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邏輯”
兒子十八歲,一米八二。重點中學,班幹團幹,三好學生。籃球足球,三朋四友……。辦了身份證,有了公民權。可在我們的眼裡,他不是“公民”,而是“刁民”。
平時他常把我們貶得一錢不值,而他自己則認定是“天生貴族”。“瞧你們那肚臍眼長得——?一看就知道是鄉下接生婆接生的;你們看我的,又圓又深,一看就知道是城市大醫院醫生做的。”電視上戲稱上海人看外地人都是“鄉下人”,兒子能從肚臍眼上區分地域實出我們所料。我們便自嘲:“鄉下人生出個‘城裡人’,也不簡單呀?”他便說“——胡扯!”
身份證一辦回來,他就手舞足蹈。“我可以改姓名喽——”故意大聲問我們:“你們生氣吧?你們自悲吧?哈…哈…。”我們還沒老,豈能容他張狂,便信口責他:“父母不簽字,休想!”他就連珠炮:“你們蒙誰?我懂法。法律上規定:公民有自己的姓名權。”我們再嘀咕,他便以“長者”自居了——“瞧,你們多封建!”
“改姓”,說說而已,他并未付之行動。何況真改,也不見得容易。我們樂得一笑。可許多時候,他的表現實在令我們納悶——
一個孩子,大也是他,小也是他。每天,我們什麽都給他想到了,做到了,可他卻總不“賣賬”。不是冷冰冰一句“别煩我”,便是氣昂昂一聲“瞧我的——!”這是為什麼?——煩他什麼了?拈菜給他,煩;催他早睡,煩;出門叮咛,煩;歸晚詢問,煩……。瞧他,瞧他什麼呢?要他幫着殺雞剖魚,他說“我不殺生!”要他幫忙把桌上的西瓜遞給我們,他說“要收服務費。”他有時也洗碗,疊被,那往往是通過“錘子—剪刀—布”決定才幹的……。可不論過了多久,他會振振有詞地說:“我還幫你洗過碗,我還幫你疊過衣服。”乖乖,我們為他服務了十幾年,花的錢不說,操碎了心,他咋不記?
兒子還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人力“資源”。每當他放學歸來,睡覺醒來,你瞅他一眼,他就渾身都動起來,挑釁道:“你要怎樣——想打架?”于是不待你“應戰”,他就向你逼過來。此刻,“君子動口不動手”的說教對他無效,“犯上作亂”的威脅他無動于衷——直到把你捺在床上貼在牆上定在沙發裡才罷休。當然,我們知到他不過是半真半假與我們撒歡而已,但總覺得辛辛苦苦把他養大如此放肆與我們那般為人相去甚遠心中就很不平靜,同時也擔心走上社會依然如是成何體統?兒子卻有兒子的“邏輯”,你不滿意嗎?他就說——“誰叫你們生我?!”一句頂一萬句。你要沒點器量,真能被他怄得“倒”過來!……
薩迪曾在他的《薔薇園》中寫下:過度的嚴厲會造成恐懼;過分的溫和會有失尊嚴。不要嚴酷得使人憎惡,也不要溫和得使人膽大妄為。如今,當我們用心咀嚼哲人的這番話時,兒子卻已大了……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