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青年時期目睹中國軍閥統治的政治腐敗和社會黑暗,決心出國尋求救國救民之道。1918年他赴美國克拉克大學攻讀社會學,1920年到倫敦,次年入英國劍橋大學,住在康橋。由于康橋美妙的自然風光,引發了他的詩人氣質,由此奠定了他以後作為一位詩人的文學道路基礎。
徐志摩對康橋有着特殊的感情、難忘的眷戀,并将這種情緒發之于詩文當中,佳作叠出。《我所知道的康橋》即是作者初别康橋兩年多後的回憶性散文,文章寫于1926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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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橋的靈性全在一條河上;康河,我敢說是全世界最秀麗的一條水。河的名字是葛蘭大(Granta),也有叫康河(Kiver Cam)的,許有上下流的區别,我不甚清楚。河身多的是曲折,上遊是有名的拜倫潭——“Byron’s Pool”——當年拜倫常在那裡玩的;有一個老村子叫格蘭骞斯德,有一個果子園,你可以躺在累累的桃李樹蔭下吃茶,花果會掉入你的茶杯,小雀子會到你桌上來啄食,那真是别有一番天地。這是上遊;下遊是從骞斯德頓下去,河面展開,那是春夏間競舟的場所。上下河分界處有一個壩築,水流急得很,在星光下聽水聲,聽近村晚鐘聲,聽河畔倦牛刍草聲,是我康橋經驗中最神秘的一種:大自然的優美、甯靜,調諧在這星光與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的淹入了你的性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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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河身的兩岸都是四季常青最蔥翠的草坪。從校友居的樓上望去,對岸草場上,不論早晚,永遠有十數匹黃牛與白馬,胫蹄沒在恣蔓的草叢中,從容的在咬嚼,星星的黃花在風中動蕩,應和着它們尾鬃的掃拂。橋的兩端有斜倚的垂柳與椈蔭護住。水是澈底的清澄,深不足四尺,勻勻的長着長條的水草。這岸邊的草坪又是我的愛寵,在清朝,在旁晚,我常去這天然的織錦上坐地,有時讀書,有時看水;有時仰卧着看天空的行雲,有時反撲着摟抱大地的溫軟。
但河上的風流還不止兩岸的秀麗。你得買船去玩。船不止一種:有普通的雙槳劃船,有輕快的薄皮舟(canoe),有最别緻的長形撐篙船(punt)。最末的一種是别處不常有的:約莫有二丈長,三尺寬,你站直在船梢上用長竿撐着走的。這撐是一種技術。我手腳太蠢,始終不曾學會。你初起手嘗試時,容易把船身橫住在河中,東颠西撞的狼狽。英國人是不輕易開口笑人的,但是小心他們不出聲的皺眉!也不知有多少次河中本來優閑的秩序叫我這莽撞的外行給搗亂了。我真的始終不曾學會;每回我不服輸跑去租船再試的時候,有一個白胡子的船家往往帶譏諷的對我說:“先生,這撐船費勁,天熱累人,還是拿個薄皮舟溜溜吧!”我哪裡肯聽話,長篙子一點就把船撐了開去,結果還是把河身一段段的腰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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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夏陽光漸暖時你去買一支小船,劃去橋邊蔭下躺着念你的書或是做你的夢,槐花香在水面上飄浮,魚群的唼喋聲在你的耳邊挑逗。或是在初秋的黃昏,近着新月的寒光,望上流僻靜處遠去。愛熱鬧的少年們攜着他們的女友,在船沿上支着雙雙的東洋彩紙燈,帶着話匣子,船心裡用軟墊鋪着,也開向無人迹處去享他們的野福——誰不愛聽那水底翻的音樂在靜定的河上描寫夢意與春光!
在這篇長文中,徐志摩用詩一般的語言譜寫了關于康橋的回憶夢幻曲——富有靈性的康河、堂皇富麗的學院建築、超凡脫俗的克萊亞三環橋洞、風情萬種的康河之春……全文汪洋恣肆,散漫無羁,如同“跑野馬”,但形散而神不散,絲毫不顯得雜亂無章。
文章辭采華麗,用詞麗而不俗,長短句交替運用,時而開門見山,時而回廊九曲,時而騰達,時而沉落,富有強烈的節奏幹和韻律感,把遙不可及的康橋活靈活現、神韻十足地展現在讀者面前。這篇散文充分顯示了作者的才華與詩人氣質,以及駕馭語言的天分與靈氣。同時,我們也可以把此文與徐志摩的詩歌《再别康橋》聯系起來賞析,真實的景觀活躍在優美的文字當中,而康橋也就在我們中國廣大讀者的心中越加靓麗而高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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