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醫精誠- 朱良春學術經驗鈎玄
“中國傳統醫學,既有道家的思想,又有儒家的文化,充分運用天人合一的整體觀念,以人為本,通過四診,司外揣内,執簡馭繁,舉重若輕,不管疾病如何變化,我們隻要運用好辨證論治這一中醫的精髓,就能洞察疾病之幽奧,順勢調整人體的陰陽平衡,達到“陰平陽秘,精神乃治”,“精神内守,病安從來。”-----朱良春教授
北京的四月,小草和柳樹剛剛吐出鮮嫩的綠芽,而南通的鮮花已經是遍地綻放,色彩斑斓。我,與其他兩百多位學子,從全國三十個省市、從四面八方彙聚于南通,為的是聆聽國醫大師朱良春教授的教誨、學習朱教授的治病思路及臨床經驗。
短短的兩天時間,安排卻十分緊湊,20位朱教授的門生分别從不同方面介紹了朱教授的學術思想與臨床心得,而97歲高齡的朱教授不僅出席了活動,而且親自演講。在第一天的演講中寄予了各位學子對傳統中醫的傳承與發展的希望,表達了咱們中國人更應該善于發展自己的主流傳統文化的觀念,深入地認識她、發掘她。
第二天下午各位老師的經驗介紹結束後,朱教授還特地為各位到會的學員安排了答疑時間,由朱教授親自回答。朱教授提前到達了會場,為了不讓老教授久等,最後兩位老師的演講稍微加快了速度。熱烈的掌聲響起,是歡迎朱教授再次來到會場親自答疑,朱教授那麼細心和耐心,思路敏捷而清晰,有幾次朱教授的女兒和學生都擔心老先生過于疲勞而影響身體而善意的勸阻,朱教授堅持再多回答一個問題、再堅持說得更清楚一點。也許别人不知道,而我是知道的,朱教授的去年是多事之秋,摔倒了一次造成粉碎性骨折,暑天卧床三個月,腰上纏着護腰,腰部因天熱而出現許多疹子,又熱又癢。後來腰部也沒有完全恢複,再後來又出現了一次小中風。
因此,開幕式及合影後朱教授能拄着拐杖走上講台,我們能夠聆聽到大師的教誨是多麼的不易和可貴。對于高齡的老人而言,僅僅隻是外出就增加了感冒的風險,而僅僅隻是感冒就有可能危及生命。朱教授從來都是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短短的三十分鐘,朱教授的風采和精神以及高尚的品格折服了台下所有的人,在朱教授退席的時候,大家飽含深情的目光随着朱教授的步伐慢慢移動,充滿了依依不舍。很多人都想和朱教授合影,包圍着朱教授,朱教授都面帶微笑,慢慢向前挪動。經過會場大門的時候,我在最後一排看到所有的人都轉過身體,熱烈地鼓掌,歡送敬愛的朱教授離開會場。這一刻,似乎與衆不同,過去我常聽我母親說那個年代人們對毛主席的愛戴是一種怎樣的特殊情懷,這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并見證了,這種人格和品德魅力感染下的、發自人們内心深處的敬佩與愛戴。
會議組把所有學員的問題按照類别歸類後,對于某些大類問題,朱教授進行了解答(朱教授到達主席台後才知道題目,仍舊思維清晰,侃侃而談)。由于問題是學員頭一天提交的,在答疑之前實際上又有幾位朱教授的門生(教授)已經在學術繼承與臨床經驗介紹中回答了部分提問,但朱教授仍舊對大類問題再次講述。為了便于閱讀和理解,我在朱教授原話中加入了朱教授以往的講話并加入了相關内容進行了補充,現歸納整理如下:
1、益腎蠲痹丸的治療思路
益腎蠲痹丸是朱教授創制的、用于治療風濕病,即中醫痹症的中醫制劑。中醫痹症包括的範圍很廣,骨關節疾病都包括在内。這個疾病的病因歸納起來,一是内因,以正氣虛即腎陽虧虛,氣血失調為主;外因是風寒濕熱及痰淤等病理産物,内外因相合而緻病。
在辨證論治的時候,抓住三個環節和三大主證。三個環節分别是:辨證與辨病、扶正與逐邪、通閉與解結;三個主症分别是:疼痛,包括風痛、寒痛、濕痛、熱痛、淤痛;腫脹,濕盛則腫,這是關節腫脹的主要原因;僵直拘攣,這是痹症晚期象征,疼痛加劇,而且生活不能自理。
腎主骨,骨頭的問題尋根在腎。久病及腎。凡是骨頭與關節的疾病都要加一些補腎藥如地黃、骨碎骨、補骨脂、淡苁蓉、鹿角膠、桑寄生等。痹症的特征就是疼痛、腫脹,拘攣三個主症。治療的總原則是益腎壯督,根據久痛入絡、久痛多虛、多淤、多痰進行辨證施治。痹症的辨證分别虛實,虛證無非是髒腑、氣血、陰陽的虧虛;實證無非是風、寒、濕、熱、頑痰、死血緻病。
疾病有自身的病理特點,不同的疾病在存在特定的個性,比如類風關有類風關的特點,強脊炎有強脊炎的特點,硬皮病有硬皮病的特點。因而在共性的基礎上要按照每個病的特點有針對性地用藥。
關于骨關節病的其它用藥,如增生性關節炎,常用骨碎補、補骨脂、鹿銜草、威靈仙等延緩關節軟骨蛻變,抑制新骨增生;對于頸椎增生用大劑量的葛根;對于腰椎增生加用川斷;痛風關節炎常用大劑量土茯苓、萆薢、威靈仙來降低血尿酸治标等。
益腎蠲痹丸是從益腎蠲痹湯轉換而來,由20味中藥組成:熟地黃、當歸、淫羊藿、全蠍、蜈蚣、蜂房、骨碎補、地龍、烏梢蛇、延胡索等。其中七味蟲類藥。蟲類藥屬于血肉有情之品,與草木類中藥不同,有其特色,能攻補兼施,調整人體免疫功能。
朱教授為這次活動投入不少心血,準備講課稿,親自寫,反複修改,審稿;不顧自己年歲已高,還堅持解答學員疑問。朱教授對疑難病、危急重症病都有豐富的經驗,對學員提出的關于腫瘤術後轉移的問題、慢性腎病的問題等絕無空談,對診治疑難病的訣竅傾囊相授,我們後學頗多啟發感悟。
2、關于腫瘤的治療及腫瘤術後轉移治療的問題
西醫對腫瘤的治療一般是手術、放療、化療。朱教授認為我們中醫對腫瘤的看法與西醫有些不同,中醫與西醫是兩個不同的體系。如果發現一個腫塊,腫瘤沒有轉移前,朱教授認為前進行手術切除是可以的。可是,比較遺憾的是,很多腫瘤發現的時候都是中晚期,而且找到中醫看病的一般都不在早期,中期的也很少,多數都是晚期,這個時候放化療的效果欠佳,而且錯過了最佳手術期。所以,朱教授覺得中醫治療腫瘤,第一,是救人,如果人都不在了還治什麼病呢?首先以人為本,要扶持人的正氣、扶持人的氣血,調整陰陽。使病人的生活質量得到提高,延長病人的生存期,再結合化瘀、化痰等治法可以取得較好療效,
所以,朱教授認為,在腫瘤早期:正氣未虛,但腫瘤發展比較迅猛,可以采取攻邪消結的藥物,配合扶正治療。腫瘤中期:攻補兼施。腫瘤晚期:以扶正為主,攻邪為輔。臨床遇到很多晚期病人,奄奄一息,病人和家屬都束手無策。朱教授舉例,遇到這種病人,第一步是“話療”,西醫是化療,而我們是“話療”,通過講話勸導病人消除他的思想負擔和顧慮。朱教授還舉例說明對一個失去信心的晚期病人通過對話交流增強其生存信心:對疾病的信心和對大夫的信心,至此病人精神頓時提起來,擡着擔架來的,話療之後能被家人攙扶下樓。
朱教授說,醫乃仁術,這個“仁”呢,是兩個人,這兩個人就是“你”和“我”,是病人和醫生的合作,互相信任,你對我信任我對你負責,這樣吃了藥後效果才會好。所有的病人都需要精神支持,先建立信心,吃藥才能效果好,用語言啟發他,消除他的顧慮,“話療”對于腫瘤,特别重症的腫瘤有很好的幫助,當然更重要的是在辨證論治方面下工夫。
上海有個治療腫瘤的大家,用的方子大部分都是補藥,朱教授看了都是四君子、六君子、八珍湯,歸脾湯等等,就是這一類藥物使得很多病人症狀緩解,生存期延長。因此朱教授認為扶正非常重要,保留一分元氣就有一分生機,這個時候就不能猛攻,如果用活血化瘀,攻邪散結,則會讓病人受不了。朱教授認為扶正很重要,扶持病人的氣血津液,陰陽平衡。
關于腫瘤轉移的問題。有些病人在治療過程中,不會放棄化療放療的治療。朱教授說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用中藥培本扶正,配合提高療效,這種思路是對的。關于轉移,徐凱教授在講課中已經談到了,疼痛是轉移中非常痛苦的,我們可以用外敷、内服減緩其疼痛。徐教授也提到了用制南星可以緩解疼痛,在安全量的基礎上,在病人耐受上,可以逐漸少量加量。朱教授提醒說用的是制南星,而不是膽南星,膽南星是化熱痰的,制南星是去風痰的。這個在臨床上被證實了,制南星使用後可以減少麻醉藥的使用。
腫瘤的轉移有局部轉移,也有全身的轉移。淋巴系統的轉移要多一些,淋巴系統的轉移可以加一些貓爪草、天葵子、半枝蓮、蛇草都可以用,但是扶正不能忘記。這個轉移比較複雜,具體問題具體對待。
3、對于蟲類藥的使用問題
一部分醫生對蟲類藥的使用都有一定的戒心,有些醫生從來沒用過蟲類藥,一方面認為蟲類藥過于峻猛,在臨床上很謹慎,另一方面也擔心病人不敢接受。朱教授這麼多年來有兩種蟲類藥使用很少,一種是蟾酥,毒性很大,稍微多一丁點就會麻痹心髒,所以朱教授基本不用,如果劑量掌握不好就會出問題。第二個是斑蝥,毒副作用大,胃腸及泌尿系統受很大刺激,出現尿血,它接觸皮膚就會發泡。朱教授除了這兩種,其它的蟲類藥基本上比較安全,隻有極少數過敏體質的病人,接觸到動物異體蛋白質會發癢、嘔吐、咳嗽、頭痛,但這種病人很少。
因此在使用蟲類藥的時候,常會加一味徐長卿,止痛、解毒、鎮靜、安神、寬中理氣,可以防止過敏體質的反映。另外一個計量問題,劑量在朱教授的《蟲類藥的應用》中都有說明,那個劑量都是安全的劑量。
4、蜈蚣解蛇毒,是否可以與烏蛇、白花蛇同用?
朱教授說蜈蚣是解蛇毒的一味要藥,可以與烏蛇、白花蛇同用。當年朱教授發現并培育的“三枝花”中,有一位是蛇花子季德勝,他雖一字不識可是在解蛇毒方面是專家。朱教授善于發現人才,吸收、推薦并培養他,最後使季先生成為了一名國家幹部,開發并生産了季勝德蛇藥。朱教授還給我們講述了當年蛇花子故意表演蛇咬傷自己後,用自己配制的藥物來解毒,以此謀生的故事。
5、關于慢性腎病的問題,慢性腎病使用激素治療後,如何用中藥來緩解激素的不良反應?另外腎炎的頑固血尿如何用中醫治療?
朱教授說激素能很快減少蛋白尿,使腎功能指标正常,但激素有依賴性,不好減量。連續使用激素後,出現滿月臉、皮膚長毛。因此有些人找到中醫如何把激素降下來。朱教授發現這些病人都有陰虛的症狀:臉色潮紅、潮熱汗出,有陰虛陽亢的表現,陰虛就要養陰,陽亢就要平亢。陰虛養陰清熱,根據症狀可以用量較大。
仙靈脾即淫羊藿,它有類激素的作用,可以用到15-30克,可以把激素降下來
穿山龍,生長在東北,西北,它含有激素皂甙的作用,但沒有激素的副作用。用的時候劑量常規是15-20克,但見效小,用到40-50克才出現效果,止咳化痰、通利關節,調節機體免疫功能。
對于陰虛陽亢比較厲害,加玄參、石斛比較好。對于腎炎血尿呢,比較複雜。對于急性血尿,可以用清熱涼血的藥很快止血。慢性,紅血球滿視野,用涼血藥止不住,這種情況下需要辨證論治,看病人整體情況:脈象、面色、舌質,再來用藥,不能見血止血。古人講過不能見血止血,出現的情況非常多,血熱妄行,氣虛不能攝血,要整體辨證:陰虛、陽虛、氣虛、血虛等。急性期尿血使用生地榆、生槐角,如果偏熱的情況必用。另外,木槿花、都是涼血止血利尿,對急性尿血,小便刺痛都能改善,白茅根也很好。朱教授經常用琥珀,碾碎後沖服,另外苎麻根止血效果也好,但要用到50-60克。另外,少量使用象牙屑,一天1-2克,效果很好,能解除尿道刺激并止血。象血餘炭、仙鶴草都是不錯的。但止血也要辨别陰陽寒熱虛實,有的要用炮姜炭,屬于虛寒體質的也能止血。辨證是根本。
一個多小時的答疑,朱教授仍舊興緻高昂。可是考慮到老教授的身體,會議組選擇了一些重要的、同類問題解答。培訓班的兩天,朱教授不隻是細心準備了開場演講和耐心解答了會後的提問,在活動開始之前,朱教授即投注了大量的心血和關注力,親自寫稿、認真校對等,這些均超過了一位97歲高齡的身體承受力。這一切,在台下的學子都能夠感受到,每一位學子都将自己的感激和敬愛之情融入在他們熱烈而久久不能散去的掌聲中、透過他們的目光、眼神,我知道,這種敬愛不需要轟轟烈烈的行動和甜美的語言去體現,敬愛,就在心裡。
朱教授不僅關注中醫發展、關注民間醫藥的收集整理,一顆慈愛之心也關注着年輕醫師的學習和進步。會議第二天,又春老師給許多年輕的學子轉贈了朱良春教授的書籍,我打開《國醫大師朱良春治療疑難危急重症經驗集》扉頁,又看到朱教授熟悉的字迹。
對于這次學習,我也有很多收獲,既有學術經驗上的、又有精神思想層面的。對于學術經驗上的,包括腫瘤病的治療、蟲類藥的應用、心腦血管病的用藥、慢性肝病的臨床經驗、蟲類藥治療風濕病的經驗和特色、痛風關節炎和強直性脊柱炎的治療及用藥、腦髓病治療的學術思想等等,無疑是饕餮盛宴。而将這些知識用于臨床治療、并結合自己的體會轉換成自己的東西還需要假以時日,因為每個大夫自己的診治思路、用藥習慣和辨證方法、經驗等等都不盡相同。
對于此次學習的感悟我有幾個關鍵字,謹以此作為此次活動的最高收獲之一。
為醫首重于德,醫乃仁術
這是朱教授女兒建華老師在演講開場中就提到的,我謹記于心。這幾個字是朱教授的寫照,也是我所認識的許多老師的寫照。“甘為人梯”的海量之心使我常想起道德經中的幾句話“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是以聖人長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朱教授從他的老師章次公先生那裡繼承了菩薩心腸的無言之教,是章次公先生的身體力行種下了這粒種子,而朱教授又将這粒種子撒向更寬廣的大地。“學到知羞”是朱教授的座右銘。我知道書讀不盡,學知無涯。
中醫不治病而是治人
此處“病”是指現代醫學對病的概念,如胃炎、荨麻疹、甲狀腺結節等。中國傳統醫學融合了道家儒家思想,講究天人合一的整體觀。有人說《黃帝内經》通篇都在闡發這樣一個天人合一的思路。因此陰陽五行是大自然的屬性,是中醫基礎。中醫學是在陰陽五行理論為基礎,以辨證論治為診療特色,整體觀念為指導,研究人體的生理、病理變化規律。因此治“病”是局部,病的載體是人,人不同病不同,治人是從全局出發,調整人體陰陽、氣、血,治人是使人體的運行符合并順應自然的規律。人得天地之氣相交而生,本是自然之一物,與自然相悖,百病生焉。
辨證與辨病相結合
無論是朱教授本人還是衆多門人學生,在介紹朱教授學術思想的時候都介紹了朱教授開創的這種辨證思路。辨證論治是中醫診治的核心,而在當下這個民衆以西醫病名介紹病情的時代,診治思路不能完全被疾病的病名左右,而應該仍舊以中醫的辨證論治為主,輔助結合西醫的病名作為參考。
朱教授在醫院工作,具備較完善的西醫知識,因此将中醫辨證和西醫辨病結合起來,開創了一個辨證治療的特色。我想這就是史載祥教授所說的“有破才有立”(史教授認為辨證論治是中醫學的精髓,但有一定局限性,因此不要隐晦自己的缺點,有破才有立)。而我想,每個大夫掌握的知識結構都不同,每個人在中醫四診上面都有所長和所短,找到适合自己的,能夠揚長避短,最大限度地發揮辨證論治這一精神,那麼就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因此,一定要以辨證論治為主,以各自所長的四診之一或其它專項為輔,比如辨證與望診相結合等。對我而言,做到辨證與辨脈相結合是比較可行的,仔細思考一下,實際上我正是如此做的,很慶幸史教授的話,讓我思考了适合自己的辨證方法,即脈證結合。追溯到《傷寒論》,張仲景也是為了後人能夠更好地辨證施治,才有“病脈證并治”,當然,此中的“病”是中醫範疇的病,有别于今天西醫範疇病的概念。
精思有得,勤練有成
這是朱步先醫師的經驗總結之一,我覺得八個字雖少,卻對于行醫的學子是諄諄教誨。從古至今學有所成的醫家,沒有一位不是勤學不怠的。朱教授“每天必有一得”直到97歲高齡的今天仍是如此。我的老師孫曼之先生亦是筆耕不辍、每日讀書;從去年十堰的餘老師認識朱教授後,餘老師率領學生們學習朱教授的“每天必有一得”,記錄收獲的點點滴滴。中醫臨床更是如此,實踐是根本,在臨床中“豫若冬涉川,猶若畏四鄰”的謹慎小心對待生命,博覽群書,謹言慎行,逐步積累,水到渠成。
以上這些關鍵字短小精悍,卻是大道,大道至簡。20多位教授級别的專家,各自介紹了繼承朱教授學術經驗在臨床中的應用和發揮,我在此不一一介紹,大家可以從朱教授的書籍《朱良春醫集》、《朱良春蟲類藥的應用》、《朱良春經方治驗實錄》、《章次公醫術經驗集》、《朱良春用藥經驗集》以及《朱良春治療疑難危急重症經驗集》更好地學習到朱教授的治療思路、驗方和經驗。
“曆史告訴我們,一個偉大的民族,必然是善于傳承和發展自己優秀的主流傳統文化的。對于中醫,我們應該深入地去了解它,應該對它懷有溫情與敬意。我們要清楚,西醫和中醫的區别,不是簡單的新舊之别,更不是先進與落後能一言以蔽之的,它們是兩種文化、兩種哲學的差别……。作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醫的原理和精神,與中國傳統的宇宙觀、生命觀、人生觀一脈相承。….”朱良春教授非常推崇韓啟德院士的這席話(韓啟德《醫學史對我們的拷問》)。
中醫屬于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與中醫的生存和發展狀況是一緻的。自1840年鴉片戰争以來,随着西方精神及物質的“介入”(包括西方醫學、宗教、文化、戰争等),中國傳統文化及傳統醫學史無前例地被如此摒棄、淡化,直至今日,國學的轟轟烈烈也掩蓋不了國人對傳統文化所知甚少的事實。回到中醫、疾病,可以說疾病挽救了中醫的存在,無數在西醫不能得到治愈的疾病,在中醫得到了較好治療。
癌症是威脅生命的第一疾病,不管中醫、西醫都在為人類疾病努力,這個目标是一緻的。繼承朱教授以及諸位老師“經驗不保守”的精神,将此次學習班上徐凱教授介紹的朱教授治療各種腫瘤的有效經驗方介紹于下。但須再次重申,辨證論治是有效治療疾病的關鍵,以下驗方需要在醫師指導下服用:
肝癌驗方:
蟾龍散:蟾酥5克蜈蚣兒茶各25克,參三七、丹參、白英、龍葵、山豆根各250克共研細末,每日3次,每次4克
食管癌驗方:
藻蛭散:蜣螂、全蠍、蜈蚣、水蛭、僵蠶、守宮、五靈脂等分,共研細末,每日2次,每次4克
胃癌驗方:
偏虛者消癌丸:僵蠶120克,蜈蚣48克制馬錢子(浸潤去皮,切片,麻油炸黃,砂土炒去油)24克,硫磺9克,共研細末,煉蜜為丸,如桂圓核大,每日1粒
偏實者胃癌散:蜣螂蟲、鹵砂、西月石、火硝、蟅蟲各30克,守宮30條,綠萼梅15克,共研細末,每日3次,每次1.5克
乳腺癌驗方:
乳癌散:炙蜂房、苦楝子、雄鼠糞各等分,共研細末,間日1次,每次9克,水送服
宮頸癌驗方:
蟾酥0.6克,三仙丹、雄黃各6克,兒茶5.5克,乳沒、血竭各4.5克,冰片7.5克,蛇床子2克,輕粉3克,白礬20克,以上藥各研細末,先将白礬用開水融化,和入藥粉,最後加蛇床子,蟾酥、血竭,拌均勻,制成1分錢大小的藥片。用法:每次1片放癌組織處,隔2-3天換一次。
惡性淋巴瘤驗方:
消瘤丸:全蠍100克,蜂房、僵蠶各200克,共研細末,水泛為丸如綠豆大,每服5克,每日三次,堅持服用3-6個月。
子宮肌瘤驗方:
朱教授善用張錫純“理沖湯”加減,基本方:生黃芪30克,黨參、生白術各15克,淮山藥、雞内金各18克,三棱莪術各6-10克,天花粉30-60克,海藻20克,甘草6克,生貫衆25克,經前崩沖加花蕊石30克。
外治婦瘤散:阿魏、生南星、參三七、海藻、歸尾、王不留行、炒小茴共研末,幹粗末裝入長15cm,寬10cm的細白布袋中,幹敷神陰穴偏小腹,用繃帶固定,配合湯藥提高療效。
朱教授此次學習班上講話中,一再強調辨證論治,強調八綱,是告誡我們中醫人,不要忘了中醫治病的精髓,如果在臨床中被病名牽着鼻子走,是很難有療效的。見病治病,一說炎症就用清熱解毒,初用有效,長久反而無效,而且損人脾胃,于人不利,害人于無形之中。
謹以朱教授的一段話與大家分享:
“如果在診治疾病的時候,先從辨病論治着眼,而淡忘了辨證論治的法寶,這就陷入了歧途,不能自拔,大大降低了療效。殊不知辨證論治是把人體生命與疾病的紛繁複雜的現象,加以高度概括為八綱、八法,病變萬端,錯綜複雜,也不會超過八綱;治療方面,古往今來,時方、經方,不下數十萬個,但也離不開八法。……我們可以不識病,但絕不能不識證、不辨證。”
專補腎水不如清肅肺金以滋其源對于不管何種原因所緻肺金亢盛、肺脈上躍而言,降氣降火為其治法之一、滋補腎水亦為其治法之一,培土生金或為其治法之一,通大腸腑以解肺金之熱等等。這些方法都能對證治療,然而治病必求于本。
肺金亢盛及肺氣郁閉必生火,火性燔灼而金水不得相生,木不得水之濡養,肝木枯槁,枯木亦自焚,且枯木無以生心火中之真陰,所生之火如燈油耗盡之焰,焰大而力弱,不能成為腐熟中焦之火,則終至累及中土。中醫的治療不僅有其治療思路,而且治療步驟有序而清晰。
肺金亢盛,即為太過。或為本髒自病或為肺氣不得随胃氣之通降而降。肺氣郁閉則化火生風。肺氣象天,其氣清朗,清肅即意為清肺之燥熱、肅肺之氣降。
清肺之燥熱,并非一味苦寒清熱。首先想到火郁而發之,郁而生熱,需要透散,打開肺竅。如不先透散而直接降氣,也是夾熱之肅降。非辛溫不可開也,稍佐苦寒。麻黃與杏仁的配伍是最佳對藥。麻黃對于開宣肺竅有無以替代之功,味苦辛溫,氣厚味薄,形如空管,質輕味淡。今人提麻黃而色變,畏懼其發汗之力,殊不知麻黃何以發汗?打開窗戶讓内熱外出,熱出而成汗,猶若浴室之鏡,熱氣蒸騰而水珠淋漓,豈不與汗同理呼?
其次,降氣,降氣即降火,氣降火自滅。如何降氣?肺為嬌髒,喜潤惡燥,如肺腎陰傷不甚,可選半夏、杏仁偏于辛溫之品;如胃脘濕盛,亦會阻礙氣機之肅降,可選用滑石、茯苓、澤瀉等淡滲之品。如若肺腎陰傷,則首選應當甘涼、辛涼、甘苦潤降,清肺保金。況且,肺金亢盛,本液已傷,一味苦降則增其燥,隻因苦味為火之性故也。霜桑葉禀金秋之氣而落,辛涼而獨入于絡。枇杷葉辛苦寒,降十二經之逆氣。沙參甘寒,根多白汁如羊奶,養陰潤燥。
再若,降氣亦不得使得肺氣肅降,則應考慮到肺與大腸表裡關系,以通利腸腑,腸腑久積亦化熱,下通則上清矣。故而,降氣是個法,而如何使用配伍則應當考慮到具體情況,有邪當祛邪,陰虧則補陰。
再其次,想到承制之理:亢則盛,承乃制,制則生化,如此,五行才能生化不息。周慎齋先生曰五行之理,不克則不能生。如水之生木,木不生于江河湖海而生于厚土,必得土克水而後能生木,否則水泛而木浮矣。同樣,火克金,金才能生水,否則金寒則水冷。補土培金之土,亦必得木克之土才能生金,否則,土無木之疏松,豈不成為雍滞中焦之一團死物?這即是先生所言“相生之道人盡皆知,相克之義舉世莫知”之理。因此,培土生金,切勿雍滞中焦氣機,亦不可過于辛燥,反使土幹,脾氣旺才能生金。
次之,有人想到用純陰之物如六味丸之類滋補腎水。此非未嘗不可,為補子實母之法,但為緩急之治,即為治标之法。肺為燥金本易亢盛,六味救火于一時尚可,然火時時皆有,如何能救?且,六味滋膩礙膈,脾胃素弱或内濕素重之人不能受也。如若病人不僅肺脈亢盛,心脈亦亢盛,則可用“瀉南方以補北方”之法,瀉南方則肺金清,補北方則心火降。
麻黃的花與沙參的花
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之我見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這句話出自《素問·生氣通天論》。我的理解是:這句話說明任何事物中都含有陰陽,即陰陽共體、陰陽互抱。陽化氣陰成形,說明任何事物都包涵兩方面的作用:即功用和載體。
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此處陽氣即是清陽。精氣屬于清陽中屬陽的部分,柔氣屬于清陽中屬清陰的部分,仍然說明的是萬事萬物中俱含有陰、陽。而精氣養的是陽神,柔陰養的是陰筋。何為神?心藏神,心為神明之腑,而心是屬火的,本身心火之中自含心陰,那即是心屬火卻能主血脈的道理,否則失去柔潤之陰,則是枯火,不得以藏神。神有主持人體思維、情志、精神等活動的作用,屬于意識範疇。
何為筋?筋有宗筋、有經筋,都是約束骨骼系統的包括筋膜、肌腱和肌肉,多位于四肢。筋得柔潤之氣才能養,而此柔潤之氣是屬陰的,有形的。因此,筋有主持人體運動功能的作用。
另外,神喜清靈,神清則安。神受火擾,則失于甯靜(生氣通天論中曰蒼天之氣,清淨則志意治)。因而,進一步說明陰物質有力與陽的功能,陽物質也有利于陰的形态。将此觀點還原到這句話中,即陽氣包括陽物質和陰物質,陽物質的精氣雖屬陽,而能養陰神,使人精神意識思維清肅甯靜而不亂;而陰物質的柔氣雖屬陰,而能濡養筋骨筋脈使人體四肢更好發揮運動功能。僅此一句話,則包涵了陽中自含陰陽,而陰陽又分别對陽和陰起作用。
概述“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這句話,即言人身之陽氣不僅主靜:神靈(心腦)清淨;而且主動:肢體活動。即内靜外動。動靜相宜謂之“陰平陽秘”,隻有陰平陽秘才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
寒并非必為陽虛—由此想到的
經曰:陽虛則寒,陰虛則熱。然而畏寒并非必為陽虛。
人身并非一個密閉不透的環境,人體與外界存在很多溝通和交換。我們住的房子都有門,門是出入的通道;我們住的房子都有窗戶,窗戶是使空氣對外流通的通道。我們生生不息運行的人體内也存在着這樣的“通道”,我姑且稱其為外交換系統吧。我認為有這麼兩個:皮毛及飲食排洩。毛孔腠理是人身最大的散熱系統,為其一;上竅和下竅為排邪之通道,為其二。人的生命存在其實無非一進一出:肺主皮毛,肺氣一開一合,皮毛一開一合,晝夜運行不息;飲水從口入胃繼而二陰排洩糟粕,又為一進一出。其實此點人人皆知,習以為常而容易忽略。
中醫強調開阖、強調樞機,其實都是強調的開與閉這樣一對内外交換的系統。《内經》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中醫強調四個字:“升降出入”即為此理。
如果衛表被閉,或者通俗地說毛孔被閉上了,則内熱不出。熱邪無路可散,則由熱化火、熱必生風,導緻一系列的病證出現。這種情況很多人用苦寒清熱,将其視為治熱之大法。我并非完全贊同此法,“治病必求于本”,如果知道這些病證産生的原因歸其表閉,應該透熱為主,少佐清熱,這種治療方法才能讓熱邪散出。
人體内熱越重(内熱郁閉體溫不一定高),與外界溫度相差越多,因而内熱重的人怕冷。因此怕冷是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的,不能一見“怕冷”“畏寒”就認定是陽虛,内熱重的人也會怕冷不能忽視。
有人可能要問表閉是否一定惡寒?《傷寒論》中對此點論述清楚,表實證則惡寒發熱身痛用麻黃湯,表虛證汗出惡風用桂枝湯。但是,這裡需要明确的解釋一下桂枝湯汗出的形成機制:汗自營血而發,桂枝色紅性溫入營血溫陽,使得熱氣蒸騰而汗出于毛孔,這樣桂枝湯能發出經脈以外屬于肌表的風邪,這個過程叫“解肌”。桂枝湯證就沒有惡寒的特征。另外,受邪有程度不一,是顯而易見的。比如桂枝湯證外邪受邪<麻黃湯證,那比桂枝湯證更小的受邪程度呢?很多情況下,這種稍感外邪的情況是存在的。如果沒有“透邪”而出、“托邪”而出,則外邪入裡後久久盤踞不去,導緻更嚴重的疾病。故而再問診時可詢問病人是否平時汗出,有些人自言不出汗或汗出少,則多有内熱郁閉在内的情況。
李士懋老師在新書《火郁發之》中提到:火郁,乃火熱被郁伏于内不得透發而形成的病理改變。發之,是火郁證的治法。火郁證的治則概括為“清透”二字
我認同此點,我也認同李士懋老師歸納的火郁的病因病機。同時我認為,如果沒有表閉或者說衛分被遏,人體的散熱通道正常,熱邪應當能被正氣托出體外,而熱則自解。因此,說明表閉是諸多火郁的前提。火郁實際上還可以細分:由表入裡的外邪久伏于内-火郁;肺竅受邪開阖失司,肺竅被閉,熱閉于肺竅-火郁;情志化火,肝膽郁而化火-火郁;恣意生冷,寒邪遏閉胃陽,使陽氣内閉-火郁;濕熱盤踞久而化火-火郁;伏熱陷入血分-火郁,等等。我認為治法可以在李老師的基礎上,擴大為“透”、“散”、“托”、“提”即,透熱、散熱、托邪外出,提出郁熱等。用什麼方劑呢?實際上代表方劑很多,可是局限于方劑卻顯得不夠靈活,用“風藥”即可靈活配伍,将在不同層次的熱邪祛除。
“風為百病之長”,風邪犯人首犯肌表,導緻衛氣失和。我的老師孫曼之先生最擅長使用風藥,孫老師認識到了“表閉”“肺竅閉”“風邪内陷”“風邪郁閉”“肝膽郁熱”“伏熱郁閉”等多種疾病發生的機理,需要使用“透邪外出”“升散發表”的治療思路。可使用的風藥有:麻黃、桂枝、荊芥、防風、柴胡、川芎、羌活、獨活、升麻、葛根、白芷、藳本、薄荷、蟬蛻、桑葉、菊花、淡豆豉、浮萍、牛蒡子、鈎藤、蔓荊子、僵蠶、威靈仙等等。
風藥顯著的特點,除了疏風、祛濕、化痰、引經外,更有:升提、升陽、散火、疏肝、止瀉等作用。
許多中醫大家的看法是不謀而合的,李可老中醫在治療無數重大疑難病症後,總結了幾句話,我歸納如下,作為全文的結尾:
“此後曾遇多例慢性腎炎水腫及頑固性心衰水腫病例,追根尋源,均有外感寒邪久伏病史,于對症方内加麻黃一味,提壺揭蓋,開宣肺閉,尿量迅速增多而愈。”
“詢此次因感冒而突發心衰,則此“感冒”二字便是生死關鍵,凡病皆由表入裡,“表”即是邪之入路,也是邪之出路。。。今病半月仍憎寒無汗,是表氣閉塞,外邪欲出無路。”
“六邪外淫久羁,由表入裡,深伏血分而不能透達,即《傷寒論》熱入血室之證,當因勢利導,提透血分伏熱”
“餘臨證經驗,凡久治不效、反複發作的重病、頑症、痼疾,或交節病作類疾病,必有六淫外邪深伏。“傷風不醒變成痨”。邪之中人,初必在表。失治則由表入裡,正氣愈虛,邪陷愈深。待病邪深入血分,侵入五髒,在治療上便成了半死半生之局。但既有伏邪,必有征兆。因此,因勢利導,扶正托透,常可一舉破其窠穴。”
“故内經說:善治者治皮毛,不單是為表證立法,也是治療重、難、痼證的法寶。諸證當先解表這樣一條極其平淡的治法,卻寓有神奇的妙用。“
診治疑難病的訣竅(國醫大師朱良春傾囊相授)編者按
國醫大師朱良春教授,是飲譽海内外的中醫大家,一生緻力于我國的中醫藥事業,迄今懸壺濟世七十餘載,在治療疑難重症方面,經驗頗豐,獨具特色。今天将朱良春教授診治疑難病的訣竅推薦給您,字字珠玑皆精華!趕緊來看看吧!
1怪病多痰朱師認為,怪病多由痰作祟,頑疾必兼痰,痰是病理物質,多由機體功能失調,氣道閉塞,髒腑不和,津液凝聚,水濕停留,氣化不利而成痰涎。
痰涎壅塞,氣道不清,神明之府為痰困蔽,上不能通,下不能達,則癫、狂、痫以作。如反複纏綿,不少癫、狂、痫的患者,舌質都見紫色或瘀斑,精神症狀呈周期性加重,此緣于兼有瘀血之故。因為痰氣凝滞,氣病及血,氣血瘀阻,蒙蔽靈竅,而緻精神失常,症狀頑固不愈。
所以,朱師在治療神經精神疾患時,主要是抓住“痰”、“瘀”兩端,以滌痰化瘀作為精神病的重要治則,靈活化裁,往往取得明顯療效。朱師認為,“痰”具有明顯的特征,主要表現為:
①眼神呆滞,面色晦暗,或眼眶周圍青暗。
②形體豐腴,手足作脹。
③皮膚油垢異常,或面色光亮如塗油,其兩頰色紅者,多為痰火,面呈灰滞,恒為痰濕。
④神志恍惚或抑郁,或煩躁不甯。
⑤舌體胖大,苔白膩如積粉,或灰膩而厚,脈沉或弦或滑或濡緩。
⑥易驚悸,煩懊不眠,或昏厥、抽搐,或神志失常。
這些痰病的特征,顯然與精神病的症狀密切相關。這些辨痰要點,不必悉俱,隻要見其一二,即可參用治痰之法。對于痰飲的治法,朱師汲取了前人有益的經驗。如蔣寶素的《問齋醫案》指出:“痰本津液精血之所化,必使血液各守其鄉,方為治痰大法,若但攻痰,旋攻旋化,勢必攻盡血液脂膏而後已。”
朱師提出了“治痰要治血,血活則痰化”的原則,達到了“将化未化之痰,行之歸正,已化之痰,攻而去之”的目的。朱師曾多次采用王清任之癫狂夢醒湯化裁治療周期性精神病,有較好之療效,每日一劑,連服1個月後,病情好轉,再服1個月,周期性發作即可控制。
方中桃仁、紅花、木通、赤芍活血通經,祛瘀清神;柴胡、青皮、香附、遠志疏肝理氣,通絡開郁;丹參、酸棗仁養血安神,滋陰降火;佐磁石甯心安神,又可防柴胡之升舉太過;麥冬健脾化痰,甯心安神。全方相輔相成,于活血化瘀之中,兼寓養心安神之功。
2久病多虛,久病多瘀,久痛入絡,久必及腎朱師經過幾十年的臨床探索,在應用中醫藥診治痹證方面獨樹一幟。他認為,痹證的治療若隻從關節腫痛這一标象着眼,片面采用祛風、散寒、燥濕之法,殊欠理想之效果,尤其對頑痹療效更差。
患者陽氣虛弱,緻使病邪乘虛襲踞經絡,氣血為邪所阻,壅滞經脈,留滞于内,深入骨骱,膠着不去,痰瘀交阻,凝滞不通,邪正混淆,如油入面,腫痛反複發作。所以其既有正虛的一面,又有邪實的一面,且其病變在骨質,骨為腎所主,故益腎壯督是治本之道,對根治本病起着決定性作用。
此外,朱師在治療多種慢性疑難病的過程中認識到,雖然在辨證論治上涉及多個髒腑,但有不少患者多出現腎陽虛衰的征象,采用培補腎陽法,自拟驗方培補腎陽湯治療,均曆驗不爽。
3上下不一主從下,表裡不一主從裡疑難病病情千變萬化,錯綜複雜。在辨證過程中,除了要注意抓住主要矛盾外,還要注意辨明真僞,隻有這樣,才能在證候分析發生矛盾時,辨證得到比較正确結論。
例如,慢性腎炎腎病期,往往既有神疲腰酸、兩腿癱軟、納呆等陽虛氣弱的一面,又有頭眩而脹、血壓偏高、煩躁等陰虛陽亢的一面。在這種“上下不一”的情況下,治療上既要突出中心,又不能顧此失彼,其重點當以溫腎扶陽治“下”為主,佐以育陰潛陽而獲效。
4重視中藥劑量在臨床上的作用
中藥劑量恰如前人所說,“中醫不傳之秘在用量”,此确是經驗之談。在臨床上,即使辨證用方無誤,但如果處方中藥味的用量不恰當(用量太輕或太重或配合失當),也必然會影響療效。這個量的恒定是否恰到好處,與醫生的臨床經驗是分不開的。
例如,朱師應用益母草治療高血壓時指出:“益母草有顯著的清肝降逆作用,對産後高血壓尤驗,但用量必須增至60g,藥效始宏。”應用益母草治療肝硬化腹水,症見腹大如鼓、腹壁青筋顯露之鼓脹時,恒以益母草120g(煎湯代水煎藥)加入辨證方藥中,常可減緩脹勢,消退腹水。
因為此證乃氣血水相因為患,恒多“瘀積化水”之候,且益母草具有活血、利水之雙重作用。又如,朱師用細辛治療痹證疼痛,無論風濕、風熱均可用之,但是寒證用量宜大(10~20g),熱證用量宜輕(3~5g)。
朱師認為,凡頑固性痰核證,非生半夏不為功,生半夏的用量對療效也起着關鍵性作用,從而證明對藥量的把握也是提高治療疑難病效果的途徑之一。
5倡導專方專藥與辨證論治相結合中醫以辨證論治為核心,但并非不辨病。朱師又結合西醫的辨病,創制了很多經驗方。如治療慢性痢疾及結腸炎的仙桔湯;治療類風濕關節炎的益腎蠲痹丸;治療痛風的痛風沖劑;治療慢性胃炎及消化道潰瘍的胃安散;治療慢性乙型肝炎及早期肝硬化的複肝膠囊;治療前列腺肥大的溫腎利尿方等,均屢見殊效。
朱師所創新方,組方缜密,遣藥靈巧,寓意深遠。如溫腎利尿方,由黃芪、劉寄奴、熟地黃、山藥、山茱萸、琥珀、沉香、王不留行組成。方名溫腎利尿,針對前列腺肥大之主要症狀溺癃而言。
此病常見于老年患者,其陰陽俱損,腎氣虧虛,氣化不行,痰濁逗留,呈現本虛标實之證。若一見小便不利,即予大劑淡滲利尿之品,不僅治不中的,而且傷陰傷陽。
朱師抓住腎氣不足、氣虛痰阻這一主要病機,采用黃芪與劉寄奴相伍,以益氣化痰,配合熟地黃、山藥、山茱萸補益腎精,琥珀化瘀通淋,沉香行下焦氣滞,王不留行開膀胱之氣閉。随證加減,收效較著。
本文選自《國醫大師朱良春治療疑難危急重症經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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