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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将您遺忘,我的母親

憑什麼将您遺忘,我的母親

文:曉楓婉月

夜,萬籁俱寂。
  耳聽得那一首《懂你》,我陣陣生疼的心又一次把您深深地想起……
  多少次了,我的母親!一想起您的音容笑貌,我難以平複的心不由自主地跟随你逝去的靈魂。
  我憑什麼要将您遺忘?憑什麼将要書寫您的筆輕易地擱棄?深深的懷念裡,我的眼際仿佛再一次地浮現您懷惴着母愛,從那崎岖不平的路上迎面趕來,讓急切盼望的我如沐臨春風細雨般地撲向您的懷抱。
  猶記得,那一個大雪紛飛的夜裡,您馱着滿身的負累與愧歉,千裡迢迢地從杭州奔赴遠在義烏的鄉下,去看望我們姐弟倆,您未及洗去一身的疲憊與辛苦,隻為我,在那些寄隅的日子裡,難得一靠您熱愛我的胸口,靜靜安享您的溫暖。我憑什麼可以忘記,在您的五個子女中,您是最疼愛我的,隻為彌補我過早的失去父愛的遺憾,隻為在那貧困交加的日子裡免去風雨的侵襲,盡管您知道,我稱之謂“嬷”的母親有着與您一樣的善良與勤勞,盡管您清楚,我喚作“哥哥”的三個兄長親如手足的付與我滿腔的枕愛,您義無反顧的以您身為母親的一切,以您所有的慈愛付與,撫慰我幼小的身心,您以您嬴弱的身軀,僅憑您一個女人的堅強撐起全家的屋脊。
  猶記得,那一個雨後初霁的下午,您為了給我添置過年的新衣,懷惴着僅有的五元,兜轉了幾乎所有的商店,卻落得個滿腹的傷懷回家。若、那一個可惡的“小呂”知道,那可是您在怎樣的處境中積攢下來,他于心可忍?更讓您難受的是,在您要去找回那五元錢的路上,您意外地檢着别人遺落的一個紙包——一個滿裝一整疊新币的紙包。您矛盾啊,您好糾結,母親!您目睹着那一個掉了那“紙包”的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樣,您萬箭穿心一樣的疼痛怎樣才可以言訴?您說,即便日子如何的艱難,您的心裡從來沒有覺得喘不過氣來。我有生以來也從來沒有看見您如此的傷心落淚,您無法表訴您當時内心的痛苦,可我深深地領會了您,母親,您真的好善良,好善良!
  我怎不記得,那一整個夜晚您說什麼也沒能合上一眼,因為,您由此想起您還身負着為挽救父親的生命而欠下的一大筆外債……
  也許,是您不屈的剛毅之心觸碰了你内心深處積聚已久的眼淚;也許,是生活的艱難讓您設身處地的體察着他人的不易;也許,是您,就是您那一念之差,使我深深地敬仰,原來您自始至終挺着的脊背,從未被困頓生活所壓垮的所包涵着的巨大勇氣。
  我憑什麼可以忘記,當我們姐弟倆結束了七年之多的寄居生活,膝繞着您身邊的那些日日夜夜。您告誡我說:“一定要好好的讀書,一定要好好的聽老師的話”,母親啊,就您這樣簡單笨拙的一句,讓我後來慢慢的、一點點的體會着其中所包含的沉沉的分量。您是那麼的艱辛,眼望您沒日沒夜的忙裡忙外,一邊節衣縮食,一邊埋頭拚命,我卻無力的、眼睜睜地看着您婀娜嬌好而美麗的姿容速速地衰老。當您心如刀絞一般地對我說“媽,快撐不住了,你……書别再念下去了,好嗎?”您可知道,您說這話的一刻,我含淚的眼怎體察不了您内心裡翻滾着多少個的無可奈何,多少個的不情願?
  我知道,您是從來不願意虧欠别人的,縱然我的老師一次又一次的幫助,一次又一次的挽留。您寬慰我說,如果放不下學業,有工作了、有收入了還是可以繼續求學。母親,盡管您不善言表,我怎能不明白,其實,在你的言語裡,寄于我們的是怎樣的未來與厚望!
  您總以您無言的舉止,影響我們寬人恕己,您總是以您和藹的态度,教誨我們與人為善。每當我惹你生氣,惹你不開心,你的手總是高高的舉起,卻軟綿綿的放下;每當我不顧及你的冷清,沉浸在我的書堆裡,您總是以茶水一般的溫情滋潤我渴望的心,以您春風化雨一般的氣息伴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煙霧缭繞”的時光。
  我還憑什麼能将您一一遺忘呢?縱然我把曆曆往事悉數記取,又怎麼能訴盡您付于我們兄弟姐妹深重如山的恩情,回報您無邊的厚愛?
  冬去春來,您終于如釋重負,您雲開霧散一般的心一掃了以往的郁郁寡歡。您本可以,完全可以安享天倫之樂,頤養天年,然而,您怎麼可以忍心,還是您的大意?在我們兄弟姐妹的心裡落下如此的遺憾?
  猶記得,您退休後的那些時光,那一次您晨練回來,您神采奕奕,聲聲有詞地哼唱着您一直喜愛的越劇小調,心生竊喜的我,看着您好久好久沒有那樣的開心過,喜樂過了的樣子。您可知道,您那明媚生動的眼裡閃動着的是怎樣的向往之心?可我怎麼不深入地去覺察您内心裡泛動着的陣陣波瀾——您在浙江農業大學華家池邂遇的那一場令你怦然心動之後的波瀾?
  您欲言又止,言辭枯燥乏味,我卻聽得入神入景,浮想聯翩,我怎不能為您興喜,您可知道,在當時,在您平靜如常的叙說裡流動着的是怎樣的紅霞?您羞澀如少女般的神韻中又歎息着怎樣的孤獨寂寞的過往?
  您回憶着,我靜靜地聽您叙說您與我父親的愛情。原來,在您不為我們所察覺的内心世界,您竟然如此安靜地珍藏着這樣的秘密,您把我父親給予您的和我們一點一滴一絲不漏的全部地銘刻在了您的心底。您說,不是您不願意向我們提及,怕隻怕這樣的記憶會使您過于傷心地撇下我們,跟随着我父親而去……
  您用心良苦,為隻為尚未娶妻成家的我“臉面有一份光彩”,隻怕我們兄弟姐妹因此一起“遭罪”,如此,也可以讓您心安理得地不負于父親的在天之靈。可是您忘了,在您有生之年,您居然不顧自己的幸福——切斷了您心裡滋生的那一份暗暗的歡喜。
  面對您無怨無悔的付出,我如何以對?面對您斬釘截鐵的決擇,我如何才能把您從過去的時光拽回,盡管您心裡明白:“兒孫滿堂,不如半路夫妻。”您卻要把自己的一切掏得一幹二淨,徹徹底底,您憑什麼不能留一點愛給自己?我費盡口舌,千言萬語,竟抵不過您一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也許,您的心已經完全沉寂;也許,您把一切的所有都已釋懷,然而,我們“受之于一滴甘露,報之于一片大海。”的拳拳之心去何處得以安放,何處得以安息?
  蒼凉的夜空,無邊無際,哪有您給予的回應,任憑淚流如注,怎樣也喚不回您伴身邊的絲絲溫情。我去何處才能尋覓您來來去去的蹤影;去哪裡才能看一看您——無論是喜還是傷的神情?
  有的,是這一曲不斷萦繞在我耳邊的歌聲:  
  在我忽然想你的夜裡
  多想靠近你
  告訴你我心裡一直都懂你
  把愛全給了我把世界給了我
  ……
  我還能憑什麼将您遺忘,我的母親?縱然背負我一生的思念,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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