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林】父親的麥田
五月，天空是黃色的。中午，太陽像個火球，肆意地炙烤着大地。田野裡，麥子已經成熟，一大片一大片金色的麥田鋪滿田野，一陣風吹來，麥浪滾滾，麥香陣陣。
父親扛着鋤頭，走在白花花的路上。他戴着草帽，穿着背心，臉和露在外面的皮膚被這火辣辣的太陽曬成了黑色，陽光下閃着亮光。走到田邊，他慢慢地擡起頭，用手遮在額頭上，眯着眼睛，審視了一下這火辣辣的太陽。太陽明晃晃的，似乎也看不清什麼，于是，嘴裡嘟囔了兩句，轉頭望着這些金燦燦的麥田，眼睛裡閃出一絲光芒，他咧了咧嘴，露出黃黑色的牙齒。
頭頂的太陽越來越辣，似乎要把大地烤焦。這段時間麥子成熟了，麥田裡不用管理，這樣辣的太陽，人們都回家乘涼了，空曠的原野裡一個人都沒有。父親卻順着田間公路一直往麥田深處走去。他離開白花花的公路，來到自家的那塊麥田旁，順着田埂走着。田埂上，長滿了綠綠的野草，走在上面軟軟的，像踩在地毯上一樣。其間會遇到幾株藍色的狗屎花（城裡人叫它勿忘我）或幾朵黃色的不知名的小花。父親沒有心思理會這些花花草草，眼睛與心思全停留在這片麥田上。他關注着它們，審視着它們。計算着照這樣的日頭，還要幾天才能收割；要提前幾天去找開收割機的吾二油；收完麥子，要去聯系管抽水的吾六三…… 今年，前期的管理不錯，特别是熬了幾個通宵泡了那兩次水後，麥苗拔節似的生長。今年的麥子比往年長得好，辛苦終于沒有白費。他一邊走着，不時咧開嘴笑。一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就像犁劃過土地形成的垅子，一條挨着一條，密密麻麻的。透過麥田，父親仿佛看見了收割機裡流淌出來的金燦燦的麥粒；看到了田邊堆着的密密麻麻地裝滿麥粒的袋子；看到了豬圈裡那幾頭背寬腰圓的豬正哼哼唧唧地吃得歡極了；看見了從收購麥子的吾八二手裡接過的花花綠綠的票子…… 麥子已經成熟了，一根根麥芒向四周張楊着，像一根根誇張的狼牙棒，陽光照在上面，泛起一層朦朦的黃光。田間偶爾還有幾支青穗，麥芒聚攏着，一順的筆直刺向天空。 父親順着田埂走了一圈，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他放下鋤頭，伸手扯了兩把青蒿，墊在田埂上，接着伸手從麥田裡摘了兩株麥穗，一穗黃的，一穗青的。他俯下身子盤腿坐在青蒿上，拿起青的麥穗，慢慢地剝開，幾十顆麥粒落在父親松樹皮一樣的大手裡，像一顆顆青色的露珠，晶瑩而嬌嫩，又像翠色的玉石，閃着誘人的瑩瑩綠光；接着父親把大手放在嘴邊，用力一吸，“嗦”的一聲，十多粒嬌嫩的麥粒瞬間飛進他的嘴裡，隻見他嘴巴蠕動着，仔細地嚼着，慢慢地品味着其中的甘甜，接着隻見他粗大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帶着甜味的麥粒被吞了下去。接着，再一次把手裡剩下的麥粒吸進嘴裡，細細的嚼着。接着，他又拿起黃色的麥穗，放在手心裡揉搓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麥田，或望着遠處的天空，田邊的雲，白得像一朵大大的蓬松的棉花，遠遠看去，雲似乎靜靜地停在那裡，仔細看，卻發現它在慢慢的移動。對揉麥穗他很熟悉，似乎不用關注手上的動作，也不用擔心麥粒會從手裡溜走。 頭頂白花花的陽光讓他深凹的眼窩變得更加深邃，他眯着眼睛，似乎閉上了，又似乎沒有閉上；他似乎睡着了，蠕動的嘴巴與搓動的手卻證明他沒有睡着。搓了一會兒，打開大手，撿去麥芒與麥稈，對着大手吹氣，吹了幾次，麥芒與麥殼被吹走了，露出了金色的麥粒。他不斷地換手，不斷地向手心裡吹氣，最後，一把幹淨的金色麥粒呈現在他手心裡，一粒粒飽滿而豐腴，閃着黃色的光。他小心地把它們聚攏，然後伸出松樹枝一樣的三根手指頭，拈起一小撮放進嘴裡，悠閑地嚼着，品味着其中的甘甜。偶爾睜大的眼眸放射出滿足與慈祥的光芒。 正午時分，沒有風，太陽火辣辣的，遠遠看去，麥田金燦燦的，有些泛白的麥葉被曬得卷曲起來，遠處的麥田上方升起一層熱浪，閃閃爍爍的，像城裡夜晚閃爍的霓虹燈，熱浪越來越高，遠處的田野變得模糊起來，仿佛要被點燃了。父親依然靜靜地坐在田埂上，一動不動，像一個雕塑一般。他嘴裡慢慢地嚼着那把新鮮的麥粒，享受着屬于他安靜時光，享受着屬于他的豐收喜悅…… 再過幾天，就要忙了。收麥，然後種玉米、插秧……一忙起來，一整天屁股不能落地。一忙起來，田野裡就熱鬧起來，機器的轟鳴聲，吆喝牲口的聲音，歡笑聲，吵鬧聲……在田野肆意地飛揚着。一忙起來，田野裡全是忙碌人群，收莊稼的、灌溉的、犁田的、播種的、插秧的……一忙起來，就沒有這樣安靜而惬意的時刻了。 吃午飯了，我來叫父親吃飯，遠遠地看見他坐在田埂上，一動不動的樣子，像極了一個雕塑，我不忍打擾，于是悄悄地回家等他…… 父親在這片土地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他用汗水澆灌着這片火熱的土地，幾十年來，土地變成了他的靈魂，莊稼成為了他的希望。他用生命守護着他的靈魂，他用自己的執着耕耘着他的希望……
作者簡介
頭頂的太陽越來越辣，似乎要把大地烤焦。這段時間麥子成熟了，麥田裡不用管理，這樣辣的太陽，人們都回家乘涼了，空曠的原野裡一個人都沒有。父親卻順着田間公路一直往麥田深處走去。他離開白花花的公路，來到自家的那塊麥田旁，順着田埂走着。田埂上，長滿了綠綠的野草，走在上面軟軟的，像踩在地毯上一樣。其間會遇到幾株藍色的狗屎花（城裡人叫它勿忘我）或幾朵黃色的不知名的小花。父親沒有心思理會這些花花草草，眼睛與心思全停留在這片麥田上。他關注着它們，審視着它們。計算着照這樣的日頭，還要幾天才能收割；要提前幾天去找開收割機的吾二油；收完麥子，要去聯系管抽水的吾六三…… 今年，前期的管理不錯，特别是熬了幾個通宵泡了那兩次水後，麥苗拔節似的生長。今年的麥子比往年長得好，辛苦終于沒有白費。他一邊走着，不時咧開嘴笑。一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就像犁劃過土地形成的垅子，一條挨着一條，密密麻麻的。透過麥田，父親仿佛看見了收割機裡流淌出來的金燦燦的麥粒；看到了田邊堆着的密密麻麻地裝滿麥粒的袋子；看到了豬圈裡那幾頭背寬腰圓的豬正哼哼唧唧地吃得歡極了；看見了從收購麥子的吾八二手裡接過的花花綠綠的票子…… 麥子已經成熟了，一根根麥芒向四周張楊着，像一根根誇張的狼牙棒，陽光照在上面，泛起一層朦朦的黃光。田間偶爾還有幾支青穗，麥芒聚攏着，一順的筆直刺向天空。 父親順着田埂走了一圈，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他放下鋤頭，伸手扯了兩把青蒿，墊在田埂上，接着伸手從麥田裡摘了兩株麥穗，一穗黃的，一穗青的。他俯下身子盤腿坐在青蒿上，拿起青的麥穗，慢慢地剝開，幾十顆麥粒落在父親松樹皮一樣的大手裡，像一顆顆青色的露珠，晶瑩而嬌嫩，又像翠色的玉石，閃着誘人的瑩瑩綠光；接着父親把大手放在嘴邊，用力一吸，“嗦”的一聲，十多粒嬌嫩的麥粒瞬間飛進他的嘴裡，隻見他嘴巴蠕動着，仔細地嚼着，慢慢地品味着其中的甘甜，接着隻見他粗大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帶着甜味的麥粒被吞了下去。接着，再一次把手裡剩下的麥粒吸進嘴裡，細細的嚼着。接着，他又拿起黃色的麥穗，放在手心裡揉搓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麥田，或望着遠處的天空，田邊的雲，白得像一朵大大的蓬松的棉花，遠遠看去，雲似乎靜靜地停在那裡，仔細看，卻發現它在慢慢的移動。對揉麥穗他很熟悉，似乎不用關注手上的動作，也不用擔心麥粒會從手裡溜走。 頭頂白花花的陽光讓他深凹的眼窩變得更加深邃，他眯着眼睛，似乎閉上了，又似乎沒有閉上；他似乎睡着了，蠕動的嘴巴與搓動的手卻證明他沒有睡着。搓了一會兒，打開大手，撿去麥芒與麥稈，對着大手吹氣，吹了幾次，麥芒與麥殼被吹走了，露出了金色的麥粒。他不斷地換手，不斷地向手心裡吹氣，最後，一把幹淨的金色麥粒呈現在他手心裡，一粒粒飽滿而豐腴，閃着黃色的光。他小心地把它們聚攏，然後伸出松樹枝一樣的三根手指頭，拈起一小撮放進嘴裡，悠閑地嚼着，品味着其中的甘甜。偶爾睜大的眼眸放射出滿足與慈祥的光芒。 正午時分，沒有風，太陽火辣辣的，遠遠看去，麥田金燦燦的，有些泛白的麥葉被曬得卷曲起來，遠處的麥田上方升起一層熱浪，閃閃爍爍的，像城裡夜晚閃爍的霓虹燈，熱浪越來越高，遠處的田野變得模糊起來，仿佛要被點燃了。父親依然靜靜地坐在田埂上，一動不動，像一個雕塑一般。他嘴裡慢慢地嚼着那把新鮮的麥粒，享受着屬于他安靜時光，享受着屬于他的豐收喜悅…… 再過幾天，就要忙了。收麥，然後種玉米、插秧……一忙起來，一整天屁股不能落地。一忙起來，田野裡就熱鬧起來，機器的轟鳴聲，吆喝牲口的聲音，歡笑聲，吵鬧聲……在田野肆意地飛揚着。一忙起來，田野裡全是忙碌人群，收莊稼的、灌溉的、犁田的、播種的、插秧的……一忙起來，就沒有這樣安靜而惬意的時刻了。 吃午飯了，我來叫父親吃飯，遠遠地看見他坐在田埂上，一動不動的樣子，像極了一個雕塑，我不忍打擾，于是悄悄地回家等他…… 父親在這片土地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他用汗水澆灌着這片火熱的土地，幾十年來，土地變成了他的靈魂，莊稼成為了他的希望。他用生命守護着他的靈魂，他用自己的執着耕耘着他的希望……
作者簡介
黎林，男，麗江七河人，一直從事小學教育工作，現在古城區祥和學校教書，業餘寫作愛好者，有數十篇文章與教學論文在各級刊物上發表。
執行主編和月波 責任編輯葉紫 圖片來源網絡 投稿郵箱704210558@qq.com◇第10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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