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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個謎,需要解開它 | 陀思妥耶夫斯基

偉大的俄國作家、思想家費·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1881)雖然早已在俄國文化的複興時期亦稱白銀時代(1890-1917)開端之前的三十年就已經去世,但是可以說,在思想史意義上他直接促成了俄國文化的白銀時代的繁榮,特别是其中研究人及其本性的宗教文化或宗教哲學。故而,有一種說法認為,俄國文學的白銀時代恰恰構成了俄國哲學的黃金時代。

别爾嘉耶夫

白銀時代著名的思想家、宗教哲學家别爾嘉耶夫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他的精神導師。他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創作中關于人的啟示》一文中,對比列夫·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時,提出了“人學家”這一概念:“陀思妥耶夫斯基,首先是一位偉大的人學家,人性、人性的深度和秘密的研究者。他的全部創作——都是人學的體驗與實驗。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一位作為現實主義者的藝術家,而是一位實驗家、一位人性本質的經驗形而上學的創立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整個藝術,無非是人學探索和發現的手段。”别爾嘉耶夫對陀思妥耶夫斯基人學研究的推崇,其理由是:除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任何人都從未曾有過那樣一種對人的主題的絕對關注。而且,誰也沒有這樣的天才去揭示人性本質的秘密”。那麼,“人學”或“人學主義”這個詞,與現有的漢語詞彙中為大家熟知的人道主義或人本主義有何區别呢?概而言之,人學研究雖包括人道主義研究,并在價值觀意義上對人道主義加以某種肯定,但兩者畢竟不同:人學研究完整的人及其本質、存在和曆史發展規律,是一門學科,而人道主義是對人的本質和人的存在的關系的一種評價,是一種價值觀;人學包括人道主義,但不歸結為人道主義。衆所周知,humanism這個詞在漢語裡至少有三種譯法——“人文主義”、“人本主義”和“人道主義”。在中文語境裡,後兩種譯法有時候又可以用作别的指代:“人本主義”有時也用來“人學主義”,“人道主義”有時也用于翻譯人道主義行為和精神。另外,“人文主義”更多地是指文藝複興時期彰顯人性的文學藝術精神。

法國文藝理論家和思想家利奧塔在《非人:漫談時間》這本書裡追問對于humanism來說最根本、最不應該被忽略的問題:何為人?人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此,該書中譯者夏小燕就認為,用“人道主義”作為humanism的譯名,可以體現出利奧塔探究“人之道”,亦即人之性或者人之本的初衷。那麼,我們就此認為,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創作語境中,别爾嘉耶夫所說的“人學”和“人學主義”,在人的定義的否定面上,與現當代的人道主義思想具有較多的通約之處,因為利奧塔在談論humanism時,往往隐含着一些思想預設,如:人道主義意義上所說的人是否在以窘迫的方式變成“非人”?人之“本”是否就意味着在人身上住着“非人”?由此可見,“非人”的影子不同程度地存活在陀氏筆下的拉斯柯尼科夫、伊凡·卡拉馬佐夫、宗教大法官以及荒唐人等人物形象身上。

《罪與罰》 拉斯柯尼科夫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學主義思想,既是對他之前的人道主義思想的反思和回應,又是對他之後的發展中的人道主義思想的呼喚和期盼,它既包含啟蒙運動以來歐洲人道主義、人文主義、人本主義等思想傳統的因素,也有俄國東正教的影響和他自己賦予人學主義思想的新内容。其人學主義思想就實質而言是一種獨特的人學或人學主義精神,亦即對待一個處于發展中的完整的人和作為具有多面性的人性的态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道主義思想經曆了從推崇小人物到批判人神再到辯證看待凡人的過程,但對人和人類社會的信、望、愛始終是其民族主義情緒和普世主義情結的内在本質和原始動力。然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東正教人道主義思想所凸顯出的若幹悖論,既反映出他渴望用宗教來解決道德問題的理想,也彰顯了其無法單獨克服的人道主義的危機。他的人學思想的演變曆程表明,他始終緻力于把個體的人當人看,同時又警惕那些“抽象的人”,并期待“全人”的出現。

關注人的命運就是關注人的自由的問題。别爾嘉耶夫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注重考察處于自由之中的人的命運,自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思想的核心。而人學主義研究人的前提,就是認為人的個性具有絕對的意義和價值。而傳統的人道主義思想無法窮盡人及人性悲劇的根源,其實就在于人自身具有的複雜性、多面性、矛盾性或辯證性。這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學主義對發展中的人道主義思想的補充和獨到貢獻。也正如别爾嘉耶夫所認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跟尼采一樣都經曆了新舊人道主義兩個時期,前者所繼承的俄羅斯文學的舊人道主義傳統,是指“俄羅斯對所有被欺騙、被欺侮和堕落的人的同情”,即“俄羅斯的仁慈之心的價值觀”,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克服了舊人道主義天真、膚淺的原則,他揭示了一種完全嶄新的悲劇的人道主義。在這一方面,隻有尼采可以和他相比。在尼采那裡,舊的歐洲人道主義結束了,人的悲劇性問題被以新的方式提出。人們已經多次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預見了尼采的思想。兩個人都宣告了關于人的新發現,都首先是偉大的人學家,他們的人學都是啟示錄式的,指向極限、終點和末日。陀思妥耶夫斯基關于人和尼采關于超人所講的,都是關于人的啟示錄思想。”而傳統的人道主義思想之所以完全不能囊括盡陀思妥耶夫斯基對人之洞察的深度,不管是唯物主義人道主義還是基督教人道主義,因為這些人道主義思想過于自滿和樂觀。在現實生活中,人性的現實面更多地體現出悲劇性,“其中包含着比人道主義意識所能想象的要巨大得多、要多得多的矛盾”。作為陀思妥耶夫斯基思想繼承者的别爾嘉耶夫,甚至預見到了後陀思妥耶夫斯基時代的悲劇,這主要是指人和社會在喪失理想主義後的精神悲劇。人學的辯證法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東正教思想的精華,它是逐漸形成的:起始于《地下室手記》,完成于《卡拉馬佐夫兄弟》中的《關于宗教大法官的傳說》一章。陀思妥耶夫斯基“徹底否定人在本質上是追逐利益、追求幸福、尋求滿足的,否定人的本性是理性的。在人身上隐藏的是對為所欲為的需求,對無限的、高于一切幸福的自由的需求”。因此,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裡,“人——是一個非理性的動物”。恰如《地下室手記》所宣示的:我們“最主要和最珍貴的東西,亦即我們的人格和我們的個性”。

因此,隻要人繼續存在、人的潛在性還在繼續發展,那麼對人及人的本性的研究也将是無法窮盡的。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對人及人性的思考,對處于不斷變化的社會中、發展着的我們來說,以人為本的價值定位才應該是我們認知的永恒的标準起點,更對以人為出發點和旨歸的文學和文藝創作具有經久不衰的啟示意義。在這樣一個值得紀念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紀念周年,我們更應當重視他對人和人性的真知灼見,才不負作為“天地之精華、萬物之靈長”的人這一值得驕傲的稱号!

活動時間

12月7日(明天)19:00——21:00

特邀嘉賓

萬海松

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俄語語言文學博士,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外國文學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生導師。研究重點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巴赫金。著有《作為“第三條道路”的俄國根基派刍議》《〈死屋手記〉中“不幸的人”與東正教認同感》等論文,編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研究譯文集》等,譯著有《斯科奇詩集》《巴赫金傳》(合譯)《巴赫金全集》(合譯)等。

内容簡介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說:“人是一個謎,需要解開它,如果你一輩子都在解這個謎,那你就不要說浪費了時間;我在研究這個謎,因為我想做一個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從小公務員、孤女、走投無路的大學生、妓女,到犯人、弑父者,他的筆端無一不探及人的心靈深處拷問人性。魯迅稱其為“人類靈魂的偉大審問者”,俄羅斯哲學家别爾嘉耶夫認其為自己的精神導師,稱其為“偉大的人學家”。

(套裝、單冊均可)

《陀思妥耶夫斯基選集》

2021年11月 人民文學出版社

《陀思妥耶夫斯基選集》精選了俄國作家、“人類靈魂的偉大的審問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具代表性作品:《死屋手記》《被欺淩與被侮辱的》《罪與罰》《白癡》(上下)《群魔》(上下)《卡拉馬佐夫兄弟》(上下)以及《陀思妥耶夫斯基中短篇小說選》,共七部十卷。作品來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不同創作時期,展示了作家的整個創作曆程。

對我們這一時代的文學和文化能産生深遠影響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存在主義的鼻祖克爾凱郭爾,另一個就是俄國的小說家陀思妥耶夫斯基。

——(奧地利)茨威格

發現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像發現大海,發現愛情。

——(阿根廷)博爾赫斯

他所有的中篇和長篇小說,都是一道傾瀉他的親身感受的火熱的河流。這是他的靈魂奧秘的連續的獨白。

——(俄)盧那察爾斯基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人類靈魂的偉大審問者,他把小說中的男男女女,放在萬難忍受的境遇裡,來試煉他們,不但剝去表面的潔白,拷問出藏在底下的罪惡,而且還有拷問出藏在那罪惡之下的真正潔白來。而且還不肯爽快地處死,竭力要放他們活得長久。

——魯迅

稿件初審:周 貝、李丹丹

稿件複審:王 薇

稿件終審:王秋玲

原标題:《人是一個謎,需要解開它 | 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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