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臨床過程中,反複強調的是方從法出、法随證立。治法比方證更重要,辨證比治法更重要,所以中醫的最大特色就是辨證論治,辨證才能論治,因此我們學習的基本功是辨證,現代醫學稱之為診斷。辨證落實在六經辨證體系,分成兩步,先辨六經、繼辨方證,求得方證相應而治愈疾病,強調的也是辨證,辨六經和辨方證是辨證的不同體現而已。
桂枝湯、麻黃湯是臨床重要方證,這兩個方劑理解起來也簡單,具有發汗解表的作用。重點不是掌握兩個方劑的藥物組成和功效,不是掌握兩個方劑能治療哪些疾病,關鍵是掌握方證的适用征,掌握桂枝湯、麻黃湯的辨證最重要。
桂枝湯、麻黃湯從六經層面來說,屬于太陽病範疇,屬于表陽證、表實證。也就是說,隻要六經辨證不是太陽病,根本就不考慮這兩個方證。
《醫宗金鑒》曰“漫言變化千般狀、不外陰陽表裡間”。世間一切疾病在我們看來,病位不外乎表、裡、半表半裡,病性不外乎陰證、陽證。疾病如此,同樣方證也如此,方劑都可以歸入到六經體系中,如汗法的方劑歸入于表證,和解方證歸入于半表半裡。吐、下方劑歸入于裡證。就像我們的衣服一樣,從季節角度而言,可以分為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所以家裡面放置春夏秋冬四個衣櫃,就能完全把家裡的所有衣物納入進去。比如當前是夏季,你今天要外出,穿什麼衣服呢?如果是把家裡的衣服堆在一起,可能挑起了比較困難,假若家裡已經分成了春夏秋冬四個衣櫃,你想當前是夏季,那就從夏季的衣櫃裡面選一件,就很輕松沒有壓力和難度,因為是夏季,所以其他三個季節的衣櫃裡面,再好的衣服你也不會穿。對于我們選方也是一樣的道理。既然桂枝湯、麻黃湯歸屬于太陽病,這兩個方隻有在辨證為太陽病的前提下,才能考慮。否則,辨證為其他經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考慮這兩個方。
所有的方,用對了都是好方,所以方劑本身沒錯,就看用的是否得當,在六經體系下,就看是否達到了方證相應。正是因為方劑本身有六經的屬性,所以我們反複強調要在辨六經的前提下去辨方證。
太陽病是病位在表的陽證,有表要解表,陽證是實證、熱證,正氣足、正氣不虛,不需要扶正,所以太陽病是單純解表發汗。麻黃湯、桂枝湯也有虛實的不同。麻黃湯治療表實證(太陽傷寒),是辛溫發汗力度大的代表方,所以《醫宗金鑒》認為麻黃湯是“仲景開表逐邪發汗第一峻藥也”;桂枝湯治療表虛證(太陽中風),這裡的虛是相對于麻黃湯而言為虛。麻黃湯證是無汗、脈緊,為表實、津液足,桂枝湯證有汗出、脈緩或弱,為表相對虛、津液虛。
桂枝湯證有汗出、脈緩或弱,說明津液已經有所丢失的,所以由麻黃湯證的脈緊變為脈緩或弱,此時不應當大發汗,而是小發汗的同時還要養陰生津益氣,故被後世稱為“調和營衛”。桂枝湯證的發汗力量比較緩,達到了解表而不傷津的目的,對于一些虛弱而患有表證之人,我們需要用調和營衛的方法,師其法,扶正祛邪。
臨床中,對于六經辨證為太陽病,如果無明顯汗出,脈有力、不弱,正氣實、津液不虛,我多以麻黃湯為底方去治療;如果有汗出,或者脈偏弱,說明津液已虛,我多以桂枝湯為底方去治療。如果陽氣虛弱的明顯,陷入陰證了,還必須要加上附子,以達到溫陽強壯解表的目的,此時就由太陽病轉變成了少陰病。桂枝湯證雖然虛,是相對于麻黃湯證為虛,若與少陰病比較,則又屬于實證了,所以桂枝湯歸屬于太陽病。
從本示意圖可以看出,表證最實,解表力度最大的是麻黃湯,類方有葛根湯、表裡合病的大青龍湯。比麻黃湯解表力度輕的是桂枝湯。介于麻黃湯、桂枝湯二者之間的是桂枝麻黃各半湯、桂枝二麻黃一湯。有人問,太陽病主要講了麻黃湯、桂枝湯,難道這兩個方劑就能解決所有的太陽病了嗎?桂枝湯、麻黃湯是太陽病的虛實代表方,介于二者之間,我們可以通過調整桂枝、麻黃的劑量和比例,來達到相應的解表力度,仲景就是這個思路,所以介于麻黃湯、桂枝湯之間,比麻黃湯證虛,比桂枝湯證實,就有桂枝麻黃各半湯,如果比桂枝麻黃各半湯還要虛,但又比桂枝湯證實,就是桂枝二麻黃一湯。理解了這個制方思路,你就可以左右逢源,随心所欲的,依據辨證來處方了。
桂枝湯類方有桂枝加葛根湯。比桂枝湯還要津液虛、陽虛的,需要加附子,就是桂枝加附子湯。津液、陽氣進一步虛,則需要舍表救裡,不能解表,需要急則回陽救逆,就是四逆湯。比如一個休克的患者(表現為四逆、脈微細弱欲絕的四逆湯證)即使伴有表證,也不能解表了,需要先救裡用四逆湯。
解表發汗的時候,無論是麻黃湯還是桂枝湯,都應該加上輔汗法。輔汗法,是指臨床為達到汗出表解治療目的而采用的一些輔助方法,輔汗法理論源自《傷寒論》桂枝湯第12條的方後注。對于表證,可根據情況選擇合适的輔汗法,以增強治療效果。溫服、啜熱稀粥、溫覆蓋被、不汗更服等是最常用到的輔汗法。啜粥則有益胃氣、增加汗源的效果。溫服、溫覆、連服則有助于調節汗出的程度,在選擇合适藥物劑量的基礎上,合理選用數種輔汗法,可以調節發汗的力度,防止其汗出不徹或過汗。
臨床中,對于表證患者,開具解表處方後,多囑咐患者喝藥的時候要趁熱服,藥後需要蓋被子睡覺休息,同時喝點熱稀粥,沒有粥的話就飲熱水,若4-6h不汗出,可以再次服藥,直到全身微微汗出表解,都是輔汗法的具體臨床應用。可以想象,即使表證患者服了麻黃湯,沒有按照輔汗法去做,而是進食生冷,吹空調冷風,會有汗出嗎?沒有汗出,能達到解表的療效果嗎?所以表證應用汗法時,必須高度重視輔汗法的應用。
同時輔汗法的選擇要和藥物劑量、發汗力度相互搭配,共同達到汗出解表。如果藥物劑量偏大,則可以适當減少輔汗法的應用。反之藥物解表力度偏弱,則可以适當增加輔汗法的應用。如桂枝湯因為調和營衛,發汗之力偏弱,故輔汗法多用。即使是麻黃湯,也要加上一些輔汗法。
汗法的目的是發汗解表,讓邪氣随着汗出而去,評估是否達到解表的治療目的,就要看汗出的質量,有三個标準:遍身汗出、微微汗出、汗出後表解脈靜身涼。
臨床上,汗法是方法,是通過發汗達到祛邪解表,除了給予辛溫藥物發汗取汗之外,針灸、薰蒸、熱熨、火療等方法同樣屬于汗法,如《傷寒論》所謂的“燒針令其汗”等,就是利用燒針達到發汗解表。但上述方法往往造成大汗,雖有汗出但邪氣不解,反而更傷津液,因此我們反對表證時給予火攻的治療,如燒針、火針、火療、汗蒸等發汗。
既有表證又有裡證,就是表裡合病,又分為太陽陽明合病、太陽太陰合病,代表方分别是大青龍湯、小青龍湯。合病也是變化多端,
葛根的适應征是項背部肌肉緊或僵硬疼痛(項背強幾幾),在桂枝湯基礎上見到項背強幾幾,加葛根,就是桂枝加葛根湯。在麻黃湯基礎上見到項背強幾幾,麻黃湯加葛根,就是葛根湯。介于麻黃湯、桂枝湯之間的表證,既沒有達到麻黃湯的實,又沒達到桂枝湯的虛,可以考慮桂枝麻黃各半湯、桂枝二麻黃一湯等。如果有熱,加生石膏。麻黃湯基礎上加生石膏,就是太陽陽明合病的大青龍湯,桂枝二麻黃一湯的基礎上加生石膏就是桂枝二越婢一湯。
太陽陽明合病,代表方有大青龍湯、麻杏甘石湯。太陽陽明合病的基礎上,表證重、無汗,屬麻黃湯證,用大青龍湯;表證輕、有汗出、以喘為主症的,用麻杏甘石湯。
葛根有解肌的作用,同時它有治下利的作用。葛根湯基礎上見到嘔,加半夏治嘔,就是葛根加半夏湯。
太陽陽明合病,同時有下利(這個下利屬陽明),如果表證輕卻未解,同時陽明裡熱明顯,用葛根芩連湯;如果表重、無汗而陽明裡熱輕,可以用葛根湯。
太陽太陰合病,以小青龍湯為代表,也稱之為外邪裡飲。因為痰飲水濕歸屬于太陰病,太陰病多伴有水飲,所以太陽太陰合病,常常表現為外邪裡飲,代表方就是小青龍湯。小青龍湯為表不解、心下有水氣,表以麻黃湯為主,所以往往是無汗的,因為裡有水飲,脈不一定浮緊,裡飲表現為清稀色白而量多的痰液、鼻涕,或者舌體胖大潤滑。在小青龍湯基礎上,以咯痰為主、伴有喉間喘鳴音的是射幹麻黃湯;在小青龍湯基礎上以喘悶為主、伴有陽明裡熱的是厚樸麻黃湯,類似于小青龍湯加石膏湯。外邪裡飲證,表證輕、水飲輕,以喘為特點,是桂枝加厚樸杏子湯。
在麻黃湯基礎上伴有表濕,無熱證,屬于寒濕,以體表困重疼痛為特點,是麻黃加術湯;在麻黃湯基礎上,表證輕而濕熱為主,以體表疼痛、發熱為特點的,是麻杏苡甘湯。
表證需要解表,但錯誤的治療,比如誤發大汗、過汗傷津液、傷陽而傳變,或表證誤吐、下等導緻變證、壞證。從而有桂枝加桂湯、桂枝去芍藥湯、桂枝去芍藥加附子湯、桂枝甘草龍骨牡蛎湯、桂枝去芍藥加蜀漆牡蛎龍骨救逆湯等。
基本上,我們把太陽病篇串講完畢。太陽病的治法很簡單,就是汗,解表發汗,代表藥物隻有五個,麻黃、桂枝、葛根、生姜、蔥白。以麻黃、桂枝為核心藥物,我們需要掌握麻黃、桂枝的鑒别要點,葛根重點掌握項背強幾幾的藥證。生姜、蔥白屬于藥食同源,解表力度弱而不傷津液,常用于津液虛證時候的外感。由麻黃、桂枝引申出麻黃湯、桂枝湯,在上述二方基礎上,從而構建了完整的太陽病體系,主要有:麻黃湯、桂枝湯;桂枝加葛根湯、葛根湯;桂枝麻黃各半湯、桂枝二麻黃湯一湯、桂枝二越婢一湯;大青龍湯、麻杏甘石湯;麻黃加術湯、麻杏苡甘湯;葛根加半夏湯、葛根芩連湯;小青龍湯、射幹麻黃湯、厚樸麻黃湯;桂枝加厚樸杏子湯;桂枝加桂湯、桂枝去芍藥湯、桂枝去芍藥加附子湯、桂枝甘草龍骨牡蛎湯、桂枝去芍藥加蜀漆牡蛎龍骨救逆湯。一共講了22個方證。要站在六經的高度上,把上述方子串起來看,更容易理解,不要割裂開,要有整體觀。
其實臨床中辨證更重要,上述方證主要是歸屬于太陽病,這就要求我們掌握太陽病的診斷标準,隻要患者符合表證診斷标準、同時符合陽證診斷标準,甚至可以簡化為表證+正氣不虛(脈相對不弱、津液相對不虛),都可以歸屬于太陽病範疇。才進一步去細辨桂枝、麻黃類方。因此,表證的診斷标準對于太陽病格外重要,需要牢牢掌握。
胡希恕先生強調臨床中先辨六經繼辨方證,我們凝練成了經方辨證六步法,隻要按照六步法去臨床,基本能夠保證開方的質量和療效。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