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蒌紅花甘草湯治療帶狀疱疹思考
郭永來的經驗認為瓜蒌甘草紅花湯是一首治療帶狀疱疹的專方,他在著作中提及此經驗的原文如下:“我到書店閑玩,偶翻鄒孟城老中醫所著《三十年臨證研探錄》一書,見書中論及治療此證之内服驗方一首,乃是遵照孫一奎《醫旨緒餘》一書中洽脅痛(此案乃典型的帶狀疱疹)的驗方,并說自得此方後,治帶狀疱疹,幾無不驗者,并節錄《醫旨緒餘》一書原案以證明之。餘歸家後急檢《四庫全書》光盤,果見此案。今錄之于下,以資參考。
“餘弟于六月赴邑,途行受熱且過勞,性多躁暴,忽左脅痛,皮膚
一片紅如碗大,發水疱瘡三五點,脈七至而弦,夜重于晝。醫作肝經郁火,治之以黃連、青皮、香附、川芎、柴胡之類。進一服,其夜痛極且增熱,次早看之,其皮膚上紅大如盤,水疱瘡又加至三十餘粒。醫教以白礬研末,井水調敷,仍于前方加青黛、龍膽草進之。其夜痛苦不已,叫号之聲徹于四鄰,脅中痛如鈎摘之狀,次早觀之,其紅已及半身矣,水疱瘡又增至百數。予心甚不怿,乃載歸以詢先師黃古潭先生。先生觀脈案藥方,哂曰:切脈認證則審矣,制藥定方則未也。夫用藥如用兵,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今病勢有燒眉之急、疊卵之危,豈可執尋常瀉肝之劑正治耶?是
謂驅羊搏虎矣。且苦寒之藥,愈資其燥,以故病轉增劇。水疱發于外者,肝郁既久,不得發越,乃侮其所不勝,故皮腠為之潰也,至于自焚即死矣,可懼之甚。為定一方,以大瓜蒌一枚,重一二兩者,連皮搗爛,加粉
草二錢,紅花五分,戌時進藥,少頃就得睡,至子醜時方醒,問之,已不痛矣。乃索食,子禁止之,思邪火未盡退也,急煎藥渣與之。又睡至天明時,微利一度,複睡至辰時,起視,皮膚之紅皆已冰釋,而水疱瘡也盡斂矣,後亦不服他藥。
“夫病重三日,飲食不進,呻吟不辍口,一劑而愈,真可謂之神矣。
夫瓜蒌味甘寒,經雲瀉其肝者緩其中,且其為物,柔而滑潤,于郁不逆,甘緩潤下,又如油之洗物,未嘗不潔。考之本草,瓜蒌能治插脅之痛,蓋為其緩中潤燥以至于疏通,故痛自然止也。
“鄒孟城說:餘得此方,喜不自禁,蓋“醫家之病,病道少’。為醫
者能多一治病法門,則病家少一分痛苦……未幾,疱疹流行,餘于數日内接治五六人,無論證之輕重,皆以上方加闆藍根15g,唯全瓜蒌不用如許之多,改為重者30g,輕者15g,中者21-24g,其收效之速,'真可謂之
神矣’。輕者二三日,重者四五日,率皆痊可。
後凡遇此證者,概以此方投之,無一例不效者。餘所治病例中,病竈面積最大者幾達胸部之半,理療一月未愈,服上方一周即退淨。而其得效之遲速,與瓜蒌用量極有關系,故凡體質壯實者,瓜蒌用量宜适當加重,藥後若輕瀉一兩次,則見效尤速關于甘草,餘有時僅用3g,同樣有效,而紅花每以1.5g為率,并不多用,而屢收捷效。
後來尚見有很多同道治療帶狀疱疹用瓜蒌紅花甘草湯取效。為什麼用瓜萎紅花甘草湯能治療帶狀疱疹呢?
首先,瓜蒌紅花甘草湯中有少量紅花,紅花是活血化瘀的。帶狀疱疹病人的疼痛多表現為刺痛,這是有瘀血的表現。我臨床治療帶狀疱疹後遺神經痛發現療效最好的治療方式是梅花針刺絡拔罐放血,且放出的血均血色偏暗。因此,帶狀疱疹病人均内有瘀血,需要用小量紅花活血化瘀。
其次,為什麼選用瓜蒌有特效,而不是蒲公英、大青葉之類呢?《金匮要略》中的胸痹三方,瓜蒌薤白白酒湯、瓜蒌薤白半夏湯、枳實薤白桂枝湯均有瓜蒌。“胸痹之病,喘息咳唾,胸背痛,短氣,寸口脈沉而遲,
關上小緊數,瓜蒌薤白白酒湯主之。”“胸痹不得卧,心痛徹背者,瓜蒌薤白半夏湯主之。”“胸痹心中痞,留氣結在胸,胸滿,脅下逆搶心,枳實薤白桂枝湯主之。人參湯亦主之。”“小結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則痛脈浮滑者,小陷胸湯主之。”“往來寒熱,胸脅苦滿的小柴胡湯方後加減,若胸中煩而不嘔者,去半夏、人參,加瓜蒌實一枚。”可見瓜萎可治療胸部及上腹部悶或痛。
廣義的胸部包括脅部,帶狀疱疹好發于胸脅部位,表現為胸脅部刺痛,有的也表現為胸痛或背痛或胸背痛,可以按照胸痹病或小結胸病治醫療,用全瓜蒌。
想到這裡,我又仔細看了看胸痹三方的條文。分析這三條條文,發現這三個方不僅能治療冠心病、心絞痛、心肌梗死,還能治療其他疾病。如氣管炎、慢性阻塞性肺病、肺源性心髒病、心力衰竭、肺氣腫等也會喘息咳唾、胸背痛、短氣。胃潰瘍、十二指腸潰瘍等也會不得卧、心痛徹背。肝炎、膽囊炎、膽結石、脾腫大、胸膜炎、氣胸等也會胸痹心中痞、留氣結在胸、胸滿、脅下逆搶心。其他如肋間神經痛、肋軟骨炎、帶狀疱疹、胸部外傷後遺痛,也會有胸背痛的情況。
例如瓜蒌薤白白酒湯加味治療膽結石案。
傅燦鋆治陶某,男,54歲,1993年5月21日初診。患者胃脘稍偏右疼痛,反複發作3月多。疼痛向背部放射,從1月25日起就在市内某醫院診治,經B超檢查,診斷為膽結石,經打針、輸液治療2個月佘無效,患者要求手術治療,醫生告之泥沙樣結石手術效果不佳,故一直未手術。
後又經他醫用中藥治療近1月,疼痛也未見好轉。患者胃脘稍偏右疼痛,疼痛時向背部放射,無寒熱嘔吐,稍吃油膩飲食則劇痛,3個多月來不敢吃油膩飲食。苔白膩,舌質正常,脈沉微弦。此乃胸痹之病,治宜溫通心陽、散寒止痛。方藥用瓜蒌、薤白、桂枝、枳殼各10g,生姜3片。白酒煎服,2劑。服藥1劑,當晚已不痛,2劑服完,疼痛未再發作,再處原方2劑,疼痛已停止。囑用四川大金錢草250g,水煎當茶飲,連用半月,後8個多月未出現疼痛,1周前又發病,仍處以瓜蒌薤白白酒湯加味,3劑而愈。以後以平肝疏氣飲和四川大金錢草煎服,以鞏固療效,追訪至今未再發作。
瓜薤白白酒湯加味治療肺源性心髒病案。
李長青治黃某某,男,47歲。患者患咳喘多年,每逢秋末冬初病情加重,用西藥消炎鎮咳隻能緩解,曾服中藥效果不顯。症見形寒畏冷、面容焦悴、晨起顔面浮腫、口唇發绀、呼吸困難、張口擡肩、夜不能平卧、咳吐白沫痰。舌質紫暗,苔淡白,兩寸脈沉遲,關脈緊數,兩尺無力。此乃虛寒咳喘之證,肺為寒邪侵困,故短氣不足以息。肺為嬌髒,沉寒癌
冷,日久天長,尤逢夜半陽氣衰弱之時則病情加重,日中陽旺之時則稍緩解,故投瓜蒌薤白白酒湯。
全瓜蒌75g、薤白40g、幹姜20g、細辛5g、五味子20g、白酒10ml。每劑煎後分兩次溫服。服藥一次後即咳吐大量白痰,氣短随之好轉,按上方共服14劑,後又服真武湯20劑,如今咳喘均愈,能參加勞動。
瓜蒌薤白白酒湯加味治療陳舊性胸内傷案。
焦鼎九治張某,男,17歲,1991年5月就診。患者訴兩年前練習舉重用力不當,緻胸部疼痛不敢深呼吸,咳嗽震痛,但外無腫脹及固定壓痛點,經服用跌打丸、雲南白藥、百寶丹等藥後緩解,但遺留胸部悶脹感伴短氣,勞累後症狀加重。此次推車拉煤後出現胸部脹痛而就診。檢查見兩側胸廓對稱,自感右側胸部疼痛不舒、呼吸不暢,語聲低微,時需深吸一口長氣方覺舒适。脈細弱澀滞,苔薄白。心電圖檢查無異常。臨床診斷為陳舊性胸內軟組織損傷而胸陽不振、氣機結滞,治宜通陽散結、行氣止痛。
全瓜蒌15g、薤白12g、廣木香9g、枳殼9g、青皮9g、陳皮9g、延胡索9g、炙甘草9g、白酒30ml,水煎,飯後服。服藥3劑後症狀大部緩解而停診。3個月後因勞累又複發,繼按上方囑服8劑而痊愈,至今未見複發。
瓜蒌薤白半夏湯加味治膽囊炎案。
亢海榮治缑某某,女,54歲,幹部,1978年4月3日就診。主訴:6年來每遇生氣、受涼即右上腹痛,陣發加劇,肩背束困,氣短胸悶,噯氣納差。經膽囊超聲、造影診斷為慢性膽囊炎。門診醫生始用柴胡疏肝飲6劑未效,又改用一貫煎4劑仍未見效。患者來診時手按脅肋,苦悶不樂。脈象沉細,舌質淡、苔薄白。辨證為陽虛氣機阻滞,脾失溫煦。方藥用
瓜蒌60g、桂枝3g、薤白15g、半夏10g、枳殼15g、大腹皮15g、葛根30g、丹參30g、雞内金15g、陳皮12g。服上方3劑後諸症好轉。效不更方,繼用20餘劑後
諸症悉除。後經B型超聲檢查,膽囊炎症消失。5年未見複發。
瓜蒌薤白半夏湯加味治乳腺增生案。
王秀玉治陳某某,女,34歲,農民,就診于1986年3月18日。患者
右側乳房内有一腫物,近似橄榄大小,随月經周期而時大時小約兩年。乳房腫物增大時,胸悶脹痛,觸之移動,膚色正常,拟診為右乳腺小葉增生。患者素有情志不暢史,易怒,難眠。舌質淡白,苔薄,脈弦細。診為
肝郁伴痰濁阻滞所緻乳癖,治宜疏肝理氣、化痰散結。方藥用瓜蒌20g,薤白、夏枯草各15g,柴胡、郁金各10g,半夏8g,王不留行12g,牡蛎30克(先煎),甘草4g,煎服。連服7劑,局部腫物縮小,胸悶痛亦明顯減輕。按上方加路路通10克,連服10劑。至4月17日診察,月經正常來潮,乳腺腫物消失,照上方去柴胡,加當歸10g,每日1劑,前後共服40劑,乳癖未再發作。
瓜蒌薤白半夏湯加味治非化膿性肋軟骨炎案。
金萬斌治某男,36歲,1973年7月23日初診。胸痛已半年餘,痛甚時胸痛徹背,伴有短氣咳嗽,胸痛多呈刺痛,有時不得卧床,右側第二肋軟骨部有突出物如桃核大,按之固定不移。患者曾在天津某醫院被診為非
化膿性肋軟骨炎。脈細澀,舌暗苔薄黃。辨證為痰濁血瘀型胸痹。投以瓜蒌薤白半夏湯加當歸、川芎、桃仁、紅花、制乳香、制沒藥等活血之品,共服37劑胸部腫物消失,其餘症狀痊愈。随訪兩年未複發。
枳實薤白桂枝湯加味治滲出性胸膜炎案。
劉善志治張某,女,37歲，農民,1979年3月7日初診。患者患慢性咳嗽兩年餘,感冒或天冷易發。近十多日咳嗽引及胸背痛脹。現症:咳嗽痰清稀量多,咳時牽及胸背疼痛,氣短,睡時向右側卧則憋悶氣喘,口不渴,腸鳴,食納少。舌苔白而滑,脈沉。X線片示:左肋膈角變鈍,并有少量積液。血沉76mm/h。西醫診斷;滲出性胸膜炎。辨證:飲停胸脅。
治法:溫陽逐飲。方藥用全瓜蒌、葶苈子、茯苓各15g,半夏12g,枳殼、薤白、厚樸、桂枝、椒目各9g,3劑。
3月11日二診:患者服後覺尿量增多,氣喘胸背痛均減輕,上方去厚樸,加杏仁、澤瀉各9g,續服5劑
3月16日三診:偶爾隻輕微咳嗽,胸背不痛,已能向兩側卧,精神漸好,食納增加。方用六君子湯加倍茯苓、白術之量,加桂枝,連服20劑;金匮腎氣丸10盒,早晚各服一粒。5月中旬複查,已無自覺症狀,能做家務勞動。X線胸透檢查發現已無積液,左側胸膜增厚。血沉正常。
枳實薤白桂枝湯治胃炎案。
晏士慧治宋某,男,42歲,軍人,1991年11月23日初診。患者系外地人,初到本地,主訴3天來胃痛、腹脹、胸滿、惡心嘔吐、大便溏瀉不爽、不欲食。曾服胃友、胃複安,肌肉注射解痙止痛藥,效不佳,要求服中藥治療。症見形體較胖,面色赤,表情痛苦,上腹部壓痛明顯。舌質淡,苔白潤,左脈弦緊,右脈滑數有力。辨證分析:素為痰濕之體,飲食不當,損傷脾胃,痰濕中阻,氣機不通。治宜滌痰降逆、通陽化氣。方藥
用枳實10g、姜川樸12g、薤白15g、桂枝9g、瓜蒌實12g(搗)。患者服用1劑後,胃疼減,嘔吐止;3劑後諸症消除,納食轉佳。
臨床上我們見到有胸痛或者有胸背痛的病人就要考慮胸痹病,考慮《金匮要略》中胸痹病的處方,考慮有瓜蒌的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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