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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考(16) 談談計白當黑

書法考(16)談談計白當黑

别嫌咱這标題虛,今天和大家說的話題一點都不虛,非常實。因為咱把高深的東西淺顯來講。走過路過的朋友,都能讀懂。先舉個圖例,看到下面的攝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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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心感受這個圖,小船其實沒有太多看點,而小船以外的白色區域,才是這個攝影着力去表現的。

這個感覺,我們把他引入到書法中。不少思友在品讀一幅書法高手作品的時候,可能發出過這樣感歎:“真厲害,連空白處都是享受!”至少有過類似的感受。那,聽說過“計白當黑”這次的思友往下看,沒有聽過的思友,更要往下看:

書法,是中國古代文明的産物,與古代文化和哲學思想相映成趣,哪些思想?含蓄内在美、陰陽互補美、揖讓性情美等…了解這些,會使我們從更高的高度,去品讀書法,加深對書法藝術的體悟。這點非常重要。

書法是一種高度抽象的藝術,它以線條為基本表現語言,具有極強的概括性,是虛的體現。但同時它又以漢字為書寫對象,漢字的表意特征使它同時具有實指性,是實的化身。書法融虛實于一體,兼收古代哲學、文學、音樂、繪畫等學科的諸多因素,表達物象更為獨特、深邃,更加博大精深。

書法虛實黑白的産生跟我國古代美學思想不無關聯,這也正是書法生于中國而非别土的根本原因。可以說是中國古代的文化思想滋養了書法的幼年。産生于殷商時期的《易經》,以乾坤為兩極,乾為天為陽為實,坤為地為陰為虛,由此演化而出的六十四卦象,隻有乾是實的其他皆虛。它是一種哲學思想、認識,也是一種文化态度、美學觀念。由此推演出的太極陰陽圖,一黑一白,一實一虛,無疑是一幅十分神奇美妙的書法精品。老莊哲學的鼻祖老子在《道德經》中也十分詳盡地闡釋了無和有、虛和實的關系,“少則得,多則惑”,“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者莫之能勝”等,無不是書法中虛實美的極好注腳。孟子曰:“充實之謂美。”它似乎強調的是實;其實這隻是入世進取思想的一面之詞,由孔孟奠基的儒學還有“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另一種說法,是與實相伴的虛境,是構成生活真實美的必要補充。我們來看個趙孟頫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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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畫同源”的理論,依然可以看出虛和實在書法中的地位。中國畫尤講虛實。實則厚重,虛則空靈。隻實不虛則闆,隻虛不實則浮。所謂“計白以當黑”、“知黑而守白”,書畫皆宜。山水畫中的雲水多為虛白,而山石樹木常常實寫。“書畫同源”不僅是用筆方法的相同,更是虛實等審美觀念的媾同。“點如高山墜石,勒如千裡陣雲”已頗入畫理,虛從中來,虛實相生。

“飛白”的存在是書法的虛又一具體體現,“挂一漏萬”更是對虛實美的高度概括。書法線條自身的實(或黑)與線外的虛(或白)不是按比例配置的,它們根據需要,欲靈秀超脫則虛大于實,欲渾然厚重則實大于虛。但從整體篇章看,白多于黑,虛大于實,以實重虛輕相互平衡所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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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用筆也有虛實的美學原則,藏鋒和露鋒就是它的一種基本表現。藏鋒是什麼?藏就是虛,是聲東擊西,是看不見的存在,是刻意追求的一種境界。露鋒是藏鋒的對立,是坦坦白白的鋒芒,是真實的流露,是對藏的颠覆,是藏鋒的補充。所以篆書多不露鋒,以示渾穆;隸書楷書藏多露少,端嚴而不失活潑;行草書藏露牽帶、中側并舉,故虛實蜂起,意态萬千。

書法的結構同樣具有虛實美的辯證關系。結構中講究呼應,點畫之間,部分之間,字與字,行與行,局部與局部,局部與整體,正文與落款等,呼應關系無處不在。筆畫與筆畫、字與字之間的呼應在行草書中可以是牽絲,上引下帶,是實的存在;在正書中則是意向,是虛的化身。實的生動,虛的蘊藉。而篇章的呼應多氣勢貫穿,是實際存在的線條,充溢的是氣韻精神。可見書法中“虛”的境界不是可有可無的,它基于實又超然而出,成了一種實體無法追踵的高妙去處,是實的補充,也是實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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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中的虛實美不僅體現在具體的技法操作上,而且貫穿于書法實踐的全過程。唐人孫過庭在《書譜》中說:“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知險絕,複歸平正”。可以看出,平正是一種發端,是實在的根基,同時又是一種目的,一種虛靈的終極境界。險絕是一個過程,是和平正糾纏在一起的必由之路。沿着平正走下去,就是匠氣就是俗;沿着險絕走下去,就是怪異就是狂;隻是由平正而險絕再至平正的虛實轉化,才是實實在在之後的超拔,才會臻于書法美的妙境。

從書法欣賞的角度看,傳統意義上的書法最高境界,是虛而非實,是意而非形,線條符号隻是過程、手段和階梯。所謂“氣韻生動”、“遺貌取神”、“逸筆草草,不求形似”。隻有這樣,才有“癫張醉素”的狂放灑脫,才有“二王”的清秀俊逸,才有顔體書法的厚重寬博。中國人欣賞書法無不以虛比實,透過實在的點線折射出書法的美學精髓。或仙風道骨,或飄逸超邁,或沉潛古雅,或“舞女低腰,含笑鏡前……”是風格特征的概括和凝聚,也是從“虛”境中脫态而出的另一種美。

可見,書法虛實的美學原則貫徹于整體的書法活動當中,是古代文化思想的一種反映。在當代書法苦于無計脫穎而出的時候,強調對“字外功”的重視決不是苛求或虛張聲勢。藝術的最高境界當然是以技巧為基本前提的;但是,技巧是可望可及的實的東西,當技巧不成為問題時,修養、思想、品位等才是“秀出”的根本。跨過技法的門檻,平平而去是匠人,超脫拔俗才是大師。由此推及目前的書法實踐,當不無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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