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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養生”之要義

莊子“養生”之要義

——節選自《正叙莊子的“道”》

要說莊的“道”,先得分析一下大家所熟悉的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就是《養生主》中的“庖丁解牛”。故事說: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huà)然響然,奏刀騞(huō)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

這當然是講庖丁解牛技術的娴熟和高超,但還含有兩個意思,一是用“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這些排比句來凸顯庖丁解牛動作的協調和流暢;二是“砉然響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是講庖丁解牛不僅可以給他人帶來美的享受,而且他自己也是快樂的。“砉然”是皮肉分離發出的聲音,“響然”是協調而又流暢得動作所發出的聲音,加上“奏刀騞然”是三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優美的樂曲,這樣描寫凸顯了庖丁“好道”的原因。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蓋至此乎?’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

這說的是庖丁娴熟、高超的技術是因為其“好道”,并且把這個“道”應用于技術,從對話中也可體會到文惠君對庖丁的解牛技術是非常欣賞的,他們君臣之間的對話是平等的,沒有君臣之禮節,庖丁僅隻是“釋刀”,這說明一個人隻要有“道”便可以改變自己、超越自己。

“'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全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

這裡是庖丁開始講明“道”,而明“道”的内驅力是“好道”,莊子說:“其好之也欲以明之。”(《莊子·齊物論》)曆經“三年”而不棄是要有信心和毅力的,到庖丁說“方今之時”的時候,他“所解數千牛”,在時間上累計至少有二十二年,二十二年是多麼漫長。“所見無非全牛者”和“未嘗見全牛”是将明道前後進行對比,前者是整體直觀,看到的是表象;後者是透視,看到的是結構。“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是說心神取代視覺參與認識活動,“官知止而神欲行”是說感官的作用停止了,由心神指揮運行。這裡暗含着釋“道”,他告訴我們“道”在這裡就是牛體的生理解剖結構。

“'依乎天理,批大郤(xì),導大窾(kuǎn)。因其固然,技經肯綮(qìng)之未嘗,而況大軱(gǔ)乎!’”

這講的是合“道”,所謂合“道”是講“道”的應用,要求技術操作一定要符合“道”,依“道”而行,這裡嘗試着翻譯一下:我順着牛體天然的生理結構(依乎天理)把刀劈進筋骨相連的大縫隙,再在骨節的空隙處引刀而入,刀刀順着牛體被肢解後必然出現的結果運行(因其固然),牛體中經絡筋骨糾結的容易礙刀的地方,我的刀都繞開走而從未碰到過,何況那些巨大的牛骨頭呢!

這文中有兩個句子很重要,分别是“依乎天理”和“因其固然”,前者是言“道”,莊子說:“道,理也。……道無不理。”(《莊子·性繕》)後者是言“技”,兩者異名同實,言喻兩者完全相合,兩者完全相合就是“道進乎技”,其實質是“理進乎技”。理乃天然之理,技乃人之所為,天人合一之意不外乎于此。

“'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于硎。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遊刃必有餘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于硎(xíng)。雖然,每至于族,吾見其難為,怵(chù)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huò)然已解,如土委地。’”

這是用對比的方法講述合“道”的意義和方法,不作過多的贅述,“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遊刃必有餘地矣。”這是用“道”,方法不外乎是“依乎天理”,“因其固然”。

“'提刀而立,為之而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

這講的是驗“道”,是說庖丁在每次解牛之後都要提刀站在那裡,四周仔細察看,經過反複思考覺得很滿意,才把刀擦拭幹淨收藏起來。這驗“道”既是對牛體結構的再認識,又是總結經驗以提高技術的要求。

“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

這是故事的結尾,前後呼應,庖丁的解牛技術不僅再次獲得文惠君的稱贊,文惠君還從中悟得了如何“養生”。

“養生”是這個故事的寓意,文惠君說的“得養生焉”是點明中心。所謂養生就是修養與“明道”有關的要素,它包括“形氣神”三個方面。

淮南子說:“形者,生之舍也;氣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形者非其所安而處之則廢,氣不當其所充而用之則洩,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則昧。”(《淮南子·原道訓》)從這些話中可以領悟到養生的内涵,以及“形、氣、神”的作用。“形”指的是健康的身體,包括了沒有疾病,精力充沛,肢體健全,感官正常等,它是一個人得以參加活動的基礎,故事中講到的“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和“目視”都依賴健康的身體來完成;“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這些精細的操作有賴于形體的準确性和靈活性。

“氣”和“神”,要用心理學來解釋,它們都屬于心理因素。“氣”包括動機、興趣、情感、意志、性格、理想、信念等,前文所說的“好道”是興趣,信心和毅力分别屬于信念和意志的範疇。“氣”的這些含義已深深地融入了我們的漢語詞彙和語言,如氣節、正氣、氣概、氣餒、氣壯山河、壯氣淩雲、加油打氣、一鼓作氣、低聲下氣等。

“神”是一個人認識事物的靈性,這個靈性唯人類所特有,是一切其它動物所不具備的,《尚書》說“惟人萬物之靈。”(《尚書·泰誓上》)他既是一個人認識事物的工具,又是一個人由認識成果内化而形成的意識。“神遇”屬于前者,通常我們把他稱之為靈感或悟性,它可體現一個人的認識能力。“神欲行”屬于後者,是一個人的主宰,主導一個人的行為,文子說“心者形之主也,神者心之寶也。”(《文子·九守》)。這些含義在漢語詞彙中也可以尋覓到它的蹤迹,如:精義入神、神領意得、神會心融、心領神會、聚精會神、精神、貌合神離、六神無主等。

我們今天把一個人發現知識和學習知識的心理因素稱之為智力,在《莊子》裡“智”和“神”是有嚴格的區别的,莊子說:“德蕩乎名,知(智)出乎争。名也者,相劄也;知(智)也者,争之器也。”(《莊子·人間世》)“聖人不謀,惡用知(智)?”(《莊子·德充符》)也就是說“智”來源争鬥,是鬥巧争勝的工具,他是主張“紛紛萬事,直道而行”的。莊子還認為“智”不能認識事物,他在《天地》講了一個寓言故事:

黃帝在赤水的北岸遊玩,登上昆侖山巅向南觀望,在返回時不慎丢失了玄珠。他派智力超群的智去尋找未能找到,派能視于百步之外,見秋毫之末的離朱去尋找未能找到,派善于聞聲辯言的喫诟(chī gòu)去尋找也未能找到。于是讓無心的象罔去尋找,而象罔找回了玄珠。黃帝說:“奇怪啊!隻有象罔方才能夠找到嗎?”

事實上,在漢語詞彙裡是找不到一個帶“智”字而又含有參與認識活動和學習這樣意義的詞語的,“智”不能認識事物和發現知識,隻能是運用知識,列子說:“投隙抵時,應事無方,屬乎智。”(《列子·說符》)就連學習也隻是用“神”,文子說:“上學以神聽,中學以心聽,下學以耳聽。以耳聽者,學在皮膚;以心聽者,學在肌肉;以神聽者,學在骨髓。”(《文子·道德》)其意思是說:用耳朵聽取,所學到的知識在皮膚表層;用心聽取,所學到的知識處在肌肉中間;用神聽取,所學到的知識深入骨髓深處。用“神”聽才能入境、入情、入理。

養生和明“道”是相互依存,緊密結合在一起的。養生要以明“道”為憑借,否則養生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隻能是玄談,所養的生也得不到彰顯,發揮不了作用。不養生,事物的道理就無法被發現,即使去認識也不能夠認識清楚而完全明白。無“道”則生之不養,無養則“道”之不明。

不難了解,莊子的養生不是單純的養形以求長生,他認為人對于生與死隻能是“适來”與“适去”,“安時處順”(《莊子·養生主》),人的意義在于明“道”,那怕隻是開了個頭,有一點點領悟,也能薪火相傳,“指窮于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莊子·養生主》)他還認為人隻是追求養“形”而不明“道”就沒有意義,心靈也沒有歸宿,人“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nié)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莊子·齊物論》)所以莊子的養生是“形氣神”并養,養“形”在于行,養“氣”在于充,養“神”在于明,明“道”是目标。當然也有“精氣神”一說,那是後話,将在相關的問題中再作叙述。總而言之,莊子的養生包含了一種積極向上的,孜孜不倦,持之以恒的求索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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