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的印象派後期,歐洲藝術正急速走向 “現代”。展覽“印象派之後:創造現代藝術”即将在英國國家美術館展出。呈現1886年至1914年歐洲知名藝術家的逾100件繪畫和雕塑,從塞尚、梵高和高更的藝術風格與成就出發,前往巴黎、柏林、布魯塞爾、維也納、巴塞羅那等歐洲各大城市,探索三位印象派畫家對同時代及年輕一代藝術家産生的影響。同時,展覽也将介紹歐洲藝術家如何打破傳統開創表現主義、立體主義和抽象主義,為後來的現代藝術奠定基礎。
在藝術評論家喬納森·瓊斯看來,展覽中,塞尚勝過梵高,将500年的藝術傳統打成了立體主義碎片,而畢加索則是革命的天才,走向了現代藝術之路。
“讓它變得奇怪 “是現代主義的口号之一。英國國家美術館特展“印象派之後:創造現代藝術”通過從維多利亞時代的藝術沙龍來看現代主義藝術,這也讓現代主義藝術本身變得奇怪。而這場藝術革命也正是從那裡開始的。
雖然這是一個有缺陷的展覽,但我們依舊會被展覽所吸引。19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的歐洲藝術在你的眼前急速走向 “現代”,但同時它們也鑽進了懷舊和田園的深處。你會在展廳中逐漸失去自我,正如現代主義藝術所希望的那樣。
塞尚,《聖維克托爾山》,1902-1906年
你可以在展覽中劃出一條觀展線,沿着這條新的路走,忽略那些奇怪的小徑。你隻需從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的《聖維克多爾山(Mont Sainte-Victoire)》中将那些催眠般破碎的、試探性的、癡迷的斑點和其智慧維系在一起,然後直奔巴勃羅·畢加索于1910年創作的威廉·伍德(Wilhelm Uhde)的肖像即可。在畢加索革命式的肖像畫中,作家、收藏家威廉·伍德是其描繪的最後一個資産階級個體。他那卡通化的五官在僵硬的領子上被捏得嬌小玲珑,然後被瓦解成一個無形結構的水晶洞穴,再然後變得清晰可見。這就是 “立體主義”的迷宮,起源于塞尚的視覺分析。到了1910年,“立體主義 ”處在了藝術中的最激進的位置。
畢加索,《威廉·伍德肖像》
而這正是塞尚開創的。展覽“印象派之後:創造現代藝術”最令人震撼的是塞尚比另兩位後印象派英雄——梵高與高更,要嚴肅得多。是的,沒錯,他比梵高好。這是展覽展示了他們各自的五幅作品後所得出的明确結論。這些作品彼此對峙。文森特·梵高的畫作是感人的、親密的,但與塞尚對藝術及自然的拆解相比則是傳統的。同時,高更的作品是脆弱的,尖銳的,他的藝術總是過于努力地想成為一種 “神秘"。
畢加索,《女子與梨 (Woman with Pears)》
畢加索是塞尚從未見過的天才學生。你可以在最後看一下畢加索的《女子與梨(Woman with Pears)》,這是他創作于1909年的肖像畫,描繪的對象是他的情人費爾南德·奧利維爾( Fernande Olivier)。這是一幅肖像畫嗎?費爾南德的頭是巨大的、工業化的,就像現代主義紀念碑上緊繃的螺旋形大梁。而她的頸部肌腱在電光石火的曲線中激射而出,她的眼睛是令人震驚鑽石釘,被安置在一個平面上,她的頭發是一堆黑色的“羊角面包”。然而,在這個巨大的新時代的面具邊,這些又完全是可識别的。桌上的簡化梨,也是塞尚筆下的梨。你可以回到之前的展廳,通過與塞尚的作品《糖碗、梨和桌布(Sugar Bowl, Pears and Tablecloth)》中的水果進行比較、确認。
今年是畢加索去世50周年。而現代主義——這個試圖從一個新的、原始的、開始重塑藝術中一切的運動,現在屬于曆史了,但它不會變老。這是因為現代主義以一個更基本的真理的名義拆散了幾個世紀的傳統。展廳裡展現的所有的藝術家都在尋找真理。雖然他們并沒有都找到。
高更,《布道後的幻象》,1888年
塞尚,《浴者》,約1894-1905年
這些藝術家把這種更深層次的人類現實看作“原始”。現代主義誕生于歐洲的帝國時代。1892年,高更從塔希提島寄給詩人斯特凡·馬拉美(Stéphane Mallarmé)一個以其詩《牧神的午後(The Afternoon of a Faun)》命名的木雕。他的作品融合了古典神話和種族觀念,描繪了一個山羊腿的波利尼西亞人對大溪地仙女的渴望。你不能責怪高更作品中的明确性。高更說,馬拉美所描繪的感性的阿卡迪亞是太平洋上的一個真實之地。
即使歐洲在19世紀征服或剝削了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區,但湧入市場的 "原始 "藝術也在美學上對其進行了報複。與他們自己的 “文明 ”相比,藝術家們更喜歡另外的藝術。當比利時對剛果進行最殘酷的殖民統治,使成千上萬人被活活累死時,比利時藝術家詹姆斯·恩索爾(James Ensor)則在1889年創作了作品《面具屋的驚奇(Astonishment of the Mask Wouse)》,描繪了各種非歐洲的面具。而安德烈·德蘭( André Derain)擁有一個來自非洲中部的方形面具,這直接影響了他和他的朋友,包括了馬蒂斯和畢加索。德蘭創作于1906年的畫作《舞蹈(The Dance)》描繪了幻想中的舞者:一位身體有彩繪,另一位則有着面具一樣的臉,還有一位穿着古希臘的服飾,他們在一個金色的天堂裡毫無顧忌地扭動着。
安德烈·德蘭,《舞蹈(The Dance)》,1906年
馬蒂斯,《舞蹈(Dance )》
第一批現代主義藝術家除了追求“野蠻”,他們也喜歡性。這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時代。此外,這裡還有馬蒂斯的作品《舞蹈(Dance )》。這裡展現的不是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的那件,而是曾屬于俄羅斯收藏家謝爾蓋·舒金(Sergei Schukin)的藏品。這一件作品創作于1907年,馬蒂斯在這些瘋狂的裸體漫遊中釋放出了原始的、狂喜的性欲。而這隻是展覽中的一小部分。在柏林,一些藝術家專注于蹒跚的、顫抖的肉體。洛維斯·科林特(Lovis Corinth)的《Nana, Female Nude》看起來就像是隔壁展廳的盧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筆下的人物。
在科林斯的作品《珀爾修斯和安德洛墨達(Perseus and Andromeda)》中,一個穿着盔甲的騎士揭開了一位女性裸體的面紗,這看起來可能一點都不現代。但瓦格納也是如此,直到你聽到他的音樂。
洛維斯·科林特,《Nana, Female Nude》
德加,《門廳裡的舞者(Dancers in the foyer)》,1890年
為什麼德加(Degas)能加入到這個展覽,而其他印象派畫家卻被抛棄了?那是因為性。德加用最好的,或者最壞的方式表達了這一點。面對高更沉思的,孤立的熱帶裸體《Nevermore》,德加畫的是一位女子在梳理長發時迷失在紅色的狂喜中,以及一個蜷縮身子正在閱讀的裸體模特的粉彩畫。
但是,令人可惜的是畢沙羅(Pissarro)沒有入選這次展覽。畢沙羅與塞尚的合作是如此密切,他曾幫助後者開創了“分割主義”或“點彩主義”風格。同樣令人費解的是,修拉(Seurat)在這種感知藝術中的展示空間裡的戲份比保羅·西涅克(Paul Signac)要少。而蒙克被塞進了在柏林的闆塊。當然,這也無法阻止蒙克的《The Death Bed》對你的心靈所造成的震撼。
修拉,《格拉夫林海峽,菲利普大堡》,1890年
布朗西亞·科勒-皮内爾,《藝術家的母親》,1907年
如果繼續說下去,那就将錯過展覽的重點了。因為一些不平衡就是這個時期的本質。這個展覽所揭示的是,現代主義是一個結束,也是一個開始。英國國家美術館所展示的傳統——五百年的歐洲繪畫藝術,正在斷裂與衰敗,取而代之的是困難的、難以捉摸的、像畢加索一樣令人生畏而又不可避免的故事。
展覽“印象派之後:創造現代藝術”将于3月25日展至8月13日。
(本文編譯自《衛報》,作者喬納森·瓊斯系藝術評論家)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