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5年到2018年,交警譚喬用十三年的時間把自己的執法過程拍成了一部中國馬路上普通人的紀錄片,名為《譚談交通》。
十年前譚喬攔下了一個騎着自行車手攥大把氣球的違章男人。
他黑黑瘦瘦,每次說話都伴随着強烈的肢體語言,又健談又愛唱歌,樂觀開朗的形象備受網友關注。
于是大家都開始叫他氣球哥。
細數《譚談交通》的播出史,氣球哥算得上是令人難忘的人物之一。
12年的夏天,衣着簡陋的氣球哥正騎着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行駛在快車道上,他一隻手扶着車把,一隻手将數十個氣球高高舉起。
譚警官見狀攔下他意圖批評教育,誰料自來熟的氣球哥照面就很熱情,直言看過他的節目。
氣球哥一邊做着豐富的肢體動作,一邊和譚警官套近乎:
“譚警官,你怎麼不開你的奔馳寶馬?我記錯了,好像是切諾基。”
譚警官忍俊不禁:“我哪來的奔馳寶馬切諾基?”
“我在電視上看到,可能是我記錯咯。”
因為是第一次相遇,氣球哥表示待會要送一個氣球給譚警官,以此表達自己的愛。
譚警官為了告訴氣球哥在快車道騎車是很危險的行為,便以愛為由,告訴他:“你要為你家裡人考慮。”
于是他便唱起了《愛情買賣》來訴說自己失敗的婚姻,“我老婆,在别的男人家裡”,他邊說邊手舞足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氣球哥是一個非常底層的小人物,沒有學曆,沒有經濟基礎,因為太窮被老婆嫌棄,出軌之後索性和他離了婚。
他覺得,因為沒有錢自然就失去了愛情。
于是譚警官用張柏芝來舉例錢不是愛情的唯一決定因素,氣球哥思索了半天,得出一句“陳老師拍的”。
一個說天一個說地,愛情觀作罷,兩人又聊起了事業。
沒有一技之長的氣球哥以前隻能靠倒賣假煙假酒來維持生計,不過如今“從良”開始賣氣球了,可以守護下一代的成長。
故事聽起來很心酸,但氣球哥卻沒有表現出一絲的悲觀,他說着說着開始唱起歌來,邊唱邊扭好不自在。
唱歌是他的一大愛好,曾還有人勸他别賣氣球去賣唱,一曲作罷他滿懷真誠的問譚警官:“你覺得我唱的動聽不?”
這個答案于他而言也許很重要,也許是無心之問。
譚警官隻是尴尬的笑笑:“師傅,你太嗨了。”
面對鏡頭,氣球哥絲毫不避諱,接連唱了好幾首才收場。
臨别之際,他也如約送了一隻灰太狼氣球給譚警官。
之後的節目裡,氣球哥又和譚警官相遇過幾次,握着大把的氣球,興奮的對着鏡頭唱着歌。
直到《譚談交通》停播,大家就再也沒有了氣球哥的消息。
于是有人追問:氣球哥,應該去世了吧?
帶着廣大網友的疑問和期待,譚喬再一次踏上了回訪之旅,好在不負衆望。
《世紀會面》現場,兩人揮手相認。
日漸消瘦的氣球哥已經不再賣氣球,他面對譚警官的詢問笑着搖頭:“現在那個氣球已經過時了。”
他依舊孑然一身,住在月租200元的出租屋裡,幹着月薪2000的搬運工工作。
曾經的二手自行車早已不再,換成了他口中的“寶馬”——共享單車。
氣球哥還是那般開朗,時代進步了,而他也終是“鳥槍換大炮”。
在簡陋的出租屋裡,氣球哥說自己經常會想起譚警官,甚至會夢見他穿着一身警服,比當年的身材還要魁梧。
為什麼不聯系呢?
因為氣球哥不好意思,他說:“我的房子要是比現在好的話,我早就想跟你見面了。”
時代的紅利并沒有降臨到氣球哥的頭上,他好像被時光凝固了,遺棄在角落裡。
而今再見,欣喜溢于言表,氣球哥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為譚警官唱了一首《濤聲依舊》以表心意。
生活難熬,但唯一的愛好卻從未放棄。
唱歌對氣球哥來說或許是一劑不錯的調味劑吧,畢竟他的夢想就是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再把它布置成卡拉OK的樣子。
隻不過現實終究是現實。
有人說氣球哥的生活就像是周星馳的電影,外表喜劇,内核悲劇。
也有人說他就像是現實中的樹先生。
譚喬說樹先生最後瘋掉了,氣球哥斷定自己不會瘋的,就算瘋了也是“張三豐”。
時至飯點,手頭拮據的氣球哥還是堅持要請譚警官吃飯,飯到中途樓下小賣店招呼他搬貨。
末了得了20塊的酬勞也要分譚警官一半,為了答謝他幫忙。
故事至此,又要匆匆告别了。
“古說十八裡相送,可送君千裡終有一别,今天我就不送你了。”
臨别之際,氣球哥看着譚警官的背影忍不住喊道:“我那年送給你的灰太狼氣球是不是過時了?”
譚警官揮了揮手:
“你這個灰太狼氣球可能是過時了,但是我跟你說,氣球哥你至少陪伴着兩代人他們的成長,我覺得你是不會過時的。”
在這個世界上,過得很糟的人不計其數,而氣球哥之所以能被我們記住十年,大概是他總能夠在被生活打磨的痛苦不堪時也依舊選擇打起精神,認真生活。
時代的車輪滾滾往前,被遺棄在過去的氣球哥跟不上時代,也選擇站在陰影下努力的活着。
《譚談交通》就是一部馬路上的《人世間》,讓我們看見了人生百态,看盡了人間煙火。
名梗“去二仙橋,走成華大道”的創作者二仙橋大爺,當年因為騎電瓶車拖着幾米長的貨物在機動車道上高速行駛而被譚警官抓獲。
沒想到十年之後,他們又再次舊地重遇。
還是熟悉的模樣,隻見二仙橋大爺重操舊業,騎着改裝的拉貨電動車,在快車道上飛馳。
大爺被攔停之後,場景重現,隻是二仙橋換成了動物園。
被問及為什麼還是以這樣的方式拉貨時,大爺略顯不耐煩的應了一句:“沒辦法啊,因為買房找别人借錢,兒子結婚也要錢。”
譚警官想帶着大爺一起“演戲”,轉戰娛樂圈,大爺思索一番後回答:“你演你們的戲,我拉我的貨啊。”
縱使生活有太多的“沒辦法”,二仙橋大爺還是想認真而踏實的活着。
曾經違法占地買足球的青年“足球哥”,在譚警官的鏡頭裡不僅怒罵國足,還順道展示了自己的球技。
十年後再拜訪,他已經投身到生活的潮流中去,不再看國足了。
不過對于足球的熱愛始終不減,并且子承父業,炫技的人變成了更年輕的一代。
被喻為現實版“活着”的富貴大爺,父母雙亡、妻女離世,與患有智力障礙的弟弟和一條大黃狗相依為命。
多年後譚警官幾經周折再次找到了他,發現他不僅沒有變成飽經風霜的老人,反而越活越年輕。
原來他才60歲,十年前被攔下時擔心被罰款撒了個謊。
年齡是假的,身世卻是真的,甚至更讓人難以接受。
富貴大爺年幼喪父,好不容易将其拉扯長大的繼父和妻兒也在幾天之内相繼去世。
六月初六擡了老爸上山,回來吃了午飯,又擡老婆上山。
了解得越多,越見其中苦難和心碎。
好在如今的富貴大爺已經結了婚,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除了那隻被偷的大黃狗,一切都還算圓滿。
大爺這個情況,落到誰身上都會覺得特别痛苦,但看他好像一直很樂觀的樣子。
節目最後,大爺回答:
往前看。
一如十年以前。
他們可能都是底層的小人物,可他們從未放棄在紛亂的世界裡繼續奔波和漫長的流浪。
時光會如潮水般洶湧朝前滾進,無數像氣球哥一樣的個體被裹挾其中,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隻能在認清了生活的真相以後,依然保持熱愛。
所以再見還是當年那個自己,過着當年的生活。
即便如此,他們身上表現的出對生活的熱情,對窘境的勇氣,對命運的诠釋,也依然值得被尊重。
生活嘛,就是本想擡頭挺胸前進,卻不知何時就沾了一身的泥巴,不過,即便如此也要堅持走下去,總有一天,泥巴會幹燥掉落的。
灰太狼也不會過時,因為氣球是一直向上的。
往前看。
作者:
作者:一本叔,本文系一星期一本書原創,轉載請标注來源:一星期一本書(ID:yer808)。一星期一本書,再忙也不忘記充電。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