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印象中,朱元璋之子都是政治生物,多數野心勃勃,想要奪取皇位,最典型的是秦王朱樉與燕王朱棣。但鮮為人知的是,在朱元璋20多個兒子中,第五子卻是一個“異類”,不愛江山愛科學,留下一部世界級的科學巨著,日本與西方學者對他贊不絕口,直到上世紀還有西方學者研究他的著作。
一直以來,人們認為明朝藩王腐朽不堪,全都是酒囊飯袋,是社會的毒瘤,實際上明朝藩王裡也湧現了不少頂尖人才,最典型的是科學家朱橚與朱載堉,以及明末清初的大畫家朱耷。本文重點聊一聊朱元璋的第五子,與燕王朱棣同母兄弟朱橚(sù)。
明朝建立之後,朱元璋吸取宋朝宗室無權而任人屠戮的教訓,于是采用漢式分封制,将自己兒子分封到各地。分封諸子時,朱橚應該頗得朱元璋喜愛,他的封地都在經濟發達的區域。
朱橚9歲時,朱元璋将他封在吳地,但後來朱元璋認為吳地經濟發達,對國家财賦收入貢獻太大,不适合分封建藩,于是就将他改封在開封,以宋宮故地為王府。開封原本是周世宗柴榮與後周的都城,趙匡胤陳橋兵變後成為宋朝都城,因此朱橚頭銜是“周王”。
與其他藩王不太相同,朱橚文藝氣質很濃郁,性喜讀書,對詞賦與醫學尤其喜愛。到了開封之後,朱橚就蓋了一座“東書草堂”,收藏了大量書籍,藏書印有“周府禦書樓寶”、“明善齋記”等。之後,在詩詞文章上,朱橚作有《元宮詞》百章,在明初文壇傳唱很廣;在醫藥上,朱橚認為醫藥可以救死扶傷,延年益壽,組織一些學者編撰過《保生餘錄》方書兩卷等。
1389年,29歲的朱橚擅自離開封地來到鳳陽,這讓朱元璋非常生氣,于是就将他流放到了雲南,而這一次流放改寫了朱橚的命運,讓中國多了一位大科學家,也除了一項世界級的科研成果。
朱橚來到雲南之後,對民間疾苦了解增多,看到很多百姓生活環境不好,生病的人很多,但缺醫少藥的情況卻極為普遍,于是萌生了編寫更方便實用的醫藥書籍。在雲南時,朱橚組織府内良醫李恒等編寫了一部方便實用的《袖珍方》,書中一共錄方3077首,每方皆注明出處,選方嚴謹,方論結合,切合實用,讓很多缺少醫生的百姓,可以通過讀這本書而自己治療一些常見小病。
但《袖珍方》畢竟要簡單、“低端”了一些,從雲南回來之後,朱橚立即又組織滕碩、劉醇等人,博引曆代各家方書,兼采筆記雜說及道藏佛書等,彙輯古今醫方,編成一部包括方脈、藥性、運氣、傷寒、雜病、婦科、兒科、針灸及本草等多方面内容的《普濟方》,這是我國現存最大的方書,保存了極為豐富和珍貴的醫方資料。
值得一提的是,《普濟方》所引方書不下150餘種,其中許多醫書現已失傳,沒有被《永樂大典》記錄的就有50種,因此《普濟方》相當于醫藥業的《永樂大典》,為中國保存了很多明朝之前失散的珍貴的醫藥資料,讓“古之專門秘術,實借此以有傳”。
在編寫《普濟方》的同時,朱橚考慮到民間疾苦,民間對野生植物相對系統性的認知,于是開始組織人手研究植物。
首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朱橚收集了大量相關圖書資料,總結前人的成果,這也打下了“開封周邸圖書甲他藩”的基礎。
其次,朱橚設立了專門的植物園,種植從民間調查得知的各種野生可食植物,進行觀察實驗。即便在朱允炆即位之初的1399年,朱橚再一次被流放雲南時,也沒有中斷這項研究。
第三,民間調查了解,古人在長期食用野生植物的過程中,積累了不少經驗性的知識,朱橚将這些經驗整理,并做進一步的觀察實驗。
經過長達10多年的觀察研究,永樂四年(1406年)朱橚的《救荒本草》一書刊行。顧名思義,從書名上可以看到,這是一部“救荒”本草,是各種可食用野生植物的一次前所未有的總結,與傳統藥物學本草不太相同,是我國本草學從藥物學向應用植物學發展的一個标志。
《救荒本草》全書兩卷,共記述植物414種,其中近三分之二是以前的本草書中所沒有記載過的。表達方面與傳統大不相同,獨具特色,朱橚描述一種植物,即附一插圖,圖文配合相當緊湊,文字非常簡練。由于朱橚有實驗植物園,可以近距離的細緻觀察植物,在植物特性描述方面非常準确、真實,無論是從普及植物學知識,還是便利民衆尋找食物的方面來看,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這本書中,朱橚還提出了一些新穎的消除部分食用植物毒性的方法,比如講述食用白屈菜時,朱橚别出心裁的提出用細土與煮熟的植物體同浸,再洗幹淨以去除有毒物資的辦法,即相當于用細土吸附有毒物質。因此,有人認為近代植物化學領域中吸附分離法的應用,可能始于《救荒本草》。
朱橚對野生植物的研究,在國内外産生了深遠的影響,甚至上世紀40年代時,西方學者還在研究《救荒本草》。
明清時期,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就引用了《救荒本草》中的諸多材料,還吸收了它描述植物的先進方法,徐光啟的《農政全書》甚至将《救荒本草》全文收載,清朝很多書籍都引用過這本書的内容。
17世紀,《救荒本草》傳到日本,迅速引起熱潮,甚至日本學者跟風寫了不少類似的救荒本草書籍。更為重要的是,朱橚對植物的近距離實驗觀察方法,與對植物的描述方法,對日本影響極其深遠,恰如日本學者上野益三評價:“《救荒本草》對植物産地、特征、記載簡潔,繪圖準确,有《本草綱目》等書所無的内容,這無疑對本草學的博物學化有很大的影響。”
近代之後,《救荒本草》傳入西方,引起衆多植物學家的興趣,直到上世紀40年代,還有西方學者研究這本書。上世紀30年代,美國學者施溫高認為《救荒本草》是世界上已知最早并仍然是當時最好的研究救荒食用植物的專著,而中國因為有救荒植物知識,所以才讓中國馴化了大量野生植物,從而擁有的栽培植物數量高達歐美10倍以上。40年代,英國藥物學家伊博恩對書中的植物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寫了一部題為《救荒本草中所列的饑荒食物》的專著, 列出了書中358種植物的漢名、已知學名、英文名稱、化學成分和在其他國家食用的情況。可以說,歐美學者對朱橚贊不絕口,給予非常高的評價,認為他是中世紀偉大的植物學家,《救荒本草》是當時最卓越的本草書等。
可以說,朱橚猶如神農嘗百草,研究成果澤被後世數百年,讓無數人活了下來,同時西方學者認為朱橚讓中國栽培植物數量超過西方10倍以上,可見朱橚的研究讓中國人至今受益,因此這是一個被嚴重低估的科學家,說他是明朝版神農不為過。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