八月底九月初,尚在夏天,可能秋老虎還沒有過。可是書上尤二姐的打扮很奇怪,書上說:二姐隻穿著大紅小襖,連尤三姐也是穿著“大紅小襖”,這就奇怪了,大熱天的她們為什麼還穿棉襖呢?這個問題戴不凡先生也曾指出過。這一個季節颠倒的穿著,讓我們有些懷疑賈琏娶尤二姐的時間似乎應該在冬天,畢竟尤二姐、尤三姐穿錯衣服的可能性比我們推算時間錯誤的可能性要小得多。當然,這隻是假設,下面讓我們看看這種假設能不能解決什麼問題。
前文說過,薛蟠回京的時間為二、三月份,路上碰到柳湘蓮,賈琏上路三天後與到他們薛、柳兩個人,自然也是這個時間。可是按照今本的寫法,賈琏去平安州是在九月,他們決不可能相遇。可是如果賈琏偷娶尤二姐确實在冬天,那麼這個跨越時空的相遇就很能變得合情合理。賈敬靈柩回南是在臘月,賈琏去平安州前賈珍還沒有走,那麼賈琏成親應該就在臘月,賈琏婚後兩個月去平安州,時間恰恰就在二月左右,這和前文推測的薛蟠、柳湘蓮回京的時間就非常接近,完全有路遇的可能。
進一步說,賈琏和薛蟠、柳湘蓮是在二月份相遇的,那麼賈琏給尤三姐定親也就在二月份,這就和後文“誰知八月内湘蓮方進了京”接榫。我們不難想象,賈琏在路上就幫尤三姐完成了終身大事,當然希望柳湘蓮可以早日履行承諾,早日進京和三姐成婚,柳湘蓮當時自然也不會推搪。可是當賈琏回京後,湘蓮不知什麼原因遲遲未來,一直拖到八月份才進京,于是就有了“誰知八月内湘蓮方進了京”這樣一句帶着意外甚至埋怨語氣的句子。八月湘蓮進京後,因為悔婚而導緻三姐自刎,他自己也出家而去。
故事發展下去到了第六十七回《見土儀颦卿思故裡 聞秘事鳳姐訊家童》。這一回是拼湊起來的。因為林黛玉見土儀落淚,而這些東西又是薛蟠回來後“一二十天”由寶钗分贈黛玉的,上文證明了薛蟠回家是在早春,那麼“黛玉見土儀”的時間也應該在春天。但是第六十七回後半回寫襲人去探望鳳姐,她來到沁芳橋畔:“那時已是夏末秋初,池中蓮藕新殘相間,紅綠離披。”襲人出門的時候離黛玉見土儀僅有數個時辰,怎麼才幾個時辰時間就從春天飛躍到了“夏末秋初”?這大觀園中的時間也過得太快了。這種情況除了用曹雪芹把春天的内容嫁接到秋天的時間裡面來解釋以外,恐怕再難找到其它答案。
等到第六十八回十月前後賈琏第二次去平安州以後,王熙鳳就在十月十五日把尤二姐接進賈府。
之後的故事和上表梳理的一樣,直到尤二姐自殺身亡。
到此,我們又把“紅樓二尤”的故事發展重新梳理了一遍,為了方便,我們把上面的内容安排方式列出表來:
事件 時間
賈敬暴斃 某年七月
喪事--出殡 十月
停靈百日--移靈柩南回 臘月十九日
賈琏偷娶 臘月
婚後兩月賈琏去平安州 二月
薛蟠、柳湘蓮回京并定親 二月
林黛玉見土儀 三月
柳相蓮進京 八月
尤三姐自刎 八月
鳳姐聞秘事 九月
賈琏二去平安州 十月
王熙鳳賺尤二姐 十月十五日
賈琏回程娶秋桐 十一月底
尤二姐自殺 十二月底
這種時間安排的順序完全可以解決今本中難以解釋的矛盾,筆者認為這就是“紅樓二尤”進入《紅樓夢》之前的故事順序。後來曹雪芹要把這個有着獨立時間順序的故事整塊搬進來,就選擇了“太妃欠安”春節之後的那一年采用“移花接木”的辦法往原來的故事裡面插,這才造成了今本中嚴重的時間混亂。
雖然“紅樓二尤”是後插進來的内容,但是和第五到十八回的情況一樣,這個故事中間也保留着舊稿的兩個内容:
1、整個第六十七回《見土儀颦卿思故裡 聞秘事鳳姐訊家童》是曹雪芹把兩個時間的事情拼接到一起而形成的:上半回“見土儀”發生在春天,下半回“聞秘事”在秋天。
2、今本第六十四回的上半回《幽淑女悲題五美吟》的“五美吟”發生在七月,時間是上接第六十三回下啟夏末秋初“薛蟠娶妻”和第七十一回“八月初三”的賈母生日。下半回《浪蕩子情贈九龍佩》是在“紅樓二尤”故事穿插進來時曹雪芹把原來冬天的事情拉過來和“五美吟”湊在一起,形成了今天的第六十四回。
三十四、難以被縮小的時間或死了兩次的人

上面的那個故事序列的确是個獨立的故事序列,但是又不是那麼獨立,怎麼講?
這裡提供一個解決這個疑難的比較好的方案。
讓我們假設《風月寶鑒》開始于賈敬的死亡和葬禮,之後是寶玉和賈琏生活的展開,一直到尤二姐死亡為止,這中間他們經曆了很多事,但是他們所經曆的時間是相等的。然後我們分别從寶玉的角度和賈琏的角度分别講述這個時間段之間他們的故事,那麼,就是兩個故事,但時間相同。但是如果你想把賈琏的故事作為一個部分放進作為整體的寶玉的故事裡去,結果怎麼樣?不可能,因為這兩個故事在時間節奏上是相同的。
這就是為什麼賈琏的這個故事序列無法被放進《紅樓夢》裡的原因,也就是為什麼在這個故事序列裡,寶玉的故事為什麼會有時間停滞感的原因。
可以這麼說:
秦可卿的葬禮——70回裡寶玉故事與賈敬的葬禮——70回裡賈琏的故事在時間上是相同的。
換句話說,現在的《紅樓夢》裡秦可卿的葬禮在《風月寶鑒》同樣是賈敬的葬禮,二者是一個。
可以這麼說,在現在的《紅樓夢》裡賈敬死了兩次。
三十五、鴛鴦與彩雲

上述獨立的故事序列幾乎是《風月寶鑒》的基本框架,當然,文字可能是曹雪芹的——因為《金陵十二钗》曆經“增删五次——可能是“增删”的第一或二次。但是,曹雪芹肯定想過擴展這個故事,和其他故事交織。證據是,“幽淑女悲題五美吟”“見土儀颦卿思故裡”明顯是和寶玉故事交叉的部分。
其實,曹雪芹還增加了其他部分,但他挪到其他地方了:鴛鴦和彩雲的部分。

話說賈琏自在梨香院伴宿七日夜,天天僧道不斷做佛事。賈母喚了他去,吩咐
不許送往家廟中,賈琏無法,隻得又和時覺說了,就在尤三姐之上,點了一個穴破土埋葬。那日送殡,隻不過族中人與王姓夫婦、尤氏婆媳而已。
  鳳姐一應不管,隻憑他自去辦理。又因年近歲逼,諸事煩雜不算外,又有林之孝開了一個人單子來回:共有八個二十五歲的單身小厮,應該娶妻成房的,等裡面有該放的丫頭,好求指配。鳳姐看了,先來問賈母和王夫人。大家商議,雖有幾個應該發配的,奈各人皆有緣故:第一個鴛鴦,發誓不去。自那日之後,一向未與寶玉說話,也不盛妝濃飾。衆人見他志堅,也不好相強。第二個琥珀,現又有病,這次不能了。彩雲因近日和賈環分崩,也染了無醫之症。隻有鳳姐兒和李纨房中粗使的大丫頭發出去了。其馀年紀未足,令他們外頭自娶去了。

按照紅樓夢的寫作方式,這意味着鴛鴦的故事和彩雲的故事曾經出現在賈琏這個獨立序列中過。後來鴛鴦的故事被挪到前面被擴展為第46回 “尴尬人難免尴尬事鴛鴦女誓絕鴛鴦偶”,彩雲的故事被挪到第61回 “投鼠忌器寶玉瞞贓 判冤決獄平兒行權”。
還有,林之孝的建議也被縮減,更詳細的出現在72回。
賈琏的故事序列被縮減的部分就是鳳姐流産的事。
三十六、柳五兒與賈寶玉的感情有多深?

原來這一向因鳳姐兒病了,李纨探春料理家務,不得閑暇。接着過年過節,許
多雜事,竟将詩社擱起。如今仲春天氣,雖得了工夫,争奈寶玉因柳湘蓮遁迹空門,又聞得尤三姐自刎,尤二姐被鳳姐逼死,又兼柳五兒自那夜監禁之後,病越重了:連連接接,閑愁胡恨,一重不了一重添,弄的情色若癡,語言常亂,似染怔仲之病。慌的襲人等又不敢回賈母,隻百般逗他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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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現在的《紅樓夢》,導緻賈寶玉“情色若癡”的三件事實在有點莫名其妙,除非他真的和二尤“混了一個多月”且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與柳五兒的感情則一點沒寫,為她“情色若癡”有點說不過去,除非現在的《紅樓夢》中删去了某些内容。
另外,從時間上看,柳五兒、尤三姐、尤二姐的事情相隔時間幾乎有兩年之久,賈寶玉的感情似乎也太脆弱了些。
再次,上面三件事的順序也與現在的《紅樓夢》不符合。
柳五兒的事與彩雲、賈環的事是結合在一起的,說明第61回 “投鼠忌器寶玉瞞贓 判冤決獄平兒行權”中的事件很可能發生在賈琏獨立故事序列中尤二姐死後的一段時間,就是69回和70回之間,當然現在已經被提前到第61回了。可印證上面——三十五——的說法。
三十七、哥哥變弟弟

依據戚序本。
67回:
母女正說話間,見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淚痕。一進門來,便向他母親拍手
說道:“媽媽可知道柳大哥尤三姐的事麼?”(戚序本)
母女正說話間,見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淚痕。一進門來,便向他母親拍手
說道:“媽媽可知道柳二哥尤三姐的事麼?”

内有一位問道:“今日席上怎麼柳大哥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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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風月寶鑒》中是柳湘蓮年齡較大,在曹雪芹手裡變小了也說不定。
三十八、薛蟠年年南下?
這個問題是張愛玲提出的,我提出一個補充論證。

67回(戚序本)
寶钗笑道:“東西不是什麼好的,不過是遠路帶來的土物,大家看着略覺新鮮似的,我剩不剩什麼要緊。我如今果愛什麼,今年雖然不剩,明年我哥哥去時,再叫他給我帶些來,有什麼難呢?”

67回:
薛姨媽說:“------二則把你自己娶媳婦應辦的事情,倒早些料理料理。咱們家沒人,俗語說的,‘夯雀兒先飛’,省的臨時丢三落四的不齊全,令人笑話。”

79回:
寶玉道:“正是說的是那一家的好?隻聽見吵嚷了這半年,今兒又說張家的好,明兒又要李家的,後兒又議論王家的好。這些人家的女兒,他也不知造了什麼罪,叫人家好端端的議論。”香菱道:“如今定了,可以不用拉扯别人家了。”寶玉問道:“定了誰家的?”香菱道:“因你哥哥上次出門時,順路到了個親戚家去。這門親原是老親,且又和我們是同在戶部挂名行商,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他們還留多住幾天,好容易苦辭,才放回家。你哥哥一進門,就咕咕唧唧求我們太太去求親。我們太太原是見過的,又且門當戶對,也依了。和這裡姨太太鳳姑娘商議了打發人去一說,就成了。隻是娶的日子太急,所以我們忙亂的很。”

48回:
薛蟠聽了,心下忖度:“如今我捱了打正難見人,想着要躲避一年半載又沒處去躲。天天裝病,也不是常法兒。況且我長了這麼大,文不文武不武,雖說做買賣,究竟戥子、算盤從沒拿過,地土風俗、遠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點幾個本錢和張德輝逛一年來,賺錢也罷不賺錢也罷,且躲躲羞去。二則逛逛山水也是好的。”心内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後,便和氣平心與張德輝說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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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回和79回對得上——薛姨媽催薛蟠娶媳婦,才有了寶玉口裡的“吵嚷了這半年”。但還有一點“你哥哥上次出門時”中的“上次”是不是遇見柳湘蓮那次?很明顯不是,因為,按照香菱的說法,“你哥哥一進門,就咕咕唧唧求我們太太去求親”且“隻是娶的日子太急”這跟67回薛蟠回來的描寫不符。
很明顯,薛蟠是年年做生意,薛寶钗的那句話是對的“明年我哥哥去時”
同時,48回裡薛蟠“躲羞”才去做生意一次是後加的。
三十九、柳湘蓮害怕薛蟠?
47回:

薛蟠睡在炕上,痛罵湘蓮,又命小厮:“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薛姨媽喝住小厮們,隻說:“湘蓮一時酒後放肆,如今酒醒,後悔不及,懼罪逃走了。”

寶玉道:“我也正為這個,要打發焙茗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蹤浪迹,沒個一定的去處。”柳湘蓮道:“你也不用找我,這個事也不過各盡其道。眼前我還要出門去走走,外頭遊逛三年五載再回來。”寶玉聽了,忙問:“這是為何?”柳湘蓮冷笑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别過了。”寶玉道:“好容易會着,晚上同散,豈不好?”湘蓮道:“你那令姨表兄還是那樣,再坐着未免有事,不如我回避了倒好。”寶玉想一想,說道:“既
是這麼樣,倒是回避他為是。隻是你要果真遠行,必須先告訴我一聲,千萬别悄悄的去了。”說着,便滴下淚來。柳湘蓮說道:“自然要辭你去,你隻别和别人說就是了。”說着就站起來要走;又道:“你就進去罷,不必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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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回的回目是:“呆霸王調情遭苦打冷郎君懼禍走他鄉”,薛姨媽的那句“懼罪逃走”使人誤解柳湘蓮“懼禍”的“禍”是他打薛蟠惹的禍,所以才“走他鄉”,但是,寶玉和柳湘蓮的對話顯示柳湘蓮早有走意,他的禍不是關于薛蟠的,是另有其事——很可能,打完薛蟠後,柳湘蓮并未逃走,他甚至還和賈寶玉送别。
在第1回的好了歌解注裡的“訓有方,保不住日後作強梁”一句的注是“柳湘蓮一幹人”恐怕是指這裡的,柳湘蓮惹的禍恐怕更大,以至于非得落草為寇——這才救了薛蟠。因為薛蟠遇柳湘蓮是遇強盜。
四十、林黛玉與寶钗是親戚?

于是彼此又說笑了一回,二人辭了寶钗出來。寶玉仍把黛玉送至潇湘館門首,自己回家。這且不提。------且說襲人見寶玉,便問:“你怎麼不逛就回來了?你原說約着林姑娘,你們兩個同到寶姑娘處道謝去,可去了沒有?”寶玉說:“你别問,我原說是要會着林姑娘同去的,誰知到了他家,他在房裡守着東西狠狠的不自在呢。我也知道林姑娘的那些原原故故的,又不好直問他,又不好說他,隻裝不知道兒,搭讪着說别的寬解了他一會子,才好了。然後方拉了他同到了寶姐姐那裡道了謝,說了一會子閑話,方散了。我又送他到家,我才回來了。”襲人說:“你看送林姑娘的東西,比送你的是多是少,還是一樣呢?”寶玉說:“比送我的多着一兩倍呢。”襲人說:“這才是明白人,會行事。寶姑娘他想别的姐妹等都有親的熱的跟着,有人送東西,惟有林姑娘離家二三千裡的遠,又無有一個親人在這裡,那有人送東西。況且他們兩個不但是親戚,還是幹姐妹,難道你不知道林姑娘去年曾認過薛姨太太作幹媽的?論理多給他些也是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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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來自戚序本,非常奇怪,所以有人争辯其真假問題。
1、賈寶玉稱呼黛玉為“林姑娘”。
2、“送至潇湘館門首,自己回家”和“我又送他到家”一句仿佛“潇湘館”不在賈府似的。
3、“不但是親戚,還是幹姐妹”,看來黛玉和寶钗還是親戚,似乎在關系上比寶玉還親。

其實還是有對應的。見79回:

寶玉忙道:“這裡風冷,咱們隻顧站着,涼着呢可不是玩的,快回去罷。”黛玉道:“我也家去歇息了,明兒再見罷。”說着,便自取路去了。
黛玉的這句“我也家去歇息了”,和2倒是隐隐約約的對應起來了。

戚序本的這個部分,我看是真的,是早本——風月寶鑒——遺留下來的,那時的關系和現在的不一樣。
四十一、《風月寶鑒》中賈家在哪裡?

67回:

薛姨媽說:“再者,你妹妹才說你也回家半個多月了,想貨物也該發完了,同你去的夥計們,也該擺桌酒給他們道道乏才是。人家陪着你走了二三千裡的路程,受了四五個月的辛苦,而且在路上又替你擔了多少的驚怕沉重。”

襲人說:“這才是明白人,會行事。寶姑娘他想别的姐妹等都有親的熱的跟着,有人送東西,惟有林姑娘離家二三千裡的遠,又無有一個親人在這裡,那有人送東西。況且他們兩個不但是親戚,還是幹姐妹,難道你不知道林姑娘去年曾認過薛姨太太作幹媽的?論理多給他些也是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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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薛蟠帶回來的東西來看,他這次應該去的是蘇州,是黛玉的老家。
薛姨媽和襲人都提到“二三千裡”看來不是偶然的。
那麼,因為是同一回,問題來了。
既然,襲人說,“二三千裡”,那麼薛姨媽就不應是“二三千裡”,很簡單,因為薛蟠是一去一來,是雙程。
不過感覺《風月寶鑒》中賈家應該在北京,襲人的話準确,薛姨媽的話不清楚。
四十二、鳳姐不識字?

68回:
鳳姐上座,尤二姐命丫鬟拿褥子來便行禮,說:“奴家年輕,一從到了這裡之事,皆系家母和家姐商議主張. 今日有幸相會,若姐姐不棄奴家寒微,凡事求姐姐的指示教訓. 奴亦傾心吐膽,隻伏侍姐姐。”說着,便行下禮去.鳳姐兒忙下座以禮相還,口内忙說:“皆因奴家婦人之見,一味勸夫慎重,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擔憂.此皆是你我之癡心, 怎奈二爺錯會奴意.眠花宿柳之事瞞奴或可,今娶姐姐二房之大事亦人家大禮,亦不曾對奴說.奴亦曾勸二爺早行此禮,以備生育.不想二爺反以奴為那等嫉妒之婦,私自行此大事,并不說知.使奴有冤難訴,惟天地可表.前于十日之先奴已風聞,恐二爺不樂, 遂不敢先說.今可巧遠行在外,故奴家親自拜見過,還求姐姐下體奴心,起動大駕,挪至家中.你我姊妹同居同處,彼此合心谏勸二爺,慎重世務,保養身體,方是大禮. 若姐姐在外,奴在内,雖愚賤不堪相伴,奴心又何安.再者,使外人聞知,亦甚不雅觀.二爺之名也要緊,倒是談論奴家,奴亦不怨.所以今生今世奴之名節全在姐姐身上.那起下人小人之言,未免見我素日持家太嚴,背後加減些言語,自是常情.姐姐乃何等樣人物,豈可信真.若我實有不好之處,上頭三層公婆,中有無數姊妹妯娌,況賈府世代名家, 豈容我到今日.今日二爺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則怒,我則以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們诽謗,故生此事.我今來求姐姐進去和我一樣同居同處,同分同例, 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則同喜,悲則同悲,情似親妹,和比骨肉.不但那起小人見了, 自悔從前錯認了我,就是二爺來家一見,他作丈夫之人,心中也未免暗悔.所以姐姐竟是我的大恩人, 使我從前之名一洗無餘了.若姐姐不随奴去,奴亦情願在此相陪. 奴願作妹子,每日伏侍姐姐梳頭洗面.隻求姐姐在二爺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 容我一席之地安身,奴死也願意。”說着,便嗚嗚咽咽哭将起來.尤二姐見了這般,也不免滴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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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和尤二姐的這番對話,文绉绉的,難怪有人懷疑《風月寶鑒》是戲曲,但我看,很可能像《三國》,半文半白,之所以現在的《紅樓夢》用這麼好的口語,大概是曹雪芹的功勞。
四十三、鳳姐還有個姐姐?

68回:
1、“你死了的娘陰靈也不容你”——尤氏不是賈蓉的親娘。
2、“親大爺的孝”——賈赦和賈敬是親兄弟。另可見69回“賈琏道:“竟是七日。因家叔家兄皆在外,小喪不敢久停。”一句。
3、賈蓉對鳳姐的稱呼是“姑娘”“嬸子”“姑娘嬸子”,“嬸子”好理解,但“姑娘”呢?
另可見下面兩條:
寶玉因向黛玉道:“你聽見了沒有?難道二姐姐也跟着我撒謊不成?”臉望着
黛玉說,卻拿眼睛瞟着寶钗。(28回)——寶玉一般成鳳姐為“風姐姐”,有時是“姐姐”,這裡是“二姐姐”,他對李纨可不是這麼稱呼。
鳳姐兒笑道:“外頭隻有一位珍大哥哥,我們還是論哥哥妹妹,從小兒一處淘氣淘了這麼大。這幾年因做了親,我如今立了多少規矩了!便不是從小兒兄妹,隻論大伯子小嬸兒,那二十四孝上‘斑衣戲彩’,他們不能來戲彩引老祖宗笑一笑,我這裡好容易引的老祖宗笑一笑,多吃了一點東西,大家喜歡,都該謝我才是,難道反笑我不成?”(54回)

看來,鳳姐未出嫁時,和賈家的關系不一般——這是《風月寶鑒》時期的事——張愛玲曾有疑問,既然寶玉稱呼鳳姐為“二姐姐”那麼怎麼稱呼迎春,并因此懷疑迎春是後來加的。一種可能的解釋是寶玉稱呼鳳姐為“二姐姐”,并非是順着賈琏叫的,而是鳳姐在娘家還有個姐姐。
四十三、尤二姐與晴雯的腳

這個問題是張愛玲提出的,我倒沒注意,放在這兒,是為研究成書問題。

69回:
鴛鴦又揭起裙子來,賈母瞧畢,摘下眼鏡來笑說道:“是個齊全孩子。……”
70回:
那晴雯隻穿蔥綠院綢小襖,紅小衣紅睡鞋,披着頭發,騎在雄奴身上。
78回:
捉迷屏後,蓮瓣無聲;鬥草庭前,蘭芽枉待。抛殘繡線,銀箋彩縷誰裁;折斷冰絲,金鬥禦香未熨。(祭晴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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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白白寫小腳的幾乎都與涉及賈琏的單獨故事序列,是一個有趣的現象。
四十四、尤老娘與秋桐

兩者的共同點是他們的有關故事都被删去了。
秋桐後來沒有了下落;而尤老娘的死也無影無蹤。

鳳姐在旁說:“張華的口供上現說沒見銀子,也沒見人去。他老子又說:‘原是親家母說過一次,并沒應準;親家母死了,你們就接進去做二房。’如此沒對證的話,隻好由他去混說。幸而琏二爺不在家,不曾圓房,這還無妨。隻是人已來了,怎好送回去?豈不傷臉?”(戚序本)
四十五、鮑二家的死

44回:
一時隻見林之孝家的進來,悄回鳳姐道:“鮑二媳婦吊死了,他娘家的親戚要告呢。”鳳姐兒冷笑道:“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衆人勸了會子,又威吓了一陣,又許了他幾個錢,也就依了。”

64回:
又買了兩個小丫頭。賈珍又給了一房家人,名叫鮑二,夫妻兩口,預備二姐過去是服役。

怎麼44回死了的鮑二家的在64回又活過來了?還是鮑二又續弦了?

張愛玲有一個有趣的解釋:

還有一處歧異,回末賈琏籌備娶尤二姐:

又買了兩個小丫頭。賈珍又給了一房家人,名叫鮑二,夫妻兩口,預備二姐過去是服役。 --全抄本、戚本
又買了兩個小丫頭。隻是府裡家人不敢擅動,外頭買人,又怕不知心腹,走漏了 風 聲。忽然想起家人鮑二來,當初因和他女人偷情,被鳳姐兒打鬧了一陣,含羞吊 死 了。賈琏給了二百銀子,叫他另娶一個。那鮑二向來卻就合廚子多渾蟲的媳婦多姑娘有一手兒,後來多渾蟲酒痨死了,這多姑娘見鮑二手裡從容了,便嫁了鮑二。況且這多姑娘原也和賈琏好的,此時都搬出外頭住着。賈琏一時想起來,便叫了他兩口兒到新房子裡來,預備二姐兒過來時服侍。那鮑二兩口子聽見這個巧宗兒,如何不來呢?--己卯本抄配

第六十五回賈珍趁賈琏不在尤二姐處,正與二姐三姐尤老娘談話。
那鮑二來請安。賈珍便說:“你還是有良心的小子,所以叫你來伏侍。日後自有 大 用你之處,不可在外頭吃酒生事,我自然賞你。倘或這裡短了什麼,你琏二爺事多,那裡人雜,你隻管去回我,我們弟兄不比别人。”鮑二答應道:“是,小的知道。若小的不盡心,除非不要這腦袋了。』賈珍點頭說:『要你知道。”當下四人一處吃酒,……

一段對白的口吻,顯然;鮑二是賈珍的人--不然也根本不會特地進來請安,尤 其 在這親密的場合--所以賈珍可以向他暗示這份家他自己也有份,也肯出錢維持,代守秘密有賞,将來還要提拔他。
  第六十四回甲乙寫鮑二是賈珍的仆人,顯然是正确的。第六十四回丙改寫鮑二是賈琏的仆人,當然是因為第四十六回已經有鮑二夫婦,是榮府家人,鮑二家的私通賈琏,被鳳姐捉奸,羞憤自殺了。所以此處把賈琏的又一情婦多姑娘捏合給鮑二續弦。第六十五回并沒有連帶改,回内鮑二之妻仍舊是“鮑二家的”,“鮑二女人”,不稱多姑娘。

第二十一回描寫多姑娘的妖媚淫蕩,批注:“總為後文寶玉一篇作引”(庚、戚本)。賈琏與多姑娘幽會,庚本又有眉批:“此段系書中情之瑕疵,寫為阿鳳生日潑醋回及夭風流寶玉悄看晴雯回作引,伏線千裡外之筆也。丁亥夏,畸笏
叟。”換句話說,此段透露賈琏慣會偷家人媳婦,埋伏下第四十四回鳳姐潑醋,又伏下第七十七回寶玉探晴雯,遇見晴雯的表嫂,廚子多渾蟲之妻燈姑娘。前引“後文寶玉一篇”是指第七十七回,“燈姑娘”也就是多姑娘。“燈姑娘”這名字的由來,大概是“金瓶梅”所謂“燈人兒”,美貌的人物,像燈籠上畫的。比較費解,不如“多姑娘”用她夫家的姓,容易記憶,而又俏皮。
  寫第六十四回甲乙的時候,顯然第四十四回還不存在。第四十三、四十四回寫鳳姐生日那天,寶玉私自出城祭金钏兒,鳳姐酒後潑醋,寶玉得有機會安慰平兒,這兩回結構嚴密,是不可分的整體,原來是後添的。加上了這兩回之後,才改寫第六十四回,給喪妻的鮑二配上第二十一回的多姑娘,在這裡是寡婦了,多渾蟲已死。但是第七十七回多渾蟲還在世,不過他妻子還用舊名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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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張愛玲仍是忽略了另一種解釋的可能性:如果44回在某個版本裡的确在64回之後呢?事實上,這種可能性完全可以存在,就是說,己卯本抄配基本上是錯誤的。全抄本和戚本是正确的。
如果按照己卯本抄配,多姑娘被續弦給鮑二,那麼怎麼解釋77回他又複活了呢?
事實上,多渾蟲并未死,他的老婆也并未給鮑二續弦。
關鍵是44回在64回之後。
前面我曾指出,鴛鴦和賈環(彩雲)的故事事實上是在賈琏的獨立故事序列中,看來,鳳姐潑醋也是——它也曾出現在這個獨立故事序列中,而且在順序上是在64回之後的某個部分。隻是在《紅樓夢》時期的改寫中被抽了出來,改寫成了現在的44回。
四十六、晴雯的身世
還是從張愛玲的看法開始:

晴雯是孤兒,小時候賣到賴大家,倒是“仗着老子娘的臉”,紅玉是總管的女兒,反而不歸入上等婢女之列,領不到賞錢。——當然,在早本裡晴雯還是金钏前身的時候,晴雯也有母親。
第二十七回紅玉在園子裡遇到晴雯绮霞等,“晴雯一見了紅玉,便說道:‘你隻是瘋罷!院裡的花兒也不澆,雀兒也不喂,茶爐子也不,就在外頭逛。’”同回稍後,鳳姐賞識紅玉,李纨告訴鳳姐“他就是林之孝之女”,甲本夾批:“管家之女,而晴卿輩擠之,招禍之媒也。”但是後來晴雯被逐,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向王夫人進讒,與林之孝夫婦無關。
第六十三回寶玉生日那天,林之孝家的到怡紅院來查夜,勸寶玉早點睡。
寶玉忙笑道:“媽媽說的是,我每天都睡的早,媽媽每日進來,多是我不知道,已經睡了,今兒因吃了面怕停食,所以多頑一回。”林之孝家的又向襲人等笑說:“該漬些普洱茶吃。”襲人晴雯二人忙笑說:“漬了一杯子女兒茶,已經吃過兩碗了。大娘也嘗一嘗,都是現成的。”說着睛雯倒了一碗來,林之孝家的又笑道:“這些時我聽見二爺嘴裡都換了字眼,趕着這幾位姑娘們竟叫起名字來。雖然在這裡,倒底是老太太、太太的人,該嘴裡尊重些才是。”[中略]襲人睛雯都笑說:“這可委曲了他,直到如今,他還姐姐不離口,不過頑的時候叫一聲半聲名字,[中略]”林之孝家的笑道:“這才好呢,……[中略]别說是三五代的陳人,現從老太太、太太屋裡撥過來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裡的貓兒狗兒,[中略]我們走了。”寶玉還說再歇歇,那林之孝家的已帶了衆人,又查别處去了。這裡晴雯等忙命關了門,進來笑說:“這位奶奶那裡吃了一杯來了唠三唠四的,又排場了我們去了。”麝月笑道:“他也不是好意的,少不得也要常提着些兒,也提防着怕走了大褶兒的意思。”
大家一團和氣,毫無芥 .林之孝家的所說的“老太太、太太的人”指襲人晴雯,本來都是賈母的丫頭,襲人“步入金屋”後在王夫人那裡領月費,算王夫人的人了。至于“三五代的陳人”,她們倆都不是。花家根本不是榮府的奴仆。不過晴雯是金钏兒的前身,金钏兒死後,賈環告訴賈政他剛才從井邊過,井裡淹死了一個丫頭,“我看見人頭這樣大,身子這樣粗,泡的實在可怕,所以才趕着跑了過來。”金钏兒被逐回家,跳的井顯然在榮府,因此她家裡住在宅内,是仆人。
第六十三回寫得極早,回内元妃還是“王妃”行酒令,探春抽的簽主得貴婿,大家說“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不成?”早本似乎據實寫曹寅之女嫁給平郡王。在這本子裡晴雯的故事還是金钏兒的,所以她是“家生子兒”,“兩三代的陳人”。又是賈母給寶玉的,又有寵,林之孝家的是否因此不敢惹她?但是晴雯這樣乖覺的人,紅玉在怡紅院的時候受過她的氣,紅玉的母親來了,她理應躲過一邊,還有說有笑的上前答話,又代倒茶,不怕自讨沒趣?
紅玉是林之孝家的女兒,顯然是後改的。第六十三回是從極早的早本裡保留下來的,所以與此點沖突。
第二十四回寶玉初見紅玉一段,睛雯還有母親,因母親生日接出去了(全抄本),可見這一節來自早本。所以此段秋紋碧痕辱罵紅玉,也與紅玉是林之孝之女這一點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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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抄本第二十四回第六頁有“晴雯又因他母親的生日接了出去了”。庚本“晴雯”作“檀雲”。我認為這是重要的異文,标明有一個時期的早稿寫晴雯有母親,身世大異第七十七回。
  “晴雯”、“檀雲”字形有點像,會不會是抄錯了?或是抄手見檀雲名字眼生,妄改晴雯?這裡寫寶玉要喝茶,叫不到人,襲人麝月秋紋碧痕與“幾個做粗活的丫頭”都有交代,解釋她們為什麼不在跟前。這句要是講檀雲,那麼晴雯到哪裡去了?所以若是筆誤或妄改“晴雯”,那就是這時期的早本沒有晴雯其人。
  如果這句确是說晴雯,那她将來被逐——如果被逐的話——是像金钏兒一樣,由母親領回去。如果正病着,有母親看護,即使緻命,探晴也沒有這麼凄涼。如果不是病死,是自殺,那就更與金钏兒犯重。不由得使人疑心,早本是否沒有逐金钏這回事?這個疑問,我們在研究改寫過程的時候會有一些端倪。
  檀雲二字“夏夜即事詩”(第二十三回)與芙蓉诔中出現過:“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霭檀雲品禦香;”“鏡分鸾别,愁開麝月之奁;梳化龍飛,哀折檀雲之齒。”都是麝月對檀雲。既有麝月,當然可以有個丫頭叫檀雲。
  第三十四回襲人“悄悄告訴晴雯麝月檀雲秋紋等說:‘太太叫人,你們好生在房裡,我去了就來。’”這裡檀雲不過充數而已。全抄本作“香雲”,當是筆誤。
  假定早本有此人,第二十四回是檀雲探母,晴雯在這時期還不存在,後來檀雲因為“沒有她的戲”,終歸淘汰。此外唯一的可能是本無檀雲其人,偶一借用這名字。晴雯探母,庚本代以檀雲,是已經決定晴雯沒有家屬,隻有兩個不負責的親戚。
  明義“綠煙瑣窗集”有廿首詠紅樓夢詩,題記雲曹雪芹示以所著紅樓夢。看來甲戌前曾有一個時期用紅樓夢書名,脂硯甲戌再評,才恢複舊名“石頭記”。廿首詩中已有一首詠晴
雯與芙蓉诔,一首玉钏嘗羹。有玉钏嘗羹,當然是有金钏之死。明義所見紅樓夢已屬此書的史前時代。第二十四回還更早,晴雯的悲劇還沒有形成,即有,也是金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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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我同意張愛玲第一部分的分析,在早期本子裡,晴雯的身份不像現在低。但是不同意第二部分關于“晴雯”和“檀雲”的那部分,很簡單——檀雲對麝月,麝月一出現檀雲就出現了。而且78回诔晴雯裡有“鏡分鸾影,愁開麝月之奁;梳化龍飛,哀折檀雲之齒”可見晴雯、檀雲是并存的。最重要的是好了歌解注裡的“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一句的注是“黛玉、晴雯一幹人”,晴雯是第一個版本即石頭記裡就有的,而不是後來添加的。
四十七:晴雯與寶玉的“濁”

在78回的诔晴雯的詩篇中有如下句子“桐階月暗,芳魂與倩影同消;蓉帳香殘,嬌喘共細腰俱絕。”“豈道紅绡帳裡,公子情深;始信黃土隴中,女兒命薄!”
31回:
晴雯沒的說,“嗤”的又笑了,說道:“你不來使得,你來了就不配了。起來,
讓我洗澡去。襲人麝月都洗了,我叫他們來。”寶玉笑道:“我才喝了好些酒,還得洗洗。你既沒洗,拿水來,咱們兩個洗。”晴雯搖手笑道:“罷,罷!我不敢惹爺。還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啊,足有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做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後來洗完了,進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子,連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麼洗的。笑了幾天!我也沒工夫收拾水,你也不用和我一塊兒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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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現在的晴雯的清白自持和身世孤苦是後來改的,至少在寫《诔晴雯》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關鍵的是:當時的寶玉也還不是現在這樣的“清”而是帶有些“濁”的氣息的,31回的這個片段就是以前的某種遺留。
四十七、賈赦的機密大事?

66回;
大家正說話,隻見隆兒又來了,說:“老爺有事,是件機密大事,
要遣二爺往平安州去。不過三五日就起身,來回得十五六天的工夫。今兒不能來了,請老奶奶早和二姨兒定了那件事,明日爺來好做定奪。”說着帶了興兒,也回去了。

且說賈琏一日到了平安州,見了節度,完了公事,因又囑咐他十月前後務要還
來一次。
67回:
話說賈琏起身去後,偏值平安節度巡邊在外,約一個月方回,賈琏未得确信,
隻得住在下處等候。及至回來相見,将事辦妥,回程已是将近兩個月的限了。

68回:
那賈琏一日事畢回來,先到了新房中,已經靜悄悄的關鎖,隻有一個看房子的
老頭兒。賈琏問起原故,老頭子細說原委,賈琏隻在镫中跌足。少不得來見賈赦和邢夫人,将所完之事回明。賈赦十分歡喜,說他中用,賞了他一百兩銀子,又将房中一個十七歲的丫鬟名喚秋桐賞他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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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賈琏替賈赦辦的什麼“機密大事”?賈赦如此高興,如此賞賜?
在好了歌解注裡的“因嫌紗帽小,緻使鎖枷扛”下面的批注是“賈雨村、賈赦一幹人”,那麼,賈赦“因嫌紗帽小”而去幹什麼錯事了呢?就是這裡他叫賈琏辦的這件事:勾結外藩。
換句話說,在《石頭記》和《風月寶鑒》裡給賈家惹禍的緣起正是賈赦的這件事。這裡保留的是《石頭記》和《風月寶鑒》的基本情節。
還有一個有趣的證據:

66回:
湘蓮道:“既如此說,
弟無别物,此劍防身,不能解下。囊中尚有一把鴛鴦劍,乃吾家傳代之寶,弟也
不敢擅用,隻随身收藏而已。賈兄請拿去為定。弟縱系水流花落之性,然亦斷不
舍此劍者。”說畢,解囊出劍,捧與賈琏。賈琏命人收了。大家又飲了幾杯,方
各自上馬,作别起程。正是:
将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且說賈琏一日到了平安州,見了節度,完了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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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是早期的回末詩——标志着一回的結束。可見,在《風月寶鑒》中,這裡是兩個回之間的分界。
四十八、金陵

63回:
尤氏也不便聽,隻命鎖着,等賈珍來發放,且命人飛馬報信。一面看視裡面窄狹,不能停放,橫豎也不能進城的,忙裝裹好了,用軟轎擡至鐵檻寺來停放。掐指算來,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賈珍方能來到,目今天氣炎熱,實不能相待,遂自行主持,命天文生擇了日期入殓。

69回:
因此在外躲了幾日,回來告訴鳳姐,隻說“張華因有幾兩銀子在身上,逃去第三日,在京口地界,五更天,已被截路打悶棍的打死了。他老子唬死在店房,在那裡驗屍掩埋”。鳳姐聽了不信,說:“你要撒謊,我再使人打聽出來,敲你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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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的功夫”和“京口”說明是金陵。
四十九、秦可卿葬禮的時間

64回:
襲人道:“我見你帶的扇套,還是那年東府裡蓉大奶奶的事情上做的。那個青東西,除族中或親友家夏天有白事才帶的着,一年遇着帶一兩遭,平常又不犯做。如今那府裡有事,這是要過去天天帶的,所以我趕着另作一個,等打完了結子給你換下那舊的來。你雖然不講究這個,要叫老太太回來看見,又該說我們躲懶,連你穿帶的東西都不經心了。”

12回:
誰知這年冬底,林如海因為身染重疾,寫書來特接黛玉回去。賈母聽了,未免
又加憂悶,隻得忙忙的打點黛玉起身。寶玉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攔阻。于是賈母定要賈琏送他去,仍叫帶回來。一應土儀盤費,不消絮說,自然要妥貼的。作速擇了日期,賈琏同着黛玉辭别了衆人,帶領仆從,登舟往揚州去了。

14回:
正鬧着,人來回:“蘇州去的昭兒來了。”鳳姐急命叫進來。昭兒打千兒請安。
鳳姐便問:“回來做什麼?”昭兒道:“二爺打發回來的。林姑老爺是九月初三巳時沒的。二爺帶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爺的靈到蘇州,大約趕年底回來。二爺打發奴才來報個信兒請安,讨老太太的示下。還瞧瞧奶奶家裡好,叫把大毛衣裳帶幾件去。”

64回:
大約必是七月,因為瓜果之節,家家都上秋季的墳,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奠祭,取《禮記》‘春秋薦其時食’之意,也未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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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的葬禮、林如海的死期在《金陵十二钗》和《紅樓夢》中是不一樣的。
五十、賈琏的故事

細查全書,除了獨立的那個故事序列,賈琏重要的出場如下:
第7回:
送宮花賈琏戲熙鳳
第12、15、16回
賈琏送黛玉回鄉送靈
第21回:
俏平兒軟語救賈琏
第44回:
變生潑醋
第46回:
尴尬人難免尴尬事鴛鴦女誓絕鴛鴦偶
第48回:
石呆子事件
第72回:
借當事件

送林黛玉、石呆子事件是新加的,去掉;借當事件靠後,也先去掉。如下A序列

第7回:
送宮花賈琏戲熙鳳
第21回:
俏平兒軟語救賈琏
第44回:
變生潑醋
第46回:
尴尬人難免尴尬事鴛鴦女誓絕鴛鴦偶

再把那個獨立故事序列列出來,如下B序列:
第63回 死金丹獨豔理親喪
第64回 浪蕩子情遺九龍佩
第65回 賈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第66回 情小妹恥情歸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門
第67回 聞秘事鳳姐訊家童
第68回 苦尤娘賺入大觀園 酸鳳姐大鬧甯國府
第69回 弄小巧用借劍殺人 覺大限吞生金自逝

不妨再把44——53的回目列出如下:
第44回 變生不測鳳姐潑醋 喜出望外平兒理妝
第45回 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風雨夕悶制風雨詞
第46回 尴尬人難免尴尬事 鴛鴦女誓絕鴛鴦偶
第47回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冷郎君懼禍走他鄉
第48回 濫情人情誤思遊藝 慕雅女雅集苦吟詩
第49回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第50回 蘆雪庭争聯即景詩 暖香塢雅制春燈謎
第51回 薛小妹新編懷古詩 胡庸醫亂用虎狼藥
第52回 俏平兒情掩蝦須镯 勇晴雯病補孔雀裘
第53回 甯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

因為43回是關于寶钗黛玉的,去掉;49、50、51是關于新來的寶琴等的,去掉。剩下的如下C序列:
第44回 變生不測鳳姐潑醋 喜出望外平兒理妝
第46回 尴尬人難免尴尬事 鴛鴦女誓絕鴛鴦偶
第47回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冷郎君懼禍走他鄉
第48回 濫情人情誤思遊藝 慕雅女雅集苦吟詩
第52回 俏平兒情掩蝦須镯 勇晴雯病補孔雀裘
第53回 甯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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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們開始分析A\B\C\三個序列的關系。

先看B、C兩個序列的關系
B序列的64、65兩回涉及到鮑二家的、C序列中的44回鮑二家的死;
B序列的65、66兩回涉及到薛蟠遠行,C序列中的47、48回涉及到薛蟠遠行

前面我們指出過:鴛鴦事件也屬于單獨故事序列。
那麼。B序列和C序列的這種對應是偶然的嗎?
不,我認為并非如此,我們可以做個假設:B序列和C序列曾經屬于同一個序列。也許更好解釋。再聯系到A序列。

我做出以下假設:在《金陵十二衩》中賈琏故事如下:
1、賈琏戲鳳姐
2、賈琏初見尤二姐
3、平兒軟語救賈琏
4、賈琏偷娶尤二姐
5、鴛鴦事件
6、變生潑醋
7、薛蟠遠行
8、尤三姐死
9、鳳姐大鬧榮國府
10、二姐吞金

在改寫為《紅樓夢》中,曹雪芹把1、3、5、6、7從整個故事中單獨抽出來改寫;之後又把剩下的2、4、8、9、10放在一起單獨處理成獨立故事序列。
五十一、八十回之後的故事

現在我們将賈琏的獨立故事序列作為一個參照點來重新看紅樓夢。
就是說:我們将賈琏的獨立故事序列看作是《風月寶鑒》中賈琏故事的基本情節——我上面指出過,賈琏兩赴平安州是勾結外藩,是賈赦惹禍的緣起,第二次赴平安州回來,尤二姐死,接下來的故事實際上就是禍事到來(被删去了),換句話說,賈琏的獨立故事序列隻要再加一回(禍事到來),就是完整的《風月寶鑒》裡的賈琏故事。這樣我們就能想象完整的《風月寶鑒》了。
我的問題是,現在的《紅樓夢》的結尾相當于《風月寶鑒》的那個部分——既然《紅樓夢》是由風月寶鑒而來的。
很簡單:66回的兩赴平安州之間的部分。
因為在《紅樓夢》基本上結束于鳳姐的病大體好了。而在賈琏的獨立故事序列中的第66回有這麼一句“賈琏住了兩天,回去複了父命,回家合宅相見。那時鳳姐已大愈,出來理事行走了。”
實際上,賈琏的獨立故事序列之後的部分已經是《紅樓夢》八十回之後的故事了,隻不過曹雪芹把它單獨抽出來提前了而已。
《紅樓夢》中涉及或疑涉秦可卿的相關部分彙總;
第5回 賈寶玉神遊太虛境 警幻仙曲演紅樓夢
第7回 宴甯府寶玉會秦鐘
第11回 慶壽辰甯府排家宴
第13回 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第29回:
 剛要說話,隻見賈珍之妻尤氏和賈蓉婆媳兩個來了,見過賈母。
第53回:
一時賈珍進來吃飯,賈蓉之妻回避了。
賈蓉系長房長孫,獨他随女眷在檻裡,每賈敬捧菜至,傳于賈蓉,賈蓉便傳于他媳婦,又傳于鳳姐尤氏諸人,直傳至供桌前,方傳與王夫人。
地下兩面相對十二張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張椅下一個大銅腳爐,讓寶琴等姐妹坐。尤氏用茶盤親捧茶與賈母,賈蓉媳婦捧與衆老祖母,然後尤氏又捧與邢夫人等,賈蓉媳婦又捧與衆姐妹。鳳姐李纨等隻在地下伺候。

第54回:
然後寶玉将裡面斟完,隻除賈蓉之妻是命丫鬟們斟的。複出至廊下,又給賈珍等斟了。坐了一回,方進來,仍歸舊坐。
這裡賈母笑道:“我正想着,雖然這些人取樂,必得重孫一對雙全的在席上才
好。蓉兒這可全了。蓉兒!和你媳婦坐在一處,倒也團圓了。”
當下賈蓉夫妻二人捧酒一巡。鳳姐兒因賈母十分高興,便笑道:“趁着女先兒
們在這裡,不如咱們傳梅,行一套‘春喜上眉梢’的令,如何?”

第64回:
賈赦賈琏在旁苦勸,方略略止住。又轉至靈右,見了尤氏婆媳,不免又相持大痛一場。哭畢,衆人方上前,一一請安問好。

第75回:
說着進府,已到了廳上,賈蓉媳婦帶了丫鬟媳婦也都秉着羊角手罩接出來了。尤氏笑道:“成日家我要偷着瞧瞧他們賭錢也沒得便,今兒倒巧,順便打他們窗戶跟前走過去。”衆媳婦答應着,提燈引路。

第76回:
尤氏說給賈蓉媳婦答應着,送出邢夫人,一同至大門,各自上車回去,不在話下。
五十二、淫喪天香樓

第11回;
王夫人說:“前日聽見你大妹妹說,蓉哥媳婦身上有些不大好,到底是怎麼
樣?”尤氏道:“他這個病得的也奇。上月中秋還跟着老太太、太太玩了半夜,回家來好好的。到了二十日以後,一日比一日覺懶了,又懶怠吃東西:這将近有半個多月。經期又有兩個月沒來。”

第10回:
那先生說:“據我看這脈息,大奶奶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不過的人。但聰明太過,則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則思慮太過:此病是憂慮傷脾,肝木忒旺,經血所以不能按時而至。”

第13回:
鳳姐還欲問時,隻聽二門上傳出雲闆,連叩四下,正是喪音,将鳳姐驚醒。人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鳳姐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隻得忙穿衣服往王夫人處來。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悶,都有些傷心。

第7回:
衆人見他太撒野,隻得上來了幾個,揪翻捆倒,拖往馬圈裡去。焦大益發連賈
珍都說出來,亂嚷亂叫,說:“要往祠堂裡哭太爺去,那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衆小厮見說出來的話有天沒日的,唬得魂飛魄喪,把他捆起來,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他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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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不納悶”,納的什麼悶?隻能是一點:在原來的《金陵十二钗》中,秦可卿的病眼看着馬上就好了,大家都知道,所以突然死了,這才“納悶”。這說明秦可卿的死不正常——不是病死,是上吊。她和賈珍的幽會被丫鬟撞破,羞愧之餘,上吊自缢。
那麼,她得病是怎麼回事?
尤氏說的“上月中秋還跟着老太太、太太玩了半夜,回家來好好的。到了二十日以後”的關鍵是“中秋”二字,換句話說,淫喪天香樓是在中秋節的晚上。
戴不凡的考證我認為是正确的:就是在現在的76回。

這樣看來,焦大的“爬灰的爬灰”就是指的這件事。看來第7回也不在現在的位置。
五十三、第7回的位置
因此我們必須弄清現在的第7回在《金陵十二钗》中的哪裡。

第6回:
賈蓉忙回來,滿臉笑容的瞅着鳳姐,聽何指示。那鳳姐隻管慢慢吃
茶,出了半日神,忽然把臉一紅,笑道:“罷了,你先去罷。晚飯後你來再說罷。這會子有人,我也沒精神了。”賈蓉答應個是,抿着嘴兒一笑,方慢慢退去。

第7回:
至掌燈時,鳳姐卸了妝,來見王夫人,回說:“今兒甄家送了來的東西,我已
收了。咱們送他的,趁着他家有年下送鮮的船,交給他帶了去了。”王夫人點點頭兒。鳳姐又道:“臨安伯老太太生日的禮已經打點了,太太派誰送去?”王夫人道:“你瞧誰閑着,叫四個女人去就完了,又來問我。”鳳姐道:“今日珍大嫂子來請我明日去逛逛,明日有什麼事沒有?”王夫人道:“有事沒事都礙不着什麼。每常他來請,有我們,你自然不便;他不請我們單請你,可知是他的誠心叫你散蕩散蕩。别辜負了他的心,倒該過去走走才是。”鳳姐答應了。
次日鳳姐梳洗了,先回王夫人畢,方來辭賈母。寶玉聽了,也要逛去,鳳姐隻
得答應着。立等換了衣裳,姐兒兩個坐了車。一時進入甯府,早有賈珍之妻尤氏與賈蓉媳婦秦氏,婆媳兩個帶着多少侍妾丫鬟等接出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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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見他太撒野,隻得上來了幾個,揪翻捆倒,拖往馬圈裡去。焦大益發連賈
珍都說出來,亂嚷亂叫,說:“要往祠堂裡哭太爺去,那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衆小厮見說出來的話有天沒日的,唬得魂飛魄喪,把他捆起來,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他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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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将第6、7連在一起,就可以看出來:借當事件中我們将第6回連同72回的相關段落放在了現在的53回之前,現在也可以這麼說,第7回也正是53回之前。正巧53回正好是新年,正對得上“年下送鮮的船”中的“年下”二字。
五十四、錯亂的時間
許多文章都已經指出了圍繞秦可卿事件的時間混亂現象。
我隻想指出,這種原因是由以下原因造成的。
現在的《紅樓夢》中圍繞秦可卿事件還有其他三個故事:
1、賈瑞正照風月鑒
2、賈琏送林黛玉還鄉送靈
3、賈寶玉初會秦鐘
其中賈瑞正照風月鑒是舊有的;而3是新添加的。而2則是改寫的——在《金陵十二钗》中秦鐘的年齡要大得多,當然寶玉的年齡也大得多。
如果把這三個故事都去掉,但看剩下的秦可卿故事的話,可以看出,曹雪芹删去了春天時節,秦可卿病勢漸好的描寫;增添了秦可卿病入膏肓,鳳姐叮囑後世的部分。這樣一切就都順了。
五十五、賞中秋
現在的75、76回,即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那個中秋,原本也不在現在這個位置——如果第6、7回的相關段落位于53回之前,那麼,現在的75、76回當然也在53回之前。有沒有證據,有:
1、賈母看時,寶钗姊妹二人不在坐内,知他們家去圓月去了,且李纨鳳姐二人又病着,少了四個人,便覺冷清了好些。【庚辰雙行夾批:不想這次中秋反寫得十分凄楚。】
張愛玲敏銳的指出:“庚本此回中秋宴有批注:"不想這次中秋,反寫得十分凄楚。"但是第七十四回正劍拔弩張,抄家在即,第七十五回祠堂鬼魂歎息,批說主"榮府數盡",第七十六回這條樂觀的批語未免使人詫異。”——可以解釋的是,原來這次中秋并不在現在的這個位置。
2、賈母因笑道:“往年你老爺們不在家,咱們都是請過姨太太來大家賞月,卻十分熱鬧。忽一時想起你老爺來,又不免想到母子夫妻兒女不能一處,也都沒興。及至今年你老爺來了,正該大家團圓取樂,又不便請他們娘兒們來說笑說笑,況且他們今年又添了兩口人,也難撂下他們跑到這裡來。偏又把鳳丫頭病了,有他一個人說說笑笑,還抵得十個人的空兒:可見天下事總難十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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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面的解釋可能有誤:“況且他們今年又添了兩口人”中的“兩口人”指的是今年薛寶琴和他的父親回來了,原來薛蝌在家做生意,所以說薛家今年多了兩口人。
3、米與雨水

75回:
賈母見尤氏吃的仍是白米飯,因問說:“怎麼不盛我的飯?”丫頭們回道:“老太太的飯完了。今日添了一位姑娘,所以短了些。”鴛鴦道:“如今都是‘可着頭做帽子’了,要一點兒富馀也不能的。”王夫人忙回道:“這一二年旱澇不定,莊上的米都不能按數交的。這幾樣細米更艱難,所以都是可着吃的做。”賈母笑道:“正是:‘巧媳婦做不出沒米兒粥來。’”衆人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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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又道:“你昨日送來的月餅好。西瓜看着倒好,打開卻也不怎麼樣。”
賈珍陪笑道:“月餅是新來的一個饽饽廚子,我試了試果然好,才敢做了孝敬來的。西瓜往年都還可以,不知今年怎麼就不好了。”賈政道:“大約今年雨水太勤之過。”

第53回:
賈珍道:“我說呢,怎麼今兒才來!我才看那單子上,今年你這老貨又來打擂台來了。”烏進孝忙進前兩步回道:“回爺說:今年年成實在不好。從三月下雨,接連着直到八月,竟沒有一連晴過五六日;九月一場碗大的雹子,方近二三百裡地方,連人帶房并牲口糧食,打傷了上千上萬的:所以才這樣。小的并不敢說謊。”

關于米與雨水的話題正好接得上,還有每況愈下的家境。
五十六、建立參照系:重新梳理賈琏故事序列

重新梳理賈琏故事序列——用一種比較時間化的方法,目的是為測量賈珍故事。簡單如下:

第1年:
夏天——賈敬發喪(第63回 死金丹獨豔理親喪第64回 浪蕩子情遺九龍佩)
冬天——尤三姐戲耍賈珍、賈琏(第65回 賈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第2年:
8月、9月:柳湘蓮回來,尤三姐自殺(第66回 情小妹恥情歸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門、第67回 聞秘事鳳姐訊家童第68回 苦尤娘賺入大觀園 酸鳳姐大鬧甯國府)

第3年
正月或二月:尤二姐自殺(第69回 弄小巧用借劍殺人 覺大限吞生金自逝)
簡單如下:

第1年:
夏天——賈敬發喪
冬天——尤三姐戲耍賈珍、賈琏
第2年:
8月、9月:柳湘蓮回來,尤三姐自殺
第3年
正月或二月:尤二姐自殺 五十六、賈珍的故事

1、秦可卿病、請鳳姐料理甯國府、發喪(第10回 張太醫論病細窮源;第13回 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王熙鳳協理甯國府;第14回 林如海靈返蘇州郡 賈寶玉路谒北靜王)
2、建造大觀園、元妃歸省(第16回 賈元春才選鳳藻宮 秦鲸卿夭逝黃泉路、第17回 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第18回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 天倫樂寶玉呈才藻)
3、清虛觀打醮(第29回 享福人福深還禱福 多情女情重愈斟情)
4、赴賴尚榮家宴(第47回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冷郎君懼禍走他鄉)
5、除夕祭宗祠(第53回 甯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第54回 史太君破陳腐舊套 王熙鳳效戲彩斑衣)
6、賈敬死(第63回 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死金丹獨豔理親喪;第64回 幽淑女悲題五美吟 浪蕩子情遺九龍佩)
7、嫁尤二姐(第65回 賈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8、開夜宴度中秋(第75回 開夜宴異兆發悲音 賞中秋新詞得佳谶;第76回 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館聯詩悲寂寞)

如果以賈敬死作為起點,并參照賈琏的時間表可列如下:
第一年:
夏天——賈敬死、嫁尤二姐
冬天——尤三姐戲耍賈珍、賈琏
第二年
春天——赴賴尚榮家宴
秋天——尤三姐死、鳳姐大鬧甯國府
第三年:
秋天——開夜宴度中秋(淫喪天香樓)
冬天——鳳姐去看生病的秦可卿(第7回),除夕祭宗祠
第四年
春天——秦可卿漸痊愈
春末夏初——賈珍、秦可卿被撞見,秦可卿自缢。
五十七、難解的谶語

好了歌解注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滿雕粱,綠紗今又在蓬窗上。
1、說甚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鬓又成霜?
2、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绡帳底卧鴛鴦。
3、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
4、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
5、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
6、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7、因嫌紗帽小,緻使鎖枷扛。
8、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中間帶序号的表示暗示的是書中的人物。
這些人物有:
湘雲、寶钗一幹人;黛玉、晴雯一幹人;王熙鳳一幹人;甄玉、賈玉一幹人;柳湘蓮一幹人;賈雨村、賈赦一幹人;賈蘭、賈菌一幹人。

其他的幾個比較好辦,但也有難辦的,比如: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
現在的一般看法是:“金滿箱,銀滿箱”是指王熙鳳;“轉眼乞丐人皆謗”是指甄玉、賈玉。實際上這不合乎規則兩句一個完整的意思。

我認為比較可靠的看法是:“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是指甄玉、賈玉,而“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指的則是王熙鳳,理由如下:

1、歸來喪——被休回家而死。
2、正歎他人命不長中的“他人”就是秦可卿。
如果我們看賈琏序列和賈珍序列,就可知道:
在第四年的春末夏初秦可卿死;在中秋之前鳳姐一定也死了。而且,鳳姐也的确說過類似的話——“鳳姐聽了,眼圈兒紅了一會子,方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點年紀,倘或因這病上有個長短,人生在世,還有什麼趣兒呢!””

我提醒大家:這裡讨論的是《風月寶鑒》或《石頭記》,因為好了歌解注是在《石頭記》時期作的解注和脂批。
五十八、再一次,《紅樓夢》的結局
在“二十五、賈母為什麼提親?”裡,我提到,寶玉的出家是“看破紅塵,斬情斷愛”,我想再解釋一次。
所謂“斬情斷愛”有兩種解釋的可能性:A、為自己;B、為他人,
有所謂的為了自己的超脫而“斬情斷愛”,也有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帶給别人痛苦的命運而“斬情斷愛”——如果沒有我,你就幸福了;正因為有我的存在,你才不幸福,我隻會帶來不幸。
賈寶玉有一種為别人的傾向,他的出家屬于第二種。
當他意識到金钏、晴雯的死都是因為他——或者說,他認為金钏、晴雯的死是因為他時,一種出家的沖動開始出現。
下面是晴雯死後寶玉感到的那種詩般的感受:

寶玉聽了,怔了半天,因看着那院中的香藤異蔓,仍是翠翠青青,忽比昨日好似改作凄涼了一般,更又添了傷感。默默出來,又見門外的一條翠樾埭上也半日無人來往,不似當日各處房中丫鬟不約而來者絡繹不絕。又俯身看那埭下之水,仍是溶溶脈脈的流将過去。心下因想:"天地間竟有這樣無情的事!"悲感一番,忽又想到去了司棋,入畫,芳官等五個,死了晴雯,今又去了寶钗等一處,迎春雖尚未去,然連日也不見回來,且接連有媒人來求親:大約園中之人不久都要
散的了。縱生煩惱,也無濟于事。不如還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來還是和襲人厮混,隻這兩三個人,隻怕還是同死同歸的。想畢,仍往潇湘館來,偏黛玉尚未回來。寶玉想亦當出去候送才是,無奈不忍悲感,還是不去的是,遂又垂頭喪氣的回來。
五十九、天香樓與绛芸軒

第16回:
先令匠役拆甯府會芳園的牆垣樓閣,直接入榮府東大院中。榮府東邊所有下人一帶群房已盡拆去。當日甯榮二宅,雖有一條小巷界斷不通,然亦系私地,并非官道,故可以聯絡。會芳園本是從北牆角下引了來的一股活水,今亦無煩再引。其山樹木石雖不敷用,賈赦住的乃是榮府舊園,其中竹樹山石以及亭榭欄杆等物,皆可挪就前來。如此兩處又甚近便,湊成一處,省許多财力,大概算計起來,所添有限。全虧一個胡老名公号山子野,一一籌畫起造。

第75回:
果然賈珍煮了一口豬,燒了一腔羊,備了一桌菜蔬果品。在彙芳園叢綠堂中,
帶領妻子姬妾先吃過晚飯,然後擺上酒,開懷作樂賞月。

第75回:
原來賈珍近因居喪,不得遊玩,無聊之極,便生了個破悶的法子,日間以習射
為由,請了幾位世家弟兄及諸富貴親友來較射。因說:“白白的隻管亂射終是無益,不但不能長進,且壞了式樣;必須立了罰約,賭個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天香樓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約定每日早飯後時射鹄子。賈珍不好出名,便命賈蓉做局家。這些都是少年,正是鬥雞走狗、問柳評花的一幹遊俠纨。因此大家議定,每日輪流做晚飯之主。天天宰豬割羊,屠鵝殺鴨,好似臨潼鬥寶的一般,都要賣弄自己家裡的好廚役好烹調。

第8回:一時黛玉來了,寶玉笑道:“好妹妹,你别撒謊,你看這三個字那一個好?”黛玉仰頭看見是“绛芸軒”三字,笑道:“個個都好,怎麼寫的這樣好了!明兒也替我寫個匾。”

第59回 柳葉渚邊嗔莺叱燕绛芸軒裡召将飛符

第36回 繡鴛鴦夢兆绛芸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

23回:
他曾有幾首即事詩,雖不算好,卻倒是真情真景,略記幾首雲:
夏夜即事
倦繡佳人幽夢長,金籠鹦鹉喚茶湯。
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霭檀雲品禦香。
琥珀杯傾荷露滑,玻璃檻納柳風涼。
水亭處處齊纨動,簾卷朱樓罷晚妝。
秋夜即事
绛芸軒裡絕喧嘩,桂魄流光浸茜紗。
苔鎖石紋容睡鶴,井飄桐露濕栖鴉。
抱衾婢至舒金鳳,倚檻人歸落翠花。
靜夜不眠因酒渴,沉煙重撥索烹茶。
44回
忽見李纨打發丫頭來喚他,方忙忙的去了。【庚辰雙行夾批:忽使平兒在绛芸軒中梳妝,非世人想不到,寶玉亦想不到者也。作者費盡心機了。】
37回:
寶玉道:“我呢?你們也替我想一個。”寶钗笑道:“你的号早有了:‘無事
忙。’三字恰當得很!”李纨道:“你還是你的舊号‘绛洞花王’就是了。”寶玉笑道:“小時候幹的營生,還提他做什麼。”寶钗道:“還是我送你個号罷,有最俗的一個号,卻于你最當:天下難得的是富貴,又難得的是閑散,這兩樣再不能兼,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貴閑人’也罷了。”寶玉笑道:“當不起,當不起!倒是随你們混叫去罷。”黛玉道:“混叫如何使得!你既住怡紅院,索性叫‘怡紅公子’不好?”衆人道:“也好。”

38回:
寶玉也
拿起筆來将第二個《訪菊》也勾了,也贅上一個“绛”字。

29回:
張道士笑道:"托老太太萬福萬壽,小道也還康健。别的倒罷,隻記挂着哥兒,一向身上好?前日四月二十六日,我這裡做遮天大王的聖誕,人也來的少,東西也很幹淨,我說請哥兒來逛逛,怎麼說不在家?"

第1回:
第一回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對石頭言道:“……然後攜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甲戌側批:伏大觀園。】溫柔富貴鄉【甲戌側批:伏紫芸軒。】

第1回:
蛛絲兒結滿雕梁,【甲戌側批:潇湘館、紫芸軒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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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會芳園折掉之後在其基礎上再加上榮府賈赦的地方合成大觀園,換句話,大觀園和會芳園不可能同時存在,而天香樓是會芳園中的一座樓,會芳園沒有了,天香樓也就沒有了。但是,在75回的甯國府又出現了“彙芳園”和“天香樓”說明75回寫的很早,應在《金陵十二钗》五次增删的早期。而這個出現“天香樓”三字和這裡關于賈珍的描寫和後文邢大舅娈童和聚賭的描寫也給“淫喪天香樓”埋下了伏筆。
2、關于绛芸軒
很可能在早期本子——《石頭記》和《風月寶鑒》甚至《金陵十二钗》五次增删的早期,绛芸軒叫“紫芸軒”。
《金陵十二钗》五次增删的第二、三次的時候,有了大觀園,但是大觀園裡寶玉的住處不叫“怡紅院”而是“绛芸軒”。
他因此也叫“绛洞花王”。
而“遮天大王”則可能是《石頭記》和《風月寶鑒》裡賈玉的外号。
六十、賈環的前程?

75回:
因回頭吩咐人去取自己的許多玩物來賞賜與他,因又拍着賈
環的腦袋笑道:“以後就這樣做去,這世襲的前程就跑不了你襲了。”賈政聽說,忙勸說:“不過他胡謅如此,那裡就論到後事了?”【便又輕輕抹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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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本二十一回有回前批語: 有客題《紅樓夢》一律,失其姓氏,唯見其詩意駭警,故錄于斯: 自執金矛又執戈,自相戕戮自張羅, 茜紗公子情無限,脂硯先生恨幾多。 是幻是真空曆過,閑風閑月枉吟哦, 情機轉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凡是書題者不少,此為絕調,詩句警拔,且深知拟書底裡,惜乎失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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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在《金陵十二钗》中,由于隐匿甄家财物導緻被抄家,後來說不定又變好了,但此時寶玉以出家,賈環襲爵位——當然,抄家後是家裡的自相殘殺。
六十一、賈薔的故事

第九回:
你道這一個人是誰?原來這人名喚賈薔,亦系甯府中之正派玄孫,父母早亡,從小兒跟着賈珍過活,如今長了十六歲,比賈蓉生得還風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相親厚,常共起居,甯府中人多口雜,那些不得志的奴仆,專能造言诽謗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麼小人诟谇謠诼之辭。賈珍想亦風聞得些口聲不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與房舍,命賈薔搬出甯府,自己立門戶過活去了。這賈薔外相既美,内性又聰敏,雖然應名來上學,亦不過虛掩眼目而已,仍是鬥雞走狗、賞花閱柳為事。上有賈珍溺愛,下有賈蓉匡助,因此族中人誰敢觸逆于他。他既和賈蓉最好,今見有人欺負秦鐘,如何肯依?

第12回:
忽然燈光一閃,隻見賈薔舉着個蠟台,照道:“誰在這屋裡呢?”隻見炕上那人笑道:“瑞大叔要我呢!”

第16回:
賈薔又近前回說:“下姑蘇請聘教習,采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等事,大爺派了侄兒,帶領着賴管家兩個兒子,還有單聘仁、蔔固修兩個清客相公,一同前去,所以叫我來見叔叔。”賈琏聽了,将賈薔打量了打量,笑道:“你能夠在行麼?這個事雖不甚大,裡頭卻有藏掖的。”賈薔笑道:“隻好學着辦罷咧。”

36回:
寶玉見他坐正了,再一細看,原來就是那日薔薇花下畫“薔”字的那一個。又見如此景況,從來未經過這樣被人棄厭,自己便讪讪的,紅了臉,隻得出來了。藥官等不解何故,因問其所以,寶玉便告訴了他。寶官笑說道:“隻略等一等,薔二爺來了,他叫唱是必唱的。”寶玉聽了,心下納悶,因問:“薔哥兒那裡去了?”寶官道:“才出去了,一定就是齡官兒要什麼,他去變弄去了。”
——————————————————————————————————
賈薔的故事基本跟賈蓉糾纏在一起,跟寶玉很少同時出現。他屬于賈珍故事序列,但是在後面他很少出現,基本上隻出現前二十回的賈珍故事序列中,說不定是《金陵十二钗》中秦可卿故事被提前後方新添的。但36回的回目是“繡鴛鴦夢兆绛芸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關鍵是“绛芸軒”說明這一回的賈薔故事是《金陵十二钗》而不是《紅樓夢》時期寫的。
六十二、薛蟠的故事與年齡

75回;
近日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也酷好如此,所以也在其中。又有薛蟠頭一個慣喜送
錢與人的,見此豈不快樂?這邢德全雖系邢夫人的胞弟,卻居心行事,大不相同。他隻知吃酒賭錢、眠花宿柳為樂,手中濫漫使錢,待人無心,因此都叫他“傻大舅”。薛蟠早已出名的“呆大爺”。今日二人湊在一處,都愛搶快,便又會了兩家,在外間炕上搶快。又有幾個,在當地下大桌子上趕羊。裡間又有一起斯文些的抹骨牌,打天九。此間伏侍的小厮都是十五歲以下的孩子。

79回:
薛文起悔娶河東吼 賈迎春誤嫁中山狼

第66回 情小妹恥情歸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門
第67回 見土儀颦卿思故裡 聞秘事鳳姐訊家童
第47回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冷郎君懼禍走他鄉
第48回 濫情人情誤思遊藝 慕雅女雅集苦吟詩
第34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錯裡錯以錯勸哥哥
第28回 蔣玉函情贈茜香羅 薛寶钗羞籠紅麝串

第28回:
鳳姐因在裡間屋裡看着人放桌子,聽如此說,便走來笑道:“寶兄弟不是撒謊,
這倒是有的。前日薛大哥親自和我來尋珍珠,我問他做什麼,他說配藥。他還抱怨說:‘不配也罷了,如今那裡知道這麼費事!’我問:‘什麼藥?’他說是寶兄弟說的方子,說了多少藥,我也不記得。

第26回:
薛蟠道:“要不是,我也不敢驚動:隻因明兒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誰知
老胡和老程他們,不知那裡尋了來的:這麼粗這麼長粉脆的鮮藕,這麼大的西瓜,這麼長這麼大的暹羅國進貢的靈柏香熏的暹羅豬、魚。

第4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判斷葫蘆案

第9回:
訓劣子李貴承申饬 嗔頑童茗煙鬧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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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的故事保留的《石頭記》《風月寶鑒》的最多,這些故事一直延續到《紅樓夢》裡,修改當然有,但基本的東西還是有的,所以風月的部分最多。這些故事牽連的人物:柳湘蓮、蔣玉菡、秦鐘、馮紫英、邢大舅等恐怕都是《風月寶鑒》裡的人物。因為賈寶玉一和這些人物同時出現便也“濁”了起來,因此可以說,和這些人物在一起的那個賈寶玉實際上是《風月寶鑒》裡的遺留下來的賈寶玉。
王熙鳳管薛蟠叫“薛大哥”,可以想見薛蟠的年齡。
因此,薛蟠上學一節恐怕是後來在《金陵十二钗》時期添加并在《紅樓夢》時期修改的——是在地點從南京改到北京後修改的。
六十三、阿呆争風

第9回:
因此二人更加親厚,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背地裡你言我語,诟谇謠诼,布滿書房内外。【蒙雙行夾批:伏下文“阿呆争風”一回。】

第34回:
寶玉原來還不知賈環的話,見襲人說出,方才知道;因又拉上薛蟠,惟恐寶钗沉心,忙又止住襲人道:“薛大哥從來不是這樣,你們别混猜度。”寶钗聽說,便知寶玉是怕他多心,用話攔襲人。因心中暗暗想道:“打得這個形象,疼還顧不過來,還這樣細心,怕得罪了人。你既這樣用心,何不在外頭大事上做工夫,老爺也歡喜了,也不能吃這樣虧。你雖然怕我沉心所以攔襲人的話,難道我就不知我哥哥素日恣心縱欲、毫無防範的那種心性嗎?當日為個秦種還鬧的天翻地覆,自然如今比先又加利害了。”想畢,因笑道:“你們也不必怨這個怨那個,據我想,到底寶兄弟素日肯和那些人來往,老爺才生氣。就是我哥哥說話不防頭,一時說出寶兄弟來,也不是有心挑唆:一則也是本來的實話,二則他原不理論這些防嫌小事。襲姑娘從小兒隻見過寶兄弟這樣細心的人,何曾見過我哥哥那天不怕地不怕、心裡有什麼口裡說什麼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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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在《金陵十二钗》時期的第9回之後有“阿呆争風”一回,“當日為個秦種還鬧的天翻地覆”就是指的這件事。
六十四、香菱:真正的天才或難以被縮短的時間
第48回:
展眼已到十月,因有各鋪面夥計内有算年賬要回家的,少不得家裡治酒餞行。
------至十四日一早,薛姨媽寶钗等直同薛蟠出了儀門,母女兩個四隻眼看他去了
方回來。

第48回:
黛玉聽說,便命紫鵑将王右丞的五言律拿來,遞與香菱道:“你隻看有紅圈的,都是我選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問你姑娘,或者遇見我,我講與你就是了。”香菱拿了詩,回至蘅蕪院中,諸事不管,隻向燈下一首一首的讀起來。寶钗連催他數次睡覺,他也不睡。寶钗見他這般苦心,隻得随他去了。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隻見香菱笑吟吟的送了書來,又要換杜律。
第48回:
香菱滿心中正是想詩,至晚間,對燈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後,上床躺下,兩
眼睜睜直到五更,方才睡着了。一時天亮,寶钗醒了。

第49回:
寶玉笑道:“這倒不妨,原該多疼女孩兒些是正理。明兒十六,咱們可該起社了。”探春道:“林丫頭剛起來了,二姐姐又病了,終是七上八下的。”寶玉道:“二姐姐又不大做詩,沒有他又何妨。”

第50回:
賈母笑道:“這才是十月,是頭場雪,往後下雪的日子多着呢,再破費姨太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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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寶琴她們來是十月十五、薛蟠離家是十月十四。
香菱用了一夜來讀王維的詩——學;用了一夜來作詩,能做成那樣的詩,難道不是天才?
但是,這兩夜是從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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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我們把香菱學詩的部分給去了,那麼,一切都順了:十月十四薛蟠離家,十月十五寶琴她們來。這足以說明:香菱學詩是後來添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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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的脂批中,有兩個地方,明明白白地提到了《紅樓夢》這個書名,其中一處就在香菱學詩處:“一部書起是夢,寶玉情是夢,賈瑞淫是夢,秦之家計長策又是夢,今作詩也是夢,一并風月鑒也從夢中所有,故紅樓夢也!餘今批紅樓夢亦在夢中,特為夢中之人特做此一大夢也!”
明明白白,放在脂硯齋眼前的那本書正是《紅樓夢》。
因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香菱學詩是在《紅樓夢》時期新加入的。在那之前是《金陵十二钗》。
在《金陵十二钗》增删五次的最後一次中,曹雪芹統一了全書的時間:十月十四、明兒是十六。
因此,我們得注意這些明确時間标志。
六十五、關于《紅樓夢》這個書名的一個說明。

在探讨中,我們要注意三個書名同樣是“紅樓夢”的不同的三本書。
1、《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第一回中寫道:“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删五次,纂成目錄,分成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钗》。”這段話中的“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這裡的“紅樓夢”,我認為,實際上隻是一個“題名”,換句話說,“風月寶鑒”“情僧錄”“紅樓夢”是同一本書的三個不同的名字,實際上這本書大家都叫它“風月寶鑒”。
2、明義看到的“紅樓夢”,我認為,明義看到的這本《紅樓夢》和脂硯齋在香菱學詩處加批的“紅樓夢”的内容是一樣的。
3、高鹗續寫的那本。

我前面說過,我認為《紅樓夢》的成書過程是《石頭記》——《風月寶鑒》——《金陵十二钗》——《紅樓夢》。
這最後的《紅樓夢》實際上是由兩個階段構成的:《紅樓夢》(明義所見)和
《石頭記》(脂批)。
我稱之為《紅樓夢》主要是為了方便。
關于史湘雲。先看高陽的一個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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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頓悟”,金陵十二钗應分為六組,每一組中顯示一個強烈對比。茲就曲名簡述其對比的意義如下:
第一組〔變格)
終身誤黛玉寶钗(或寶钗黛玉)。枉凝眉同上。解:另述。
第二組
恨無常元春。分骨肉探春。解:元春不壽,探春遠嫁,此以“死别”“生離”作對比。
第三組
樂中悲湘雲。世難容妙玉。解:另述。
第四組
喜冤家迎春。虛花悟惜春。解:迎春出嫁,惜春出家(可憐繡戶侯門女,獨卧青燈古佛旁);嫁而早死,所以不如不嫁求長生(西方寶樹喚婆要,上結着長生果)。
第五組
聰明累鳳姐。留餘慶巧姐。解:鳳姐翻雲覆雨,極有作為;巧姐随人擺布,太無作為。母女倆的性格和遭際,以劉姥姥貫串其間,強弱因果,對比極為明顯。
第六組
晚韶華李執。好事終可卿。解:李執守節,可卿淫亂;守節者晚境彌甘,淫亂者早喪。秦可卿諧音為“情可輕”,以此一組殿後,可以看出作者勸善懲淫的主旨所在。

以上所未解者,是第一組和第三組,正為寶玉情感上的大問題。而主要關鍵則在第三組。

第三組對比的雙方是湘雲和妙玉。所比的是雙方對寶玉的關系。妙玉是方外之人,而月_非親非故,論表而的關系,在十二钗中跟寶玉最疏遠;因此對比的另一方,應該是跟寶玉關系最密切的人,這當然非肌膚之親的妻子不可。
寶玉跟妙玉的情感極為微妙,從攏翠庵品茶及乞紅梅這兩件韻事中,可以看出端倪,隻是“檻内”“檻外”,萬無結成連理之理;而湘雲雖有“因麒麟伏白首雙星”這一回的伏線,可是寶玉未來的妻子,不是“金玉良緣’Rt就是“木石前盟”,包括寶玉自己在内,沒有誰會想到湘雲身上去,誰知最後偏偏成為夫婦。就性格而言,妙玉孤僻矯情,落落寡合,湘雲則爽朗随和,最得人緣,這個對比之妙,就在無一處不反,在相互映襯之下,雙方都更顯得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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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的這個解釋,我大體認可,我有不同意見的是第三組和第六組。我們就看第三組。
我的看法是。第三組的這個對比是:史湘雲自幼和寶玉生活在一起,但是卻不了解寶玉;而妙玉在生活關系上和寶玉最遠,但是,在精神上,二者卻是知己,都自視為“檻外人”。即,這個對比是生活和精神上的遠和近。
這就牽涉到一個問題:史湘雲是不是寶玉的知己?我的看法是:不是。證據就是第三十二回,她勸寶玉“經濟仕途”。
這還牽涉到明義詩第十七的解釋:

錦衣公子茁蘭芽,紅粉佳人未破瓜。少小不妨同室榻,夢魂多個帳兒紗。

周先生認為這是寫寶钗,張愛玲認為這是晴雯。我的看法是湘雲。所謂“夢魂多個帳兒紗”指的就是史湘雲不了解寶玉。

不知你怎麼看。
以下來自《紅學通史》的一節,你看一看。裡面有“冷熱”的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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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家族意識與“冷熱金針”

脂批可以說是清代紅學的一個總源頭,它所開啟的研究命題如此之多:《紅樓夢》本事、作者和版本考證,家族主題與“情癡”主題,色空觀念,等等。脂批所強調的《紅樓夢》的家族意識,在此後的相當一段時間裡并沒有被評紅者所注意,而對“情癡”的詠歎則影響深遠。

“脂批”是一個泛稱,它包括脂硯齋的批語,也包括其他人的批語。至于脂硯齋的批語與其他人的批語各占的比例究竟是多少,則是一個至今依然未能确證的問題。“脂批”的泛稱性質使得我們在探讨它的價值關懷的時候增加了困難,但是,隻要我們把這些多樣化的思想不要歸結為脂硯齋一個人的思想,隻是把它們視為脂批中存在的思想即可。

也許是由于脂硯對作者以及作者身後的那個大家族有着親密的關系,甚至,他也許是這個大家族中的一員,他與作者一樣對小說中賈府的衰亡有着深深的惋惜,因而他能獨具慧眼,一再點明《紅樓夢》的家族情感。盡管脂批所點出的家族意識并未在當時的其他讀者中引起回應,但脂批的這種強調則是切入了《紅樓夢》意蘊的一個重要方面。

家庭由盛而衰,由此引發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色空觀念,這樣的叙事模式首先出現于《金瓶梅詞話》中,張竹坡把這種關于家族的色空觀念表述為“冷熱金針”。他說,《金瓶梅》以“冷熱”二字開講,這二字正是全書之“金鑰”,是全書的點睛之處。這種點睛在全書的人物結構上以溫秀才、韓道國為标志。“韓”即“寒”,故韓為“冷”之别名;溫為“熱”之餘氣。韓道國在西門慶加官之後出現,這是“熱中之冷信”;溫秀才從“磨鏡”後才出現,這是“冷”字之先聲。這種冷熱之交叠安排,表達了作者所寄寓的“禍福倚伏,寒暑盜氣,天道有然”的觀念。臯鶴堂本《金瓶梅》一開始在說了一段“酒色财氣”的議論之後說:“當時有一個人家,先前恁地富貴,到後來煞甚凄涼,權謀術智,一毫也用不着,親友兄弟,一個也靠不着,享不過幾年的榮華,倒做了許多的話靶。内中又有幾個鬥寵争強,奸賣俏的,起先好不妖娆妩媚,到後來也免不得屍橫燈影,血染空房。”(第一回)《金瓶梅》正是寫家庭盛衰以暗寓冷熱金針。

《金瓶梅》寫的是家庭的盛衰,而《紅樓夢》寫的則是家族的盛衰。盡管規模的大小不同,但是,那種由盛衰而感色空的情感模式則是相同的。甲戌本第二回回前總批:“此回亦非正文本旨,隻在冷子興一人,即所謂冷中出熱,無中生有也。”寫到賈雨村遇見聾腫老僧、冷子興的時候有批語說:“未出甯榮繁華盛處,卻先寫一荒涼小境;未寫通部入世迷人,卻先寫一出世醒人。回風舞雪,倒峽逆波,别小說中所無之法。”在盛與衰、富與貧的突變中最能獲得頓悟的契機。頓悟什麼呢?頓悟富貴不足恃,繁華總虛幻。然而,《紅樓夢》卻不是真正超脫于塵世之上。《金瓶梅》對物欲深懷恐懼,其“色空”觀飽含着洗滌罪惡的宗教色彩。《紅樓夢》的“色空”觀則是欲罷不能之時的托詞。曹雪芹對于繁華富貴、對于家族有着深深的眷戀與依托。這種眷戀與依托之情構成了《紅樓夢》悲劇感的重要審美心理基礎。脂批也一再地點明了這一點。

曹雪芹或賈寶玉對賈府有依戀之情嗎?小說一方面寫了賈寶玉抱怨自己生于公侯富貴之家,甚至與這個家族的統治者賈政發生了激烈的沖突,但是,另一方面,小說又寫了賈寶玉對這個家族的感情。賈府為賈寶玉提供了“錦衣纨袴”、“饫甘餍肥”的生活,提供一個大觀園讓他可以在其間一廂情願地過其藝術人生;這裡有他的親人、親戚、朋友、情人。在物質上,他依賴于賈府,在感情上,他并不希望這個家族衰敗下去。在他看來,賈府的負價值主要在于它的統治人物(以賈政、王夫人為代表)強迫他讀他不願意讀的八股文章、走他不願意走的中舉當官的人生道路、應酬他不願意應酬的官場俗套。他對這個家族是既愛又叛逆的。所以他對于賈府的衰敗并不覺得是“活該”、“罪有應得”、“不配有更好的命運”、“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而是覺得可悲可歎。對于這個家族的命運,林黛玉也持一種同情的态度、立場,第六十二回寫探春的改革之後有寶黛這樣一段對話:

寶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着時,他幹了好幾件事。這園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幾件事,單我和鳳姐姐作筏子禁别人。最是心裡有算計的人,豈隻乖而已。”黛玉道:“要這樣才好,咱們家裡也太花費了。我雖不管事,心裡每常閑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緻後手不接。”寶玉笑道:“憑他怎麼後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

黛玉承認,她雖然行動上不管家,但她心裡與探春往一處想。

作者不僅寫了賈寶玉、林黛玉對賈府的依戀與同情,而且飽含着同樣深切的同情塑造了一批為賈府力挽狂瀾的女性前赴後繼而最終無法逃脫悲劇的命運。秦可卿、賈元春、王熙鳳、賈探春、薛寶钗,等等,由她們串起的悲劇抗争構成了《紅樓夢》故事的一條主線。

作者與賈寶玉對賈府這個大家族的愛與憐憫的感情成為這個家族衰敗的悲劇感的基礎。

脂硯齋的批語多處點明了《紅樓夢》作者的家族同情。在第二回正文“誰知這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處眉批:“文是極好之文,理是必有之理,話則極痛極悲之話。”(甲戌本。重點号為引者所加)賈府的一代不如一代、後繼無人的危機在作者心裡觸發的是極度悲痛的情感,悲痛建基于作者對這個家族的愛與憐憫之上。在第三回正文“我有一個孽根禍胎”處,脂硯齋批道:“四字是血淚盈面,不得已無奈何而下四字,是作者痛哭。”(甲戌本)在第五回正文“子孫雖多,竟無一個可以繼業者”處,脂批:“這是作者真正一把眼淚。”(甲戌本)而第十三回正文“隻覺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聲,直奔出一口血來”,脂批更是明白點出賈寶玉也有希望賈府中興、持久下去的宿願,脂批說:“寶玉早已看定可繼家務者,可卿也,今聞死了,大失所望。”(甲戌本)

而脂硯齋本人,也有這種家族感情以及對家族頹敗的哀痛。在第十三回正文“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狲散’的俗語”處,脂硯齋眉批:“樹倒猢狲散之語餘(庚辰墨筆點去,改作‘今’)猶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傷哉,甯不痛殺。”(甲戌本、庚辰本)

脂硯之後,注意到《紅樓夢》的家族盛衰主題的有舒元炜、東觀閣本評點者、二知道人、王希廉、姚燮、哈斯寶等人。其中隻有二知道人與脂硯一樣強調了曹雪芹的家族同情。二知道人不僅特别關注《紅樓夢》的主體價值體驗,而且注意到了《紅樓夢》的家族主題,他說:“甯府與其宗祠相連,賈珍家宴,忽聞祠中有長歎之聲,豈甯、榮二公歎其澤之将斬耶?長眠數十年,尚且埋憂地下,無惑乎論黃數白者至死不悟也。”“雪芹之稗官,世家之寶鑒也。賈政性本愚阍,乏治繁理劇之才,身為郎官,不過因人成事耳。即自公退食,亦不善理家人生産,食指日衆,外強中幹,阿家翁癡聾而已。且所用賈琏夫婦,夫乃輕狂蕩子,婦乃刻薄盜臣,甚至交通當道,竊餘勢以作威福,其流毒有不可言者。而政惟茗椀棋枰,以消永晝,曾不一過而問焉。其家之不敗也得乎?古語雲:‘踬馬破車,惡婦破家。’雪芹苦口婆心,胪列之以為有家者戒。”“賈祠祭祀,薛寶琴不當觀禮。雪芹欲寫祭祀之盛,特借局外之人為旁觀之冷眼耳。”[②]這種家族意識中蘊含着一種祖宗崇拜情結,它強調了曹雪芹的家族同情立場。

舒元炜等人則隻是強調盛衰冷熱的色空觀。舒元炜在《紅樓夢序》裡說:“爰夫譜華胄之興衰,列名媛之動止,匠心獨運,信手拈來,……觀其天室永絲蘿之締,宗功肅霜露之晨,乘朱輪者溪止十人,珥金貂者俨然七葉。”[③]然而并未對《紅樓夢》之寫“華胄之興衰”的寓意進行深入的探讨。

東觀閣本的評點者顯然也是站在大貴族家庭的立場上闡發其家族意識的,所以對小說的家族盛衰主題和冷熱金針母題尤甚着意。他在第一回正文“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處批道:“熱鬧人日讀一過何如?”在第二回正文“子興笑道榮國賈府中”處批道:“冷子興,而談榮甯家世,即此便是警醒人處。”在第五十五回正文“鳳姐隻吃燕窩粥兩碟子精緻小菜,每日分例菜已暫減去。豐兒便将平兒的四樣分例菜端至桌上,與平兒盛了飯來”處有批語:“家常如此,奢侈極矣!乃雲分例萊已減去,賈氏之所以必歇也。”在小說第五十三回“王子騰升了九省都檢點賈雨村補授了大司馬協理朝政”處又批曰:“閑中帶叙,總見氣焰尚壯。”在同一回“賈蓉也忙笑道:‘别看文法,隻取個吉利罷。’一面忙展開單子看”處批道:“極力鋪張,以見盛極之必衰也。”在第六十八回“若告大了我這裡自然能夠平服的”處批道:“逞勢逞威,無所不用其毒,賈氏有此婦其敗必矣。”在第七十六回“這一首中有幾句雖好,隻是過于頹敗凄楚,此亦關人之氣數”處批道:“盛衰之理,方外人已參透。”批者的“冷熱金針”意識是非常強烈而執着的。

王希廉雖也注意到《紅樓夢》的家族意識,但卻把這一家族意識作為愛情主題的附庸,他認為:“《紅樓夢》雖是說賈府盛衰情事,其實專為寶玉、黛玉、寶钗三人而作。若就賈、薛兩家而論,賈府為主,薛家為賓。若就甯、榮兩府而論,榮府為主,甯府為賓。若就榮國一府而論,寶玉、黛玉、寶钗三人為主,餘者皆賓。若就寶玉、黛玉、寶钗三人而論,寶玉為主,钗、黛為賓。若就钗、黛兩人而論,則黛玉卻是主中主,寶钗卻是主中賓。”這是把《紅樓夢》的結構理解為焦點放射式的結構。王氏顯然并未給予家族主題以足夠的重視。

此外,姚燮、劉履芬、哈斯寶等人也曾涉及這一話題。姚燮在第五十三回“賈蓉也忙笑道:‘别看文法,隻取個吉利罷。’一面忙展開單子看”處批道:“極力鋪張,以見盛極之必衰也。極力鋪張隆富,隻烏莊頭一處,以概其餘,下一烏字意義無窮,亦微文刺譏貶損當世,且以見盛極之必衰也。”以老子哲學诠解《紅樓夢》的家族興亡。劉履芬指出:“賈母八旬大壽是極盛時事,又因尤氏生氣,鳳姐暗哭,寶玉又說人事莫定,誰死誰活瘋話。從此以後,家運漸衰,已于極熱鬧時生冷淡根芽。”[④](第七十一回)道光年間蒙古族批評者哈斯寶在《新譯紅樓夢》卷末《新譯紅樓夢總錄》裡直接引述張竹坡的“冷熱金針”說,認為“世界上最真莫過于綱常,最假不外乎财色。”[⑤]盛為熱,衰為冷,“冷熱金針”無非是希望讀者因其盛衰描寫而感冷熱之無常,從而超越冷熱,達到“色空”之境。作為“冷熱金針”意識之思想核心的是老子哲學,但他卻以審美的、以充滿感情的形式作出表述。

由盛衰而感色空,這一诠釋模式來自元代以來的“警勸”文學傳統,它以“酒色财氣”之虛妄為題旨。《紅樓夢》超越“警勸”文學傳統之處正在于它那種既洞察盛衰冷熱之虛幻,又懷抱着深切的家族同情的矛盾心理。相比之下,脂硯、二知道人要比其他的評紅者更深切地把握住曹雪芹的創作題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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