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優寶
2009年正月初六,清晨的街道空曠冷清,空氣中還彌漫着煙花炮竹燃燒後的餘味,盛海琳一邊等待公交車,一邊回想着昨晚那個古怪的夢。
她夢到了女兒婷婷,夢裡她躺在床上,看着女兒慢慢走到她身邊,沉默地用那一雙烏黑發亮的大眼睛直愣愣瞅着她。
婷婷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毛衣,破舊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廉價的塑膠球鞋。
盛海琳有些疑惑,她問女兒:
“你怎麼了?幹嘛穿成這樣?”
但女兒沒有說話。
盛海琳又問:
“他們對你不好?”
這回女兒面上露出了一些委屈,淡淡地
“嗯”
了一聲。
盛海琳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她開始叨唠女兒,說她當初就是不聽勸,非要嫁給一個窮小子。
婷婷也沒有辯駁,隻是走到床邊挨着盛海琳躺下,這讓她感覺到渾身一哆嗦便驚醒了過來。
盛海琳扭頭望去,身邊依舊空空如也。
這個夢讓她很是心煩意亂,她想起了兩天前,女兒剛和新婚四個月的丈夫回老家池州過年。
臨行前她還特意給女兒買了昂貴的皮草大衣,把她打扮得光鮮美麗,可夢裡的女兒怎麼會是那副模樣呢?
正想着,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剛接起電話那一頭便傳來了老伴失控的聲音:
“婷婷出車禍了,出車禍了,你快點回來!”
等盛海琳和老伴趕到女婿老家池州時,才知道女兒并非車禍,而是煤氣中毒。
女婿當場死亡,臨死手裡還緊緊抓着窗簾的繩子,女兒被送往了醫院搶救,但就在他們趕到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
中年喪子之痛
盛海琳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願去面對這個現實,可她的生活中再也沒有女兒的歡笑聲,周圍隻剩下冰冷的空氣。
她餘下的幾十年生命,連着她的軀殼一起,也似乎變成了冰冷的行屍走肉,生活的全部意義都随着女兒一起被埋葬在了厚厚的黃土之下。
葬禮上親戚們都在勸她想開點,但那些安慰的話隻讓她感覺十分可笑。
她與丈夫響應國家晚婚晚育的政策号召,27歲才結婚,到了30歲,才有了這個女兒,一直以來都将她捧在掌心上。
為了女兒她投入了自己所有的精力,買貴重的鋼琴,陪女兒讀書寫字,看着女兒一點點慢慢長大,直到步入婚姻的殿堂。
婷婷不是那些親戚的孩子,他們懂什麼!
盛海琳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她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句話不說,任憑眼淚一滴滴地流。
老伴開始擔心她,卻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隻能帶着她一起去看心理醫生,醫生建議她多看看女兒的照片,或是拿生前用過的東西來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但她說,女兒沒了以後自己再也摟不到東西了,她想整天抱着女兒的骨灰盒,但那卻是沒有溫度的啊……
她把女兒生前的房間上了鎖,再也不敢進去,甚至還背着老伴在女兒的墓地旁買了一處陰宅,準備自殺後埋在女兒的旁邊。
好在老伴及時發現挽回了将要發生的悲劇,他說,實在不行咱們再領養一個吧。
他們問過親戚,去過福利院,去過汶川,甚至還攔住過小區裡領着好幾個孩子的家庭,但都因為各國緣故無一例外失敗了。
就在盛海琳即将絕望之時,曾是醫生的她,從以前同事的口中得知,如今科學已經發達到可以通過試管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但那一年,她已經59歲了。
高齡産婦之殇
身邊每一個人都覺得盛海琳瘋了,甚至老伴都開始猶豫,畢竟這個年紀就算他們功能還正常,但身體其他方面卻要頂不住了,妻子要擔的風險太大了。
盡管如此,盛海琳依然不為所動,她态度很堅決,這是她最後的希望,她一定要試一試。
又何況她自己以前就是婦産科醫生,有多年的臨床經驗,隻要能成功受孕,再好好調理,應該可以降低不少風險。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就算他們去了北京最好的醫院,找婦産科最厲害的專家,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建議她做試管。
迫于無奈,她隻能來到自己曾經任職的醫院,這裡也是生下婷婷的地方,她找到當初為自己接生的醫生,苦苦哀求并做出保證,出現任何意外,都由她本人承擔、負責。
醫院的人在聽過她的遭遇後都被觸動了,他們決定破例冒險一試。
不知道吃了多少藥,打了多少針後,盛海琳終于恢複了生理期,可她知道自己的磨難才剛剛開始。
醫生告訴盛海琳,雖說她現在恢複了生理期,但已經59歲了,身體各項機能都已經滿足不了生育的需求,即使能夠生育,孩子存活的幾率也非常小。
為了加大懷孕幾率,盛海琳又把心一橫,要求醫生将僅有的三個胚胎全部植入體内,她成功了。
但剛懷孕20多天她的身體便開始大出血,肝腹水、高血壓、低蛋白血症等問題更是接連不斷。
5個多月的時候,她全身骨頭都開始發痛,醫生隻能給她輸一針價格不菲的白蛋白,前後一下就用掉了三十多支。
終于在2010年5月,那兩個承載着她餘生所有希望的女兒出生了,那一刻她也終于有了再活一次的勇氣。
時間一晃,12年過去了,兩個女孩一天天長大,被那個經常被錯認成奶奶的媽媽,給予了所有呵護。
看着她們健康快樂的模樣,實在無法想象盛海琳這12年來又承擔了多少辛勞。
她笑稱自己是這個家庭的“發動機”,沒有自己這個家就轉動不起來了,但如此忙碌的生活也讓她異常疲倦。
面對記者,她說自己有些後悔了。
育兒的甜蜜與負擔
老伴原是工程學院終身教授,副軍級幹部,自己退休前也是合肥某醫院院長,如果大女兒沒有出意外,靠着豐厚的退休金,他們的晚年生活本該十分幸福。
但随着兩個孩子的出生,盛海琳不得不開始做更多打算。
她已經連給孩子洗尿布都有些力不從心了,孩子夜裡鬧一次,她白天就要休息恢複好久。
因此光保姆至少就要請兩,需要被照顧不止是孩子,還有生完孩子後身體“殘破不堪”的自己。
雖然他們住在一個二線城市,但隻靠退休金長此以往也不是個事,最重要的是,自己還要盡量給兩個孩子留下一筆足夠她們獨自生存的遺産。
因此孩子還不過百日,盛海琳就出去為生活奔波了,憑借着自己的履曆她開始在各地開展演講、給别人上課。
60多歲的她每天搭乘着各種交通工具,往返于不同城市之間,通常都是天不亮就已經離開家,講完課後再趁着夜色匆匆趕回來照顧兩個孩子,幾乎沒有休息日。
“有時一個月要跑20多個城市,甚至去過國外,一年有200多天在外面。常常是孩子在家裡哭,我在機場哭。但沒辦法,我必須掙錢。”
好在兩個女兒都非常乖巧,她們體諒媽媽的不容易,經常寬慰媽媽的心。
可厄運似乎依舊不肯放過他們一家,2016年,老伴突然中風,隻能每天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她開始把重心轉移到家庭,每天悉心教導着兩個孩子,帶着她們做家務,陪她們去上舞蹈課。
疫情是大多數人的一場災難,但對于他們一家卻是難得能長時間相處在一起的時光。
看着兩個孩子在家裡鬧啊跳啊,盛海琳笑稱:
“這是甜蜜的負擔,很累、但也很幸福。”
但她也說:
“那個時候的我并不知道後來會有這麼多事,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的話,我可能會三思而後行吧!如果真有來生,我不會再要了。”
陪孩子的時間太少是她最大的遺憾,為此她也經常受到外界的質疑與指責:
“你生下孩子,可是一年有多少時間陪伴她們成長呢!”
但也隻有她自己能明白其中遠超常人的辛酸與無奈,畢竟老天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如今72歲的她已經為兩個女兒攢下了七百多萬的教育基金,她覺得這些錢,差不多夠兩個孩子用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兩個女兒步入婚姻的殿堂。
對于高齡産婦的争議聲向來不斷:
但我想正如有位記者說得那樣:
“我們沒有理由去阻止衆多高齡孕婦補生孩子的執着,因為隻有重新獲得孩子,才能修補她們心靈深處的創痛;
也隻有重新獲得孩子,才能使她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将生活的信心重新拾起。”
沒有人可以剝奪,她們做母親的資格。
最後再多說兩句
高齡産子,這樣的經曆不可複制,盛海琳自己也說:
“我身體健康,有相關的醫療知識,而且家境也不錯,所以像我這樣條件的人,并不多,我能夠打破生育極限,也僅僅是個例而已,萬不可盲目效仿。”
而生孩子難,養孩子就更難了,縱使懂得再多的育兒道理,也終究無法面面俱到,遺憾、自責時而有之。
對于高齡父母,最想教會孩子的事情無疑是讓他學會自食其力,擁有獨立生存的能力。
可在互聯網時代,生存變得容易了許多,很多事情都可以足不出戶,動動手指便能解決。
但失去了與人交流的機會,生理上的需求雖然容易滿足,心理上的孤獨卻變得更加沉重。
因此對于高齡父母的子女而言,獨立生存遠不止生理層面如此簡單。
這點道理我們都懂,但當我們實在無力做到時又該怎麼辦呢?
優家教育創始人吳臻老師
曾說起過一位媽媽因為每天隻能陪孩子1個小時而感到十分内疚。
但孩子目前狀态還好,親子關系也還穩定,對此吳老師建議:
在每天陪孩子的那一小時,我們一定要專心地去陪他,千萬不要一邊刷手機一邊打電話的去陪孩子。
我們要讓孩子感受到,在這一小時陪他的過程中,他絕對擁有媽媽,,媽媽并沒有抛棄他,媽媽依然很在乎他,愛他,願意陪伴他。
另外也請媽媽一定要放下内心的愧疚,因為往往一個媽媽帶着這樣的情緒去陪伴孩子,就不容易把握好分寸,或是過度溺愛,或是過度嚴厲。
我們隻需要在該陪孩子的時候,好好陪伴他而已。
我想在一個人還沒有能力組建自己的家庭時,唯有父母的陪伴才能真正治愈他孤獨的内心。
生活不易,沒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但隻要我們努力了便無需太過擔心,因為你對孩子的愛,從來都和年齡、時間無關。
願每個高齡産婦都可以得到善意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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