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道君語:
隻要人心淨,何處無樂土。
故宮東北角的胡同深處,有一座600多年曆史的智珠寺。它過去是皇家禦用的印經、藏經所,曾經的地位比雍和宮還高。後來卻被當作工廠、廢品回收廠,最後淪為無人問津的廢宅。
2007年來了一個叫溫守諾的比利時人,他辭了工作、賣掉公司股份,花了5年時間修繕好了智珠寺。聯合國還給智珠寺的修複工程,頒授了“亞太地區文化遺産保護獎”。
後來卻被誤以為是“私人高檔會所”,傳聞會員可以在裡頭燒香、坐龍椅,15年還被停業整頓。
智珠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壹智珠寺離故宮果然很近,從景山公園東門出來,穿過三眼井胡同就是智珠寺的圍牆,仰翻頭能窺見灰瓦的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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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胡同裡的大爺果然有熱心,我剛往那兒站了幾分鐘,他就上前來搭話。大爺從小住在這邊上,我們就聊起了智珠寺。
“剛解放那時候大家都窮啊,多幾塊幾毛的房錢都拿不起,寺廟裡空着就往裡邊兒落下腳了。“
有住的地,人們還要填飽肚子,接着又是大搞生産,寺裡就建起工廠了。做過金漆鑲嵌廠、自行車飛輪廠、電視機廠,還做過3年的廢品回收站。
“那是最髒最亂的一段時間。爛紙一刮風到哪都是,塑料袋廢鐵随地扔,根本沒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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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領我走到文物保護單位那塊牌子前,“84年挂了這塊牌子,廢品回收站才關了。大家各過各的日子,工廠就丢空在裡頭。我感覺這麼多年這麼多廠子,你使我使、你走我走,沒人維修過。”
我問大爺,許多老一輩人都很在意神佛,又是在裡面住又是搞生産,沒有人在意嗎?
話才問到一半,大爺就開始搖頭擺手,“那個時候從來不會有人關心這些寺是誰建的、給誰建的,大家甚至都忘了這是一座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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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我跟在大爺身後走進智珠寺。穿過山門,左側是廠房改成的法餐廳,右側是藝術空間。繼續深入則是大殿,平時辦些展覽或者演出。大殿旁還有一個小藝廊和茶室。
院裡有一塊屏幕在播智珠寺修繕的紀錄片,大爺指着畫面中一個外國人跟我講,“就是這個比利時人修好了這裡,他還有個中文名叫溫守諾。”
大爺回頭指了指故宮的方向告訴我,“溫守諾就住在北池子胡同裡的一個四合院。他經常騎自行車轉胡同,這裡就是他閑逛時發現的。沒想到我們中國人不要的破爛,被一個外國人心疼起來了。”
當時智珠寺擠滿了高高低低的車間、倉庫、辦公室、海鮮冷庫、鍋爐房,花了兩三個月把這些加蓋的建築拆完,400多輛卡車才把廢料瓦礫運完,施工隊才有空間進場。
在紀錄片裡看到,60年代,大殿着了場大火,十五六公分粗的椽子就剩杯口粗的芯,眼瞅着要塌。他們用80立方米新木材,換掉了70根木柱。工人把燒得烏黑的6萬多片瓦片卸下,逐一人手擦幹淨再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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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還說:“大殿吊頂有300多幅梵字彩繪天花闆,你說按那個花紋重新畫新的不是更好嗎?也是一一卸下,特地找了個畫師來修複再放回原位,最後也就保住了80多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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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計劃一兩年修完,結果足足花了5年時間。因為整個修複工程,溫守諾堅持“修舊如舊”的原則,做的是修繕,不是翻新。這種謙虛的修複,才是對曆史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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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大爺,覺得修繕之後的智珠寺好看嗎?
大爺以前認為修複完的文物應該是跟新的一樣,至少重新刷一層漆,換一層新的瓦片。“現在的智珠寺看起來還是很破舊。我沒覺得不好,因為真的修得跟小時候一模一樣,門上的雲紋雕刻都還在,過去那段清淨的日子好像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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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大爺走了以後,我一個人繼續在智珠寺裡走。
被燒成炭的椽子、被風化得相貌模糊的石獅、殘缺的石墩和木構件,溫守諾讓它們繼續躺在智珠寺懷裡。
他覺得我們不可能改變時間,翻新和仿古就像75歲的人做整容手術變回20歲,效果很可怕。老建築和人一樣,每段年齡都有自己的風采,不去刻意改變就是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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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智珠寺收藏了一件裝置藝術,能讓大家感受時間流動,叫做Gathered Sky。
黃昏時分,人走進禅室般的小房間,躺下望着一小片天空,通過天花闆的燈光變化,肉眼就能看到天空不一樣的顔色。看着青白色的天空一點點被染成近乎黑的紫藍色,原來要耗上9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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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花90分鐘看天,是無聊的、奢侈的。但在這裡,會感覺自己躺在軟草上,遠遠地與雲朵和飛鳥對望,身心與自然的距離很近。
這個沒有香火、沒有僧侶、沒有佛像的智珠寺,卻讓我覺得是喧鬧的故宮邊上、繁雜的胡同縫裡,最甯靜的一片淨土。
許多人總覺得跑到深山老林才叫禮佛,追随高僧才會得道。修行最講究的,難道不是一顆敬畏謙卑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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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不懂佛的溫守諾,用一顆尊重曆史的謙卑之心,把淨土帶回智珠寺。
又如詩曰:“避世不須山,空門今倍忙。佛祖如有意,遊人宿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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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