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為央企做項目時,因為勤奮努力加上機緣巧合,有幸被央企負責項目的領導看中,被直接調入央企,之後又幸運地調進與央企集團總部在一起的二級公司總部。因為二級公司總部與集團總部在同一餐廳用餐,我經常與總部機關的年輕人在餐廳吃飯,有時還會與他們一起開會或出差,因此結識了不少總部機關的年輕人,自己也成為一名令人羨慕的央企青年員工。
巨型央企之一的華能集團總部
進入二級公司總部後,我的工資待遇比原來的私營小公司時确實提高不少,工作環境更有天壤之别,讓我覺得找到了理想的工作,人生有了奔頭。後來央企又幫我辦理了北京戶口,讓我能有資格在北京買車購房,我成了名副其實的新北京人。
借助央企這塊黃金招牌,我有幸娶到與我相同背景的寒門女孩,并且有了孩子,過上了北京工薪階層的生活。但由于我們雙方父母都沒有很好的經濟基礎,我一直沒敢冒險借貸買房,一家三口與輪流來京幫我們帶小孩的父母住在五環外長租的三室一廳裡。我雖然每天在公交和地鐵來回穿梭上下班,但我對工作和生活充滿了希望,覺得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然而,在央企工作數年之後,我慢慢覺得現實與理想的差距還是蠻大的,原來積極向上的心态也發生了變化。因為在人才濟濟的央企,我做的基本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辦公室工作。偶爾領導讓我參與某個新項目開發,也隻是做些打雜跑腿和整理文件的邊緣工作,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大顯身手的機會。
因為我身邊年輕人都是名校畢業或海歸博士碩士,而本科畢業的多是一些經驗豐富的中老年技術人員或領導幹部,我慢慢地覺得自己在公司變成了可有可無的人,原來藏在心裡的想提拔重用的幻想和信心也都漸漸消磨殆盡。與此同時,生活中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上漲的房價和日益增加的開銷讓我感覺越來越吃力,買房買車的夢想好像離我們越來越遠!
然而,有時運氣來了想攔都攔不住!我原來在西北現場蹲守的項目下馬多年後,突然一天又重新啟動了,市場和國際形勢的變化使這個項目和産品突然變得吃香起來。在二級公司老總的推動下,集團領導層決定重啟這個項目,将原來的小項目重新規劃和包裝成為一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超級大項目,受到了部委領導的肯定和支持。集團将該項目列為未來轉型發展的試驗項目,專門成立了項目組,集團董事長和總經理開始在各種會議上宣傳和推介這個項目。
大唐内蒙古煤制烯烴項目
項目組的成立改變了所有人對原來項目的看法,項目組長直接由集團副總擔任(大家都盛傳他将會被提拔重用),集團部門領導和二級企業負責人、以及公司的許多高端人才也都想進項目組。我的二級公司老總雖然做了努力,但最後還是沒進項目組。項目組最後由集團副總會同集團人事部在全集團範圍内挑選人員,并從國内外引進了一批高端人才。
說是項目組,實際上是一個新組建的一個超大二級項目公司,公司的規格很高:集團副總兼項目組長;副組長是集團一個重要部門的正職(曾擔任過幾萬人的二級公司董事長),負責日常管理;下面設立了好幾個部(處級),由集團抽調的處長或經理擔任主任;每個部下面都有幾個科(組),科(組)長也都是有資曆的老人或優秀的年輕特殊人才。
大家都知道我為原來項目工作過,而且在現場幹了很長時間,相對熟悉項目技術和當地情況,我理所當然地被選進了項目組,讓我的同事和朋友們都覺得這次我又走了“狗屎運”。
我原來工作的私企老闆專程請我吃飯,想讓我幫他公司從大項目中找點活幹。盡管我十分感激也想幫助曾有恩于我的小老闆,但我在項目組裡實在是人微言輕,無法給予任何幫助,心裡覺得有些愧疚。
我被安排在技術和設備管理部的設備科工作,負責審核和驗收重點設備的訂貨和到貨,也參與其它設備和器材的采購、使用、和維護管理,還負責與經銷商和服務商聯絡。我進設備科不久,就發現原來的一些國内知名企業和外企代表紛紛開始巴結起我們,就連我這個小工程師也開始被請客送禮。因為我怕違反紀律,除了參加一些領導安排或正常的工作應酬外,基本上不單獨接受企業的請送。
我與大多數同事不同的是,我在私企工作時也算是服務商代表,深知服務商的工作難度,所以對服務商的态度相對客氣一些,還常給他們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因此,無論國企和外商代表都對我十分滿意,幾個外企公司代表更是把我當成了朋友。
科長和副科長與我都是同齡人,他們知道我對現場、技術和設備都比較熟悉,也知道我工作盡職盡責,所以對我比較尊重。相應地我對他們更尊重,更服從領導,所以與他們的私人關系也都處的比别人近些。
大概半年後的一天,科長突然被調去另一個二級公司提拔當了副處長,我這時才知道他父親是一個重要部委的司長。副科長沒有接替科長,但被安排主持工作,看樣子他轉正隻是時間問題了。我衷心希望副科長能轉正,這樣我就有機會提拔了。他知道我真心擁護他轉正,與我私下吃飯聊天時,暗示如果他轉正,他将向領導推薦我當副科長。我知道科裡的幾個小夥子們雖然學曆過硬,但都比我資曆淺,可能與我競争的也就兩個學曆和資曆與我差不多的同事,但她們都與副科長關系一般。我心裡覺得這次是真有希望了,工作也更加努力了。
大概又過了兩個多月,管理部主任帶着一個年輕小夥子來到我們科,給大家開了個短會,介紹并宣布這是集團專門從外面挖過來的高端人才,他将擔任我們科長。新科長的到任讓大家都感到意外,我看得出最失望和無奈的是副科長。在部門主任的催促下,副科長表态服從領導安排和支持新科長工作。其實那天我也很失望,因為副科長不提,實際上也是斷了我的念想。
新科長對業務的學習、熟悉和掌握确實很快,他英文特棒,基本不用項目組的專業翻譯,與來訪的老外都是直接交流洽談,我們所有與外國公司的業務都被他接管了,副科長和我們幾個業務骨幹都覺得被邊緣化了。我覺得這人雖然工作能力很強,但不像以前的科長和副科長那樣好處,還覺得他的到來摧毀了大家提拔的希望。
國家能源集團榆林能源化工項目
一年後,項目建設達到高潮,科裡又陸陸續續進來一批人,已經達到了二十多人,我反而覺得進步和提拔的希望更渺茫了,因為很多新加入年輕人的軟件和硬件都比我強很多。
正在這時,與我一直關系不錯的一個外國公司代表向我伸出了橄榄枝,希望我加入他們公司,并給出30萬的高薪,如果業績好還能提成。幾年前的30萬年薪顯然是高薪了,特别是對我這樣的寒門子弟,所以我開始猶豫了。
我回家後與愛人商量了半天,覺得央企雖然待遇不錯,但到手的工資每年也就七、八萬,如果能拿30萬的年薪若幹年,我們就敢于貸款買房買車了;最大的問題是我現在單位提拔已經無望,如果呆在央企,買房買車遙遙無期。
我思想鬥争了好多天,最後決定提出辭職試探一下:如果領導挽留,就說明以後還有機會提拔重用,我甚至可以提出一些條件;如果領導爽快答應,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說不定外企還會有更大發展空間!
幾天後,我對技術部主任提出了辭職申請,意外地是主任連關心和挽留的意思都沒有,隻是問我想好了沒有?我心一橫,說想好了,主任馬上批準了的辭呈,讓我去人事部辦理了離職手續。
就這樣,我“毅然”地離開了心儀的央企,進入外企工作。開始幾年,在外企工作還不錯,除了30萬的年薪外,每年還能拿到一些獎勵,我基本實現了經濟“獨立”,貸款買車買了房,終于成了京城白領一族。
然而在2019年下半年,我所在的外企因政治和經濟形勢突變開始大幅裁人,我首當其沖,不幸變成了失業者。因為我沒有多少存款,房子的月供馬上就成了問題,我頓時感覺“壓力山大”。
為了生活,我不得不開始重新找工作。然而自己的黃金年齡已過,又沒有什麼背景,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隻得開網約車來賺些微薄收入。我想來想去,還是想請原先在央企結識的朋友和同事幫幫忙介紹工作,于是我請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原來的高薪白領現在不得不靠開網約車維持生計
在飯桌上,我談起當初辭職的原因和現在的困境,他們都對我表示同情和理解,也為我當初盲目放棄央企的工作而惋惜,并答應幫我找找看。飯桌上大家也聊起各自工作和生活的變化,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有了進步,工資大多都在二十萬以上,其他福利待遇也根據不同的職位提高了不少。
大家聊起導緻我離職的那個從集團派來的年輕科長,我這才知道他除了學曆過硬外,還是一個省長的至親,省長與董事長又是好友,所以他進來就是重點培養的對象。他在我們原來的單位當科長兩年後便被調到另一個二級公司直接當了部門正職(處級),不久又被引進到一個省屬大國企當上了副總,幾年後就當上了總經理(正廳級),現在又進入省政府成了真正的正廳級官員,據說已經是副省長的苗子了。而被他頂下來的副科長在他走後很快升為科長,現在也是一個二級公司的部門副經理了(副處),比我晚來的年輕人都順勢提拔為科長、副科長。大家調侃說,我當時就是沒能挺住,否則也可能是正科或副處了。
這是我親戚(我)講述的真實經曆,他說聚會那晚回家後,他徹底失眠了,他為了30萬的薪水而放棄在央企發展的大好機會,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如果當時是你,你會怎麼辦?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