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吳霖
上篇
黃山如畫!
董壽平先生袖手站在它的面前,感到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震撼。那是一九五四年。那一次,董先生在黃山流連忘返,盤桓了整整十天,也神魂颠倒了十天。他沿黃山崎岖蜿蜒的山路,從各個角度拜看着這一片奇峰奇巒。他先宏觀地浏覽了群山地形,然後又極仔細地觀察了怪岩和奇松和雲海和泉瀑……他在沉思中的目光,像一把手術刀一樣,精準解剖着黃山。這是董氏第一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黃山行旅,自此,他的筆下,開始出現黃山,并以此聲名最著。
董先生對自己的墨中天地,是如此評價的:“第一是山水;第二是竹……”山水中,董先生最青睐黃山。他水墨中的黃山,其實并不是某一座山峰的直觀寫真,而是具有黃山個性的新黃山——“董氏黃山”。
董壽平《黃山》(1965年)
那年歸來,因為董先生并沒有寫生無數、草稿盈尺,以至于遭到出資單位某些人的誤解,或雲:董某人拿了二百塊錢,遊山逛水了一番,竟一無所獲。董先生聽到傳聞,并不怒,也不辯,一笑便已了之。在以後的數十年中,他隻是勤奮地用筆,用愈來愈精妙的水墨黃山,去回答當年的誤責。
今年(一九九三年),是董先生九十虛歲壽辰,有好事者拟将祝壽與大型作品展放在一起,搞一個大活動。未想,董氏堅決不依,理由是:自己的生日,正是母難日,豈能如此轟轟烈烈地過。堅辭之下,他終于得以在平靜中度過了生日。那天,自然是整日茹素的。但畫展的籌備,仍在緊鑼密鼓中進行着。董家人為避嫌疑,并未參與。等請柬印畢,且已發往國外,董先生才看到了請柬。他又氣又急,因為請柬上還是把他的生辰和展覽扯到了一起。不得已中,他提出将畫展改名為《董壽平90歲書畫展》,如此,從海外趕來的人,總不算是被祝壽“诓”來的了。
畫展開了,畫冊出了,甚至,畫家其人其畫的研讨會,也在中南海裡開了。總之,一切還算熱鬧和圓滿。董氏夫婦又回到了住了多時的中日友好醫院,繼續養病。在那裡,他已住了一年多。聽說,先是肝區有些病,繼而心髒也不太好。而眼睛,則是“五毒俱全”(董先生語),意即有多種眼病。
與董先生一同住院的,還有他相濡以沫的夫人劉延年女士,他們曾曆經滄桑六十年,如今已過了“鑽石婚”的紀念。倘要回憶往事,自是不堪回首者多,但亦有些許苦中求樂的日子,在記憶中閃着溫暖的光芒。抗戰時,董氏全家避居川中,生活艱難無可複加。然董先生仍青燈握卷,揮筆潑墨不止,是時,其正是一意氣風發的青年。沈尹默當時有十四句詩贈他,其中有:“君今年少筆已老,才堪紹述同襟期。自是君家有根底,不比尋常稱畫師”的贊譽。大師的慧眼,自是沒有看錯,但若要董夫人對當年的董先生做一評價,她笑稱:寡言,喜讀書,不問家務,乃一“書呆子”耳。
董壽平與夫人劉延年(1933年)
但凡有藝術圈内外人士去拜訪董老,問起近況及關心之事,他必回答:最大的夢想是炎黃子孫千萬勿忘自己是中國人!不要自卑,要奮發圖強。要讓中國藝術在世界,至少與西方藝術并駕齊驅。董老情真意切地雲:“沒有别的,我就這麼一點心願呵!”
董老自言,平素用四分之三時間以研讀儒釋道及諸子百家,四分之一時間用來體驗生活和創作。每每讀書,想的卻是藝術。對他立身和影響較大的,有儒家的《四書》,道家的《道德經》,釋教的《心經》……時下,他在讀一些佛教著作,所以,造訪他的朋友中,多了一些出家的和尚。
董氏畫上,愛钤一方閑章,曰:“丹青不知老将至”。董老樂觀地說:等秋涼時,即可打道回府。家中的書,更多。宣紙,湖筆,端硯和滿盆的水墨期待他已久。回家後,他畫的第一幅畫,會是什麼呢?或許,還是煙雨蒙蒙中的黃山?難道真如徐霞客所言:“登黃山,天下無山,觀止矣”?!
1993.8.31
董壽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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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的四月,我在北京釣魚台國賓館初識啟功先生。不久,便有了釣魚台的再次之行。這一次有意外之喜,是啟先生贈我和同事小陸墨寶各一幅。給小陸寫的是橫幅,内容是《周易》中的著名句子:“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給我的,是條幅,七字一句,四句廿八字。落款寫《題畫一首》和“兩正”,顯而易見,此是啟先生自作詩。其中有句雲:“八旬董叟摩天筆,寫得黃山第一松。”接過條幅的一瞬間,我幾乎脫口而出略顯唐突地問:“這‘董叟’是誰?”
啟先生莞爾一笑,答:“董壽平先生!”
關于此詩的緣起、本事等等,當時并未追問,啟先生也沒主動告知。後來才得知,這是啟先生為董壽平所畫《青松圖》四首題詩中的第一首。
一九八七年,董壽平曾應釣魚台國賓館之邀,為“養源齋”接見外國元首和貴賓的大廳正壁作巨幅《青松圖》,畫端有啟功題詩四首:
層蓋盤根倚太空,虬枝鐵杆勢如龍。
八旬董叟摩天筆,寫得黃山第一松。
鱗皮磊落禁風雨,坐閱桑田幾度新。
今日高堂扪素壁,分明長壽出天真。
韋偃丹青迹最奇,精靈曾入杜陵詩,
釣魚台畔長松障,容我淋漓倒墨池。
華構雄都競入雲,名園一角靜塵氛。
金元代代無窮事,且聽喬松說與君。
啟功贈作者《題畫一首》書法
啟先生與董先生晚年交情很好,除了上述為董壽平所畫《青松圖》題詩四首外,還有其他專門為董先生所作的文與詩。翻閱相關資料,還有三首啟功所作詩常常被董壽平研究者引用。其一:“墨痕濃淡影橫斜,綽約仙人在水涯。有目共知标格好,這般才是畫梅花”;其二:“點額新裝紀壽陽,圖傳山右有餘香。長箋不待留題署,入眼分明出秘藏”;其三:“書畫大師董壽平,風彩飄揚九十齡。三友長春來筆底,果然越活越年輕”。
董壽平《東風第一枝》
啟功的舊體詩詞,在他生前編定出版的有三本,即《啟功韻語》(1989)、《啟功絮語》(1994)和《啟功贅語》(1999)。後 此“三語”即合成編入《啟功全集》第六卷(詩詞卷)在啟先生身後的二零零九年出版。查啟功“三語”詩詞集,為《青松圖》題畫詩四首,被收入《啟功絮語》,正式詩題為《題同樂園董壽翁畫松巨幅四首》。另三首詩中的“墨痕濃淡影橫斜”一首,收入《啟功韻語》,詩題是《題墨梅圖》。
啟功曾著文自述與董壽平的淵源,是先識其畫,後交其人。初識其畫時啟功年尚“未冠”,故可推算時間約在一九三零年前後。那張給啟功留下最初印象的畫,正是董氏的梅花:“首見古色箋本梅花一株,焦墨寫枝。鉛脂點瓣。仿佛香出于紙上。”此文寫于一九八五年,距他初見董氏梅花已近六十年,可見印象至深。
啟功生于一九一二年,“未冠”之年當在一九三二年前,時在彙文中學求學。他曾述:“啟功年十五,從賈羲民先生學畫。年十九,經賈先生介紹入中國畫學研究會。從吳鏡汀先生問業。”董壽平長啟功八歲,故當時歲數也就在二十多歲。他大學畢業後,立志從事書畫。所以他與啟功在中國畫的研習上,幾乎是同步的。略有不同的,是董自陳畫藝全在自我修煉,并無業師授受。
董壽平一九零四年生于山西洪洞,原名:揆。他晚年回憶:“我從十三歲在外上學,到二十三歲大學畢業。”這一年,他回到了家鄉,未幾,父親病逝,“從這年起我開始學習繪畫。第一次動筆學的恽壽平的牡丹,我當時已決心專搞繪畫,這一年慕恽壽平的畫和他的為人,因改今名。”
因此,“這一年”對董壽平很重要。既是大學畢業之年,亦是改名“董壽平”以決志丹青事業之年。這一年,是一九二六年。
關于董壽平所畢業的大學和專業,多種董壽平研究資料或訛誤,或正确但不足。訛誤的如目下國人在網絡上使用最頻繁的人物條目中,将董壽平所畢業大學說成是“早年畢業于天津南開大學”。有的即便是正确說出了畢業學校和專業,即北京東方大學經濟系的,但對具體的學習經曆乃至在校期間的師友交集則一概囫囵帶過。
啟功與董壽平
因為史料鮮少,這個北京東方大學頗有些神龍不見首尾的意味。至于該校其他畢業生事迹,更是罕見。至少以我的寡聞,僅見董壽平是堂堂正正自陳是東方大學的畢業生。從其自述中,大體可以獲知,他是一九二五年春從南開大學經濟系轉學至東方大學經濟系的,在東大時間為一年半。作為該校學生會的代表,他經曆了一九二六年著名的“三·一八”事件,後倉皇逃回山西故鄉,或許是連畢業證也沒來得及拿。
一九二五年八月,該校曾在《申報》上刊登過招生廣告,或可以對該校的曆史、規模、負責人等關鍵信息有一個粗略的了解:
“交通部立案北京東方大學研究院大學部曁附屬中學招考各級男女生
内分交通、邊政、英文、經濟、政治、商業、法律、社會學等系。投考資格:研究院以大學或專門畢業;大學以預科或高中畢業;中學以高小畢業或相當程度。報名地點:北京西四北本校、上海徐家滙南洋大學。日期:由八月念八日至九月四日止。五日考試。詳章函索即寄。董事長葉恭綽、校長餘天休。”
與上述廣告幾乎同時,該校在同一家報紙上還刊登了《有志留學美國者注意》廣告一則:
“本校現與美國各大學聯絡,凡在本校預科畢業者得直接入各大學本科;在本科畢業者得直接入大學院;在本校研究院畢業者得直接入大學院博士科。均免入學試驗。如有留美事相詢者亦歡迎。本校特别優待教會學校退學學生,如有相當證明書者得免試入學。北京東方大學啓”
從此兩則廣告獲知,該校在招生上不僅研究院、大學、中學三級通吃,還打出了可以直接留學美國的旗号。至于該校的“董事長葉恭綽”,是當時北洋政府的交通總長,“校長餘天休”,則是留美歸國的博士。
餘天休,一八九六年生于廣東台山,十二歲赴美投親求學,後獲麻省克拉克大學社會及國際關系學博士。一九二零年回國,在北京大學教授社會學,次年,發起成立中國社會學會。一九二三年,創辦私立北京東方大學。一九五〇年從廣州再赴美國,一九六九年殁于舊金山。
從招生廣告看,當時的東方大學由北洋政府的交通部備案,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由交通部總長出任該校的董事長。一九二七年,張作霖入主北洋政府,東方大學被迫與另一家私立的畿輔大學合并,以後變身成了北平鐵路大學。所以,如從一九二三年創校起算,東方大學的壽命不過四年。按本科教育四年計算,此前的畢業生,應該都是由其他學校轉學而來,比如董壽平。
東方大學與葉恭綽所代表的交通系的關系,還可從葉氏在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日莅臨該校的畢業典禮講演中獲知一二。從現今保存下來的講演文稿中可以得知,一九二五年是該校第一屆畢業典禮,畢業生人數在個位,因為葉氏演講中稱畢業生為“這幾位”。董壽平作為在校生,大概率是參加這次典禮的。這或許是董壽平與葉恭綽在人生軌迹上的一次交集。
新中國成立後,董壽平在榮寶齋,葉恭綽組建北京中國畫院,兩人應該是有實際的交集的。兩人的話題,除了中國畫,二十多年前的東方大學、餘天休可能也會是偶爾提及的話題之一。如今,葉恭綽、餘天休、董壽平,俱已成為古人。至于早早夭亡的東方大學,大約隻能在獵史者追尋董壽平的前塵往事時,才會被偶爾顧及。在此意義上而言,說董壽平是北京東方大學的“魯殿靈光”應該大緻不差。對此,估計當年辦學的餘天休與求學的董壽平均始料而不能及。
董壽平畢業後,雖已立志以書畫為事業,但即便天縱奇才,想要立即靠此謀生養家幾不可能。他當時應該另謀經濟來源。
一九二七年七月有一則署名“履冰”、标題為“北京汽車公司之籌備消息”的新聞刊登在《申報》上:“北京交通學社社員董揆、陳蘭生等十餘人發起組織北京汽車股份有限公司,總額定十萬元,每股二十元,當由創辦人先認一萬三千九百元”雲雲。雖然在董壽平研究中尚無人提及此事,但從董壽平(董揆)與畢業學校和與交通系的關系看,參加北京交通學社屬順理成章。從十多個發起人排名第一來看,發起組建北京汽車股份有限公司,董氏應處于主導位置。另從此則新聞的内容看,其實更像是一則募股的軟性廣告。消息内不僅寫明了公司運營和募股目标,還留下了辦公地址,以方便拟參與者聯系。這個北京汽車股份有限公司籌備處的地址是:“北京西長安街大栅欄甲十六号”。此公司後來是否成立并運營,尚待考證。但以公司所設定架構與目标來看,無疑是今天北京工商行業的先行者。
這條信息,可旁證董壽平與交通業的關系。這是以往研究者所忽視的,也可以推測,這是晚年董氏對他人口述時或有意,或無意所省略的。
倘若要鈎沉董壽平曆史,除了本人所寫或已經被記錄的口述外,現在最直接的方法,還是要從當年的新聞紙中去尋找深深淺淺的行迹。有一則一九三四年八月九日刊登在上海《申報》上的消息——《全國美術家籌組生産美術社》,證明董氏在積極精進畫技的同時,還在探索以美術為經濟服務社會的路子。
該消息稱,拟在上海成立的全國美術工藝界聯合組織名稱為“生産美術研究社”,發起人為:滕固(南京)、董壽平(山西)、儲小石(北平)、周錫保(杭州)、于淑均(圖案家)、林建峰(南洋)、錢九鼎、周祖高、滕白也(本市)等,并稱該組織将“定于本月十五日成立”。
團體雖然尚未成立,但該組織已經有了明确的三項原則,即:一、美術生産化;二、生活美術化;三、以中國固有生産美術與現代生活打成一片。除此之外,新聞還透露了拟進行的美術生産與辦學等計劃。在董壽平晚年的回憶中,缺乏對此項史實的叙述,但可以推理的是,雖然組織機構設立在上海(一般認為滕白也是具體的實施人),但比較詳細的組織大綱和措施,應該事先與在北平的董壽平(代表山西)書面溝通過。
一個組織要壯大,征求會員肯定是重要一環。為此,生産美術社成功地請到了一向主張以美育代替宗教的蔡元培作為征求總隊長,潘公展(上海教育局長)、劉湛恩(上海滬江大學校長)為副隊長,史量才(《申報》總經理)為總參議。征求隊分四隊,隊長分别是:第一隊滕固、贲成武;第二隊儲小石、周錫保;第三隊董壽平、沈立之;第四隊滕白也、宋維赓。
董壽平的名字,又一次出現在這個團體活動的名單上。該組織正式成立的時間并未在如前所述的“本月十五日”即一九三四年八月十五日成立。該團體成立大會于當年十一月十日在上海的銀行公會舉行,有來賓與會員五十多人與席。從新聞列舉的名單中,未見董壽平其名,或是路途遙遠,不克出席吧。另一位創會的重要人物滕固,雖然近在南京,也缺席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寫文化老人,選題是自選的。那時健在的有名畫家甚多,我的選擇基本按照年齡、資曆與成就作為前提。另有一種省事但比較有效的方法就是其他文化老人的推薦。董壽平當年确實聲名顯著,但卻也沒有在我的備選名單中前列。如果記憶沒有錯的話,他的聯系方式還是啟功先生提供的。
從留下的已見文獻看,啟先生與董先生互動較多。其中,可能有工作關系(兩人為全國政協書畫室一正一副主任),更多的還是有交誼。從啟先生為董壽平所寫詩文中,可以看見他對董先生的“不乖于古法,又不拘于古法”的書畫是确實欣賞的,尤其是董壽平所畫的梅、竹和黃山。啟先生曾如是評:董壽平先生“作山水,好寫黃山雲霧,造化為師,而不違古法……論豪傑于藝苑耆英,非先生其誰數!”
董壽平晚年曾對為他寫傳的作者說,上世紀五十年代在榮寶齋工作時,他有幾個要好的朋友,如徐燕荪、啟功、王雪濤。他們除了是畫家外,還是新成立的北京中國畫院的中堅。畫院領銜的,是葉恭綽。時到“丁酉”,美術界平地起風雷,揪出了一個所謂的“葉(恭綽)徐(燕荪)右派集團”,既是“集團”,必有成員,剛剛在北京師範大學從副教授晉升為教授的啟功,因為是葉氏組建畫院的“得力”助手,也一并被“網羅”其中。董氏另一個好友王雪濤也未逃脫。董壽平回憶,那天在政協禮堂的某個大會上公布美術界右派名單。啟功聽到宣布自己的名字時如五雷轟頂,不能自持。最後,是董壽平和邵宇兩人一左一右,把啟先生攙出會場。從此,啟功戴着“派曾右”(啟功語)的帽子生活了二十年。在朋友圈中,因董壽平有意識的謹言(不提意見)慎行(不寫文章),幸免之。
董壽平(1993年,吳霖攝)
翻舊筆記,查出訪問董壽平的确切時間是一九九三年八月十一日的上午(那天的下午,去菊兒胡同甲五号采訪了詩人朱子奇),地點是北京中日友好醫院某個病房。直到月底,才将一篇短稿寫出。而值得提及的是,向我推薦董先生的,是啟功先生(對此,時間既久,筆記也未記,我并不敢妄斷。經向當年一同前往的同事查證,才得以确認。同事說,董先生當時年事已高,還因病長住醫院,若無與其交情好的朋友介紹,大約是不會輕易接受陌生人訪問的。另,其住院的聯系方式也不易為外人知曉)。
董壽平生前赴黃山僅一九五四年四月一次,但卻畫了一輩子的黃山。一九九七年六月,董壽平去世。遵其遺願,他的骨灰由家人及弟子攜往黃山,撒在了頂峰。
2023.3.23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