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千金私奔渣男，合謀算計親爹，被棄後寫下絕美情詩：結婚，是人間最大的賭局

愛戀與婚配，從來都是人間最大的賭局。

作者：烏索普（富書團隊）

來源：富蘭克林讀書俱樂部

西漢，某個早春，芳草萋萋的成都，一座閣樓上，卓文君對鏡自照時，發現了一根白發。

陽光灑落，頭發更是白到發銀，讓人目眩。

“小桃，你看，我也長出白頭發了，終究是老了。官人是因為我的白發，才與我寄來那樣的書信嗎？”卓文君對身旁的丫鬟說道。

幾日前，久不見來信的司馬相如，突然給文君送來了一封家書，書中隻有這幾個數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

到“萬”便戛然而止，無“億”，意為無意。她懂，他意思是想休妻了。

“主母才不老呢！殊不知那小兒頭上，偶爾也會長出白發，這哪有什麼新鮮的。官人…官人他…”

小桃想不到什麼借口為司馬相如的負心開脫。文君也沒認真聽，二人說話間，她已經把白發拔下了。

她怔怔地望着，思緒回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她因為一陣琴音、一首情詩，愛上了一個男孩。但與其說是愛上了他的才華，不如說，是愛上了自己的想象。

想象中，那個男孩，用情是一往而深，非伊不可的。

這封休妻書寫得真是有點意思，負心這樣的事，他也能做得這樣體面。她終究沒有錯看他的才華，隻是錯看了他的情意罷了。

因了這次錯看，她這個糟糠之妻，終究要下堂了。

若是換作旁的女子，恐怕要山崩地裂了。但文君畢竟是不世出的奇女子，接下來，她要回的這封信，将成為幾千年來，獨立女性在愛情裡不卑不亢的精神圖騰。

但要想讀懂這封信，話，還得從頭說起。

兩個都不走運的人

卓文君，是個極美的，她眉若遠山，臉似芙蓉，是四川臨邛首富家的大千金。

可惜年方十七時，就被父親卓王孫許給了一個貴族子弟。子弟身體羸弱，無福消受，文君新婚不久即新寡，最終不得不哭喪着回了娘家。

另一邊，司馬相如雖擁有讓這個時代的人都仰望的才華，但他此時還是個窮書生。

司馬相如，原名司馬犬子，後因仰慕蔺相如完璧歸趙的膽識，改名相如。天資聰穎自不必說，還舞得一手好劍，撫得一手好琴，怎奈天生口吃，難登大雅。

而且此時，他最亮眼的才能——寫得一手好辭賦，還不被喜歡。

大賦這種文體，往好聽了說，是将漢語的形式之美，發揮到極緻的文體。但另一面，也能說，它空有形式，并無什麼值得贊賞的内容，把它當作個識字讀物，可能更有益處。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古時一個文人是否得志，和最高統治者的喜好有莫大關系。

相如早年遊曆天下時，還是漢景帝當朝。漢景帝以什麼聞名于世呢？節儉、低調。他的國庫裡，有金山銀海，串銅錢的繩子都堆爛掉了。

所以景帝不喜歡漢賦，但好在景帝的弟弟梁王喜歡。

王爺專門養了一批文士，一天到晚琢磨大賦怎麼寫才漂亮。于是司馬相如就投奔梁王去了。

一到沒多久，相如就寫下了漢賦名篇《子虛賦》。

這篇賦講的主要是子虛先生和烏有先生倆人互相誇耀自己的祖國有多富饒，文章最後墜了個尾巴，假意強調一下要節儉愛民的主題。

其實，除了貢獻出“子虛烏有”這個成語外，文章也沒太多記憶點。

可王爺喜歡啊。一時高興，就把自己最愛的古琴賜給了相如。賜完沒多久，還沒等得及相如繼續亮活兒呢，王爺就駕鶴了。

相如哭喪着回到成都老家，後又受到舊時好友，臨邛縣令王吉的邀請，來到了臨邛，并在此遇到了他的命運轉折點。

一個滿肚腸算計，一個滿腦子愛情

一日，相如正和王吉在街上閑逛。突然，一陣心酸凄婉的琴音，傳到耳邊來。

在這窮鄉僻壤的，竟然有如此高雅的琴音，擡頭望，是從一個女子的閣樓裡傳出的。

相如好奇問：“這是誰家女子在彈琴？”

琴聲的主人正是卓文君。富家千金，新寡，才女，這幾個關鍵詞，經王吉如此這般介紹後，相如突然眼亮，随後心生一計。

幾天後，臨邛城内就流傳着一個奇聞。不知那城郊的破草屋子住着個什麼人物，王縣令天天上門拜訪就算了，他還敢閉門不見嘞！

怕不又是個卧龍先生？

奇聞很快就傳到了卓王孫家。卓王孫也好奇得很，于是，他籌備了一席盛大晚宴，在被王吉和司馬相如拒絕了幾次後，終于把這二人，和城中的頭臉人物都請到了。

酒過三巡後，王縣令突然提議讓相如彈奏一曲，相如拿出一早備好的梁王古琴，一曲《鳳求凰》，故事開始了。

腦滿腸肥的賓客們，隻知道這琴音妙不可言，卻說不出哪裡好。隻有簾後的文君，聽出相如是把一首曲子，彈成了兩首。

這表面一首，是給在座賓客聽的，典雅，高貴。另一首，則是給簾後的知音聽的，那琴聲，經十指撩撥，有愛意漫灌。随後，相如又巧妙地以唱代言，既掩蓋了口吃，又展示了文華。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風飛翺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把理想功名，比作美女佳人，是文學傳統，賓客們當然聽不出異樣，唯有慧質蘭心的文君，聽出了弦外之音。

紅鸾星動後，相如趁熱打鐵，他先托縣令提親，被卓王孫“窮拒”不成後，又買通了文君的侍女，給文君送去了相約私奔的情詩和信物。

有情、有才，叛逆、刺激，久居閨閣的文君，哪經得起這樣的猛藥。

于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衆人都知道的經典橋段了。

夜奔相如，在白茫茫的月光下，文君成為了中國史上第一個私奔的女人。她策馬直奔情郎的馬車，激動顫抖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連夜往成都去。

一切都是那麼激烈噴湧，直到她打開相如家門，一盆冷水，才将她潑醒：

家徒四壁，這個成語，就是在這個場景下誕生的。相如家，除了那把浪漫的古琴外，生活所需的一切物什，通通沒有，隻有四面牆。

文君轉頭看了看這個此刻顯得有些尴尬窘迫的男人，她咬了咬牙，心想，這個男人這麼有才華，他肯定不會這麼一直窮下去的。

此時的她，就像眼下那些覺得門當戶對是糟粕，有情飲水飽的女孩子。雖是重情重義，但很快就發現，自己也不能免俗，無法逃脫被現實擊垮的命運。

幾天後，窮到頭皮發麻的文君，就帶上相如回臨邛了。

但直接回卓家，肯定是不行的。卓家大小姐連夜私奔窮書生，早就成了臨邛城内說書人博得滿堂彩的經典話本。全臨邛人，婦孺老幼，都在等着聽下文。

卓文君若放在今日，定是營銷屆的天才。

回到臨邛後，她不是直接上門求爹，而是在街上抛頭露臉地賣起酒來。若想吃瓜，就來買酒。後廚還有小情郎，穿着小短褲，在涮酒壺呢，也一并給諸位看官瞧個夠。

一開始，卓王孫還閉門不出，眼不見為淨。

但赤腳的哪裡會怕穿鞋的，終究是有頭有臉的卓王孫先熬不過了，趕緊給了一百家奴外加一百萬錢，把人打發了。

二人滿載而歸，回了成都，過起了有錢人的小日子。有了錢，相如就又有了去遊曆長安，結交權貴的資本了。

而卓文君還沒享受到愛情的甜美，就要開始忍受分離的煎熬，獨在他鄉，巴巴地等着男人功成名就後，來接她回去享福的那天。

“私定終生後花園，落難公子中狀元。”卓文君和司馬相如之後，中國的才子佳人故事，基本逃不出這個藩籬。

表面上，這些是情侶版的伯樂相馬，好不浪漫。但若你細細聽，就能聽到琴聲之下，有人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相如與文君的相遇，本就是相如精心設計的局，但文君卻舍身割肉，甚至不惜拉下全家來供養，恐怕是連相如都始料未及的。

若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可能又隻是一個讓寒士們心向往之的平庸話本。

萬幸，這是一場才女與才子的較量，接下來發生的故事，會把以上的波折，變成序章。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相如要走運了，因為景帝駕崩了，新皇是好大喜功的漢武帝。早在東宮時，武帝就讀過《子虛賦》，所以，他一登基就點名要召相如召入京。

一到長安，相如就誇口，《子虛賦》算什麼，臣還能寫一篇更壯闊的。于是，漢賦的又一名篇，《上林賦》就誕生了。

從這篇賦開始，相如就平步青雲了起來，後來就連皇後陳阿嬌失寵了，都要花千金來雇相如作《長門賦》，幫她挽回帝心。

青雲路上好膨脹，相如早就忘記他當初離開臨邛時，許諾了要高頭大馬來迎她回去享福。他再一次認真考慮到文君的事情，還是因為他想納妾了。

于是，才有了那封“無意”的家書。

文君端詳着自己的白發，心裡想着，若她害怕做棄婦，那就要和另一個女人一起分享丈夫，做個怨婦。

但她連夜奔，重返臨邛都不怕，又怎會怕做棄婦？她隻是心疼她的愛情罷了，她提筆回信：

我聽說你有二心了，所以我來告别了。今日我們喝完這最後一杯酒，明天就各奔東西吧，就像城門口那條被一分兩半的河渠一樣。

當年我毅然離家，并沒有像别的女孩出嫁一樣，哭哭啼啼。是想着若找到了此生彼此一心一意的心上人，兩人直到白首都不分離，又有什麼可哭的呢。

我走在河岸上，看見有個人在釣魚。魚兒不小心咬住了魚鈎，它拼命地拽，想要脫鈎而去，卻逃不去。多可憐啊，就像我一樣。

其實，真正的大丈夫，應該是重情重義的。你是富貴，是貧窮，跟我們的愛情，又有什麼關系呢？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即是脫胎于這首《白頭吟》。

寫完這封滿紙斷腸詞的家書，文君冷靜了下來。失望變成了傷心，傷心又化作了憤怒。她又提筆，寫了一封名為《訣别書》的書信，其堅決，正如當年棄父夜奔。

書中最有名的是後半段，正是《甄嬛傳》中，甄嬛絕望離宮時對皇帝說的台詞。

真千古傷心詞。

文君總共給相如寫了三封信，這三封信，猶如三副中藥，專治負心病。

傳聞司馬相如看完後，立刻斷了納妾的念頭，親自回到成都，回到後具體做了什麼，已無史料可考，總之結局是求得了原諒，迎回了文君。

自那之後，相如和文君過上了白頭偕老的生活。相如人生盡頭的最後一篇大賦《封禅頌》，還是由文君轉交給皇帝近侍的。

不少人還猜測，此番破鏡重圓後，文君和相如恩愛如初，前嫌盡棄。因此文君甚至成為了後世女子挽回君心的代表。

中國人總是喜歡大團圓的結局的。

唯有李太白聽聞後，哂笑，不以為然。他同樣做了一首《白頭吟》戳破此事，詩道：“覆水卻收不滿杯，相如還謝文君回。古來得意不相負，祇今唯有青陵台。”

幾千年來我們都在争論一個問題：“東西壞了到底修不修？”李仙人的答案是：他不信浪子能回頭，他說水打翻了，就算能收回，也不會再滿杯了。

我時常想，迎回長安後，相如看見文君的白發，還會想起那一夜月色如練，月光灑落時文君頭頂的霜華嗎？

是時過境遷，所以君心此一時彼一時了，還是原本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所以情随事遷了呢？

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了。

世有怨女，亦有癡男。想來愛戀與婚配，從來都是人間最大的賭局。

隻願今日看完這樁舊事的諸君，都能在賭場上，輸有時，赢有時，最終滿載而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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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烏索普，富書團隊作者，和500萬人一起升級生活認知，新書《好好生活》正在熱銷，知乎@富叔，微博@富書，本文首發公衆号：富蘭克林讀書俱樂部（ID：FranklinReadingCl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