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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那些逝去的日子/08 小村故事

  曾有人這樣問過我:“你的理想是什麼?”“當演員、當作家、做個攝影家、成為一位醫生抑或做個老師什麼的,都相當體面了……”說話時,我差點喘不過氣來,眼神遊離。茶座裡出來,天灰蒙,雨滴像斷了線的珠子,我決定一路步行回去。有點遠,不為别的,想腳踏實地真實些,想讓自己更有力量。也想時間慢些過,一個人走走想想,挺好。

  “從小我就盼望着,能和爸爸、媽媽在裝有我童年的小村裡,還是那所老房子裡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誰也不缺席。”我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最好大門口有老爸一手敲訂的木闆橋,每逢雨天都走得小心翼翼;園中種着媽媽和我的勤勞,喜歡夏天裡那些五顔六色絡繹抵達的日子,雖然夜裡我都會醒上個兩三次,想着要不要告訴睡在我旁邊的女人,她的小紅椒遲到了,或者怕熱的茄子又直起了腰闆,還有愛搶地盤的草莓姑娘火紅高調,染盡纖塵。” 我說着,路旁的桂花樹聽懂了似的,連連點頭。

  “某一個被露水洗淨的清晨,推開門,簡直寸步難行。房檐下的野玫瑰正精心梳妝,像極了要出嫁的新娘;李子樹不知從哪裡偷來的胭脂,一個勁地往孩子們臉上塗;白菜土豆青蔥都換上了墨綠的綢緞子;西紅柿的新郎官就牽着白馬等在門口,她也紅了臉;就連露珠也興奮地在青草葉上打滾,咕咚一聲,吓醒了正在酣睡的白鵝,她一亮歌喉,整個小村都醒了。”馬路上飛馳的汽車也打着哈欠對我說:“我也覺得這樣不錯。”

  “你知道,這個時候,锃亮锃亮的日子開始了。不用舍不得踩,陽光一出來,露水們都下河洗澡去了。野玫瑰淡淡的花香一下子就爬滿了牆,愛打鬧的花姑娘們你推我,我撞你,晃落了蜜蜂的嗡嗡聲一地。這個時候,爸爸總愛推開窗,跟晨風撞個滿懷。我就騎在爸爸的黃褐色肚皮上,聽他吹着口哨,媽媽一個人在廚房裡忙活一家人的早飯,熱氣騰騰,都在羨慕我們。”我看着已經閉起眼睛的綠燈笑着說到。

  “那你們的生活節奏很慢吧?”一個總愛熬夜的路燈歪着脖子問。“當然!”“小村裡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有忙不完的事等着我們去做哩!”我驕傲地說。給園中的或高或矮拔草除蟲,打理戴着草帽的醬缸,給怕鴨鵝的野玫瑰織個栅欄,山上的野菜也等着我們去挖,家裡的雞鴨等着要喂……小時候我媽總愛帶我一起上山,可我總找各種理由,躲在家裡跳皮筋。天知道我有多不想。”

  有一次因為家裡的鴨鵝太多,我是成功被勸降過的。那天晌午,像下了火一樣,就連馬路上高大挺拔的楊樹都耷拉着腦袋,誰都不願走出屋去。要說我媽勤勞,左鄰右舍都是知道的。剛睡完午覺的我,看到媽媽把切好的鴨食菜,拌上少許玉米面,端給了拳頭大小的鴨鵝。這一批很是不普通,都是我媽用鵝毛口袋和水袋孵出來的,都是她的心肝寶貝。有一次我不小心将被窩摟着的一隻小黃鴨壓死了,母女倆傷心半月之久。

  倉房裡歇着的農具都知曉了這個天大的消息。因為是用他們中的鐵鍬埋了它的。後來我也喜歡上山挖菜給它們。因為我媽答應我,等蛋賣了錢,就給我扯布做新衣服。挖不動的時候,我就坐在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花裡,打理媽媽挖過來的。媽媽見我認真,就騰出十幾分鐘給我編了個蒲公英花環,直到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黃色白色的小花錯落有緻,再配以我的白色小裙,美的呦,隻見媽媽坐在地上傻樂。“我的女兒,長大了,定是個美人。”從那天起,我真的信了她的話,我也覺得自己漂亮得快要飛起來了。我也喜歡和她上山挖野菜的日子。能聽見媽媽少女般笑聲,傳的老遠老遠。每次我頭上戴的花環都别具匠心。還有,我和媽媽在素色的日子裡,那讓心快節奏跳躍的企盼。

  媽媽不想輸給别人,我們家的日子總是一路小跑着過。并不富裕的年代,吃喝都成問題。我們把辛勤和熱情給了時光,它把快樂和健康給了我們。說相濡以沫難免誇張了些,但縱使歲月蒼涼,身心總算有了寄托。我一個人邊走邊想着。我們的白米飯、金色的黃豆粒、一年四季可端上餐桌的青蔥和土豆,都出自于倉房裡做着美夢的農具,還有小村裡勤勞樸實的雙手。

  “前段時間帶着孩子們去田間走了走……”話一出口,不期而遇的風就一屁股坐在了樹梢,想聽。四月初,正是播種希望的好日子,我想到有的孩子挑食不愛吃蔬菜,有的不懂愛不懂珍惜,還有的應該很好奇,于是我把課堂搬到了學校對面的小菜園裡。按面積算真的不大,但巴掌大的地方也住滿了綠意。

  好看和好吃同樣重要。“種悲憫的情懷,種愛。”一年四季,菜園裡沒有閑着的地,手帕大的地方也插上一根羽毛球拍,等着剛睡醒的豌豆爬上來。蠶豆轉眼的功夫就長成了豆蔻模樣。剛一擡腿,就看到茄子、青椒長大了不少。不遠處的一塊韭菜地,也改朝換代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大概是這地的主人如今偏愛了後者。下午1:40分,我們在菜園裡看風景,居民樓裡看風景的人在看我們。

  有那麼一刻,我想我是聽懂了的。卷心菜穿着一件綠色的棉麻開衫說:“也許今天,也許明天,一個圓滾滾的大皮球就能抵達。每一個都裝着主人的勤勞,每一個都寫着靜好”我就站在它們身旁,像一根幸福的木頭。我們來了,就是整個菜園的客人,卷心菜的露珠項鍊耀眼奪目,早早就梳妝好了的她,要去參加閨密的周末Party。莴苣昨晚一定喝多了,現在還一身酒氣,遠遠地就看見它衣衫不整,搖搖晃晃,手上提着的是酒瓶子,嘴裡念叨的是白話文,畢竟他這灰白長衫也是不多見,菜園裡他搶盡了風頭。住在東北角的香菜,全家都是好音樂的。音樂和舞蹈都是過日子必不可少的。就連孩子們的笑聲,也分分鐘成了他們琴弦上的音符,青紅蘿蔔、剛睡醒的毛豆,還有會唱戲的油菜,都是他們的觀衆。就這樣,我們看着、笑着、想着,一分鐘,像一輩子那麼長。

  如今的我們,流行性感冒似的羨慕純樸的農民生活。空氣香甜、泥土芬芳,就連山水也變得彌足珍貴。一日,一個朋友的朋友的在他的茶室裡款待我們,我這裡的款待是我們隻要坐着喝茶就好。茶是他泡的,水是山裡的,我們都喝得津津有味。無意中掉落的一滴,都難過,覺得浪費。撫琴是他的熱情好客的代表之二,無論人多人少,每一個從手指劃過琴弦的刹那,跳出來的音符,都飽滿、歡愉、個性、輕重緩急都好,頃刻間都有了自己的故事。若是他邊撫琴邊唱曲呢?第一次聽他唱《離騷》,迷住了。

  穿一件粗布棉麻,買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陽台上歇着的精緻瓶罐,還有我說着的這點兒時記憶,都顯得有些矯情了。“真要到農村安營紮寨?”小區門口的石凳子打着哈欠問我。我猛吸一口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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