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版《麥克白夫人》是充滿問号的先鋒之作

《沓手鳥孤城落月》劇照

◎李玲

今年，松竹的高清舞台視頻将呈現由坂東玉三郎主演、改編和監制的歌舞伎舞劇《楊貴妃》和《沓手鳥孤城落月》。《楊貴妃》是一目了然的舞蹈，而《沓手鳥孤城落月》則是多多思考。整個故事全是對白，像古裝劇，字幕無法交代人物的情緒和動作。這樣一出充滿問号的戲，似乎與想象中的傳統歌舞伎相去甚遠。

新歌舞伎

摒棄荒誕血腥的人生描繪

歌舞伎以17世紀初出現的A國舞蹈為戲劇源泉。在400多年的曆史中，它從相對簡單的歌舞劇發展到“講故事”的戲劇。這一時期，大約用了70年的時間，才逐漸建立起獨具特色的編劇工作體系。劇團老闆或劇院老闆是首席執行官；劇團有自己的編劇。資曆順序按學徒先後順序排列。

在以大片明星為中心的戲劇世界中，總編劇必須平衡劇院老闆和贊助人的利益，藝術家的表演優勢和各種要求，以及觀衆的喜好來編寫劇本。編劇策劃部拟好大綱後，學徒們分階段工作，總編劇删改打磨，有時還得不斷修改才能滿足各方要求。千松門左衛門、南北鶴屋、川武茂阿彌都是傑出的劇作家，他們在各種制約下都能施展文學才華和技巧，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

一群排他性的編劇壟斷了這個行業兩百多年。直到明治維新和文明文明，無論是大力提倡洋務化的戲劇改革家還是相對穩定的知識分子都一緻認為，那些制作荒誕、血腥、淫亂故事的編劇和策劃部門，是老戲中罪惡最大的城市。擁抱新的文明曙光，必須打破這個城池，實行編劇和寫作的大門敞開和機會均等。因此，明治維新後出現了外人編寫的新劇本，稱為“新歌舞伎”，二戰後出現的新劇本稱為“新歌舞伎”。《新歌舞伎》和《歌舞伎新作》是戲劇面對時代的轉折和衰落開出的藥方，也是歌舞伎走向現代化的路标。

上述《新歌舞伎》對“新”的定義，隻是一種簡化粗略的概括。事實上，劇院的外觀和内部結構、觀衆和演員的意識、演技和表演模式等都有很多變化，無法劃清界限——因為舊的也帶出新的思想，新的取舊的精華，總是相互包容的。一起流動。

例如，在2023年的中國賀歲劇中，有一部名為《人間萬事金世中》的喜劇，是1879年川竹茂阿美根據英國愛德華·布爾沃-利頓的小說創作的。該劇取材于明治時代被剪掉髻後的新生活。講述了商業街守财奴老闆一家的故事。這是一部世俗的人間劇，人物生動有趣。川武茂亞美是舊體制的編劇，卻有着敏銳的眼光和緊跟時代潮流的創作能力。他為立志改革的著名演員創作新的曆史劇。雖然以現代的眼光來看，這些新編劇有着空洞僵化的弊端，但他們已經從奇幻和遊戲的享樂世界躍升到了理性和真實的層面。其清爽的感覺打動了當時的一批紳士和文人，其中包括1878年就讀于東京大學預備學校的19歲的坪内陽陽。逍遙記道：“舞台上是德川家康與日本人的慣常對話。老農。語氣和态度自然而真誠，說的不是傷感的話，卻觸動了我的心弦，不禁淚流滿面。”我們現代人可能很難想象，曆史劇是按照栩栩如生的樣子演出的，還有如此劃時代的新鮮感。

平内逍遙

掀開曆史劇的清新之風

作為新文化建設的先行者，坪内逍遙在文壇上率先發表了寫實風格的新小說，描寫了求學青年的無拘無束的生活，這與勸善勸善的内容截然不同。懲惡揚善或改革封建時代的政治思想。其後，他的《小說神髓》探讨了小說創作的原則，需要深入挖掘人的情感和心理，為文人指明了新文藝的道路。但他有自知之明，發現自己寫的小說不如後人，于是投身戲劇創作。

1893年，川武茂亞美去世。同年，坪内逍遙發表論文《論我國的曆史劇》，引用莎士比亞戲劇讨論歌舞伎的優劣，主張寫戲要注意人物的性格和心理，批判傳統的人物臉譜.次年，逍遙發表了話劇《桐一葉》、《沓手鳥孤城落月》是其姊妹作品，以及話劇《牧方夫人》《義時的結局》《名殘星月夜》等。這些劇描寫了戰國末期豐臣家的衰落和平安末期源平兩家征戰北條氏崛起的故事，為他們提供了實踐樣本。自己的理論。近期大河劇愛好者關注的新片《鐮倉殿的13人》中，宮澤理惠飾演北條時政的妻子是向田夫人，貪權狂熱的粉絲——她在坪内逍遙的《麥克白》中飾演“麥克白夫人”筆聲。

逍遙學習莎士比亞、今松門左衛門，引進易蔔生，以“壯大國劇”為宗旨，希望在日本傳統的土壤中種下西方的新苗，建立與現代國家建設相呼應的國劇形式。他選擇從歌舞伎短闆較多的曆史劇入手。他既反對傳統曆史劇《關公》、《秦瓊》的荒唐亂招或鬼魅戲法，也反對改版新劇的死闆考證和乏味。《桐一葉》和《沓手鳥孤城落月》取材于史實，注重文學性，表現了劇中人物個人的孤獨與悲傷，人物的矛盾與掙紮，同時呈現了編劇的意圖和導演一直在劇本中。雖然坪内逍遙從小就熱愛傳統表演藝術，但這位文壇先驅并不是職業作家。他的理想未必等于他給出的範文，他閃耀的文采未必适合舞台。類似我們看《沓手鳥孤城落月》時的困惑，一百年前就已經存在了。坪内靖的養子坪内志幸這樣記錄歌舞伎座的首演《名殘星月夜》：“劇中冗長的對話讓人難以忍受，十場有五場出現奧菲莉亞這樣的瘋女人。下層演員早就對坪内逍遙這種神經質、乏味的演技指導深表不滿。他們暗中組織熟人，散布在禮堂裡，等候着禮堂裡的疲憊大鬧，一發不可收拾。”這就是1920年的“星夜事件”，此劇再也沒有上演過。

典太太

超越善惡的界限

《桐一葉》和《沓手鳥孤城落月》不是台本。這兩出戲在百餘年間先後上演了數十場。定期的歌舞伎表演按月計算。一旦演出，曲目将在整個月連續25天保持不變。這麼多的表演，都可以算得上是專門的劇目了。

《沓手鳥孤城落月》1905年首播，主人公是豐臣秀賴的母親澱氏夫人。她高高在上，端莊自負，氣度不凡。而她卻敗得如山倒海，在極度的焦慮和無助中得了頑疾，笑得癫狂，令人可憐又可歎。這是歌舞伎女形（男角）中從未有過的人物形象，對她的刻畫超越了歌舞伎區分善惡的常規。

在20世紀上半葉，飾演這樣一位傳奇女性，既是對男演員傳統演技的挑戰，又具有進步的知性風範，再加上大文豪平内逍遙的光臨，差點名聲大噪。《沓手鳥孤城落月》的Yodo夫人曾被多位女男或歌舞伎演員飾演，兩角兼備。

作為一個真實的曆史人物，典夫人生活在戰國大動蕩的時代，她的身世充滿了悲壯的傳奇色彩。原名淺井茶茶，母親是織田信長的妹妹蘆。在她4歲的時候，淺井的家被織田信長滅了。攻城指揮官是木下藤吉郎（後來的豐臣秀吉）。死了，茶茶，兩個妹妹和母親被護送出城；後來，蘆之母嫁給了織田信長的家臣柴田勝家，信長死後，豐臣秀吉打敗了柴田勝也，奪取了織田政權的核心權力，茶茶的母親和繼父雙雙自殺。

統治世界的豐臣秀吉是茶茶前後毀掉兩家的大敵，但她嫁給了這個比自己大25歲的仇人，成為了秀吉的妃子，真是不可思議。生下孩子後，秀吉為她建造了一座名為滇城的城市供她居住，茶茶因此被尊稱為“殿房”或“殿殿”，意為“殿夫人”。澱夫人的第一個孩子早夭，豐臣秀吉在第二個孩子秀賴5歲時病逝。此後，豐臣家地位下降，曾經自封為藩屬的德川家康掌握着原本屬于豐臣家的各方武裝。禦堂夫人的乳母和大阪城女官的權力被控制。德川家康開辟江戶幕府後，豐臣家族在經濟上和軍事上都疲憊不堪。大阪城被征服隻是時間問題。

《沓手鳥孤城落月》描述了親信四散、大阪城陷落、豐臣家族滅亡的悲慘時刻。

孤城月落

盛世轉衰如滄桑

《沓手鳥孤城落月》全劇有四幕，但一般隻演三兩幕。第一幕是《大阪城内寺》，講述的是女官勾結，幫助豐臣秀賴的妻子千姬逃出大阪城的故事。千姬是幕府第二将軍德川秀忠的長女，德川家康的孫女。按照豐臣秀吉生前的政治聯姻，她嫁入豐臣府的主要目的是當人質。如果千姬能夠順利逃出城池，在德川家康面前說情，說不定城裡的高層人物就能保住性命，策劃這件事的人是這麼想的。

然而，滇夫人手持長刀躲在竹簾後，識破了陰謀，當場殺死了叛逆的女官。她罵身邊的随從，審問叛逆女刺客，毆打千機，嚣張至極。正如叛女的台詞所說：“你的所作所為，我所見多于所聞，猜疑、憤怒、殘忍，都極其極端，豐臣家的滅亡，不無道理！啊，以我見之，見你之美。”自己的眼睛，越看越漂亮，心卻蛇蠍，你是比傳說中的唐朝寶絲妲己還要可怕的魔女！”典夫人的台詞也不少，情緒化、憤怒化，但也不能過頭，畢竟有貴婦制，應該着眼于心理和情緒的漸進複雜變化。

這場戲中，十多位男演員分别扮演女官、女刺客、尼姑、不同級别的千金。表演應該是挺熱鬧的，人物站位高低不平也很有老戲骨的風格。在坂東玉三郎的版本中，配角的地位無法與男主角的地位相提并論，更趨于星光熠熠，凸顯澱夫人的表演。

第二幕是“亂戰”。曆史上，大阪城沒有正規的軍隊支援，全靠雇傭浪人參戰。故設武場，文武兼備，相互調适。

第三幕叫“城中糧倉”。此時，千機已經逃走，大敗已定，衆人撤退到大坂城天守閣内的糧倉。掉還是不掉？生還是死？是月落黎明前擺在這座孤城面前的宿命。兩位将軍意見不一。一人主張忍一忍離城投降，一人反對。重壓之下，滇夫人精神錯亂，出現幻聽幻視。...又來了...你敢說什麼？說我是妃子？你敢再說一遍嗎？當妃子怎麼了？！日本400多個州，我就拿它當我的化妝盒！我是右相，是大将軍秀來的母親！誰敢指責我？誰敢怪我？我是世界的主人！

尤多夫人身邊的女官、護士、尼姑圍在她身旁安慰。年幼的豐臣秀賴看着母親語無倫次、言辭不當，心中難過，想要拔劍助母一死，卻被衆人阻止。典夫人見秀來淚流滿面，哈哈大笑。她說：“這個男人，他怎麼哭了，啊哈哈哈……這個男人怎麼也哭了？太可笑了，太好笑了……”

這一幕，沒有考慮是投降還是自殺。人物痛苦焦慮，大幕拉開，《逍遙瓶口池》劇本的幕後花絮被省略。如此演繹，突出了處于權力漩渦中的滇夫人如滄桑般由盛轉衰，與第一幕的霸道霸道形成鮮明對比，塑造了一個可惡、可悲、可悲的人物形象。男演員願意扮演滇夫人，是因為這個角色的表演層次多，變化複雜，可以深入挖掘。曆史上，澱夫人和她的兒子秀賴及其随從在城堡中自殺。如今，大阪城内還有曆史遺迹。

被刀刺傷

怨氣沖天的名場面

人間國寶、第7代中村柴須在晚年多次飾演澱夫人一角，并在83歲高齡去世前整整演了這部戲。雞皮鶴腦，一副廢柴的模樣，他的瘋狂自然帶有一種凄美的意味。坂東玉三郎即使到老也保持着美麗，他以“母子之愛”為主題表演了這一幕。

通常《沓手鳥孤城落月》會用兩個關鍵的表演場面作為劇照：一個是澱夫人持長刀毆打千姬，她和身邊的女官們同時出場。“折門檻”是中國的典故《漢書》中國漢朝朱允緻死，直接進谏成帝。歌舞伎用這個名字作為“虐待”和“毆打”的表演節目；第二個關鍵場面是秀賴想刺死和瘋癫的典夫人，大家阻止了她。BandoTamasaburo的版本使用了Yodo夫人的單人劇照，這是錄制視頻的最後一幕。根據坪内逍遙的劇本提示，典夫人拖着千機穿過的外衣（第一場打千機時，電夫人扯掉了千機的衣服，瘋了拿出小刀刺穿了千機的衣服)，他的眼中充滿了仇恨，凝視着遠方，身體在顫抖。熟悉日本古典文藝的觀衆一定知道，一件空空的外衣代表着仇恨和嫉妒所造成的執念。坂東玉三郎用這張照片突出了悲憤和哀悼的表情。在文學創作上，坪内逍遙要求作家描寫人物的内心情感和心理活動，在戲劇創作上要求劇作家描寫人物的性格，而人物的塑造是一切舞台作品的主要動力。他将現代思想注入到澱夫人的人物形象中，拓寬了“新歌舞伎”的道路，也為即将制作的新劇（正劇）做出了貢獻。

“手手鳥”指的是子規和杜鵑。這部曆史劇的标題《沓手鳥孤城落月》是一幅畫。月落星稀，天色漸亮。是與血離别之時。人是曆史的主體，人事代謝，交流古今。如果大家還記得這張典夫人的劇照，也算是這部電影的成功之處。照片提供/新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