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釋義
《大學》原為《禮記》第四十二篇。宋朝程颢、程頤兄弟把它從《禮記》中抽出,編次章句。朱熹将《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合編注釋,稱為《四書》,從此《大學》成為儒家經典。至于《大學》的作者,程颢、程頤認為是“孔氏之遺言也”。朱熹把《大學》重新編排整理,分為“經”一章,“傳”十章。認為,“經一章蓋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就是說,“經”是孔子的話,曾子記錄下來;“傳”是曾子解釋“經”的話,由曾子的學生記錄下來。
《大學》為“初學入德之門也”。經一章提出了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三條綱領,又提出了格物、緻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個條目。八個條目是實現三條綱領的途徑。在八個條目中,修身是根本的一條,“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十章分别解釋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本末、格物緻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明明德是指弘揚光明正大的品德。新民是指讓人們革舊圖新。止于至善是指要達到最好的境界。本末是指做事要分清主次,抓住根本。格物緻知是指窮究事物的原理來獲得知識。誠意就是“勿自欺”,不要“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正心就是端正自己的心思。修身就是加強自身修養,提高自身素質。齊家就是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家族。治國平天下是談治理國家的事。怎樣治理國家呢?首先要作表率;自己讨厭的,不加給别人;要得衆、慎得、生财、舉賢。“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見賢能舉,舉而能先。
大學古音讀太,太學。太學創設于漢初,漢武帝(公元前124年)。當時創建的目的是國家經濟凋敝,百廢待興,治國人才極端匮乏。據《賢良對策》介紹,當時在儒家學者董仲舒向漢武帝獻策,闡發了求賢必先養士的道理。他說:“夫不素養士而欲求賢,譬猶不琢玉而求也”。漢武帝采納了董仲舒的建議,并創辦太學。規定博士官弟子以上才有資格,并限額五十人。自此,漢代太學正式建立。到了三代之時民間皆有學校。人生八歲,皆入小學,習禮、樂、射、禦、書、數六藝,精通六藝的學生便升入太學,開闊其視野,奠定其抱負。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大學裡所講的道理,在于顯明為人的八種德行(忠孝、仁愛、禮義、廉恥)。在推已及人、使人人都能除去污染而才德日新;使以上八種德行,達到最完善圓滿的地步。(儒)
大人所應學習的道理在于修身,養性,以彰顯人人本有天賦所具的靈明性德。在于與民一體,達到與萬物和光同塵境界。(道)
最大、最殊勝的道理在于覺悟宇宙人生的真實面目。在于救世濟人,利益一切衆生而達到非善非惡、離善離惡的法界。(釋)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明白了人達到至善境界所需的八種德行,人就清清楚楚明白自我的人生志向。(知止);心存道德的志向,便不會随意妄為,遇事懂得調整自我德行而不是怨天憂人(定);遇事不怨天憂人,才能靜下來反觀自我的德行、靜思已過,人靜下來之後一切道理盡顯眼前(靜);明了一切事物的道理,遇事就知前知後,知本知末,知因知果,如此就是個明白人,從而理得心安于正道(安);人心安理得于正道,做事自會思慮周祥,順理而為,在在處處、明明白白(慮)。做事能思慮周祥而後自然成就,事事無礙、明理、明德(得)。如此積功累德才能達到至善的境界。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本是樹根,末是枝節。事物存在于時空,便不離終始。明白了人以德為本、以事為末的先後次第,就接近于自然之大道了。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自古以來欲彰明性德于天下的人,先治理所在的國家;要治理好自己的國家,先要從自家做起、先把家經營好;想要經營好自己的家,先要修養好本身的德行。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緻其知,緻知在格物。
要想修養好本身的德行,必須先端正自己,保持一顆中正不偏的心(正心);要想端正自己,保持一顆中正不偏的心,必先使自己做到真誠無欺(誠意);要想使自己做到不自欺欺人,必定要為人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是個八德标兵(緻知)。想要明理而完善自身的德性,必先定在生活中在在處處窮究萬事萬物與人與道德之間的關系(格物)。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窮究了事物、人倫與德性的關系(物格),一切事物的道理無不清楚明白(知至);明此理之後,就能做到真誠無欺(意誠),真誠無欺,自然存心端正,保持一顆中正不偏的心(心正);能保持一顆中正不偏的心,自然會改過積善日增德行,(身修);能德日進,過日少,自然家庭受益,幸福安康(家齊);家庭受益幸福安康之後,進而才能擴大到讓天下的家庭效仿受益、以至于治理好國家(國治)。國家得到道德的治理,進一步就能使天下大同(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
所以呀,從天子到最平常的百姓,一概皆是以修身養德作為做人的根本。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
如果根本的德性沒有整理好,卻想要把事物治理得有條不紊,那是不可能的。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自身德行深厚,就能治國平天下,若自身不注重修養,以輕簿處世卻說要有所造化,那是不可能的。明白了治國之道是從自身的修養開始的人,才算是個真正懂道理有文化的人。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所謂誠其意的,就是不要欺騙自己。像厭惡不好的氣味一樣,令人作嘔。猶如喜歡美色一樣,令人一見就歡喜。就這麼簡單直接。如此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自心無委曲相,恭順謹慎的直心就叫自謙。所以,君子必要謹慎自己的個人行為,猶其是獨處時的所作所為!
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
小人閑居的時候所作所為多有不善。知不知呢?知!但,自己原諒自己,雖有良知,無以為用。隻因迷于物而昧于不能至知,格物,也就是昧于德行。看到君子就掩飾自己的行為,而做點善行來掩飾,自欺而不能誠于中。讓人一眼就看穿了,有什麼好處呢!
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這就叫做人心是怎樣想的,其形像顯露在外面的也就是個怎樣的。汝若能誠其意,人們就能感受那份由内向外透出的誠意。所以君子必須謹慎自己獨處時的所作所為。(君子與小人區别于慎獨與無所不為)
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曾子說:(就如同)十隻眼睛再看着你,十隻手在指着你,是何等的嚴謹啊!有财之人會裝飾家裡的房屋,有德君子身心得到滋潤,心包太虛、故廣。體露真常、故胖。所以君子必定做到真誠無欺。
《詩》雲:「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
這是詩經衛風的首篇淇澳。看啦,淇水彎曲的河岸,綠色的竹林郁郁蔥蔥。文采煥發的君王,似經過切磋的象牙,像經過琢磨的玉石。莊重威武。文采煥發的君王,永遠不會忘記。
「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
三字經有雲:玉不琢不成器。古人皆以玉比德,所以修身猶如治玉。切呀、磋呀、加工象牙;琢呀、磨呀加工美玉。以喻學道自修。
「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
瑟,是矜持莊重,僴,是容裕寬大。恂栗,是儆戒之貌。赫,是道德顯著,喧,是容止顯著。莊重威武來自平時的嚴謹。光明磊落,道德顯着,源自自信與威嚴。是做到儆戒自修之後,内在的氣質透露于外,而産生的儀表。
「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斐,文之彰顯也。諠,是忘記。文采煥發君子。永遠不會忘記。這句說的是君子道德盛大,止于至善,百姓永遠不能忘記。
《詩》雲:「于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
這是詩經周頌烈文篇,為成王警戒諸侯不要忘記文武之德的話。前世的君王啊,讓人不能忘懷。君子們尊重前王的賢德,親近他的親族,普通人快樂于各自的樂趣,獲利于衣食豐足,各得其所,為此沒世也難忘啊。
《康诰》曰:「克明德。」
這是尚書康诰,周公追念文王:克明德慎罰,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顯民。這裡既含有明明德的意義,含有恂栗而威儀的風範。
《太甲》曰:「顧諟天之明命。」
在尚書中,這是伊尹告誡太甲,追述先王成湯的話:先王顧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先王能顧念遵承上天的大命,以謹慎侍奉神祗。沒有不尊敬肅穆的。
以上引文都是恂栗與威儀的結合。
《帝典》曰:「克明峻德。」
這段作為尚書首章,正是修齊治平之意: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峻(俊通)是大。發揚大德,以此使九族親睦,九族親睦以後,再平和而章明百官,百官既明,于是天下和諧,百姓風俗大和。皆自明也。這都是修明明德。
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盤是盥洗用的青銅器,成湯以其潔身來警戒自己潔心。說:如果追求每日的清新,那就要每天自新,自新之後還要自新,這樣持續不斷。
《康诰》曰:「作新民。」
康诰上周公訓誡康叔:助王宅天命,作新民。輔助周王,安定其天命,鼓舞百姓革故鼎新。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
詩經大雅文王之篇,說周雖然是個古老的邦國,但是因為文王能新其德,故其獲得天命,代表了上天最新的選擇。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極是盡,由于這個新,是要時時堅持的,是邦國定鼎的道德基礎,所以君子沒有什麼事不盡善盡美來要求自己、以達到自新新民的目的的。
《詩》雲:「邦畿千裡,惟民所止。」
詩經商頌玄鳥說:王的國都縱橫千裡,百姓們居住在這裡。本篇引此,釋止為居,百姓何以居?居于有德者之國。
《詩》雲:「缗蠻黃鳥,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詩經小雅綿蠻,缗蠻,鳥的叫聲,這樣叫着的黃雀,栖息在山丘的一角。孔子感歎說:止啊,鳥兒知道他所栖居的地方,為什麼人還不如鳥呢?
《詩》雲:「穆穆文王,于緝熙敬止!」
這是大雅文王篇。穆穆,莊重。于,歎詞。緝熙,光明。莊重的文王,光明而敬慎。這裡的止,一般解釋為語助詞,但在本篇中,敬止,被認為是敬其所止。
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
作為人君,能夠恪行仁政;為人臣,能夠恭敬地履行自己的職責;為人子,能夠孝悌;作為父親,能慈愛;于别人交往,能夠言而無欺。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孔子說:處理訴訟,我同人們一樣。但我希望最好沒有訴訟。沒有實情而花言巧語的人,它們是表達不出實情來的,讓人們都知道畏天命,畏大人,這就叫不被言語迷惑、人雲亦雲,稱為知本。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隻要有脾氣、有情緒,心不得正;隻要有所怕、有所恐懼,心不得正;隻要有喜歡,心不得正;隻要有所擔驚、害怕,心不得正。這正說明,當人被個人情緒所控制,其心便不得其正。所以平靜與客觀是修身第一個關口。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焉,像鳥形。本義:焉鳥,在這裡比喻為人心中的要求與欲望。心思不在要求欲望上面,不随着它跑。不在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上面,遇事便不動情緒了。内心無有“好樂”故不重視,故不見、不聞。食其原本之味,内心無有所喜好,便沒有“好吃”與“不好吃”之樂。這就是修身正心的表現。心不在焉,視而不見,很多人解釋成,用心不專注,所以看見了就和沒看見一樣。其目的是要人專心。這種說法錯誤的。人們把心不在焉理解成貶義的了,其實修身正心要的就是不被欲望牽着走,不被色聲所迷惑。正心的表現是事來心現,事去心空。
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
辟,偏僻,邪僻。
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對于他們所親愛的,所敬畏懼怕的,所哀矜傷心的,所傲惰懈怠的,都會有所偏心偏向而失去了本應有的公正。
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
所以,人若能從自己所喜好的地方,了解它令人厭惡的方面,能從所厭惡的方面,再看它美好的方面。這樣的人,天下少啊!
諺語有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身上的惡習,不知道他的莊稼的茁壯。這是為什麼?其心位置不中正!對兒子太袒護,要求太低,對莊稼期望太高。心不中正,而表現出來就是身不修了。所以說,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悌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
家庭是國家的細胞,治國必先使家庭幸福安康,家庭不幸福安康而能教人的人,沒有。因為,人人皆以家庭的幸福安康之道為最初的追求。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
周公告康叔的話:若保赤子,惟民其康。像保護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百姓(愛民如子),那麼百姓就會幸福安康了。誠心去追求,雖然不能完全達到,但也不遠了。如保赤子,這種愛子之事,是不需要學的,隻講究内心真誠探求去做。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偾事,一人定國。
一個家庭遵守仁義道德,于是整個國家都會崇尚;一個家庭好禮讓,于是一個國家都崇尚禮讓。一個人貪婪暴虐,一國家都因此好犯上作亂。其中的奧妙就是如此啊。這就是說,一句話就能毀壞整個事業,一個人就可以安邦定國。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纣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
堯舜以仁政率領天下,于是百姓跟随而興仁義;桀纣以暴政主宰天下,于是百姓跟随而為暴虐。這都是上所好之,下必甚焉。領導者怎麼做,大衆也就跟着怎麼學。
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
如果領導者所發出的命令,是和他表現出來的喜好相反的,那麼百姓就不會追随。也就是說,百姓是不聽空洞的指令的,而是要跟着領導者在現實中的行為與生活追求而模仿的。
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國在齊其家。
所以,君子要領導大衆,就要自己先做到(有),然後再要求别人做到;要自己先杜絕自己所反對的(無諸己),然後才能指責别人不應該如何如何(非諸人)。自身有所好惡,卻不能推己及人,這樣卻能說服别人的,還沒有過。所以要治國,就要先齊家,這樣大衆才樂意追随。
《詩》雲:「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
這是周南桃夭:桃樹開花滿枝桠,葉兒濃密綠成蔭。有位姑娘要出嫁,歡天喜地成了家。贊美新娘嫁到夫家,能夠讓一家人幸福快樂。宜其家人,對于君子,同樣如此,先讓一家人适得其所,而後可以教導國人。
《詩》雲:「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詩》雲:「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宜兄宜弟出自小雅蓼(lù)蕭,如此,而後可以教國人。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出自曹風鸤鸠,他的行為沒有差錯,以此作為四方的法則。君子要先使自己的行為讓父子兄弟覺得足以效法,然後才能讓民衆去效法。所以,治國在于齊家。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領導者,以對待老人的方式孝養老人,那麼大衆就會盛行孝道。在上的領導者也能尊敬長者,那麼大衆就能盛行敬長友弟之風。在上的領導者能哀憐孤寡,則百姓就不會背棄這恻隐之心,所以君子懂得度量人的方法。看看上面的就知下面,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惡于上,毋以使下;所惡于下,毋以事上;所惡于前,毋以先後;所惡于後,毋以從前;所惡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惡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謂絜矩之道。
所厭惡上級的行為,就不要用來對待下級;所厭惡下級的行為,就不要用來對待上級;以至于前後左右,莫不如此,總之就是己所不欲,毋施于人。既然你已經讨厭别人那樣做,你以後就不要那樣做了,别人會讨厭你的。
《詩》雲:「樂隻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
這是小雅南山有台篇,因為心正而内心安恬的君子,乃是百姓的父母。他以百姓所喜歡的為喜歡,以百姓所厭惡的為厭惡。這才叫真正的民之父母呀。
《詩》雲:「節彼南山,維石岩岩。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戮矣。
出自小雅節南山,高峻的南山,都是山石層層叠叠而起。顯赫的太師尹氏啊,人們都在注視你。有國的人不可以不慎,辟,偏離了正道,則要遭到天下的殺戮,為人民所推翻了。
《詩》雲:「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是故君子先慎乎德。
出自大雅文王篇,殷朝在他沒有喪失衆望的時候,還能秉承上帝而擁有天命。(但他的暴政終究失掉了上帝的眷顧),所以我們應當以殷朝為借鑒,知道保有上天的大命不容易。這句話說的是得到百姓的支持則得到了國家的興旺,失掉了民衆,就要失掉國家。所以君子要時刻警惕自己的德行。
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奪。
有了德行就會有人來歸附,有了人,就會有土地,有土就能産生财富,有财富就可滿足大家的需要。明德是根本,财用是末節。本末倒置,就會争民奪利。
是故财聚則民散,财散則民聚。是故言悖(違反,違背)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所以,财富集中在自己的手中則造成民心的離散,把财富分散在民衆的手中,則民心就可以歸附。所以,用悖理的話指責别人(出),别人也會用同樣悖理的話回敬你(入),财貨不合情理地占有(入),也最終不合情理地喪失(出)。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
康诰上說:天命是不會常佑于一家的!行善政則得到天命,不善則喪失天命。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
楚國沒有什麼可作為寶貝的,隻把有仁德的人作為寶貝。晉文公的舅舅教重耳時說:流亡在外的人沒有什麼寶貝可言,隻有仁愛與親情是值得寄托的寶貝。
《秦誓》曰:「若有一個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chì僅僅)若自其口出。實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
秦誓見尚書,是秦穆公為悼念崤之戰中陣亡的烈士并引咎自責的诰文。如果有一個官員,誠實專一而沒有什麼技能,但心懷寬廣能容。别人有本事有能力,就如同自己有一樣;别人才德出衆,從心底喜歡,不隻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确實能夠盛容,這樣的人才能夠養育我的子孫與百姓,對于國家和百姓這是多麼的有利呀!
人之有技,媢嫉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職也,俾為門侍人)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
如果别人有本事有能力,就心懷妒忌而憎惡别人,别人才德出衆,便故意刁難,使工作不能完成。如此不能容人,這種人是不能保養我的子孫和百姓的,可以說是國家的危難了!對于那些媢嫉之人,隻好由行仁政的人把他們流放、驅逐到邊區,不與他們同住,這就叫真正的仁德之人,能夠愛人也能讨厭惡人。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遠,過也。
如果發現賢人卻不能舉薦,舉薦了卻不能信任、任用,這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你的事;發現不善的人卻不能斥退他,斥退了卻不能流放他到邊遠的地方去,這就是過錯。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
喜好人們所厭惡的,厭惡人們所愛好的,這就是違背人性,災禍必然降臨。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所以君主用修已治人的法則來治理國家,必定以誠意、忠信而得民心,若驕傲自滿,将失去民意。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财恒足矣。
生财亦有道:生産的人(做事的人)多,消費的人少,生産的速度快,而消耗使用的速度慢,這樣财富才能保持長期的充足。
仁者以财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财。
有仁德的人能借助财物幫助他人,自然能得到衆人的擁戴,不仁者,利用身份地位來搜刮财富,終必招來亡身之禍,實不明生财之大道。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财非其财者也。
沒有君主好仁德而臣不好道義的。沒有好義之人為人辦事,而不能辦到底的。沒有哪個府庫裡的錢财,不是國家的。何必把全國的财都聚在手裡,由他自己支配才算是他的财呢?
孟獻子曰:「畜馬乘,不察于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甯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孟獻子說,擁有馬車的大夫人家,就不會在乎雞豚之事。擁有喪祭用冰特權的卿大夫,就不會在乎牛羊之事。可以征集百輛戰車的軍賦人家,就不會在乎聚斂之臣,與其有這些敲詐百姓的聚斂之臣,就等于家中養了盜賊。這是說對于治國,不以聚斂财富為利益所在,而是以追求仁義為利益所在。
長國家而務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災害并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掌握國家命運的君主而專門緻力于聚斂财富,這必定是從重用小人開始的。君主即使心存善良,如果任用這樣的人,讓他來管理國家,災害就來了。到時,雖有賢人出來挽救,也扭轉不了小人帶來的各種危害。這就是說,治理國家不應以追求财富為利,而以追求仁義的厚重為利。(完)
《大學》精要:
内明之學——心正,意誠,緻知,格物。
外王之道——修身,齊家,治國,天下平。
修身: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
齊家: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悌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
治國: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正心: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意誠: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緻知: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物格: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
(物格:事物的道理、離不開人的道理,人的道理、離不開德的道理。知其三者的關系叫格物。這就是為什麼要說厚德載物了。)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