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頑症
譚叔說,你嬸子回來的時候,在村西頭路邊的白楊林子裡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話到這裡,一個激靈我來了精神。耐着性子,故作深沉的問:譚叔,嬸子大半夜的出去幹什麼?回家路上看到了什麼東西?我這話一出口,眼見譚叔那張老臉迅速的漲紅變紫,像極了豬肝嗮(方言,讀Shai ,一聲)。
父親這時說道:他譚叔,恁家裡(妻子的意思)回來路上看到了啥?譚叔尴尬的咽了一口吐沫,繼續道:孩他娘看到了兩隻黃鼠狼在一張滿是鮮花的床上取樂,有隻黃鼠狼竟然發出的是譚嬸的聲音……。譚嬸回來一直郁郁寡歡,直道譚叔挨天殺的造孽,非要出個騷主意借什麼種,被兩個黃毛畜生取笑。譚叔舔着個臉,唯唯諾諾費盡口舌,一番安慰後兩個人惺惺睡去。
第二天譚叔起了一個大早兒,天邊剛灰蒙蒙發亮,去譚嬸說的白楊林子逛了一圈,别說黃鼠狼和床,就連黃鼠狼毛都看到一根。回來譚叔一頓忙活,收拾好了早餐,叫孩子他娘起床吃早飯,發現譚嬸全身腫起來,叫醒後說不上兩句話,便接着又昏昏沉沉睡去,還一驚一乍的胡言亂語,再後來幹脆叫不醒了。我一聽就有點懵了,說黃鼠狼那啥還用在“床”上?再說了大冬天的誰會把床放到外面乘涼、睡覺?心想我在紅旗下茁壯成長這麼多年,那裡會任由譚叔這樣胡編亂造,這是封建迷信。正想激昂開口,結果被家父一眼瞪回來,到喉嚨的一噸多詞兒差點沒把我噎死。
譚叔鼻涕一把,淚一把,捶胸頓足的說造孽呀,他一直想要個兒子,我們倆思來想去隻能去“白臉妮兒”那個老光棍兒借……這下把所有人都弄了個臉紅脖子粗,尴尬到極點,都怪我嘴上沒毛—漏風。原來這譚叔結婚後,有了一個女兒後,兩口子帶着孩子,辛辛苦苦做點小生意,憑着實誠、不怕髒不怕累,這些年下來到也積累下頗豐家資。眼看着這些家當無人繼承,給了女婿又不甘心,再加上街坊鄰裡背後亂嚼舌頭,明裡暗裡說什麼“絕戶”,夫妻兩個氣不過,下定決心搗鼓出一個兒子。
結果三年過去了,眼看着兩個人年紀越來越大,譚嬸的肚子硬是沒有動靜。兩個人一合計,就去了省會大醫院做了檢查,結果原因在譚叔。自此譚叔家庭地位一落千丈,日夜遭受奚落,處處被嫌棄……這老小子前面也不老實,沒說他不行。那個老光棍“白三妮兒”是何許人也?雖然叫老光棍,其實并不老,三十郎當歲,是他們村上聞名遠近聞名的好吃懶做專業戶,因此一直沒娶上媳婦,這是後話不複表。
話到這份,前因後果已經清楚明了,家父湊近譚叔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聲音太小,我沒聽清楚。譚叔起身沖幾個年紀大的婦人道謝,說時間也不早了,嬸子大娘們回去歇了吧……
送走了幾位嬸子大娘,家父抄手間,熟練地在搭裢兜内取出一個烏漆麻黑的鳥骨,悄然握在掌心,然後兩手環抱陰陽,莊重朝東三拜,随即口中念念有詞,五滴水功夫,猛然睜眼,嗖一聲出手,用那一枚鳥骨在譚嬸印堂穴點了一下,又把鳥骨放回了褡裢兜。從拿鳥骨到口中念念有詞,然後放回褡裢,這些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不帶絲毫停頓,極其迅速。如果不是早知道褡裢裝的是什麼,肯定不會知道手心握有鳥骨。然後如釋重負般坐在旁邊凳子上,表情凝重的觀察着譚嬸。
家父邊和譚叔聊天,邊煞有其事的看着譚嬸的臉上,就在我朦胧二思點頭時,突然聽着窗外“啪嗒”一聲,接着就是譚嬸說“餓死我了”。這時,父親起身說他嬸子,你這個不是啥大病,我開幾副藥,吃個半個月就好了。譚叔一臉媚笑着說道:對呀對呀,這是大張店有名的先生,可有名了,給你瞧病來了。想是料到因為我們知道了前因後果,譚嬸磨過去臉說了句“麻煩人家張先生了,留下吃了早飯再走”。
家父邊從褡裢兜掏紙筆邊說:不忙不忙,我開幾貼藥,吃幾天就沒事了。父親提筆一筆一劃,工筆正楷的寫下十二味藥:麻黃、桂枝、石膏、生姜、大棗、甘草、瓜蒌皮、薤白、龍骨、牡蛎,當歸、川芎、郁金……
沒有注明這些藥的用量,絕對不是藏私。上一個章節已經仔細分析過病因病機,何故做那造作之舉。但凡懂點中醫,就能看出門道,會者不難。另外還有一點顧慮,家父起陽火用藥量超大,我這裡也怕有人強撸對證,誤人子弟,流害無窮,望諸位寬恕則個。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