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得把熵增理論套在人類社會上,那麼人類社會整體上是熵減的。
熵的概念經過100多年的發展,早就已經跳出了熱力學框架,例如信息熵。
總的來說,系統内在的混亂程度增加,就是熵增。内部混亂程度減少,就是熵減。
那麼,能量和熵究竟有什麼關系?
在物理變化中,可以直接通過溫差判斷能量流動的方向。(能量從溫度高往溫度低處流動不可逆,這也是熵增定律的基本内容。)
而在化學反應中,則通過吉布斯自由能判定化學反應方向。
吉布斯自由能:G=H-TS。
其中H為焓變(系統内能+理想氣體狀态方程),T為熱力學溫度,S即為熵變。(熵與T的乘積,便是熱能Q的變化)
對于一個孤立系統來說,能量自發流動的方向便是熵增的方向。
薛定谔說在《生命是什麼》一書中說,生命以負熵為食。
一個生命體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它身體内的能量總是會自發地往環境中散失。
當能量散失達到一定的地步,生命體就會死亡。
相對于死亡狀态,活着是熵減,死亡則是熵增。
生命通過補充能量,讓身體内部補充的能量填補能量自發流失的部分,維持在低熵的狀态,這便是所謂的以負熵為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所謂的“負熵流”也不過隻是通過食物補充的能量流除以熱力學溫度,而非一些文章說得玄乎其玄的東西。
說穿了,哪怕你曬一曬太陽,也是在接受“負熵流”,這就是一個爛大街的東西。
熱力學中,把非孤立的動态平衡系統,稱為耗散結構。
人體實際就是典型的耗散結構。
當人體衰老時,自然流失的能量越來越多,身體更加的衰老(相比起年輕狀态,身體内的秩序也更加的混亂),那麼人體的熵增便越來越大。
但對于衰老的人體來說,新城代謝越來越低,幹細胞生産越來越少,端粒也越來越短,人體逆轉熵增的能力也降低了。
最終,這個耗散結構迎來了崩潰的那一天——死亡。
而人類社會,實際相當于一個個的耗散結構,形成了一個更大的耗散體系。
不僅每個人的生老病死是熵從高到低,再從低到高的過程。
哪怕人類的生産活動也是同樣的道理。
例如,當人類需要飲水的時候,從井裡把水打起來,這是一個熵減的過程。但當人類把水排出,完成一個水循環,再次回到地下之後,這又是一個熵增的過程。
以此類推,人類在生産過程中,打造出了能量更高或者更有秩序的物品時,總是伴随着熵減。而這些物品被破壞成原材料回歸之後,再次熵增。
也就是說,對于一個人類社會來說,能夠利用的能量越高,打造出來的産品更加的有序化,那麼社會的熵就越低。
而能量利用率和産品的有序化,都和人類科技的發達程度息息相關。
再簡單一點概括就是:
人類社會的熵增熵減,與社會發達程度呈正相關。
例如從原始社會跨入青銅時代是熵減,從青銅時代到鐵器時代是熵減。
秦始皇大興土木,是在當時環境,中國人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低熵。
然而,随着下層個體難以生存,戰火四起,社會體系崩潰。
無論人造建築和物品,還是死亡的人類屍體,都進入了自然熵增的過程。
死亡的人越多,破壞得越徹底,整個社會體系的熵增越快。
但活着的人和資源都是低熵的。
他們統一亂世,改變混亂的局面,然後生産物資,人口大增,再次迎來低熵的社會。
但總的來說,在古代社會,盛世和亂世總是在低熵和高熵的動态平衡中發展。
任意一個滅絕的種群,相對于他們自身來說,都是從低熵狀态最終進入了自然熵增的狀态。最後種群相關的所有物質,全部進入地球的大循環。
一些人把熵的概念引入企業,搞得玄乎其玄,其實也并沒有什麼秘密:哪怕你養一條狗,養得肥肥胖胖的就是熵減,直接給養死了就是熵增。
一個向上發展的企業,總是熵減的。而一個向下發展的企業,無論你怎麼套熵的概念讓員工996,或者套枷鎖,那企業那也是熵增的,熵增速度達到自然熵增就是破産的那一天。
當然,也不是沒有企業不會透支熵。
例如,對于傳銷模式的企業(或者非法集資)來說。
每個投資者身上都有一定的資金(積累财富的過程是熵減),這是足夠低熵的。傳銷人員通過傳銷積累這些資金,是再次熵減的過程。但當泡沫越來越大,傳銷頭目被抓,人們紛紛破産的時候。對于傳銷的内部體系來說,最後會處在一個高熵狀态,遠遠高于集資活動之前。
但是,這個集資活動的資金鍊有可能會轉移到其它地方去,例如廣西某城市的地方财政、地方經濟,反而可能造成地方上的繁榮(熵減),造成傳銷屢打不絕。
當然,這個地方的繁榮,實際在無形中透支了其它地方的社會經濟。
至于馬太效應是熵增還是熵減?其實這也藏在改朝換代的秘密之中。
從古自今,改朝換代,最核心的就是土地兼并。
如果這個概念放大一點,就是資本兼并。
對于一個向上發展的社會來說,前期的良性發展,資本的自然向上集中,人類能夠驅動的能源越來越多,自然是一個熵減的過程。
但是,當資本集中達到一定地步,普通人失去基本生存機會的時候。普通人的積極性大打則扣,将很難再持續地制造低熵。也沒有動力消費産品(相當于消費低熵流)。
之前我們說過,人類社會就是一個大的耗散結構,大的資本體系更是如此。
大資本需要更多的熵平衡,才能維持整個體系。
當社會的低熵創造越來越低之後,加上遇到低熵流過剩,大資本自然會遇到熵平衡的危機,面臨破産。
那麼,他們必須攫取平民更多的低熵,才能維持平衡而不至于破産。
這就造成民衆更高的熵增,最終影響到民衆的基本生存。
在古代就是土地兼并,各種權貴搞事,農民起義,改朝換代。或者發動對外戰争,利用外部的熵平衡,達到轉移國内矛盾的地步。
而現代社會,面臨的則主要是經濟危機。
當然,依靠飛速發展的科技,整體的熵比封建社會低了很多。過去2000年人類制造的低熵,才相當于最近100年。相對來說,現代社會交通和通訊無比的便利,也比古代更容易改變熵平衡。
相對于資本社會來說,蘇聯模式,則是讓所有的民衆生活保持在一個較高熵的狀态,生産出來的低熵全面用在集體上,尤其是工業和軍事上來說。
當時蘇聯擁有豐富的工業資源,也是工業強國。
但由于内部處于高熵狀态,消費很低。
那麼整個國家的低熵循環,軍事上的超低熵維持,消耗了絕大部分的低熵流,就隻能依靠外部來推動。
外部稍微一搞事就可以動搖蘇聯薄弱的經濟結構,随着内部經濟瓦解,民衆連基本的高熵狀态也無法維持的時候,自然就迎來了體系崩潰,解體的那一天。
那麼,什麼樣的社會,才能擁有足夠的熵減動力呢?
首先作為社會單元的民衆,必須擁有足夠強的動态熵平衡,他們産生和消費負熵流的積極性都能達到最高,整個國家的熵才能一步步可持續地降低。
大白話就是:增加國民經濟生活水平,提高消費能力,才是發展的根本動力。
如果沒有完全的市場經濟基礎,普通國民是維持自身的低熵體系的。而且有外部提供負熵時,民衆自身創造負熵的積極性也會大為降低。
但如果徹底的資本社會市場經濟,那麼低熵總是會往資本彙聚,普通國民的低熵被剝削之後,同樣會造成低熵循環的難以為繼。
那麼,這就需要在市場經濟為基礎的條件下,有一隻無形的大手調控被剝削的狀态,能保證民衆創造并消費足夠多的負熵,同上把集合起來的負熵用在相應的生産資料投資上,不斷提升低熵循環的強度,才能讓整個社會的總熵越來越低。
這一隻調控的大手,對于人類社會來說,具有相當必要的存在性。
無論封建社會的土地兼并,還是資本社會的經濟危機,都是缺少這樣的一隻手。而美國在經濟危機面前,那麼的堅挺,主要還是在于1933年羅斯福新政之後,他們有了半隻手。
而某一些國家的透支型高福利,則是民衆創造的低熵低于國家向民衆提供的低熵,這要麼剝削發展中國家,要麼透支本土資源。但這都不是能長久,可持續的。
真正可持續發展的高福利,同樣建立在民衆更多低熵創造,以及高低熵循環的基礎上。
當一個社會民衆的負熵創造,人均拿出1%都能真正解決整個社會的教育、醫療、養老等各個方面的福利時,這必然是一個跨時代的低熵未來社會。
雖然我們國家内部,依舊還有自己的一些問題。
當我相信,我們将會是第一個達到這個狀态的國家。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