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歌後周璇——上海灘永遠的“白月光”

她身世撲朔迷離，是漂泊在上海灘一顆孤獨的靈魂；她才華出衆，秀口一張就是歌壇的半壁江山；她美豔絕倫，卻注定擁有紛繁複雜而又難以割舍的愛情；她命途多舛，用一生在人世間尋尋覓覓。

可最終，她什麼也沒找到，是她入戲太深，用一生演繹了一出悲劇。她就是中國著名的影歌雙栖明星——周璇。

悲慘的童年生活

童年時的周璇經曆了多次拐賣，所以周璇的身世一直是一個謎，關于她的身世也是衆說紛纭。她生前曾苦苦尋找，卻始終沒有覓得自己的來處。現在比較公認的一種說法是周璇原名蘇璞，1920年生于江蘇常州蘇家。蘇家是書香門第，蘇轼的後裔，為她取名璞，玉未雕琢之意，希望她能保持淳樸美好之質。蘇璞在家中排名老二，有一乳名為義官。

小時候的蘇璞享受過一陣美好的時光，祖父是宮廷醫生，德高望重。父親蘇調夫曾在南京金陵大學就讀，畢業後在教堂做牧師。母親顧美珍是一名護士，由于工作性質，經常沒時間陪伴自己的孩子。4歲以前的蘇璞生活在這樣幸福美滿的家庭中，隻是命運不公，這樣幸福的日子竟轉瞬即逝。

由于父母工作繁忙，并且家中孩子越來越多，父母把蘇璞送到外祖母家中撫養。外婆和在任警察局局長的舅舅住在一起，蘇璞的舅舅是個煙鬼，為了弄到錢，蘇璞被喪盡天良的煙鬼舅舅偷偷拐賣到了金壇縣王家，蘇璞從此開始了飄零的一生。

到了王家後，蘇璞改名王小紅。養父母對她還算疼愛，但是養父母夫妻關系不合，不久就離婚了。離婚後的養母一人撫養周璇，生計十分艱難，不得不又把周璇送給上海的周姓人家，再次改名周小紅。初到周家，養父母對她疼愛有加，給了周小紅一種他們就是自己親生父母的錯覺。周家本是家境殷實的人家，但由于養父花天酒地、貪污腐敗，家道漸漸敗落。養父抽大煙，家道中落之後沒有了經濟來源，便四處借錢。窮困潦倒的養父意欲将她賣到妓院，幸虧養母及時攔下才避免了一場無妄之災。

周小紅的養母不是正室，是養父年輕時在外包養的小老婆。養父失去工作後便抛棄了她們娘倆，由養母一人供周小紅上學。塵世間的污濁哪能掩埋住一顆珍珠的光芒，周小紅生來一副好嗓子，讓她在各種歌唱比賽中頻頻嶄露頭角。她在給《萬象》雜志寫的文章中這樣說：

"我自幼愛聽人家唱歌，耳音也好，常常跟着哼，一遍兩遍，三遍四遍就能上口了，在學校裡，我唱歌的成績總是第一名。”

紅極一時的雙栖明星

養母一個人艱難的撫養她，年幼的周小紅變得敏感又懂事，急于掙錢來減輕養母的負擔。

1931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加入了黎錦晖的明月歌舞團。天生擁有一副好嗓音的她經常擔任女主角，在各種比賽中嶄露頭角。第二年，她參演了救國進步歌劇《野玫瑰》的演出，并親自擔綱演唱了歌劇的主題曲《民族之光》，其中的一句歌詞“與敵人周旋于沙場之上”得到了觀衆的一緻好評，黎錦晖靈機一動，建議她改名為周璇。

一場《民族之光》将周璇迅速捧紅，明月社的演出場經常爆滿，也就是在此時，周璇逐漸有了名氣，走進了大家的視野裡。但好景不長，随着有聲電影的興起，默片時代已經成為過去，明月社有名的“台柱子”也都紛紛轉行謀生路。還沒來得及享受生活的周璇一下子又陷入了困頓，她帶着遣散費回家，養母得知她失業後不僅埋怨連連。

明月社總務張欣若害怕周璇再次被養父賣去妓院，倡議重新組辦劇社。就這樣，“新月歌劇社”産生了，周璇重新回到了舞台上。新事物總歸是要代替舊事物，電影産業對歌劇社的沖擊太大，沒過多久，新月社也因為資金不足而解散。

一直像大哥哥一樣照顧和幫助她的嚴華提議讓周璇去電台錄制歌曲。周璇天生一副好嗓子，再加之自己對音樂的熱愛，她錄制的歌曲迅速走紅，很快周璇的名字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周璇的歌聲有一種獨特的韻味，與紙醉金迷的大上海相得益彰。她的歌聲幾乎成為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舊上海的标志，令人回味無窮，心生蕩漾。

當時上海各家電台舉辦大歌星選舉比賽，14歲的周璇深受喜愛，與15歲的白虹展開了角逐。經過十八天激烈的競争，周璇在歌唱比賽中名列第二，僅次于白虹，榮獲“金嗓子”稱号。而這個稱号幾乎取代了她的名字，在上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至此，周璇正式走紅，成為大上海的明星。

1937年可謂是周璇的高産之年，她在《滿園春色》中擔任主演，在故事片《女财神》中扮演女傭。在參與拍攝《三星伴月》時，周璇一首《何日君再來》成了她的傳世名作。她淺唱低喃的歌聲，仿佛讓人置身于燈紅酒綠的大上海。同年，她與趙丹共同主演電影《馬路天使》，并演唱了影片的兩首插曲《天涯歌女》以及《四季歌》。戲中周璇扮演天真未泯的歌女小紅，要知道小紅本就是自己的曾用名字。周璇深知在舊社會受盡侮辱和損害的歌女的不易，在戲中真情流露，屬于本色出演。

《馬路天使》上映後不僅成為周璇的代表作，還獲得第12屆菲格拉達福茲國際電影節評委獎以及中國電影世紀獎優秀影片獎，而周璇的《四季歌》和《天涯歌女》也被灌制成唱片出版發行。 她不僅成了音樂界的大明星，也在影視界大放光芒，據說香港電影界把1947年稱之為“周璇年”。

因為有一把驚為天人好嗓子和傾城的容貌，周璇成為40年代上海灘的一個顯著的象征。在那個天後還沒泛濫的年代，這位姑娘被人稱為“金嗓子”，幾乎沒有哪個女明星能像她一樣，在歌壇影壇都名譽雙收。

刺痛心扉的愛情

作為一個紅極一時的公衆人物，注定不能擁有平靜的生活。

周璇的初戀是一直幫助和支持她的大哥嚴華。她和嚴華都是在“明月社”演出，嚴華因一首《桃花江》被人們稱作“桃花太子”。在劇團裡，嚴華給予了周璇莫大的幫助，為她提供了很多演出的機會。或許從小颠沛流離的周璇第一次感受到關懷和溫暖，懵懂的她對嚴華産生了少女的情愫。

1936年，嚴華要去香港巡演，臨走時去周璇家告别。周璇不忍分别，将裝滿自己少女情懷的日記本贈與了他。嚴華看過之後感慨連連，熱淚盈眶，随後就提筆為周璇寫下了愛的回音，二人關系急劇升溫，先是訂婚，之後不出兩年，二人便舉行了婚禮。這一年，周璇20歲，嚴華25歲。

婚後的兩人都忙于工作，夫妻感情也慢慢的變淡。周旋擁有驚豔的美貌，報紙經常刊登她與合作男演員的绯聞，而嚴華骨子裡也是大男子主義十分重的人，非但不予理解，反而信以為真，時常為某些小道消息大發雷霆，兩人的夫妻生活漸漸出現摩擦罅隙。在這個時候，偏偏她與嚴華的第一個孩子不幸流産，周璇漸漸的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和耐心，這段婚姻最終不得不以離婚收場。

與嚴華離婚後的這段時期，周璇對于個人感情的投入變得十分謹慎小心，但她像任何一個尋常女子一樣，内心深處仍然渴望遇到一個對的人，被人珍惜、被人呵護。在此時，她在上海劇藝社邂逅了那個讓她心動的男人——石揮。石揮當時紅的一塌糊塗，被稱為上海灘的“話劇皇帝”。石揮高超的演技深深地吸引了周璇的目光，令她崇拜不已。

一次偶然的剪彩活動，他們正式見面了。雖是第一次見面，但兩人都覺得相見恨晚，兩顆心瞬間覺得塵埃落定。于是兩人開始成雙入對，周圍人也極力撮合他們。他們倆，一個大才子，一個大美女，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兩人合作的電影《夜店》更是經典之作，雙方将演技發揮到了極緻。情正濃時，香港的導演催促周璇去拍攝電影，恩愛的兩人又面臨着分離。斟酌之下，周璇決定去香港拍電影，在臨行之前匆匆與石揮訂了婚約。

長時間的異地分隔，再加上周璇一直忙于拍戲，兩人聯系的越來越少。石揮在性格和做事方面都是一個不修邊幅的人，周璇在香港聽到一些關于石揮的绯聞消息，流言蜚語像一根針似的刺痛了周璇敏感的心理，讓周璇感到了畏懼。心中一旦産生了隔閡，便無端的擴大，周璇開始寫信給石揮，旁敲側擊地試探他。可是不知是石揮沒有明白周璇的疑惑，還是真的很忙，所來的回複總是很簡短敷衍，這使周璇心裡更加沒底。而周璇的抑郁症，就是在這段時間被診斷出來的。

那時她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想見。數月之後，周璇拍完戲返回上海，因為心裡沒底，沒有馬上見石揮，她不确定這段感情是否還能繼續。當兩人見面之後也隻是客套的寒暄，昔日的恩愛甜蜜早已不再。至此，周璇才明白，這段辛苦經營的感情，已然無疾而終。這段愛情恰如潮起潮又落，他們在美麗的季節裡揮手作别，轉身便是一生。

上天再次為周璇關閉了一扇愛情的窗，但也為周璇打通了事業的路。此時周璇的事業正如日中天，日進鬥金也是平常之事。也正是她變得富有的現狀，為她接下來的愛情，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周璇的第三段公開的戀情是她和綢布商人朱懷德。朱懷德是周璇在上海的老朋友，他默默守護了周璇很多年，周璇對他也十分信任，自己去香港拍戲的時候就拜托朱懷德去看望自己的養母。與石揮分别後的周璇無依無靠，被查出抑郁症的她經常将自己關在屋子裡，而此時的朱懷德對自己疼愛有加，花言巧語的朱懷德讓周璇覺得或許這才是一份踏實的愛情，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了愛情的漩渦，周璇在香港拍攝《彩虹曲》的時候，他們便開始了同居生活。

周璇作為當紅明星，不明不白的身份總不是個長久之計。正當她準備公開戀情的時候，朱懷德向她坦白自己早有妻室。

這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但朱懷德說自己是包辦婚姻，實則有名無實，家中原配早已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等原配身亡之後馬上與周璇公開戀情，對朱懷德抱有希望的周璇再次相信了他，受了多次情傷的周璇默默地等待着這個男人給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不久周璇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流過一次産的她十分珍惜這個孩子，覺得這個孩子是上天恩賜給她的禮物。

而此時朱懷德告訴周璇，為了給孩子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他想把周璇多年積攢的金條賣掉換成了棉紗，但他向周璇描述，這筆投資不久就會産生大量的利潤。而且他要拿錢去香港做更大的一筆生意，順便和家裡人商量結婚事宜。周璇被這番“真情實意”打動，将自己所有的積蓄都給予朱懷德作為經商資金。誰知朱懷德一走便了無音訊，周璇四處打探消息都無果，她接連給朱懷德寫信，但是此人卻從不回信。

後來周璇找朱懷德理論，竟發現他與一名舞女同居，言語之間甚至懷疑周璇肚子裡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想證明孩子是他的必須驗血。周璇倍受打擊，要求朱懷德将自己的錢還給她。朱懷德氣急敗壞，說做買賣早已賠光，想要錢，門都沒有。

周璇被血淋淋的現實徹底擊倒，精神受到強烈刺激，心如死灰的她，與朱懷德當即一刀兩斷。

精神失常，香消玉殒

與朱懷德分開之後，周璇一人撫養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受了多重刺激的她經常情緒失控，甚至在片場因為一件小事而打了朋友一巴掌。大家都說周璇病了，從一個性情溫婉的女人變成了暴躁的潑婦。

她知道自己患了頭疼病，而且病的越來越厲害。她無心演戲，無心生活，卻也無力反抗。在拍攝《和平鴿》的時候，周璇扮演的護士要為傷員輸血，一位缺乏經驗的配角問了她一句台詞：

“你的血幹淨嗎？”

“你的血幹淨嗎？”“你的血幹淨嗎？”“你的血幹淨嗎？”這句話恰似連環驚雷，往昔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她仿佛又看見朱懷德大聲質問孩子的身份并要求驗血。童年凄慘的經曆，一次次感情的欺騙，一次次痛苦的創傷讓她痛不欲生。這些噩夢一般的場景像火山噴發一樣湧現出來，加之嚴重的神經官能症和失眠症的折磨，周璇徹底精神失常，住進了上海虹橋療養院。

在周璇生病的日子裡，畫家唐棣寸步不離的照顧她。唐棣和周璇是在拍攝《和平鴿》時認識的，唐棣的溫柔和體貼讓周璇非常感動，恍惚間，她以為自己這次遇到了對的人。事實上，唐棣也的确很可能就是那個正确的人，他們在一起度過了短暫的溫情歲月，周璇也懷上了唐棣的孩子。

但他倆的身邊，還有一個不正确的人。

當他們準備登記結婚的時候，唐棣卻被周璇的閨蜜黃宗英指控詐騙罪和誘奸罪。黃宗英一口咬定唐棣是趁周璇患有精神病的時候進行詐騙，唐棣因此锒铛入獄。唐棣入獄後，周璇精神再度受到了嚴重打擊，黃宗英趁機将她送進精神病院，自己控制了周璇的全部家産。

周璇再也看不清這個悲慘的世界，她徹底瘋了。

精神失常的周璇在精神病院治療了5年，她的粉絲們都盼望着她能回歸公衆視野。但出院後的沒多久，周璇就突發腦炎，高燒不退。或許是對這個世界再無眷戀之心了吧，兩個月後的1957年9月22日，她抛下了這個讓她失望透了的人間，去往天國。至此，一代歌後因情而瘋、香消玉殒，年僅37歲。

結語

或許是自古紅顔多薄命，單純的周璇在塵世間磕磕碰碰，用盡一生去尋覓自己的良人，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年幼時愛的缺失導緻成年後她對愛情的極度渴望，也為她一生的悲哀埋下了伏筆。

這個一生坎坷的女人，為愛情而活，為愛情而瘋。

她把短暫的一生都交給了愛情，但結局卻沒有像劇本一樣圓滿。直到去世的那一刻，她也沒有等到那個能和她厮守一生的摯愛。

參見：《美麗與哀愁：一個真實的周璇》《周璇傳》《周璇傳：中國蜚聲影壇、歌壇的兩栖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