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一直盛傳蘇轼和柳永不合,這主要是因為宋代文人俞文豹在《曆代詩餘引吹劍錄》中記錄的一段趣事。文中記着當時蘇轼問一位善唱者,自己的詞作和柳永的哪個更受歡迎,對方回答的大意是:“他的詞傳遍了教坊民間,而您的詞卻隻在士大夫中流傳。”根據這個記載,蘇大學士好像确實是有點兒小嫉妒的。但二人相差了53歲,又不曾謀面,這種說法是否真的靠譜還有待商榷。
話雖如此,但二人畢竟都是站在宋詞巅峰的詞人,所以後世還是難免将兩人拿來比較。其中比較得最多的就是兩首《蝶戀花》,這是二人在同一詞牌下的巅峰對決。其中柳永的是《蝶戀花·伫倚危樓風細細》,這是年少的他為愛人寫的肉麻表白詞。幾十年後蘇轼寫了一首《蝶戀花·春景》,頗為湊巧的是這首詞卻無意間反駁了柳永。讓我們先來讀柳永:
《蝶戀花》
北宋.柳永
伫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拟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這首詞為我們刻畫了一個癡情男子的形象。詞的上片寫景,詞人站在高樓上,春風徐徐,他擡頭遠望,心中生出無盡的春愁來。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時,草色蒼茫,獨自憑欄的他心事無人懂。詞的下片抒情,詞人打算拼一醉,可舉起酒時卻索然無味。
其實寫到這全詞雖也算是寄情于景的佳作,但卻與一般的情詞沒多大區别,妙就妙在最後14字。這兩句大概是宋詞中最動人的文字之一了,詞人以衣帶漸寬比喻為愛消瘦,發出了“終不悔”的深情表白,令人動容,成為千古名句。隻是這樣的癡情到了豁達的蘇轼眼裡,卻成了另一首完全不一樣的《蝶戀花》。
《蝶戀花·春景》
北宋.蘇轼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就像是故意在唱反調似的,蘇轼在這首詞中闡述的愛情觀是愛而不得後的放手。詞的上片一樣是寫景,隻是這是一幅鳥語花香、小橋流水人家的樂景。此情此景下,哪怕是柳絮飄落也不會令人傷感,畢竟天下這麼大還怕找不到芳草嗎?在上片這寥寥數語中,蘇轼完成了由鳥語花香到“柳綿吹又少”的景色切換,更完成了由喜到悲再到釋然的心境變化,可謂言簡義豐。
詞的下片則是叙事。牆外行人的一片癡情,牆内的秋千少女畢竟不懂,所以詞人發出了“多情卻被無情惱”的感歎。這段叙事一氣呵成,靈動自然,令人眼前一亮。
兩首《蝶戀花》,都是千古名作,很難說哪一首更高明,也很難說對待感情哪一種态度才是正确的。或許我們可以這樣認為,若是在熱戀中,多讀讀柳永的詞,好好珍惜這段感情;如果失戀了,則多讀讀蘇轼,灑脫地離去。大家覺得呢?歡迎讨論一、二。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