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晚秋陪嚴鄭公摩诃池泛舟》讀記
(小河西)
晚秋陪嚴鄭公摩诃池泛舟
湍駛風醒酒,船回霧起堤。高城秋自落,雜樹晚相迷。
坐觸鴛鴦起,巢傾翡翠低。莫須驚白鹭,為伴宿清溪。
此詩作于廣德二年(764)秋。時杜甫在劍南節度使嚴武幕府任職。“摩诃(hē)池”:成都池名。《元和郡縣志》(卷31):(成都府州城)“摩诃池,在州中城内。”《摩诃池宴》(唐-武元衡):“摩诃池上春光早,愛水看花日日來。”《殘春遣興》(唐-高骈):“畫舸輕桡(náo)柳色新,摩诃池上醉青春。”(此池到明清時填埋消失。)
湍駛:急速行駛。《過溫湯》(唐-李治):“暖溜驚湍駛,寒空碧霧輕。”《雪後同子俊遊何山》(元-趙孟頫):“湍駛波翻雪,風生地出雷。”《和熙陽太史廬陵道中作》(明-林弼):“舟小畏湍駛,石亂驚峽窄。”參閱:《望水》(南朝宋-鮑照):“流駛巨石轉,湍回急沫上。”
秋落:《秋興賦》(晉-潘嶽):“感冬索而春敷兮,嗟夏茂而秋落。”《怨詩》(晉-翾風):“春華誰不美,卒傷秋落時。”《拟古》(唐-顧況):“碧樹感秋落,佳人無還期。”
翡翠:水鳥名。《招魂》(先秦-宋玉):“翡翠珠被,爛齊光些。”王逸注:“雄曰翡,雌曰翠。”《吳都賦》(晉-左思):“山雞歸飛而來栖,翡翠列巢以重行。”《曲江》(唐-杜甫):“江上小堂巢翡翠,花邊高冢卧麒麟。”
清溪:指浣花溪。
大意:舟激速行駛,風吹酒醒。船正要返回,岸上夜霧升起。高高的城樓,秋風中自然冷落;繁雜的林木,夜幕下容易迷失。坐觸地面,鴛鴦驚而飛起;鳥巢傾側,翡翠鳥兒很低。不要驚動那群白鹭,還望它與我結伴宿在浣花溪。
這首五律較難解。字面上看,首聯寫泛舟,次聯寫晚秋,三聯寫池上所見,尾聯寫池上所感。杜甫究竟要表達什麼?先說前二聯。“湍駛”風大,因風大“醒酒”。“醒酒”後看到“霧起堤”。因夜霧升起,遠處的高大城樓(借指繁華都市)在晚秋夜幕中自冷落;岸邊的繁多雜樹,在晚秋夜幕中“相迷”。杜甫似乎在說:人到晚秋,也該“秋自落”。晚年入幕真是“晚相迷”。再說三聯。“坐觸”驚動鴛鴦。鳥巢傾側(或許是樹因風雨傾側所緻),翡翠鳥處境危險。好像在說:我入幕,不僅驚動幕中“鴛鴦”,還因繁忙,顧不上操心草堂,使草堂“巢傾翡翠低”。(參閱:杜甫《遣悶奉呈嚴公》“浪簸船應坼,杯幹甕即空。藩籬生野徑,斤斧任樵童。”)末聯點出詩意:千萬不要驚動那群白鹭了,我想與它“伴宿”浣花溪。(杜甫對嚴武說:我想與白鹭為伴,我想回草堂幽栖。)此詩應與《遣悶奉呈嚴公》一起讀。或許嚴武邀杜甫飲酒泛舟,是要說服杜甫留在幕府。但杜甫以此詩含蓄地表達了自己“醒酒”後的意思。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