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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家精要丨陳子富:經絡切診與經絡時相

以有形調無形

以無形治有形

無法勝有法

法無定法

經絡切診與經絡時相

——陳子富臨證經驗

作者簡介

陳子富,河北唐山人,生于1935年10月。1956年考入北京中醫學院。1962年畢業後被分配到古林省通化礦務局工作。1979年調唐山市中醫醫院,1982年調回北京。在二十多年的臨床教學工作中,對經絡腧穴頗有研究,曾編寫《經絡學講義》及《經絡學教學參考資料》(未付印),發表論文十餘篇。曾任北京中醫學院針灸推拿系經絡教研室主任,副教授,北京針灸學會理事。

一、學術特點和醫療專長 1 力倡經絡切診

經絡之切診法,早在《内經》中就有記載。如審、切、循、扪、按、彈、推、抓、引、通等十餘種之多。切診之反應,還有尺膚部位之溫涼、潤滑、燥枯、厚薄、粗細、堅柔等。

經脈之反應有三:一可見酸、麻、痛、脹、木、沉、堅、緊、溫、涼、血、腫及陷下等反應;二可見如筋、如索、如結、如珠、如黍米、如小錘、如橫木等反應;三可見氣行如發弩(電擊式)、如蟻行、如蠕動、如水流、如氣竄、如熱流、如涼流等反應。正如《靈樞·刺節真邪》所說:“用針者,必先察其經絡之實虛,切而循之,按而彈之,視其應動者,乃取之而下之。”

因此,切循經絡是針灸家診斷疾病、循經選穴的必用方法。陳氏擅用并頗多心得。如治某患者,男,38歲,礦山工人。三月前驟發上門齒劇痛,痛無休止。自述曾求治于當地醫生,用一般止痛劑無效,用嗎啡制劑亦僅止痛片刻。每遇冷氣吸入、飲熱、食涼、輕觸之均引發劇痛,入夜尤甚。曾用針刺治療,每日2次,先後針取三十餘穴,針起即痛。三日未寐,食飲未進,面目皆腫,痛不欲生。乃于1966年2月初趁夜求治于陳氏。視之,其齒色未更,形未變,龈未腫,苔薄黃而膩。陳氏乃取下關、合谷,用瀉法,須臾痛止入寐。留針半小時出針,旋即痛劇難耐,躁煩不安。陳氏無奈,乃取手足陽明五輸及原穴切循之,然無所應。思忖片刻,乃令其俯伏于床,按循背俞,發現雙側厥陰俞,其痛如針刺;乃取阿是穴,以毛刺雀啄法針之立應,述如血流入齒内而痛止,随即安眠。留針1小時,出針後疼未再作。陳氏思之再三,難解厥陰俞上齒痛之謎。乃細詢其情,言春節将至,為備節日之物與家人不悅,翌日即齒痛。陳氏體會,此心主代神明而行其令所緻也。又如一女性患者,30歲,胃脘疼痛多年,每次發作時口服或注射解痙止痛藥,均能緩解,但還又發作。曾做鋇劑造影,診斷為“胃痙攣”。患者體格壯實,性情急躁,每遇情志變化,則胃痛發作。就診當夜胃脘疼痛劇烈,呻吟不止,舌質淡紅苔少,脈弦微數,診為肝氣不舒,脾土受克而緻足陽明經氣聚結,不通而痛。故取足厥陰與足陽明二經切循之,又宗“合治内府”,切其陰陽合穴。得其太沖有應似結,足三裡有應為陷下,陽陵泉有應亦為陷下。再按循其背俞,肝脾胃之俞均無應,反于膈俞有應似筋,如刺而疼。陳氏思之,血會膈俞,莫非痛久傷及胃府之絡,再詢其痛最劇之處,患者以手示鸠尾下,乃明其非血絡有傷,是因痛已及膈所緻,故氣逆欲嘔而不得也。當疏厥陰,通陽明,以陽引陰而降氣逆,故首開四關,再點刺膈俞,其痛已止,再取陽陵泉、足三裡以守其效。停針一刻,疼痛消失,是年夏秋未再複作。

2 善用透針,祛風蠲痹

陳氏認為”從陰引陽,從陽引陰”大法,是針家辨證用穴之要則。但若一針取雙穴,一穴透雙經,陰陽俱得,經氣交通,其效必速。略舉一例,以示一斑:如患者薛XX,男,68歲,退休工人。自述昨晚飲酒後入寐,晨起發現左半身不遂,急送醫院針灸科治療。患者年邁,身高體健,面色紅潤,肌肉豐滿,神志清晰,語言流利。左側口角略斜向右,鼻唇溝淺,左目難以閉合,左額皺紋消失。左側上下肢癱軟無力。舌質淡紅少苔,脈沉弦有力。證屬卒中風。該患者年邁,外形雖盛,腎氣已衰,陽氣虛餒,故難帥血行而緻血阻經絡。治當補氣行血,溫經通脈以除風。取灸治百會、氣海、關元;針取血海(雙)、足三裡(雙);面部取陽白透魚腰,四白透迎香,頰車透地倉,上肢取肩髃透臂臑,曲池透少海,外關透内關,合谷透後溪;下肢取環跳透長強,風市透殷門,陽陵泉透陰陵泉,懸鐘透三陰交,昆侖透太溪。一日一針灸,一個月後能下地行走,且能自理生活。

3 倡經絡時相

陳氏頗得單玉堂流注針法之真髓,并在其指導下,總結成《子午流注訓沽》書稿。又經二十多年,深入鑽研此古典針術,以子午流注針法而言,陳氏總結出《單氏流注三要則》:

(1)謹度病端,與時相應:子午流注針法分兩種取穴法,一是按時常規取穴法;二是臨床辨證取穴法。常規取穴即教材中所載,将日時幹支算出後,納甲法再按《徐氏子午流注按時定穴訣》,則可開穴。納子法按補母瀉子之法,則可開穴。但依常規開穴法并不能治療百病。所以,必須“謹度病端,與時相應”,也就是說必須辨證與開時穴結合。“謹度”有二義:一是謹慎仔細之意,即辨證要準确慎重;二是謹守之意,即嚴格按辨證規律審視度量發病情況。“與時相應”之方法有二:一是“謹候其時,氣可與期”,即辨證之後,等候符合病證之時穴開時,再進行針治;二是辨證之後,依原開穴錄取适合病證之時穴,再行針治。所以,子午流注針治并不違背辨證論治原則,而是十分靈活地按辨證而選取時穴的。

子午流注納甲法,也名納幹法,在臨床辨證取穴上可根據病情,分經辨證之後,依循經取穴的法則,按陽日陽時開陽穴,陰日陰時開陰穴;經生經,穴生穴,将一日之内值日經之五輸穴,順開一層或數層為順時相生取穴法。又可依五運的甲與己合,乙與庚合,丙與辛合,丁與壬合,戊與癸合的規律,選陰陽相合之經取剛柔相濟之穴同開,如陽日取陽時陽穴,但遇陰經病證,則同開陰經之穴。甲戌時取膽井竅陰,屬金穴;遇脾不運化之證,則同開脾經金穴商丘,可收陰陽調協氣血歸于權衡之效,謂剛柔相濟取穴法。還可按肺合大腸,心合小腸,脾合胃,肝合膽,腎合膀胱,心包合三焦,即髒腑相通的關系,取相合經之同名五輸穴。甲戌時取膽井竅陰,遇肝經病同取肝井大敦,謂之表裡相合取穴法。根據五運陰陽幹相合之規律,稱甲己為合日,乙庚為合日,丙辛為合日,丁壬為合日,戊癸為合日。依此合日之輸穴可以互用,稱作合日互用取穴法。更可依病情所需選病穴以配時穴,名為時配病穴取穴法。

納子法又名納支法,可于臨床辨證取時穴時,依髒腑陰陽表裡相合之關系,将原絡配穴法靈活用于納子法。如開肺經原穴的同時,可配大腸經的絡穴偏曆。此法名為髒腑相通取穴法。在臨床中多采用靈龜八法與納甲,或納子法聯合應用。根據患着病情之需要,可先開八法時穴,再配納甲法常規所開時穴,謂之八法納甲配合取穴法。若用納子之時穴,則稱為八法納子配合取穴法。還有八法納甲原穴取穴法,八法納甲五輸主病取穴法,八法納甲穴取穴法,八法納甲陰陽相交取穴法,八法納甲合日互用取穴法及八法納甲時配病穴取穴法等等,所以在臨床上靈活多變。

(2)閉時開穴,順應天度:在《子午流注環周圖》中,一周有十二個時辰無穴可開;再周又有十二個時辰無穴可開,稱作閉時。曆來子午流注針灸家皆稱為“天然之缺陷”。後世諸家以各種方法開此閉時,以求開穴,但均非善法,頗為牽強。單氏順應天度,創立“一四二五三〇”閉時開穴法,恰當地補足了二十四個閉時之時穴,标志了人體氣血流注無有終時之意,為當代諸家所從。陳氏宗其師說,依《素問六節藏象論》所雲:”天以六六為節,天有十日,日六竟而周甲,甲六複而終歲,三百六十日法也”。排除幹支配合六十周表,求其甲日,方短相克為先天之本,相生為後天之源。然細査《子午流注環周圖》,尋“一四二五三〇”之序,卻非順應天度,而是逆天行之度。若依“首甲而定運”論,順應天度,當由甲子始,其甲日之序則應為“四一〇三五二”。然于閉時所開之時穴與“一四二五三〇”相同。若再細尋其根,“一四二五三〇”之序,應為陰陽幹相交之序,但此序中因有“旬空”在,而使丢穴亦有其序,乃遇癸而丢,因癸日起于亥時所緻。從而,単氏補全了《子午流注環周圖》上閉時之開穴。

(3)補瀉應手:迎随補瀉為子午流注之精髓。實際是《内經》經旨所傳,操此術順經絡氣血流注方向,迎而奪之者,謂之瀉,随而濟之者,謂之補。按具體手法者,迎随是撚轉、提插、呼吸、疾徐等法複合而成。古法分為男女左右,今多不用。有以針芒之向背而定迎随者,有以刺手(即持針之右手)拇指撚轉方向而定迎随者,但均要分清陰經與陽經。

八脈交會穴在臨床上主治範圍較廣,《針經指南》一書中早有載述。所以,遇病則可先開八法流注(指靈龜)之時穴,然後視病情之需要(辨證)再開納甲所用之穴。如甲戍日甲戌時,先開八法後溪與申脈二穴,以治脈浮,喘嗽,灑浙寒熱,臍下有動氣,按之牢痛等肺經病證,如果兼見心下滿,則配用手太陰井穴少商與足太陰井穴隐白;如兼見身熱者,則配用手足太陰之荥穴魚際與大都如兼見體重節痛者,則配用手足太陰之輸穴太淵與太白;如兼見喘嗽寒熱證者,則配用手足太陰之經穴經渠與商丘;如兼見逆氣而洩者,則配用手足太陰之合穴尺澤與陰陵泉。除此外,兼原穴主治證者配原穴;兼絡穴主治證者配絡穴;符合合日互用穴主治證者,則配合日互用穴等。方法靈活,關鍵在于辨證分經之準确。

二、醫案選

例1:面肌痙攣

王X,男,54歲,礦山工人,1970年7月初診。

患者左側面肌痙攣十餘年,面部抽搐,左目時閉時開,左口角時上時下。該患者體黃瘦弱,經多方求治無效,乃轉針灸治療。證屬虛風内動,上行于面。

處方:右側合谷、頰車、四白、陽白、翳風。

治療經過:選巨刺之法,針治達三個月之久不效。陳氏切循其手足陽明經,得左臂手三裡處有酸痛之應;又切手少陽、太陽二經,肘以下無應。再切循其背俞,亦無應,而在天宗穴處有如筋似結且酸痛之應。于是取上述有應二穴加同側合谷、外關刺之。治達兩月之久,發作漸輕,次數逐漸減少而愈。

例2:偏頭痛

郭XX,女,43歲,職員,1965年10月初診。

自述二年前因與親人不睦,次日即患左側偏頭痛,逐漸加重,兩月後服止痛劑不效乃休假。至今近兩年之久,每次發作則痛不欲生,常有迫死之感。視其面色微褐,額前有罐印,舌苔薄黃,邊尖質赤,脈弦略數。證屬肝氣郁久,化火炎上,而犯少陽。治以瀉肝利膽,理氣止痛。

處方:太沖、足臨泣、陽白、風池、合谷。

治療經過:經月餘治療,每針則輕,出針複痛。餘乃切循其頭面,發現頭維有應而陷下酸脹;又切背俞,發現膈俞,膽俞有應如筋而刺灼疼痛;再切肘下,無所發現,又切膝下,照海如結而酸甚。于是取上述有應之穴與辨證取穴結合,均以瀉法,隔日一針,經三個多月治療,頭痛發作次數減少,病情減輕,又經治療後,病愈,随訪一年,未再複發。

例3:癃閉

胡XX,男,82歲,退休工人,1972年9月中旬初診。

患者肝硬化腹水而收入住院二個月,因“尿潴留”,特請中醫科會診。見患者面色褐黃不澤,似有塵蒙,面頰瘦削,頸細,半卧于床,精神萎頓。掀被觀其腹大如鼓,但尚柔軟。少腹有明顯脹大,扪之膀胱鼓滿,邊緣清晰。舌面光剝無苔,質地紫褐如肝;診其脈沉細略澀。水臌者乃由肝瘀血滞,久而化火,煎熬精津,緻腎水虧耗。伐土脾虛,水濕運化失司,妄走腸間,而成臌症;閉癃者因年邁腎氣虛,氣化不利所緻。

治法:急則治其标,故針藥并用以利其水。

處方:真武五苓合方加味,通陽利水;針太溪、複溜、陰陵泉(補法);并以指按關元、中極。

治療經過:針刺、指按約5分鐘後,尿液淌出不止,直至淌盡。後每日針刺1次,皆被動排尿。十數日後,方可自動排尿。針藥并治達四十餘日,腹水盡消,病勢大緩,可下地緩行。又更方繼續治療三個月後,出院調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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