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的陰雨,讓人覺得很抑郁。
徐恺铮望望門外,這樣的天氣,肯定無客戶前來,也好,難得清靜,可以靜下心來,做自己的事,看書、繪畫或者寫字。
拿起茶壺吮了一口,舌尖上立即感覺到一股濃郁的滋味,既綿軟又醇厚,還有些爽滑,“金駿眉”果然不錯,揭開茶蓋,縷縷茶香中,似乎包含着蜜香馥郁,沁人心脾。
蓋上壺蓋,徐恺铮把玩着手中的紫砂壺,這是一把菱花壺,是去年一位老客戶以五百元的價格轉讓給他的。有一次,古玩商趙儒珍來店裡,把菱花壺捧在手上,看了許久,才說:“這壺不錯,古雅、渾樸,看年代,應該是清末民初的東西。”
這把壺上還刻有行書壺銘:“心底乾坤懸日月,壺中雲水寄茶禅。”壺底署“宜興出品”款。後來,徐恺铮在趙儒珍的古玩店裡看見,趙儒珍也有一把一模一樣的菱花壺,隻不過壺銘是:“眼裡紅塵無垢淨,壺中弱水有炎涼。”趙儒珍告訴他:“其實這壺和你那把是一對,但不是名家所制,所以值不了幾個錢。”
對于古玩,徐恺铮沒興趣,他自己開了一家“真真裱畫坊”,整天跟書畫打交道,數十年下來,本城的書畫家幾乎都認識,他們的作品也都有收藏。偶爾得暇,徐恺铮也會去趙儒珍的古玩店坐坐,趙儒珍除了瓷器、玉器、銀圓外,還有清代、民國的書畫,現代書畫家的作品他從不沾手。前幾日,徐恺铮看中一幅梅花圖,畫面上一枝梅花轉折直上,至枝梢才略向右倚側,頂端僅着三個待放的花苞,讓人入眼就領略到滿目孤寂凄冷的茫茫大千中蘊含的生意,用筆二三,屈指可數,然而筆簡意赅,以至極意。此畫雖不及“八大山人”朱耷的筆墨凝練沉毅,但自有一番意味和功力。徐恺铮看了落款才知道,這是本城清末畫家顧宇平的作品。
徐恺铮手裡收藏了不少本城晚清、民國書畫家的作品,價格大多在一兩千之間,但顧宇平的作品他還沒有,于是問道:“這幅梅花圖,趙兄打算開價多少?”
趙儒珍說:“顧宇平的作品傳世不多,我開店至今隻收到過一幅早期的花鳥,論功力自然比不上這幅晚年的作品。我标價一萬二,徐兄若是有意,八千,怎麼樣?”
徐恺铮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徐恺铮和趙儒珍也算是同行,一個開裱畫坊,一個玩古畫,都沾着點書香氣。況且趙儒珍收來的古畫中,有些需要徐恺铮修補或者重新裝裱,因此兩人平時也互相往來,喝茶聊天,以畫論道,但兩人不是摯友,各有各的朋友圈。
雨依然淅浙瀝瀝地下着,徐恺铮心裡還在想着顧宇平的那幅梅花圖。他知道顧宇平能詩善畫,卻一生未仕,居于鄉間,花鳥以水墨寫意為主,形象誇張奇特,風格雄奇隽永,筆緻簡潔,有靜穆之趣,得疏曠之韻。
門口蓦地站着一人,慢吞吞地收攏傘,又緩緩地進來,是吳子奇,在某單位工作,平時也喜書畫,徐恺铮與他是初中同學,又因為相同的雅好,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徐恺铮給吳子奇倒了茶,自然而然聊起了顧宇平的畫,徐恺铮說:“老趙店裡就有他的一幅梅花圖,寥寥幾筆,就可領略到畫家心中的落寞與凄苦,以及對生命的期許。”
吳子奇說:“我也聽說過此人,但畫從沒見過,改天也去欣賞一下。”
“趁早,要是晚了話,這畫被老趙賣了。”徐恺铮說,“你猜猜,他開價多少?”
吳子奇說:“多少?不會破萬吧?”
徐恺铮說:“标價一萬二,給我八千,我覺得還是貴了點,最多值五千。”
吳子奇笑了笑,說:“這個老趙,下次他來裱畫,也收貴一點。”
徐恺铮說:“趙儒珍……”他本想說趙儒珍本事是有那麼一點的,但他這人把錢看得太重,突然間記起不久前另一位朋友曾說過,趙儒珍的女兒戀上了吳子奇的兒子,說不定他倆日後會成為兒女親家的話,于是改口說:“算了算了,不過是一幅畫而已。”
隔了一日,吳子奇又來了,手裡還拿着一幅畫軸,輕輕放于書桌上,徐徐打開,竟是顧宇平的梅花圖。
吳子奇說:“我知道你喜歡這幅畫,送給你了。”
徐恺铮聽了這話,一愣,說:“這、這不好吧?多少錢?我給你。”
吳子奇說:“我說了,送你的,談錢就俗了。”
徐恺铮俯身細細品畫,一邊說:“哎呀,這如何使得?這樣吧,你看我這裡,需要什麼,盡管說。”
吳子奇笑了笑,說:“你這裡全是珍物,哪一樣不值個千兒八百的?你若是執意要給,那就把手裡的菱花壺給我得了。”
徐恺铮一聽,爽快地把手一伸,說:“得,拿去吧。”
幾天後,徐恺铮去趙儒珍的古玩店,卻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菱花壺出現在貨架上,兩把成一對,放在顯眼的位置上,标簽上赫然寫着:“清末宜興制壺大師範大生作品”,一看标價,徐恺铮吓一跳:二十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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