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證的内涵(胡老講稿)
方證的内涵
這就是我研究這個傷寒論呀,傷寒論它是,張仲景他這個辨證的體系呀就我寫那引言,他是講六經八綱,最後辨方證。這個方證在張仲景這個辨證呀就是一個最重要,最具體,最末的這麼一個階段。那麼解釋這個方證,方證是這簡單的話了。方證就是方劑的适應證。那麼方劑的适應證就叫什麼方證。在張仲景這個書裡頭他也曾經提過。他不強調這個,這意思是這麼個意思。但是看這個書的人都把他忽略了。你象他常提的是桂枝湯證呀,柴胡湯證呀,白虎湯證,承氣湯證。這都在傷寒論裡頭提過,金匮要略裡也提過。可是讀這個書呀,大家在這上頭不注意,注意的人呀,首先是陳修園。陳修園的書我們可以看一看。陳修園說是呀,他就這麼提的,他說桂枝湯證,柴胡湯證,白虎湯證這是仲景書裡最大眼目。最大着眼處了。也就象我說的這個,他是最重要最具體,辨證到最具體了,最末的一個階段。也就是我以前用那個簡單的話,咱們那引言裡頭也有嗎,我說他是辨證的尖端。他這個尖端就是邏輯上講的内包外延的關系。這個内包,越具體了,這個外延越小了。你比方說動物。脊椎動物。又**在一種人類。所以你光說個動物那多了去了。你要說到脊椎動物呢,又是縮小他這個内包,外延也就小了。你要說到人,那隻是兩條腿的人了,能說話。那麼他這個辨證也是,開始是大面積的,你象咱們說的六經吧,就是表裡陰陽,就是每一個病位都要反應這麼兩類證候的,這是肯定的,這我說這個是千真萬确的,但是從有他這個書到現在沒有這麼講的。這就是六個類型。
這現在臨床上還這六個類型。你象太陽病吧,咱們常見着。太陽病也就這麼兩個,一個中風一個傷寒。這麼兩個類型。那麼他就是。所以他這個六經辨證,在分析八綱。張仲景辨證的這麼一個程序,體系。最後了,光辨證還不行,得辨方證。那麼那個方證,這是很重要一個事情。那麼一個大夫,盡管他對于這個辨證論治的這種體系,理論他什麼也不知道。但是就對方劑心裡有個數。這是什麼呢,就是方證。就是這個方劑适應證心裡有個數。他就會運用這個方劑治病。這很多了。這個鄉間的秘方就是如此了。他對這個方子呀,那王老太也是呀,那個中醫醫院的王老太太,她專用那種坐藥治這個婦科,那治得很好。可是她一看這個病呢,她說這藥行,你準行。說是這個藥不能治,你這個病我不能治,就是對她那個方證不适應。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所以他這是一個辨證的尖端。要讀張仲景這個書呀,要是不知道方證那根本是不行的,所以他這個方證也并不多,連傷寒帶金匮就二百多。常用的東西。可是這裡頭挺複雜,我這一回就把做一個經方方證類結。我寫的這個東西呀,頭前你看看這就有了。開頭就是桂枝湯類。
那麼在表證他有兩個系列的方證,他為什麼就從中風傷寒上起的,一個他是要用桂枝湯法,就是自汗出這類的,一個他要用麻黃湯法。那麼随着這個證候的出入,那方劑就得改。所以這個方證最具體了。他要将桂枝湯形成一大系列的方劑,麻黃湯類也形成一大系列的方劑。所以對于太陽病。少陰病的研究也就隻是這個,就是發汗劑,發汗劑有這麼兩個。你象這桂枝湯我寫完了。這回呀不象以前,這回我把方證特别強調一下子。這就是桂枝湯方證探讨最後是這樣子。基于以上論述可見桂枝湯為一太陽病的發汗解熱劑,從這個方劑的性質他是這樣子。發汗解熱。但于藥味偏于甘溫,這是拿抽象的來說這個方劑了,他淨用甜藥,溫性藥,而有益胃滋液的作用,他能夠對胃有好處。就是咱們說這個能夠,培補中氣了。那麼它有滋液的作用,就是滋津液,所以他的應用益于津液不足的表虛證,津液不足。所以這個桂枝湯的認識大家有些問題了,我這個是根據實際的情況,要體液充盈的表實證,或者有裡熱,裡不但不需要補益。且還有熱。你象酒客不可與桂枝湯就是這個東西。不可與之。有關具體的适應證可歸納為以下幾點。這根據仲景說的。桂枝湯的适應證究竟是什麼呢,就在這些情景之下,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而脈動浮弱者。,病常自汗出,或時發熱汗出者。他都得損失津液,頭一個也是,發熱他都發熱,桂枝湯解熱,都汗出,所以脈也弱,脈雖浮而弱,所以脈遲呀,脈弱呀,脈浮而虛呀。
這都是說明身上這個體液虧損了。病常自汗出或時發熱汗出者,發汗或下者都是傷人津液呀,那麼表未解你肯定還得用桂枝湯,麻黃湯不能用了。陽明病脈遲,陽明病脈遲他是不及的脈呀,脈遲呀在張仲景的書中遲者就是津虛血少,那麼雖汗出多,汗出多就象陽明病發多汗那個情景似的,但是而微惡寒者,而表未解者,他表未解,這個解這個表除那個脈遲,汗多,他那個津液傷的更厲害了,也得用桂枝湯.病下利而脈動浮弱者這個他本來是一太陰病脈浮者,你看這個太陰病我都講過了,可發汗易桂枝湯,這個都是王叔和給搞的,這都不對了,他那個本文呀,根本是對的。他那個太陰病脈浮呀,這個太陰病是指下利說的,就是利證,利證脈浮,有用葛根湯的機會,也有用桂枝湯的機會,共旁的發汗法一樣,他得脈浮,脈浮就說明是表證,就是表裡并病。表裡并病是一個陽性證,他當然得先解表。所以在葛根湯呢他這個書上寫的,太陽陽明合病,那麼在這裡邊桂枝湯呢他又寫一個太陰病脈浮者,所以大家注意呀,太陰病也有表證?不是,他指的下利說的,為什麼這個他寫個太陰病,那個寫個陽明病,也太陽陽明合病呢,他就是病有虛實的關系,他這個脈準是浮弱,他如果這個脈緊,他也用葛根湯。合着有汗出等等。讀古人書死于句下不行,他這個書年久了,經過王叔和的編次呀。我認為有很多的問題。再就是霍亂吐利。上吐下瀉損人的津液更兇了。那麼這個他表還沒解,而身痛不休者也可以用,稍與桂枝湯。這都不能用其它的發汗方。那麼這幾項都在特殊情形之下,就他具體的适應證。
研究中醫呀,有些問題,你象拿這個桂枝加桂湯,這我也寫了,這個仲景呢,他就這麼一節,這也值的讨論的,燒針令其汗,針出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奔豚,氣從少腹上沖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壯,與桂枝加桂湯。這奔豚是一個,你看看,我這回注解用點心,金匮要略裡,師曰。奔豚病,從少腹起,上沖咽喉,發做欲死,要是不發作,複還止,那就是好人一樣,那麼根據這個情景呢,奔豚病用這個來介紹一下,可見奔豚病是一種發作性的神經證,他是發作性的,不發作沒有,這麼一種病。這麼一種病很多呀,所以這個注傷寒論呀,又說桂枝瀉奔豚氣,他也沒明白這個奔豚,這個原因很多,在傷寒論就有兩個,他這一節說的什麼呢,說病在表,應該發汗,但以燒針确使大汗出呀,乃非法的治療,這我注的傷寒論也這麼注的,這是一種非法的治療,他由于大汗出病必不除,大汗表不解,本易導緻氣上沖,就是容易使氣上沖,這個咱們講桂枝甘草湯都講了。如果針處被寒,這個被寒,古人的看法了,拿到現在說就是感染。紅腫如核者,這更促進氣上沖的加劇。他又加上感染了。這更促進氣上沖的加劇了。故必發奔豚。氣從少腹,上沖心者,即其後也。
這個奔豚病呀就是氣從少腹上沖心胸,咽喉呀,這就是他這個證候。一灸其核上各一壯,以至針出被寒.與桂枝加桂湯以解外,并治奔豚也。這個奔豚呀,需要桂枝加桂治。他媽那趙小欽混蛋。他遇到一人病呀,是這個,我說用桂枝加桂,他治好了。下回他又遇到一個,又用桂枝加桂,他又問我,怎麼不好使了呢。我說你大爺真是的,我說那個呀,他是在表證的基礎上,他氣上沖,由于氣上沖而引的這種神經證候。要不是氣上沖,要用氣上沖下水上沖,那就是苓桂棗甘呀。他臍下悸,你象那什麼那個,那個《金匮要略》明明就是三段,還有一個就是這個奔豚湯,奔豚湯在這裡李根白皮,葛根黃芩這一類的藥。他是一種,以在少陽這種證候下熱,這種的奔豚,所以奔豚的造成是多種多樣的,就是辨證,總而方這辨方證呀,這也是很清楚呀,他不能拿,見到奔豚就他媽吃桂枝加桂,那哪對呀,他不對,所以這個就是關于桂枝加桂湯證的探讨。書中論治雖僅上述一條,但也很清楚說明了桂枝加桂湯證或者桂枝湯證而氣上沖劇甚者,劇甚者達到高度了,他就發展到這個情景,那麼你要說是奔豚,奔豚它也治吧。可是它得在桂枝湯證基礎上,他有表證.他表證沒好,要是沒有表證他這種奔豚湯證用桂枝湯哪行,那不行。所以我這回呀,把這個東西,費點心思把它。
我以前這個都有,就是這個末了,這個方證呀,沒解釋,沒讨論。尤其這個**節的需要讨論。你象那個桂枝加芍藥,桂枝加芍藥,他明明底下說,他這個太陰病,那一段呀,那也很精彩。張仲景的意思呀,你象太陽病也是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所以包括這一些的證候說明這個太陽病。你光一個頭痛能說太陽病嗎?陽明病也頭痛,你要說光一個惡寒也不行,那三陰病也都惡寒呀,他準得頭項強痛而惡寒,這才是太陽病。這個太陰病也是,太陰病的提綱明明寫的,太陰之為病,他有腹滿,他要是吐,他裡頭停水。他那麼個腹滿。而且這種水呀,他那個腸胃太虛了,也失去收澀,還下利,自下利。所以他自利益甚。自利益甚實屬少陰。你看張仲景特别把這一段,本太陽病,醫反下之,因而腹滿時痛者,屬太陰也。他不是說屬在陰病呀,他說這個太陰病也有腹滿時痛,這個腹滿時痛就證候來說,個别的這個證,證候屬太陰。但是對于太陰不一樣呀,他這個腹滿既不是虛滿,他這個疼痛,也不是他那個寒痛。他這個純粹寒刺激腸粘膜,你看他大便。。。,那個腹皮起伏,那就刺激到那個分子上。他能不疼呀,他疼的厲害的呢,這個不是呀,這個純粹是由于他那個吃瀉藥,他是誤治了。因而使這個腹肌發痙攣。怎痙攣?肌肉不和了,這個他沒整個陷到裡頭去。就是肌肉不和了。他肌肉發痙攣就是咱們說急,小腹急那個急,急就是滿。他這個拘攣的厲害,肌肉拘攣都用芍藥呀,芍藥好使的很呀,他達到一個相當程度,他病人自然感覺有滿,憋的慌。而且呢,有時候他也痛,這都是這個痙攣造成的。他就是。。腹肌不和了,他吃瀉藥了,整這麼一個,當年特别提這個幹什麼呢?他讓你辨證不要片面看問題,片面看問題弄錯了,那就當太陰病治就行了。所以呢怕你不明白。大實痛者,這個沒陷裡呢,要是陷到裡了,他變成陽明病了。大實痛,那還得加大黃了,你光這個還不夠了。當然也有這些病存在,但是同時裡頭也實了。所以他叫做桂枝加大黃湯主之。加芍藥還要加大黃。這治什麼呢,治太陰病,這統統是王叔和幹的,他這個張仲景這一段不知在哪兒呢?王叔和他編次的時候呀看到太陰病,他都往裡頭歸,你再看看這個傷寒論那就笑話了。
你看看太陰病,太陰病變成現在這麼三個方子,一個桂枝湯方,一個就是桂枝加芍藥,一個就是桂枝加大黃。旁的沒了。這他媽太陰病叫什麼太陰病呀,那個提綱怎麼來解釋呀?所以他們這些呀,從古到今呀,研究這個書呀,他在這上面就沒看出問題來,我敢說,我沒有那個,我不是抄人的東西。我看這東西有問題,他媽太陰病,桂枝湯,桂枝加芍藥,這都是一種解表解熱的基礎上呀,那麼太陰病他不能發汗呀。反發其汗那不行的,那麼虛寒的東西。所以他主要的張仲景這個東西隻不定在太陽篇哪塊。見到有屬太陰,給弄這兒來了,他就把太陰病弄的他媽不是玩藝了。所以我寫那三陰篇,我費了挺大力氣,這個方證就是這樣,這個主要的精髓。你要是片面來用藥那是十有八九要錯呀,就是一個方劑有他一個一定的适應證。得研究。根據仲景的這個議論。咱們通過他的議論,咱們要做一個小結。我現在要做這步工作。以前我那東西都有,但是我這個,是他媽王八吃秤砣,心裡有數。沒寫出來。我這回都把他提出來。你要有時間我還希望你好好搞。
“中醫理論都來自《内經》”、“張仲景據《内經》撰成了《傷寒論》”、“張仲景創造了中醫辨證論治”,有不少人這樣認為,這是值得探讨的。
在神農時代,我們的祖先,根據人患病後出現的症狀,用對應的藥物治療,先是積累了單味藥治病的經驗,以是集成了《神農本草經》。後來通過臨床實踐逐漸認識到,有些病需要二味、三味??組成複方方劑治療,于是積累了用什麼方,治療什麼證,即方證經驗,以是集成了《湯液經法》。故章太炎謂:“夫商周間既以藥治病,則必先區其品為本草,後和其齊 (劑)為經方”,即《神農本草經》标志了經方的起源,《湯液經法》标志了經方的發展。認識《湯液經法》是認識經方、《傷寒論》的關鍵。
《漢書·藝文志·方技略》有“《湯液經法》三十二卷”記載,屬經方十一家之一。證明漢前确有《湯液經法》一書,并簡述了經方醫學特點:“經方者,本草石之寒溫,量疾病之淺深,假藥味之滋,因氣感之宜,辨五苦六辛,緻水火之齊,以通閉解結,反之于平;及失其宜者,以熱益熱,以寒增寒,精氣内傷,不見于外,是所獨失也。”即說明,經方的複方也是用藥物的寒熱溫涼,治療疾病的寒熱虛實,并根據疾病症狀反應在表還是在裡的不同,治用不同的方法,使人體陰陽平衡。這裡的基本理論即用八綱,是與《神農本草經》一脈相承的。不過對該書的著成、年代、作者,至今亦無定論,但章太炎的考證有着重要價值:“神農無文字,其始作本草者,當在商周間。皇甫谧謂:‘伊尹始作《湯液》’或非誣也。”是說《湯液經法》的成書在《神農本草經》後,但相差無幾,有人認為《湯液經法》或即是《神農本草經》一書,此論有待考證。
由《神農本草經》到《湯液經法》,反映了經方方證積累漫長的曆史過程,《湯液經法》标志經方發展到了一定水平。豐富的方證積累,影響着醫藥學發展,亦影響到政治、文化等,“方法”一詞出現與之不無關系。這種以八綱指導的方證相應治病,對後世影響很深,甚者做為“秘方”、“對病真方”保存、相傳。後世雖因以《内經》釋《傷寒論》緻六經實質不清,但有不少人因熟記了各方劑的适應證,也能用幾個經方治病,這樣不用經方理論亦稱為“經方家”;而吉益東洞稱不用陰陽五行,隻強調“方證對應”也呈經方一派稱著于日本。不過應當指出的是,吉益東洞所稱的“方證對應”中,不用五行是事實,但并未離八綱,他所講解的“藥征”亦未離八綱、更未離陰陽。說明方證的積累,是用八綱治病的經驗總結,是經方醫學的最大特點之一。
《湯液經法》原書已轶失,現由兩方面的考證可洞觀其内容,一是見于馬繼興等《敦煌古醫籍考釋·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記載60個方證,在《傷寒論》可找到相類方證。二是參見楊紹伊的考證之作《伊尹湯液經》。兩者皆力主《傷寒論》是由張仲景論廣《湯液經法》而來。上世紀30年代,楊紹伊更以文字功夫考證,認為《傷寒論》的原文大部出自《湯液經法》,他以“張仲景論廣湯液為十數卷”為據,認為《湯液經》出自殷商,原文在東漢巋然獨存,張仲景據此論廣,故原文一字無遺存在于《傷寒論》中。又分析《傷寒論》條文,據“與商書商頌形貌即相近,其方質廉厲之氣比東漢之逸靡、西京之宏肆、秦書之谯谯、周書之谔谔”,分辨出《湯液經法》原文、張仲景論廣條文及遺論,因撰成《伊尹湯液經》一書。這種考證,且不論是否确切,但明确提示了:第一,《湯液經法》确實存在于漢前,商周已有積累,衆多方證皆以八綱為理論,病位分表裡,病性分陰陽。應當說明的是,與《神農本草經》一樣,不是一朝、一代、一個人所完成,托名《伊尹湯液經》隻是标志時代背景而已。笫二,《傷寒論》主要内容來自《湯液經法》,張仲景是由《湯液法》“論廣”而成。笫三,從張仲景論廣條文中,看到了張仲景對經方的發展。
“論廣”二字非常珍貴,是認識經方、解讀《傷寒論》的關鍵詞。皇甫谧出生時張仲景尚在世,可以說是對張仲景最了解者,其在《針灸甲乙經序》雲:“伊尹以元聖之才,撰用《神農本草》以為《湯液》,漢張仲景論廣《湯液》為十數卷,用之多驗”。對于“論廣”,胡希恕先生講得最精煉:“謂為論廣者,當不外以其個人的學識經驗,于原書外或亦有博采增益之處”;而楊紹伊論述精詳:“據士安言,則仲景前尚有任聖創作之《湯液經》。仲景書本為《廣湯液論》,乃就《湯液經》而論廣之者。《湯液經》初無十數卷,仲景廣之為十數卷,故雲‘論廣《湯液》為十數卷’,非全十數卷盡出其手也。茲再即士安語而詳之,夫仲景書,既稱為論廣《湯液》,是其所作,必為本平生經驗,就任聖原經,依其篇節,廣其未盡;據其義法,著其變通。所論廣者,必即以之附于伊經各條之後。必非自為統紀,别立科門,而各自成書。以各自為書,非惟不得雲‘廣’,且亦難見則柯,勢又必将全經義法,重為敷說。而仲景書中,從未見稱引一語,知是就《湯液經》而廣附之者。”不用“撰”字,而用“論廣”,反映了經方、《傷寒論》發展史實。這裡不得不說一下,《傷寒論原序》用了“撰用”二字,不過,經揚紹伊先生、錢超塵先生、李茂茹先生等考證證實“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胪藥錄》并《平脈辨證》”23字為王叔和加入。進一步證實了《傷寒論》主要内容來自《湯液經法》,張仲景是“論廣”,而并不是據“當時流行病、傳染病、傷寒病”、家族多患“傷寒“而死,于是“渴而掘井,鬥而鑄錐”,一個人由無到有而寫成。一些史籍記載更是佐證,如“趙開美《仲景全書》所收《傷寒論》,對該書作者題曰‘漢張仲景述’;南宋趙希弁《郡齋讀書後志》卷二沿其說:‘仲景傷寒論十卷,漢張仲景述’;明著名藏書家及刻書家毛氏《汲古閣毛氏藏書目錄》亦雲:‘仲景傷寒論十卷,漢張仲景述’”。說明《傷寒論》的主要内容,在張仲景前多已存在,并不是一人由無到有而撰成。皇甫谧謂“論廣湯液”,是張仲景撰成《傷寒論》的主要方式、方法。《湯液經法》是經方醫學發展的重要階段,是由單方發展至複方,并形成方證積累的著作,它不但标志了方證的發展,而且是《傷寒論》的惟一藍本。
确認《湯液經法》是《傷寒論》的藍本,意義非常重大。一是說明了《傷寒論》不是由張仲景一人據《内經》撰成;二是由《神農本草經》到《湯液經法》一脈相承的不僅僅是方藥、方證,更重要的是八綱辨證理論,是經方自成體系的理論。經方發展至《湯液經法》,由于方證積累的豐富、臨床實踐經驗不斷豐富,促進了八綱辨證的發展,孕育着六經辨證論治體系的形成。
胡希恕的六經辨證觀
一、何謂經方
所謂經方,顧名思義,亦即經驗之方。它是前人在醫療過程中久經實踐反複驗證的有效方劑。
經方之含義,在中醫界有兩種看法,一是指宋代以前各個醫家所收集和積累起來之有效方劑;一是指漢代張仲景所著《傷寒雜病論》中之方劑。本書所謂之經方,是指後者。
二、張仲景是經方傑出之傳人
考《漢書?藝文志》載“經方十一家”,記述了有關按病歸類之專著和有關方劑理論之專著,如《湯液經法》32卷。這些書雖皆亡佚,但從現存最早的《黃帝内經》裡可以窺見有關治療原則、治療方法、遣藥組方和配伍宜忌等方面大量之理論論述。此說明在春秋戰國時期,方劑已經建立了指導實踐的基本理論。直至東漢張仲景“勤求古訓,博采衆方”,著《傷寒雜病論》,創造性地将理、法、方、藥融為一爐,将亡佚書籍中的經方保留下來。故後世尊該書為“方書之祖”,贊經方為“對病真方”。從而為方劑學之形成和發展奠定了基礎。
三、經方運用的指導理論是辨證施治
要想正确地使用經方,就必須掌握中醫的辨證施治。何謂辨證施治?張仲景所著《傷寒雜病淪》(即《傷寒淪》與《金匮要略方論》)就是辨證施治的典範。考《傷寒淪》,不隻是論治傷寒,而是借傷寒之治以示萬病辨證施治的大法。因此,在《傷寒論》中,既有對疾病辨證施治的一般規律,又有對疾病辨證施治具體實施之運用方法。
先說辨證施治的一般規律:
《傷寒論》既以六經分篇,如“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上”,“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中”,“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下”,“辨陽明病脈證并治”,“辨少陽病脈證并治”,“辨太陰病脈證并治”,“辨少陰病脈證并治”,“辨厥陰病脈證并治”等。而條文中又不斷八綱之辯,如論中第7條(條文序号均依宋本《傷寒論》。下同)。“病有發熱惡寒者,發于陽也;無熱惡寒者,發于陰也??”是陰陽之辨,第70條“發汗後惡寒者,虛故也;不惡寒但熱者,實也??”是虛實之辨;第91條“傷寒,醫下之,續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當救裡;後身疼痛,清便自調者,急當救表??”是表裡之辨;第l22條“病人脈數,數為熱,當消谷引食,而反吐者,此以發汗,令陽氣微,膈氣虛,脈乃數也。數為客熱,不能消谷,以胃中虛冷,故吐也。”是寒熱之辨。如此等等。由此可見,六經和八綱是辨證的一股規律。
何渭八綱?八綱即指表、裡、陰、陽、寒、熱、虛、實而言。其實,在表裡中間,還有一個半表半裡,按數而論,應該是九綱。由于言表裡,而半表半裡即寓其中,所以習慣上仍簡稱為八綱。
表和裡及半表半裡:表指體表,即由皮膚、肌肉、筋骨所組成的外在軀殼。若病邪集中地反應于此體部時,便稱為表證。裡是指人體的裡面,即由:食道、胃、小腸、大腸等所組成的消化道。若病邪集中地反應于此體部時,便稱為裡征。半表半裡,是指表之内,裡之外,即胸腹兩大腔間,為諸髒器所在之地。若病邪集中地反應于此體部時,便稱為半表半裡證。以上表、裡、半表半裡三者,是固定病位的反應。也就是說,不論什麼病,而其病位的反應或為表,或為裡,或為半表半裡。雖然,有時二者或三者同時出現,但絕對不會超越此三者的範圍。
陰和陽:陰即陰性,陽即陽性。人體得了病,必定影響人體機能的改變。首先是代謝機能的改變。這種改變不是較正常太過,就是較正常不及。如其太過,則病體也必相應要有亢進的、發揚的、興奮的??太過的病征反映出來,這類太過的病征,即稱為陽證。如其不及,則病體也必相應要有衰退的、消沉的、抑制的??不及的病征反映出來,這類不及的病征,便稱為陰證。所以,疾病雖然複雜多變,但概言其為證,不屬于陰,便屬于陽。
寒和熱:寒即寒性,熱即熱性。如果病體反映為寒象者,即稱為寒證。反之,反映為熱象者,便稱為熱證。寒熱與陰陽的關系是:寒為不及,當系陰之屬,故寒者也必朗;而熱為太過,當系陽之屬,故熱者也必陽。請注意;寒與熱是具有一定特性的陰陽。所以,泛言陰不一定必寒;泛言陽,更不一定必熱。由此可知,病有不寒不熱者,但絕無不陰不陽者。 虛和實:虛指人虛,實指病實。如病體未愈,而人的精力已有所不支,病體反映出一派虛衰之象者,即稱為虛證。若病勢在發展,而人的精力未衰,病體反映出一派充實的征象者,使稱為實證。如上所述,虛實和寒熱一樣,也是陰陽中的一種特性。不過,寒熱有常,而虛實無常。所謂寒熱有常者,是指寒者必陰,熱者必陽,在任何情況下,永不變異。但虛實則不然,當其與寒熱交錯互見時,而競反其陰陽,故謂為無常。如虛而寒者,當然為陰,但虛而熱者,反而為陽;實而熱者,當然為陽,但實而寒者,反而為陰。如此,所謂陽證,可有或熱、或實、或亦熱亦實、或不熱不實、或熱而虛者。所謂陰證,則可有或寒、或虛、或亦寒亦虛、或不寒不虛、或寒而實者。以上為八綱之梗概,必須辨認清楚。
何謂六經?六經是指太陽、陽明、少陽之三陽,太陰、少陰、厥陰之三陰而言。《傷寒淪》之六經,雖稱“之為病”,其實質是證,而且是來自八綱。這是個不容混淆的關鍵問題。因為表、裡、半表半裡三者,都是病位的反應,而陰、陽、寒、熱、虛、實六者,都是病情的反應。這樣,表陽熱實即是太陽,表陰寒虛則為少陰;裡陽熱實即是陽明,裡陰寒虛則為太陰;半表半裡之陽熱實即是少陽,半表半裡之陰寒虛則為厥陰。此為病情必反映于病位,而病位也必因有病情的反應而反映。所以,無病情則無所謂病位,而無病位則也無所謂病情。如此,所謂表、裡、半表半裡等證,同時必伴有或陰、或陽、或寒、或熱,或虛、或實的為證反映。同理,所謂陰、陽、寒、熱、虛、實等證,同時也都必伴有或表、或裡、或半表半裡的為證反映。應該注意,由于寒、熱、虛、實是從屬于陰陽的。這樣,無論表、裡、半表半裡皆具有陰陽兩類不同為證的反映,三而二之為六,即病之見于證者的六種基本類型。這即《傷寒論》所謂的“六經病”。由此可見,六經出自八綱,是勿庸置疑的。
六經與八綱的關系已如上述。其臨床運用是:病見之證,必有病位,複有病情,故八綱隻有抽象,而六經乃具實型。正因為如此,臨床辨證宜先從六經開始。《傷寒論》以六經分篇,就是這個道理。六經既辨,則表裡别(定位),而陰陽判(定性)。然後,再進行寒熱虛實之分析(進一步定性)。以明确陰陽為證。至此,則六經、八綱已俱無隐情,依此就可以制定治療準則了。如病在表,治之以汗法;病在裡,治之以或清、或下、或消、或溫、或補;病在半表半裡,治之以和法。
再說辨證施治的具體措施:
辨證施治的具體措施體現在方證的運用上。什麼是方證呢?方證,即方劑的适應征,某方的适應證,就稱為某方證。論中有桂枝湯證、柴胡湯證,是以方名證的範例。因此,辨方證是在辨六經八綱一般規律指導下的具體運用。例如,太陽病是病邪反映于表位的陽性證,依法當發其汗。但是,發汗的方劑很多,是否任取一種發汗方劑就能獲效呢?當然不行。此時,還應當仔細地辨認方證,給以适宜的方劑才能取得預期的療效。譬如太陽病,若見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是桂枝湯證,則用桂枝湯即可治愈;若見發熱,無汗,身體疼痛,惡風而喘,脈緊者,是麻黃湯證,則用麻黃湯即可治愈;若見項背強急,無汗,惡風者,是葛根湯證,則用葛根湯即可治愈;若見惡寒,發熱,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是大青龍湯證,則用大青龍湯便能治愈??。以上諸方,雖然都是太陽病的發汗方劑,但各有—定的适應證,如果用得其反,不但無益,而且有害,輕者變證蜂起,重者壞證叢生,此即論中所謂的“常須識此,勿令誤也”。由此可見,辨方證是六經、八綱辨證的繼續,它既是辨證的具體實施,也是辨證的基本功。因此,方證是辨證的尖端。因為中醫治病有無療效,當然因素較多,但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就在于方證辨得是否正确。方證為數繁多,均見于《傷寒論》和《金匮要略方論》中的有關條文,潛心玩索,自有所得。
四、如何掌握經方
如何掌握經方呢?這個問題涉及到經方如何分類。經方分類形式繁多,約之不越三種。一是原著分類法,均見于《傷寒論>和《金匮要略方論》兩書,這裡勿庸多贅。二是據證分類法。三是按方分類法。以後兩種分類簡便易行,頗為實用,故簡介于下。
(一)據證分類
這裡所謂之證,既不是個别的證,而是固定病位的反應之證。也即表證、裡證和半表半裡證。對此,依次說明如下:
1.表證類 表證,是指《傷寒論》中的太陽病證和少陰病證。這兩類病證,為何稱為表證呢?分析一下論中有關這方面的條文,答案自然明确。
如《傷寒論》第1條:“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這是說,太陽病,不是指的一種個别的病,而是指以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為特征的一般的證。即是說無論什麼病,若有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等一系列症狀者,即稱太陽病。
第2條:“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這是說,上述的太陽病,若同時更見有發熱汗出,惡風而脈按之緩弱者,則名之為中風。
第3條:“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為傷寒。”這是說,上述的太陽病,無論是見已經發熱,或還未發熱,但必惡寒,若同時更見有身體疼痛,嘔逆,脈寸關尺各部俱緊者,則名之為傷寒。
由此可見,中風和傷寒為太陽病兩類不同的病證。前者由于汗出而敏于惡風,因名之為中風;後者由于無汗而不惡風,或少惡風,但重于惡寒,因名之為傷寒。不過于風曰中,而于寒曰傷,實亦不無深意。太陽病,原是機體欲借發汗的機轉,自體表以解除其病,但限于自然的良能,或雖得汗出而邪反乘汗出之虛深入于肌腠。中者中于内,名曰中風者,以示在表之邪深也。或不得汗出,病邪郁集于膚表,隻是不得其汗而出。傷者傷于外,名為傷寒者,以示在表的邪淺也。中風、傷寒均屬證名,不要以為中風,即真的中于風,傷寒即真的傷于寒。至于“風傷衛”、“寒傷營”之說,是值得商讨的,不足為憑。
第4條:“傷寒一日,太陽受之。膿若靜者,為不傳。頗欲吐,若躁煩,脈數急者,為傳也”。這是說,初患傷寒病時,大都出現太陽病證,故謂傷寒一日,太陽受之。若脈安靜而不數急,此為較輕的證,則不至于傳裡,或傳半表半裡。少陽病則欲嘔。陽明病則煩躁,故若其頗有欲吐之情,或躁煩不安,病已有傳人少陽和陽明的征兆。而脈數急,更是邪盛,病勢正在發展變化,故肯定為必傳之證。
第7條:“病有發熱惡寒者,發于陽也,無熱惡寒者,發于陰也。”這是說,在表陽病,有發熱而惡寒者,此為發于太陽病;若在表陰病,也有不發熱而惡寒者,此為發于少陰病。 請注意。這裡的發熱惡寒和無熱惡寒為太陽病、少陰病的主要鑒别點。故首先着重提出,以示區别。
第281條:“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這是說,少明病除無熱惡寒與太陽病發熱惡寒顯然不同外,并由于多虛,脈浮之中而有微細之象,而且精神不振,故其人但欲寐也。由此不難看出少陰病為表證的陰性病。其觀點前人沒有明确的指出,故有加以說明的必要。 依據八綱分析,同一病位均有陰陽兩種不同的病證,表證當然自不例外。驗之實踐,老年或體質素虛之人,若患外感,往往見到少陰病這樣的表證,而且《傷寒論》的少陰病篇,自證治論述開始,即首先提出麻黃附子細辛湯和麻黃附子甘草湯等發汗證。尤其于麻黃附子甘草湯條,更明确指出:“以二三日無裡證,故微發汗也。”可見少陰病,二三日之前,純屬表證甚明。唯以少陰病本虛,維持在表的時間甚暫,二三日之後即常傳裡,而并發嘔吐下利的太陰病。篇中有關四逆輩諸證治,大都屬于并病和合病之類,而非單純的少陰病。凡諸病死,概在胃氣衰敗之後,亦即太陰病的末期階段。少陰死證諸條,亦多系二陰的并病,仲景不于太陰病篇提出,而特出之于少陰病篇者,實亦大有深意。病之初作,即見少陰這種表證,萬不可等閑視之。因其二三日之間即有并發太陰死證的風險,必須抓緊時機及時治療乃可救兇險于未萌。太陽與少陰均屬表證,故均有傳裡或傳半表半裡的變化。但太陽以傳陽明、少陽為常,而間有傳太陰、厥陰者,故少陰病篇亦夾有大承氣湯和四逆散等證治的出現。少陰病篇本就難讀,如用八綱分析之,尚易明了,因此,略加闡述以供參考。
總之,《傷寒論》所謂太陽病和少陰病,實即同在表位的陽與陰二類不同的證。病在表,法當汗解,但少陰病因虛,發汗不得大過,而且必須配以附子、細辛等溫性亢奮藥。太陽病則不然,若陽熱亢盛,當宜配以沉寒性的石膏,此即二者證治的概要區别。不過,無論太陽或少陰均有自汗和無汗顯然不同的二種證型,雖依法均當汗解,但自汗者必須用桂枝湯法,無汗者必須用麻黃湯法。随證候的出入變化,而行藥物的加減化裁。因而形成了桂枝劑類和麻黃劑類兩大系列的解表方劑。
2.裡證類 裡證亦有陰陽兩類,《傷寒論》所說的陽明病,實即裡陽證,所說的太陰病,實即裡陰證。由于裡證的治療陰陽異法,方藥各殊,故應分别讨論。
(1)裡陽證類:《傷寒論》第180條:“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是說病邪充實于胃腸之裡,按之硬滿有抵抗者,即為胃家實。凡病胃家實者,概稱之為陽明病。
第182條:“問曰:陽明病外證雲何?答曰: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也。”是說,陽明病的外證為何?外證,是針對胃家實的腹證說的,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的證候,即為陽明病的外證。凡病見此外證者,亦可确診為陽明病。
對此,應當注意:熱極于裡者,勢必迫于外,故陽明病則身蒸蒸而熱.此與太陽病熱郁于體表而翕翕發熱者有别。熱蒸于裡,因使汗自出,汗量多而臭味重,與太陽中風證的自汗出,汗量少而臭味輕者不同。由于裡熱的強烈刺激,則惡寒感受到抑制,故不惡寒而反惡熱,此與太陽病之必惡寒者更有不同。
第185條:“本太陽病,初得病時,發其汗,汗先出不徹,因轉屬陽明也。傷寒發熱,無汗,嘔不能食,而反汗出戢戢然者,是轉屬陽明也。”是說,本是太陽病,于初發時雖已發其汗,但病并未因先汗出而徹除,因又傳裡而轉屬陽明病。又傷寒發熱,無汗,嘔不能食者,為太陽傷寒已内傳少陽的柴胡證,而反汗出戢戢然者,是又轉屬陽明病了。按:陽明病,有從太陽病直接傳裡而發者,亦有太陽病傳入少陽,再從少陽傳裡而發者。迫于寒而上于膈,故饑而不欲食,食則吐蛔。寒在半表半裡,本不下利,與寒在裡的太陰病自利益甚者不同,但若下之,則并于太陰而下利不止。
第329條:“厥陰病,渴欲飲水者,少少與之愈。”陰證一般多不渴,但虛則引水自救,故厥明病亦有渴者,若渴欲飲水者,可少少與之即愈。
按:這裡少少與水即愈的渴,當然不是消渴。以是可見,上述提綱證必無消渴甚明。曆代各家對厥陰病提綱雖做了多方面的探讨,但至今仍存在不少的疑問。現結合篇中的具體證治,對此加一探讨,略述如下。
縱觀《傷寒論》厥陰病篇隻有四條(除上述兩條外還有兩條,因無關重要,故從略),均有“厥陰病”三字提首,但未出證治。以下雖出證治,但無一條題以“厥陰病”的字樣。《金匮玉函經》别為一篇,題曰:“辨厥利嘔哕病”,按其内容,表裡陰陽俱備,亦确是泛論上述四病的證和治,而非專論厥陰甚明。可知叔和當日以六經病後,出此雜病一篇甚屬不類,而厥陰病篇隻了了四條,且無證治,以為即是厥陰續文,乃合為一篇。不過,叔和未嘗無疑,故于《金匮玉函經》仍按原文命題,以供後人參考。惜《金匮玉函經》在元代已少流傳,故後世一些人便認為厥陰篇後都是論述的厥陰病,此又非叔和初意所料及。其實仲景此篇另有深義,約言之可有三點:①胃為水谷之海,氣血之源,胃氣和則治,胃氣衰則死,凡病之治,必須重視胃氣,因取此與胃氣有關的四種常見病,辨其生死緩急,和寒熱虛實之治,為三陽、三陰諸篇做一總結。②同時亦正告醫家,表裡陰陽概括萬病,傷寒雜病大法無殊,故稱《傷寒雜病論》。試看白虎湯、承氣湯、瓜蒂散、四逆湯、大小柴胡湯、桂枝湯等傷寒治方,适證用之亦治雜病。3.此外烏梅九、當歸四逆場等條,雖論治厥,但證屬厥陰,又不無暗為厥陰病的證治略示其範也。
體會:腎下垂一病,中醫沒有記載。但久經中西醫治療,沒能治愈,說明沒有抓住本質。從中醫角度來看,似屬虛證,所以許多中醫一開始就用了大量滋膩的補腎藥,如熟地、首烏、黃精之屬。不但無效,反因藥味甘甜礙脾戀隔,緻生他變。其實,本例病人證屬虛實夾雜,先因脾腎陽虛,後有寒飲内停。從腰痛、腰部腫脹、足背麻木、心悸、脈沉弦等證來看,正是真武湯的方證。所以按證治療,效如桴鼓。提到方證,馮世綸老師曾經跟我講過他的經曆,他說起初他也不懂什麼叫方證。後來在老師胡希恕先生的悉心教導下,漸漸知道辨方證是不同于一般辨證的。它源于《傷寒雜病論》,如書中所述的桂枝湯證、柴胡湯證等皆屬此類。它是一種樸素的、對應性很強的辨證方法,有一定的特征性。凡是疾病的表現與原文的記載相符和的,就可以選用原文所舉的方劑進行治療。這種通過審查、核對,以期找到更适于病情的方劑的過程,就是辨方證。而一般常用的髒腑五行,衛氣營血等辨證方法,是後世曆代醫家對中醫藥的補充,有一定的局限性,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存在着臆斷和揣測。至于如何辨好方證,馮世綸老師早有論述,詳細情況可見于先生的著作--《經方傳真》及《經方傳燈》等書,這裡不在贅述。
二、低血壓
王某,女,42歲。因痔瘡引起低血壓已七年。服過許多中藥如補中益氣湯、歸脾湯、人參養榮丸等,效果都不明顯。無奈病作時,隻能靜點葡萄糖以及能量合劑。對中醫已無多大信心。這次是在兒女強力勸說下,抱着試試的态度前來診病的。當時證見頭暈心悸、面色萎黃、納少胸滿、身疲乏力、失眠多夢,大便幹結,小便短少,并自言最近明顯氣短。用手撫按胃脘部,覺得心下痞硬,此刻患者更加氣短。舌淡苔薄白,脈沉細。根據上述表現先生辨為胃弱血虛,水飲内停。 他說此時服用滋膩藥以補氣生血,反而會使脾胃失和,阻礙了氣血的生成。先予茯苓飲合當歸芍藥散,健脾利濕,養血祛飲。
茯苓20克、 白術15克、 黨參15克、 陳皮20克、 生姜15克、 枳實10克、 當歸15克、 澤瀉15克、 白芍10克
二診,上方七劑後,頭暈心悸減,大便轉常,食納增加,用手撫按胃脘,已不覺短氣。詳細詢問得知,該患一直怕冷,尤其是一到冬季,痔瘡發作就更加頻繁。結合當前的脈沉細弦等症,先生認為本病主要是由于胃弱血虛,導緻水飲内停,日久寒飲傷陽,水邪上犯,所以畏寒怕冷、頭暈心悸諸證蜂起。當主以真武湯。
茯苓20克、 白術15克、 生姜15克、白芍15克、 黨參20克、 黑附片15克、桂枝10克、 陳皮20克、 炙甘草10克
結果:一直以真武湯為基礎方,并據證合用過苓桂術甘湯、當歸芍藥散、茯苓飲、桂枝茯苓丸等調血化飲的方劑。經過兩個月的治療,最終獲愈。
體會:低血壓是現代醫學的病名,同時也是一個症狀。用中藥治療一定要辨方證。否則即使用了大量的補氣、補血藥,因不對“證”,也不會有效。這例病人的頭暈心悸等證,不完全是氣血虛衰,而是由于陽虛停飲、導緻水邪上犯所引起的。初診時根據納少胸滿、頭暈心悸、心下痞硬、面黃氣短等證,用茯苓飲合當歸芍藥散消痞化飲、調和氣血。二診時,因有陽虛畏寒、頭暈目眩、小便不利、舌淡、脈沉弦等證,所以辨為胃虛停水,寒飲上犯,予真武湯加黨參、陳皮、桂枝、甘草,溫陽建胃、下氣化飲。因藥與證符,故收效頗捷。先生常說:“治病,尤其是治療一些久治不愈的疾病。一定要落實到大經大法上,先分清病在六經中的哪一經。疾病是在表、在裡、在陰、在陽,還是屬熱、屬寒、屬虛、屬實。這樣六經即定,八綱已明,才可以進一步辨該病是六經中哪一個方的方證。”比如本病最後辨為少陰虛寒症,但并不是說少陰經中每一個方子都可以用,還須進一步辨方證。最後認為本病既不是少陰熱化的黃連阿膠湯證,也不是外寒内飲的麻黃附子細辛湯證。而是陽虛水停的真武湯證。
2、當歸散
當歸散原是一張調和婦女妊娠期氣血的好方子。全方由當歸、川芎、芍藥、黃芩、白術五味藥組成,具有養血安胎、健脾清熱的作用。本方也可以看作當歸芍藥散的變局。臨床可以加減用來治療許多疾病。
一、胎動下血
劉某,女,26歲。結婚二年曾流産三胎。現在又懷孕近七十天,昨天抱柴禾,因腳踩石塊險些跌倒。當夜就發現陰道中有少量流血,伴腰酸、氣短。今晨上證加重,前來診治。現證見:面色萎黃、乏力氣短、腰酸、腹部隐痛、大便偏幹、小便略黃、舌淡苔薄白、脈弦、陰道流血呈淡紅色,夾有小血塊。根據方證主治,先生與當歸散加味。
當歸15克、 白芍15克、 川芎5克、 白術20克、 黃芩10克、 阿膠10克、 杜仲10克
二診,上藥隻服一劑,流血就止住了。先生為鞏固療效,又與丸方如下,囑其服完。 當歸50克、 白芍80克、 川芎15克、 黃芩25克、 白術80克、 阿膠50克、 紅糖150克、 糯米200克(炒黃)
結果:足月順産一健康女孩。
體會:當歸散藥性平和,為古時婦女産前産後常用之方。臨床加減用治滑胎流産,一般療效優于壽胎丸。如果有頭暈目眩、小便不利、心下悸動等證也可加茯苓、澤瀉利水消飲、健脾和志。筆者就曾經治療一例妊娠尿頻的病人伴起立性頭暈,用當歸散加茯苓、澤瀉、桂枝改為湯劑,隻用兩付就好了。有趣的是先生曾用這個方治好了一位産後尿少淋漓的患者。可見當歸散合五苓散對尿液的排出有時是有雙向調節作用的。
二、血痹
齊某,女,67歲。曾經得過面神經麻痹,未痊愈。這半年來,經常覺得左手臂麻木,以晨起或壓着時發生較多。服天麻丸、小活絡丹等藥無效。一月前針灸時微有療效,因怕疼沒有再繼續治療。來我處時麻木較前加重。證見體胖面黃、時有腰痛、心悸氣短、下肢浮腫、胃脘疼痛、舌淡苔膩、脈沉細弱。辨為血虛停飲、痰阻經脈。與當歸散化裁:
當歸20克、 白芍15克、 川芎10克、 白術20克、 黃芪30克、 全蠍10克、 紅花10克、 防風15克、 白芥子10克、 茯苓30克、 木香10克、 白僵蠶15克 以上藥十付粉為細末,一日十克,分三次黃酒送服。
結果:一料服完,諸疾近平。
體會:血痹一證,先生臨床常用黃芪桂枝五物湯進行治療。我也治過幾例,效果不錯。但其主治的病機是由于氣虛血淤所引起的肌膚失養、麻木不仁。而本例病人所表現的症狀卻是因血虛停飲、痰阻經脈造成的。病機不同、病證不同,所以用藥也不同。方用當歸散養血除濕,加紅花、僵蠶、全蠍、防風、木香等化淤通絡,并助茯苓、白術、芥子驅除經脈間的頑痰死血。又考慮本病難以速愈,所以把藥粉成細末服用,使其緩緩收功。
三、動脈硬化症
袁某,男,52歲。有頭暈頭痛史三年,西醫診為動脈硬化症。最近愛發脾氣,睡眠也不好。白日則頭暈腦脹,思維不集中。這兩天更感覺視力模糊,耳中鳴響。下蹲後站起常使頭暈目眩加重。舌質淡大,苔白滑膩,脈沉細弦,先生根據上證辨為,中州失權,痰飲上犯。仿《千金》溫膽法,予方:
茯苓30克、 清夏10克、 陳皮20克、 白術20克、 黃芩10克、 黃連10克、 竹茹10克、 生姜15克、 澤瀉25克
服上劑一周後諸證稍減,但仍有頭暈、頭重、眩冒等血虛停飲的症狀。所以用當歸散加味以養血除飲。
當歸12克、 白芍15克、 川芎5克、 黃芩15克、 白術15克、 澤瀉25克、 茯苓30克、 丹參15克、 天麻10克
以上藥十天為一料,粉成散劑。一次五克,一日四次,白開水沖服。并要求少飲酒,注意生活等方面的調攝。
結果:服上藥兩料後症狀就大大減輕。現在該方已成為袁先生的日常保健方。 體會:動脈硬化症,是一種衰老現象,臨床表現錯綜複雜。該患者初診時證見一派痰熱擾心的病态。所以先生用溫膽湯化裁,清心除痰、化飲平眩。二診時痰熱已除,但是仍有頭暈頭重等症狀。通過辨證先生認為當用加味當歸散,健脾利濕、養血除飲(杜絕生痰之源)。從服藥後的療效來看,用本方進行長期的調理是正确的。
四、慢性關節炎
孫某,男,38歲。素有肝炎,一直未愈。最近兩年發現雙膝關節疼痛,與天氣無多大關系。服了許多祛風濕類藥,不但無效反而有日漸加重的趨勢。現證見肌肉消瘦、面色萎黃、大便稀溏、腰酸膝痛、痛處發熱、體倦身重、舌淡苔白、脈沉細軟等。此屬血虛濕停之象。故先生用當歸散加味以養血柔肝、化濕通絡。
當歸15克、 白芍35克、 川芎5克、 黃芩12克、 蒼術20克、 地龍20克、 木瓜15克
二診:半月後,疼痛大減,痛處已不覺熱。但仍酸重乏力。早晨口苦,胸肋發脹。仍宗前方化裁:
當歸15克、 白芍25克、 川芎5克、 黃芩10克、 蒼術15克、 地龍15克、 柴胡5克、 茯苓15克、 柏子仁20克
三診:上方又服二十餘劑,疼痛與肋脹皆有減。與柴胡桂枝幹姜湯合當歸芍藥散制成粉末,慢慢調理。
當歸10克 、 白芍20克 、 川芎5克、 黃芩10克 、 白術15克 、 柴胡10克、 桂枝5克 、 茯苓15克、 牡蛎15克、 幹姜5克 、 桑枝20克
結果:服用柴胡桂枝幹姜湯合當歸芍藥散的粉末劑,兩個月後不但關節炎再沒發作,而且經化驗肝炎也好了。
體會:本例關節炎,雖經多方治療,終未痊愈。主要是用藥沒有對證。因素有肝炎,體質上表現肝郁血虛、濕熱阻絡等病态。所以初診時,與當歸散養血除濕熱,并加地龍清熱通絡、木瓜柔肝強膝。二診時,雖痛熱俱減。但由于木瓜過于酸斂,促使濕熱擾及肝膽出現口苦肋脹等證,所以在當歸散養血除濕的基礎上加柴胡、茯苓、柏子仁,柔肝理氣、淡滲祛濕。三診時,因餘邪未清,所以使用了柴胡桂枝幹姜湯與當歸芍藥散的複合方,制成散劑。并去澤瀉、甘草。加桑枝通絡祛濕、柔肝除痹。
五、潰瘍性結腸炎
艾某,女,47歲,湖南人。發現潰瘍性結腸炎已十餘年。經上海、長沙等幾家大醫院均沒治愈。現大便一日十八九次,有時混有粘液血便。體型瘦削、面色無華。經常自覺疲乏,納食次數增多,小便量偏少。有時腹痛、腸鳴、失眠。舌質淡嫩,苔白根膩,脈細弦。辨為血虛停飲,與當歸散加味:
當歸10克、 白芍20克、 白術20克、 川芎10克、 黃芩10克、 桂枝10克、 茯苓20克、 诃子10克、 防風10克
二診:七劑後,大便已減為每日七八次,質偏溏稀,偶而也排幾次成形的大便。一周來沒有發現血樣大便。患者很高興,言從沒有過這樣的情況。與上方稍作加減:
當歸10克、 诃子10克、 白術20克、 白芍20克、 川芎10克、 黃芩10克、 桂枝10克、 茯苓20克、 五倍子10克
三診:本周曾因飲酒,大便一度轉壞。後又複常。現在每日三五次,尤其早飯後必須排一次大便,很有規律。根據當前症狀,用原方粉成散劑,長服一段時間,可望除根。 結果:用二診時的藥物做成散劑。經服用,隻半年即康複。
體會:本例收到這樣好的療效,臨床很少見。先生認為主要是抓住了該病的病機和現有矛盾表現。所以基本上一方到底。
總結:可見當歸散是一個比較常用的方子。除以上所舉的幾個例子,筆者曾據證加減治療許多過一些慢性疾病。如失眠,肝郁血虛者合用酸棗仁湯;水飲淩心型合用苓桂術甘湯。一般都能收到較好療效。
3、黃連阿膠湯
黃連阿膠湯,是治療陰虛火燥、動血傷津的代表方。其中黃連黃芩同用,可清心除煩,可解火邪引起的心下痞悶。白芍、阿膠、雞蛋黃可滋陰潤燥、涼血解毒,配合黃連黃芩有清上滋下、交通心腎的作用。
先生總結本方的運用指證是:因為虛熱内擾而表現心中煩悸、睡眠不安,或手足心發熱、久痢膿血、失血等證者,皆可使用。
一、神經官能症
關某,男,45歲。素有神經官能症,每年都發作一兩次,持續時日不等。這次發作已近七十天,日甚一日,家人及其本人都很苦惱。診時證見:神清語亂,詞不達意,舌質光紅,舌面無苔,脈弦細數。問其所苦,不能說明。後由家人代述,方知近日由于家事不順,病人情緒被擾,痼疾複發。又因治療不當,病人更加煩躁,所以病情惡化。近幾天,飲食減少,睡眠不安,甚至整夜不眠,白天做事則神不守舍,經常不能完成手中的工作。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坐不了幾分鐘。并自覺屋室狹小,欲奔走于外。結合上述症狀,先生辨為火邪内擾、心腎不交,予黃連阿膠湯瀉火除煩、交通心腎。
黃連10克、 黃芩15克、 白芍20克、 阿膠15克、 雞蛋黃3個
馮老師根據仲景原書所載,囑咐患者把阿膠烊化最後兌入。雞蛋黃需待藥液稍涼後攪勻倒入,目的是,不可使其過熟,以确保療效。
結果:上藥隻服十劑就基本正常了。兩個月後其病再次發作,轉用甘草瀉心湯而收功。 體會:神經官能症,臨床上頗為常見。病症表現千姿百态,很難有一個理想的治療方法。這例病人能夠收到良好的療效,主要是方證辨的準。仲景方中與黃連阿膠湯作用相似的方劑還有栀子豆豉湯、豬苓湯、三黃瀉心湯。四個方劑的共同點是:都可以用來治療火邪内擾所引起的心煩、不眠、如狂等神經症狀。但栀子豆豉湯主要治療火邪郁于上焦、擾亂心胸而導緻的“虛煩不得眠,若劇者,必反複颠倒,心中懊惱”。一般并未傷及心腎津液,所以隻用栀子、豆豉兩味清清宣散胸間的郁熱即可,如果加入阿膠等品,反添滋膩,不利于郁熱的宣散。豬苓湯雖然也可以治療虛煩不得眠,但因其病機是熱與水結、傷及陰血,所以一定會有“脈浮發熱,渴欲飲水,小便不利”或淋漓尿血等證。而三黃瀉心湯是屬于火邪充斥三焦、實熱阻滞胃腸。它的煩擾不眠,一般較重。必須用大黃與芩、連相伍,導滞瀉下、清心除煩。 在相同疾病的不同階段,據“證”選用适宜的方劑,也是取得療效的重要保證。本例病人二次複發時并沒用黃連阿膠湯,而是使用了甘草瀉心湯收效。就充分反映了仲景“有是證,用是藥”的靈活性、實用性。
二、糖尿病綜合症
李某,女,73歲。曾得糖尿病近20年,中西藥遍用一直未愈。今年有加重的趨勢。兩月前,因浮腫尿頻、納少、疲乏等證在某醫院就診。開始療效不錯,最近特别不适。遂來請我診治。看其先前所服方中多巴戟天、肉桂及附子理中丸、濟生腎氣丸等溫陽補腎之品。初服陰消陽長、氣煦水行,所以病情有減,久用則因年高體弱,反而化燥傷陰,變證蜂起。現口苦口幹、大便不爽、心煩胸熱、睡眠不安、食少飲多、惡心欲嘔、舌紅苔燥、脈弦細數。辨其方證,當用黃連阿膠湯無疑。
黃連15克、 黃芩15克、 白芍30克、 阿膠10克、 蘆根30克、 雞蛋黃2個、 竹茹15克、 麥冬30克
結果:上方隻服兩劑,就煩減眠安。後來又加丹參、陳皮、茯苓調養月餘,諸證告愈。 體會:糖尿病臨床分型很多,一般常用滋陰清熱、活血化淤等方法。當然,如果有陽虛症狀,也可以用附子、肉桂這些溫熱的藥物,但應中病即止。筆者認為,尤其一些年齡較高或久病體弱的患者,運用這些大辛大熱以及大苦大寒的藥品時更要慎重。本例病人就是使用溫熱劑過當造成的化燥傷陰證,所以用黃連阿膠湯滋陰清熱、潤燥除煩,收到了滿意的效果。并加蘆根、竹茹、麥冬等,增強了清心止嘔、生津除煩的作用。
三、皮膚病
宮某,女,43歲。去年曾得濕疹。半年前,全身又發牛皮癬。經中西治療未愈。現在隻能靠氟輕松等激素軟膏來止癢。然而病變卻越來越重。患處紅赤,突出于皮膚,有脫屑,沒有滲出,面色微紅。尤以夜間瘙癢為重,怕熱喜冷,遇熱更覺瘙癢。以緻睡眠也受其煩擾,現已三日沒有好好的睡眠,白日則心悸。口幹苔黃,脈弦細。我根據病人表現,認為是血燥生風,熱擾心包,與桂枝茯苓丸合《千金》三黃湯加減治之。
黃芩15克、 生地30克、 苦參10克、 桂枝5克、 茯苓20克、 桃仁10克、 丹皮12克、 白芍20克、 連翹15克、 僵蠶10克、 赤小豆30克
可是上方加減服用近一個月。也沒見明顯療效。患者及家屬對我的治療都很灰心。後來電話求教先生。先生認為看到心中煩悸,睡眠不安和口苦咽幹等證就該用黃連阿膠湯試一試,先不要隻盯着“牛皮癬”,因為中醫最講究辨證。所以我改用了黃連阿膠湯加連翹、栀子。 結果:三劑後睡眠轉安,因仍有些心煩,繼與黃連阿膠湯原方七劑。事出意料,四日後患者又來找我。開始以為病情又加重了,心中不禁一顫。後來患者說,這藥不但使心煩失眠改善,而且癬處的瘙癢也大大減輕。有一次查看資料得知,日本矢數道明先生也曾有這方面的經驗。看來臨床還要多讀書,以增廣見識呀!
體會:臨床運用黃連阿膠湯,不要拘其病名、病種。隻要表現為邪火傷陰,津枯燥熱,心胸煩悸,夜睡不甯,身癢面赤,舌紅苔淨,脈浮細數等證者即可用之。總結例二的經驗,我常于陽虛病人在使用一段時間附子等溫陽劑之後,待其要出現面熱肢煩、渴喜冷飲、膚燥津虧等化火傷陰的“副作用”時,再予黃連阿膠湯育陰制陽,以收陰平陽密之功。最終療效優于單純補陽。這裡提出,以供識者共鑒。
辨證施治概要--胡希恕
辨證施治,又稱辨證論治,為中醫以方治病的傳統方法,它是我們曆代祖輩于長期的疾病鬥争實踐中,總結出來的一大奇績。所謂《伊尹湯液經》即集此總結的最早典籍。不過這也和《神農本草經》《黃帝内經》一樣,本是廣大人民的勞動成果,均一一記在帝王宰相們的功德賬上。《伊尹湯液經》見于《漢書。文藝志》,晉。黃埔谧于所著《針灸甲乙經》的序言中,謂“仲景論廣湯液為十卷,用之多驗”。可見仲景著作基本是取材于《伊尹湯液經》。謂論廣者,當不外以其個人的學識經驗,或間有博采發揮之處,後人以用之多驗,因有方劑之祖、醫中之聖等無稽過譽之推崇。試問在科學還不發達的古代,隻于變化多端的症狀反映上,探求疾病發展規律,并于此規律的基礎上,制定出多種多樣具體的證治驗方。若不是在長久的年代裡,和衆多的病體上,曆千萬次的反複觀察、反複實踐、反複總結,又如何可能完成這樣百試百驗的結論?故無論是伊尹還是張仲景,都不會有這樣的奇績的發明。而隻能是廣大勞動群衆在不斷與疾病鬥争實踐中,逐漸積累起來的豐碩成果。它有很長的曆史發展過程,而絕不是亦不可能是某一個時代,更不要說某一個人,便能把它創造出來。《伊尹湯液經》的出世,即标志了辨證論治方法的長成,但《伊尹湯液經》亦不會出于遙遠的商代,更與伊尹拉不上關系。至于張仲景,亦不外是《伊尹湯液經》的傑出傳人,《伊尹湯液經》已不可得,賴有仲景書則久經實踐考驗的證治結論,幸而流傳下來,對于辨證論治的研讨,因有了唯一可靠的藍本。
辨證施治既是來自于實踐,肯定它是客觀存在的自然規律。以是過去用之有驗,現在用之也驗,将來用之必然還驗,這是無争的事實。不過時至今日,這種辨證施治的方式方法,仍然沉睡在仲景的著作中,還沒有人如實的把它揭示出來。唯其如此,也就不可能更進一步探究其精神實質了,本篇是對此作個探讨的嘗試。
一、 論六經與八綱
《傷寒論》以六經分篇,後世注家因有六經之辨隻限于傷寒的說法。其實六經即來自 八綱,乃萬病的總綱,為便于說明,以下先從八綱談起。
八綱
是指表、裡、陰、陽、寒、熱、虛、實而言。其實表、裡之中還應有半表半裡,按數來論,本來是九綱,由于言表、裡,即括有半表半裡在内的意思,故習慣常簡稱之為為八綱,今依次說明于下:
表、裡和半表半裡:表指體表,即由皮膚、肌肉、筋骨等所組成的機體外在軀殼,則謂為表。若病邪集中反應于此體部時,即稱為表證;裡:指人體的極裡即由食管、小腸、大腸等所組成的消化管道,則謂為裡。若病邪集中反應于此體部是,即稱為裡證;半表半裡:指表之内,裡之外,即胸腹兩大腔間,為諸髒器所在之地,則謂為半表半裡。若病邪集中反應于此體部時,即稱為半表半裡證。總之,表、裡、半表半裡三者,為固定的病位反應,即是說,不論什麼病,就其病位的反應來說,或為表,或為裡,或為半表半裡,雖亦有時其中二者或三者同時出現,但絕不出三者之外。
這裡必須指出:這裡所說的病位,是指病邪反應的病位,不要誤認為是病變所在的病位。就是說,即使病變在裡,但病邪集中反應于表位,即稱之為表證,亦或稱之為邪在表或病在表。反之,雖病變、病竈在表,但病邪集中反應于裡位,即稱之為裡證,亦或稱之為邪在裡或病在裡。餘則同此,不再贅述。
陰和陽:陰即陰性,陽即陽性的意思。人若患了病,未有不影響機體機能的改變,尤其首先是代謝機能的改變。而其改變,不是較正常為太過,便是較正常為不及。如其太過,則患病的機體亦必相應要有亢進的、發揚的、興奮的等這類太過的病征反應出來,即稱之為陽證。如其不及,則患病的機體亦必相應要有衰退的、消沉的、抑制的等等這類不及的病征反應出來,即稱之為陰證。故疾病雖極複雜多變,但概言其為證,不為陰,便為陽。
寒和熱:從症狀的性狀分類則有寒熱之分,寒即寒性,熱即熱性的意思。若患病的機體反應為寒性的證候者,即稱之為寒證;反之,若患病的機體反應為熱性的證候者,即稱之為熱證。基于以上陰陽的說明,則寒為不及,當亦陰之屬,故寒者亦必陰;熱為太過,當亦陽之屬,故熱者亦必陽。不過這裡要特别指出,寒熱是一具有特性的陰陽,故若泛言陰,則不一定必寒;若泛言陽,則不一定必熱。故病有不寒不熱者,但絕無不陰不陽者。
虛和實:虛指人虛、正氣虛,實指病實、邪氣實。病還未解而人的精力、正氣已有所不支,機體的反應顯示出一派虛弱的形象者,即稱之為虛證。病勢在進而人的精力、正氣并亦不虛,機體的反應顯示出一派充實的病症者,即稱之為實證。基于以上說明,則虛實當亦和寒熱一樣,同是一種具有特性的陰陽。不過寒熱有常,而虛實無常。寒熱有常者,即如上述,寒者必陰,熱者必陽,在任何情況下永無變異之謂。但虛實則不然,當其寒熱交錯互見時,則即反其陰陽,故謂為無常。即如虛而寒者,當然為陰,但虛而熱者,反而為陽;實而熱者,當然為陽,但實而寒者,反而為陰。以是則所謂陽證,可有或熱、或實、或亦熱亦實、或不熱不實、或熱而虛者;則所謂陰證,可有或寒、或虛、或亦寒亦虛、或不寒不虛、或寒而實者。陰、陽、虛、實、寒、熱關系可由表1明之: 陽證 陰證
名稱 陽 寒 熱 虛 實
陽證 ◎
陽熱證 ◎ ◎
陽實證 ◎ ◎
陽實熱證 ◎ ◎ ◎
陽虛熱證 ◎ ◎ ◎
名稱 陰 寒 熱 虛 實
陰證 #
陰寒證 # #
陰虛證 # #
陰虛寒證 # # #
陰實寒證 # # #
六經
是指太陽、陽明、少陽的三陽,和少陰、太陰、厥陰的三陰而言。《傷寒論》雖稱之為病,其實即是證,而且是來自八綱。茲先就其相互關系述之于下。
基于以上八綱的說明,則所謂表、裡、半表半裡三者,均屬病位的反應。則所謂陰、陽、寒、熱、虛、實六者,均屬病情的反應。臨床實踐說明,病情必反映于病位,而病位亦必因有病情的反映而反應,故無病情亦無病位,無病位則亦無病情。以是則所謂表、裡、半表半裡等證,同時都必伴有或陰、或陽、或寒、或熱、或虛、或實的為證反應。同理,則所謂陰、陽、寒、熱、虛、實等證,同時亦都必伴有或表、或裡、或半表半裡的為證反應。由于寒、熱、虛、實從屬于陰陽(見表1),故無論表、裡、或半表半裡的病位上,均有陰陽兩類不同為證反應,這樣三而二之為六,即病見之于證的六中基本類型,亦即所謂的六經者是也。其相互關系如表2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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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經 八 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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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 位 病 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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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病 表 陽
陽明病 裡 陽
少陽病 半表半裡 陽
太陰病 裡 陰
少陰病 表 陰
厥陰病 半表半裡 陰
由上表可看出,六經的實質即是表、裡、半表半裡、三陽、三陰的六經證型。可能古人未明其來源真相,或以為與經絡有關,因冠之以經絡的名稱,遂稱之為六經。然此确實是錯了,反複分析仲景全書,貫穿着八綱辨證精神,對此當已有所認識,但仍沿用六經以名篇,又未免美中不足。六經辨證實即八綱辨證,六經名稱本來可廢,不過本文是通過仲景書的闡明,為便于讀者對照研究,因并存之。如以上所述,病之見于證,必有病位,複有病情,故八綱隻具抽象,而六經乃有定型,因此《傷寒論》于各篇均有概括的提綱,今照錄原文,并略加注語如下。
第1條(《傷寒論》趙開美本序号,以下同):“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 注解:太陽病,即表陽證,它是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等一系列的證候為特征的 ,即是說,無論什麼病,若見有以上一系列的證候者,即可确斷為太陽病,便不會錯誤。
按:這裡應當注意到,太陽病的提綱是以臨床證候為據,不是以經絡走向、分布為據,更于肺之主表無關系。
第180條:“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
注解:陽明病,即裡陽證。胃家實,指病邪充實于胃腸之裡,按之硬滿而有抵抗和壓痛的意思。胃家實胃陽明病的特征,故凡病胃家實者,即可确斷為陽明病。
按:陽明病也是以證候為提綱,不是以經絡為提綱。更突出的是,提綱強調胃家實,而髒腑經絡的陽明病要包括胃家虛、胃家寒等。
第263條:“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幹,目眩也。”
注解:少陽病,即半表半裡的陽證,它是以口苦、咽幹、目眩等一系列證候為特征的,凡病見此特征者,即可确斷為少陽病。
按:口苦、咽幹、目眩,可是肝膽病的部分症狀,但作為半表半裡陽證,它有廣泛的概括意義,咽炎、肺炎、胃腸炎等急慢性病常出現此類證候。
第273條:“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結硬。” 注解:太陰病,即裡陰證。它是以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等一系列的證候為特征的,凡病見此特征者,即可确斷為太陰病。此腹滿為虛滿,與陽明病的胃家實滿有别,若誤胃實滿而下之,則必緻胸下結硬之變。
第281條:“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
注解:少陰病,即表陰證。這是對照太陽病說的,意思實說,若太陽病而脈微細,并其人但欲寐者,即可确斷為少陰病。
第326條:“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痛熱,饑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 注解:厥陰病,即半表半裡陰證。它是以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則吐蛔等一系列證候為特征的,凡病見此特征者,即可确斷為厥陰病。半表半裡證不可下,尤其是陰證更不可下,若不慎而誤下之,則必緻下利不止之禍。
以上注解,隻就原文略明其大意,如參照分論各章仔細研讀,自可明了。
表裡相傳和陰陽轉變
在疾病發展過程中,病常自表傳入于裡、或半表半裡,或自半表半裡傳入于裡,或自表傳入于半表半裡而再出入于裡。凡此種種,均謂為表裡相傳。
病本是陽證,而後轉變為陰證;或病本是陰證,而後轉變為陽證,此即謂陰陽轉變。 并病和合病
病當表裡相傳時,若前證未罷而後證即見,有似前證并于後證而發病,故謂為并病。如太陽、陽明并病,少陽、陽明并病等均屬之。若不因病傳,于初發病時,二者或三者同時出現,有似合在一起而發病,故謂為合病,如太陽、陽明合病,三陽合病等均屬之。
六經八綱辨證的順序
關于六經八綱,已略述如前,茲再順便談一談有關它們辨證的順序問題。病之見于證,必有病位,複有病情。故八綱雖為辨證的基礎,但辨證宜從六經始,《傷寒論》以六經分篇就是這個道理。六經既辨,則表裡别而陰陽判,然後再進行寒熱虛實的分析,以明确陰陽的實情(參考表1),至此六經八綱則俱無隐情了。
一、 治則簡介
此所謂治則,即通過六經八綱辨證的施治準則,今分述如下。
太陽病:由于病在表,宜發汗,不可吐、下,如桂枝湯、麻黃湯、葛根湯等,均屬太陽病的發汗法劑。
少陰病:此與太陽病雖均屬表證而宜汗解,但發汗必須配伍附子、細辛等溫性亢奮藥,如桂枝加附子湯、麻黃附子甘草湯、麻黃附子細辛湯等,均屬少陰病的發汗法劑。
陽明病:熱結于裡而胃家實者,宜下之;但熱而不實者,宜清熱。下劑如承氣湯,清熱如白虎湯。若胸中實者,則宜吐,不可下,吐劑如瓜蒂散。
太陰病:裡虛且寒,隻宜溫補,汗、下、吐均當禁用。如理中湯、四逆湯等,均屬太陰病的溫補法劑。
少陽病:半表半裡證,法宜和解,汗、吐、下均非所宜。如柴胡劑、黃芩湯等,均屬少陽病的解熱和劑。
厥陰病:此雖亦屬半表半裡證而宜和解,但須和之以溫性強壯藥。如當歸四逆湯、烏梅丸等均屬之。
寒者熱之,熱者寒之:寒者熱之者,謂寒證,治宜溫熱藥以驅其寒;如幹姜、附子、烏頭等配劑,均屬溫熱驅寒藥。熱者寒之者,謂熱證,治宜寒涼藥以除其熱,如以栀子、黃芩、黃連、石膏等之配劑,均屬寒涼除熱藥。
虛者補之,實者攻之:虛者補之者,謂虛證,宜用強壯藥以補益其不足,汗、吐、下等法均當嚴禁,如炙甘草湯、建中湯、腎氣丸等,均屬補虛劑。實者攻之者,謂實證宜以汗、吐、下等法徹底攻除其病邪,如麻黃湯、承氣湯等 ,均屬攻實劑。
一、 論方證
六經和八綱雖然實辨證的基礎,并于此基礎上即可制定施治的準則,不過若說臨床實際應用,這還是遠遠不夠的。例如太陽病依法當發汗,但發汗的方劑很多,是否任取一種發汗藥,即可用之有驗呢?我們的答案施:不行!絕對不行。因為中醫辨證不隻是辨六經和八綱而已,而更重要的是,還要通過它們再辨方藥的适應症。太陽病當然須發汗,但發汗必須選用适應整體情況的方藥。如更具體的講,即于太陽病的特征之外,同時還要祥審其他一切情況,來選用全面适應的發汗藥,這才可能取得預期的療效。既如太陽病,若同時出現頭痛、發熱、汗出、惡風者,則宜與桂枝湯;若同時出現頭痛、發熱、身痛、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則宜與麻黃湯;若同時出現項背強幾幾、無汗、惡風者,則宜與葛根湯;若同時出現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則宜與大青龍湯??以上諸方雖均屬太陽病的發汗法劑,但各有其不同的适應證,若用得其反,不但無益反更有害。方劑的适應證,即簡稱之為方證,某方的适應證,即稱之為某方證,如桂枝湯證、麻黃湯證、柴胡湯證、白虎湯證、承氣湯證等等。方證是六經八綱辨證的繼續,亦即辨證的尖端,中醫治病有無療效,其主要關鍵就在于方證是否辨的正确。如衆所周知,農村常有以家藏方專治某病的醫生,雖于辨證施治毫無所知,但于其秘方的應用确心中有數,因而往往有驗。又如即使中醫的辨證說法分歧,而所以各有一定療效者,亦是這個道理。不過讀者于此必須注意,凡是有驗方劑,無論用者知與不知,若分析其主治(即方證),則均屬于六經八綱的細目, 這是可以斷言的。至于方證之辨,祥于分論各章(或可參見《經方傳真》一書),于此不贅。
一、 有關辨證施治精神的實質探讨
辨六經,析八綱,再辨方證,以緻施行适方的治療,此即辨證施治一整套的方法體系,有如以上所述。不過這種治病方法的精神實質是什麼?還有待進一步探讨。
基于前之六經八綱的說明,可得出這樣的結論:即不論什麼病,而患病的機體的反應,在病位則不出于表、裡、半表半裡,在病情則不出于陰、陽、寒、熱、虛、實,在類型則不出于三陽三陰。驗之于臨證實踐,這都是屢經屢見的事實。以是可知,則所謂六經八綱者,實不外是患病機體一般的規律反映。中醫辨證即以它們為綱,中醫施治,亦是通過它們而制定施治的準則。故可肯定地說,中醫的辨證施治,其主要精神,是于患病機體的一般的規律反應的基礎上,講求疾病的通治方法。為了便于讀者理解,茲以太陽病為例釋之如下。
如前所述,太陽病并不是一種個别的病,而是以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等一系列的證候為特征的一般的證。有如感冒、流感、肺炎、傷寒、麻疹等等,于初發病時,經常發作這樣太陽病之證,中醫即依治太陽病的發汗方法治之,則不論原發的是什麼病,均可給以徹底治愈。試想,以基本不同的各種病,而竟都發作太陽病這樣相同的證,這不是患病機體一般的規律反應是什麼?依治太陽病證的同一發汗方法,而能治愈各種基本不同的病,這不是于患病機體一般的規律反應的基礎上,而講求疾病的通治方法,又是什麼呢?
再就方證的說明來看,對于六經八綱治則的執行,勢必遵循适應整體用藥的嚴格要求,顯而易見,則中醫的辨證施治還存在又适應整體治療的另一精神。也就是說,中醫辨證施治,雖然是于患病機體一般的規律反應的基礎上,講求疾病的通治方法,但同時必須在适應整體的情況下施行之。若為中醫辨證施治下一個簡明的定義,那就是:于患病機體一般的規律反應的基礎上,而适應整體、講求疾病的通治方法。衆所周知,中醫以一方常治多種病,而一種病常須多方治療,即這種治療精神的有力證明。
對于辨證施治的精神,雖如上述,但它究竟治療疾病的實質是什麼?這一本質的問題還未明确,因而也就無從知其所以有驗的道理。解答這個問題,隻有弄清患病機體之何以會有六經八綱這樣一般的規律反應才行。基于唯物辯證法“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内因是變化的依據,外因通過内因而起作用”這一普遍真理,則患病機體之所以有六經八綱這樣一般的規律反應,其主要原因,當亦不是由于疾病的外在刺激,而是由于機體抗禦疾病機制的内在作用。衆所周知,冬時天寒則多溺,夏時天熱則多汗,假如反其道而行之,人于夏時當不勝其熱,而于冬時将不勝其寒,此皆機體抗禦外來刺激的妙機。若疾病的侵害,則遠非天時的寒熱所能比,機體自有以抗禦之,又待何言!中醫謂為正邪交争者,意即指此,屢有不治即愈的病,均不外于正勝邪卻的結果。不過往往由于自然良能的有限,機體雖不斷鬥争,而病終不得解,于是則正邪相拒的情況,亦随時以證的形式反應出來。如所謂表證,即機體欲借發汗的機傳,自體表以解除其病的反應。如所謂裡證,即機體欲借排便或湧吐的機轉,自消化道以解除其病的反應。如所謂半表半裡證,即機體欲借諸髒器的功能協力,自呼吸、大小便、出汗等方面以解除其病的反應。此為基于機體的自然結構,勢所必然的對病鬥争的有限方式,以是則表、裡、半表半裡便規定了凡病不逾的病位反應。若機體的機能旺盛,則就有陽性的一類證反應于病位;若機體的機能沉衰,則就有陰性的一類證反應于病位。一句話,疾病刺激于機體,機體即應之以鬥争,疾病不除,鬥争不已,因是則六經八綱便永續無間地而見于疾病的全過程,成為凡病不逾的一般規律反應。
古人于此早就有明确的認識,以下介紹有關論說,以供參考。
《素問·評熱病論》曰:“今邪氣交争于骨肉,而得汗出者,是邪卻而精勝也。精勝則當能食,而不複熱。複熱者,邪氣也。汗者,精氣也。今汗出而轍複熱者,是邪勝也;不能食者,精無俾也;病而留者,其壽可立而傾也”。
注解:此段大意是說,今邪氣與精氣正交争于體表的骨肉間,此原是機體欲借以發汗的機轉而解除病邪,故一般說來能得汗出者,大都是病邪卻而精氣勝。精氣來自谷氣,化生于胃,如果精氣真勝,則其人當能食。邪氣使人發熱,如果邪氣真卻,則必不複熱。若複熱,為邪氣還在,汗出為精氣外越。今汗出而還發熱,顯系邪勝而精亡,而不得謂為邪卻而精勝也。若更不能食,則精氣斷絕而病獨留,故不免于死。
《傷寒論》第9條:“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結于脅下。正邪分争,往來寒熱,休作有時,嘿嘿不欲飲食,髒腑相連,其痛必下,邪高痛下,故使嘔也,小柴胡湯主之。”
注解:傷寒初作,則邪氣與精氣交争于骨肉,即太陽病在表的一般病理過程。若精氣已不足抗拒邪于外,則退而衛于内。以是則體表的血弱氣盡,腠理遂不密而汗,邪乃乘虛入于半表半裡,與正氣相搏,結于脅下,因而胸脅苦滿,這就進入少陽病的病理階段了。正邪分争,即正邪相拒的意思。正進邪退,病近于表則惡寒;邪進正退,病近于裡則惡熱,故往來寒熱。分争時則寒熱作,否則寒熱亦暫息,故休作有時。熱邪郁集于胸脅,故嘿嘿不欲飲食。胸脅之處,上有心肺,旁及肝脾,下接胃腸,故謂髒腑相連。邪熱激動胃腸中的水氣,則腹痛。邪高于胸邪之上,而痛在胃腸之下,故使其人欲嘔。此宜小柴胡湯主之。
按:以上《内經·素問》一段雖是論述陰陽交的死證,但與表證時,機體欲汗的抗病機制同理,尤其對或精勝或邪勝的闡述,均頗精祥。《傷寒論》一段,是說太陽病自表傳入半表半裡,亦由于機體抗病機制的改變所緻。古人對于疾病的體驗,達到如此精深境界,正所謂實踐出真知。
六經八綱的來曆既明,對照前述的治則,顯而易見,則中醫的辨證施治,恰為适應機體抗病機制的一種原因療法,其所以有驗自非偶然。為證明所言非虛,再以太陽病證釋之。如前所述,太陽病是以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等一系列證候為特征的,今就這些證候分析如下。 脈浮:這是由于淺在動脈的血液充盈所緻。
頭項強痛:因為上體部血液充盈的程度為更甚,故在上的頭項體部,更感有充脹和凝滞性的疼痛。
惡寒:體表溫度升高,加大了與外界氣溫的差度,故覺風寒來襲的可憎。
由于以上的證候分析,正足說明機體已把大量體液和邪熱,驅集于上半身廣大的體表面,欲汗出而不得汗的一種情況。太陽病的治則是發汗,這不正是适應機體欲汗出的機制,而使達到汗出的原因療法嗎?
由以上可看出,适應機體的抗病機制的治療,可以說使最理想的一種原因療法,即号稱進步的現代醫學,恐亦不免認為是一種理想而已。但中醫的辨證施治,其實質不是别的,而恰是這種最理想的治病方法,難道這在治療學上,不是極可珍視的一大發明嗎?
按:以上是胡老在1978年6月28日學術報告的講稿。此雖是一次學術講座,它實際是胡老一生研究、教授《傷寒論》的高度概括總結,代表了胡老研究《傷寒論》的主要成果,反映了胡老的主要學術觀點。這裡僅指出引人注目的幾點:
一、提出《傷寒論》的主要淵源,“仲景著作基本是取材于《伊尹湯液經》”。
二、認為《傷寒論》的六經辨證不是髒腑經絡辨證,而是八綱辨證。具體講即病位和病情所涵蓋的六類證:也即三陽證,為在表的陽證太陽證、在裡的陽證陽明病、在半表半裡的陽證少陽病;三陰證,為在表的陰證少陰病、在裡的陰證太陰病、在半表半裡的陰證厥陰病。
三、首倡方證辨證,方證是六經八綱辨證的繼續,亦即辨證的尖端。
四、為辨證施治定義:中醫的辨證施治是:于患者病機一般的規律反應的基礎上,而适應整體的、講求疾病的通治方法。
五、駁後世注家謂六經之辨隻限于傷寒之說,強調《傷寒論》的六經八綱辨證是辨萬病的總綱。
胡希恕辨證體系框架
辨六經,析八綱,再辨證,後選方,此即胡先生的辨證體系框架。六經和八綱雖然是辨證的基礎,并于此基礎上即可制定施治的準則,不過,若說臨床實際應用,這還是遠遠不夠的。臨證有無療效,決定于方證對應與否。執一法,不如守一方,這是充分認識到《傷寒論》的方證辨證重要性的概括。方證是《傷寒論》的精華,《傷寒論》中有以方名證的範例,如第34、101條“桂枝證”“柴胡證”等。從仲景六經病中同一經下的不同方證也可證明:方證較之證型更為直接、更為深入,且具有定性、定量的性質。如太陽病,即使得知是風寒、風熱,也要看患者所表現的症狀,不論是風寒或風熱,都可能在人體産生或熱或寒,或虛或實,或表或裡的症狀,分析症狀所應歸屬的方證,才能明确當用方藥。若發熱、汗出、惡風、脈緩,則宜用桂枝湯;若無汗身體疼痛,脈緊而喘者,則宜用麻黃湯。這些方劑,雖都屬太陽病的發汗劑,但各有其固定的适應證,若用得不恰當,不但無益,反而有害。六經之分,隻概括了為病的表裡(含半表半裡在内)陰陽,當然還須進行寒熱虛實的分析,則六經八綱俱無隐情。八綱雖為辨證的基礎,但辨證宜從六經始,《傷寒論》以六經分篇就是這個道理。六經辨證不隻限于傷寒,乃是辨萬病之總綱,而髒腑辨證、三焦辨證、氣血津液辨證、衛氣營血辨證隻不過是六經辨證的擴展與延伸。不論是髒腑辨證、經絡辨證,還是六經、八綱辨證,最終都要落實在方證上。因此胡先生認為方證辨證是六經、八綱辨證的繼續,更是辨證的尖端,值得我們進一步挖掘與探究。
2. 胡希恕方證辨證實踐舉例
病例 丁某,男,36歲,病案号169559。初診日期1965年8月16日。患者尿痛、尿血、腰痛三個月。三月前因長途旅行乘火車,吃燒雞喝啤酒,不久出現腹痛腰痛,痛如刀割,陣陣發作。初發作時喝水則腹脹而無小便,後發作時飲水有少量小便而尿道劇痛。到醫院檢查:尿紅血球滿視野。
用抗生素等治療無效。現右腰痛,尿粉紅色,大便幹,舌苔黃褐少津,脈左弦細,右沉細。中醫診斷:淋證(膀胱濕熱)。予豬苓湯加大黃、生薏米:豬苓9g,茯苓9g,澤瀉12g,滑石15g,阿膠9g,生薏米30g,大黃2g。1日1劑。
二診日期8月19日。上藥服3劑,腰痛不明顯而顯酸沉,尿痛不明顯而少腹兩側酸重,大便不暢。予柴胡桂枝幹姜湯合當歸芍藥散加味:柴胡12g,黃芩9g,天花粉18g,生牡蛎15g,桂枝9g,幹姜6g,白芍藥12g,當歸9g,川芎9g,茯苓9g,蒼術9g,澤瀉12g,生薏米30g,炙甘草6g,桑寄生30g。1日1劑。
三診日期8月25日。上藥服6劑,諸症已,但行膀胱鏡檢查及拍x線片後,确診右輸尿管有結石。又出現尿道刺痛,予8月16日方加金錢草60g。1日1劑。
四診日期8月30日。上藥服2劑後即出現尿道劇痛,排尿困難,見血塊、黏液,不久排出黃豆大結石,而後尿道通暢。
本例初診時,屬濕熱下注,可視為本證,用豬苓湯加生薏米利濕清熱,可視為正治。又因右側腰痛,為瘀血證,可視為兼證,故加少量大黃以活血祛瘀。二診時痛不明顯,而腰酸明顯,為邪退正虛,證屬血虛水盛,可視為變證,故與柴胡桂枝幹姜湯合當歸芍藥散加味。當行膀胱鏡檢查後,又出現尿道刺痛時,顯現濕熱下注之證,故又用豬苓湯加金錢草,使尿結石排出,諸症皆已。
本例與其說是辨證、辨病、辨症的典範,不如說是方證辨證的最佳注解。
3. 方證辨證的價值
劉渡舟 先生曾指出:“認識疾病在于證,治療疾病則在于方,方與證乃是傷寒學的關鍵”。黃煌 也曾感慨地說:“方證識别、藥證識别,它樸實而具體,是中醫辨證論治的基本單位。”陳易新等在研究證實質中亦談到,“症”是“證”與“病”的具體表現,而且是研究“證”與“病”的一個很好的切人點。對于症的更精細更深入的研究不僅有助于提高辨證的準确性,還是“證”實質研究的一個重要途徑。同時還指出,“證”是機體對疾病的反應性,不同反應性的個體在罹患同一疾病時不僅表現不盡相同,而且對藥物的反應性也不同,即同一藥物,治療某病不同的證型的個體,會産生不同療效。中醫有“以方測證”的方法,通過“方”的作用部位和機理的研究,有助于“證”的研究。
雖然病、證分離于症是一種進步,但無視症狀卻是更大的退步。同一疾病而個體的突出症狀可有不同,這可能就是證的内在差異。從某種意義上講,辨病辨證的過程,也是辨症的過程。同是氣虛證,由于病、症不同,臨床用藥自然有别。中醫在應用降糖藥的過程中,同時需要辨證選藥與辨症選藥,如:熱者黃連,渴者烏梅。若出現兼症、兼病時,更需要方證的辨别,如:“下消”選六味,合并中風則選脈絡甯。
周繼旨 認為,中醫在思維模式上确實是汲取了易理的重“三”崇“中”的思維精髓,通過具體闡釋為可供實際操作的醫學理論框架,即“三陽”“三陰”學說,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意義。王小平-6 的“藏腑關系系統說”以及張其成 ‘二三思維模型”也為我們進行從症識病、從症認證的研究提供了理論上的支持,并為方證相對論的研究打開了新的視野。所以說方證結合是辨證辨病的最終實現者及最後的落腳點。中醫學生存的核心是臨床療效,藥物是否對證(症、病),則是所有環節的關鍵。中醫學的臨床實踐與理論構架必須依托于診、治之橋梁——方證結合。這也是我們紀念胡希恕先生方證辨證學術思想的目的與意義。
正确理解傷寒論的六經,是解讀傷寒論的前提,是學習經方的基礎。有許多學者認為張仲景是根據《素問·熱論》關于“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三日少陽,四日太陰,五日少陰,六日厥陰”以及“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等論述,創立了六經辨證論治體系。
其實,《傷寒論》和《内經》屬于兩個不同的醫學流派、理論體系。因《傷寒論》序文中有“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胪藥錄并平脈辨證,為傷寒雜病論”這一内容,故曆代諸多醫家認為《傷寒論》的理論來源于内經,但曆來醫家以内經釋傷寒,越解越難明。晉代皇甫谧指出:仲景論廣《湯液經》而成《傷寒論》。陶弘景在《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曰:昔南陽張機依此諸方,撰為《傷寒論》一部。現代錢超塵教授及近代的楊紹伊等經過考證後,均認為序中“撰用”以下的23字為後人所加,非仲景文字。近代傷寒大家胡希恕先生經過畢生實踐及研究後明确提出《傷寒論》屬于經方一脈,而《内經》屬于針灸家言,二者源流不同。《傷寒論》并不是沿用了《内經》的理論,同樣《傷寒論》的六經也不是來源于《内經》的六經。
傷寒屬于經方一脈,屬于經方的辨證論治體系。“經方者,本草石之寒溫,量疾病之淺深,假藥味之滋,因氣感之宜,辨五苦六辛,緻水火之齊,以通閉解結,反之于平。及失其宜者,以熱益熱,以寒增寒,精氣内傷,不見于外,是所獨失也。”《傷寒論》屬于經方一脈,觀《傷寒論》的辨證體系屬于陰陽、表裡、寒熱、虛實的六經八綱辨證體系,而《内經》則屬于髒腑經絡理論體系。絕不能因為《傷寒論》中的六經之名同《内經》六經之名相同而認為《傷寒論》之六經即為《内經》之六經。
六經理論具有系統性
《傷寒論》是由《湯液經》論廣而成,故直接吸收和借鑒了《湯液經》。在古代樸素的辨證法、二分法、陰陽觀等哲學理論的指導下創立了陰陽、表裡、寒熱、虛實的八綱辨證方法。在八綱的基礎上,發展為六經的辨證方法體系。如“發熱惡寒者,發于陽也,無熱惡寒者,發于陰也”是陰陽觀、寒熱觀。“當先解其外,外解已,乃可攻裡”是表裡觀。“脈浮緊者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遲者,不可發汗”、“脈浮、熱甚,而反灸之,此為實,實以虛治,因火而動,必咽燥、吐血”是虛實觀。陰陽、寒熱、虛實是病性,表裡是病位,《傷寒論》在八綱的表裡病位觀的基礎上發展為表、裡、半表半裡的病位觀,這樣将八綱發展為六經以更好的指導臨床實踐。
六經傳變觀點需要辯證看待
《傷寒論》第4條曰:“脈若靜者,為不傳;頗欲吐,若躁煩,脈數急者,為傳也。”第5條曰:“傷寒二三日,陽明、少陽證不見者,為不傳也。”其六經相傳并不是《内經》的一日一傳,而是根據症狀來判斷是否相傳。《内經》六經相傳變理論的依據是髒腑經絡理論,《傷寒論》則重視症狀學,和《内經》的理論基礎不一樣。
現代認為六經适用于外感傷寒的辨證論治。其實任何疾病作用于人體表現為證,都是通過邪氣與正氣的鬥争表現出來的,疾病的産生是内、外因相互作用的結果,邪氣侵襲人體,正氣奮起抗争,表現為表證,若正氣不支,則邪弱氣盡腠理開,則邪氣入半表半裡、入裡。入裡之後,根據陽氣的強弱,可以表現為裡熱或裡寒,而絕非像《内經》所說的一日一傳,傳變如環無端,周而複始。《傷寒論》97條“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一句就明确指出了正邪相争的結果決定了相傳。若正氣強,可自汗出愈,如“冒家自汗出愈”。若正虛邪盛,則邪氣入裡。
不能拘泥于《傷寒論》條文的字面文字
《傷寒論》各經病内容篇幅不一,如太陽病篇詳,而他經病篇相對為略,并不是太陽病篇所論述的内容都屬于太陽病的,同理,絕不能說少陽篇的内容少,而忽略了少陽病的臨床重要性,更不能因為厥陰病篇的方劑少,而認為厥陰病無方可治。六經是一個整體,仲景本意通過傷寒為例告訴我們六經這個辨證體系,故通過太陽病和他經病,可以總結、歸納出六經的實質内容。
《傷寒論》條文開頭,常冠以某某病,如條文開頭冠以的某某病,是提示可以見到該經病的症狀,但不一定就是該經病,有可能是本經和他經并病、合病,也有可能是該經病的假象,提示與該經病相鑒别。如第235條“陽明病,脈浮、無汗而喘者,發汗則愈,宜麻黃湯”。不能因為該條開頭冠以陽明病,而認為麻黃湯可以治療陽明病。如何判斷是哪一經的病、哪一經的證,主要的依據是症狀。如該條的“脈浮、無汗而喘者”提示為太陽病表實證,故“發汗則愈宜麻黃湯”。而條文開始冠以的“陽明病”是指出該條的證為太陽陽明合病,雖然有太陽表未解,但是也出現了陽明的症狀,因為“當先解其外,外解已,乃可攻之”,故當用麻黃湯解表發汗。又如第243條吳茱萸湯證:“食谷欲嘔,屬陽明也,吳茱萸湯主之。”絕不能因為此條在陽明病篇中,而把吳茱萸湯歸于陽明病。同樣要根據症狀,并結合方劑來判斷,吳茱萸湯溫胃止嘔,結合“食谷欲嘔”可以發現這是太陰病裡虛寒證的“欲嘔”,而不是屬于陽明病,此處的“陽明”指代脾胃。所以,正确理解條文内容需要結合上下文看待。 六經在臨床中簡單實用
《傷寒論》的條文經過戰亂流散,經過後人的編撰,故條文順序變化頗大。條文雖然順序有些亂,但透過條文,可以發現六經的系統性與整體性。即六經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是一個較為完善的辨證論治體系。
曆來諸多醫家無不對《傷寒論》推崇備至,可以看出六經在醫家心目中的地位。如柯韻伯說:“仲景之六經,為百病立法,不專為傷寒一科,傷寒雜病,治無二理,鹹歸六經之節制。”俞根初說:“以六經钤百病,為确定之總訣。”
六經來源于八綱,在八綱的基礎上發展了病位觀,較八綱更為實用。辨别六經病,主要依靠提綱條文,重視症狀學。六經簡單實用,臨床上先辨六經,再辨方證,病位病性了然于胸,如此則理法方藥絲絲入扣,可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正确理解六經,是我們學習經方的基礎。
一些資料表明,經方理論起源于神農時代,《湯液經法》标志了經方發展,而《傷寒論》标志了經方理論體系的确立。
楊紹伊所著《伊尹湯液經》一書,為我們提供了六經辨證的思路。可歎者,楊紹伊把《傷寒論》原文分為《湯液經法》原文、張仲景論廣條文、仲景遺論(弟子補入)條文三類,所據是文辭特點,其方法有待内行考訂,其内容有待分析,這裡僅就兩個方面,來洞觀仲景對六經辨證理論的發展。
1.分析六經提綱 楊紹伊在所著《伊尹湯液經》中,認為《傷寒論》中的太陽病、陽明病、少陽病、太陰病、少陰病、厥陰病(後世簡稱為六經或三陰三陽)名稱,在《湯液經法》已出現,且有不少有關每經病證的論述,列為《湯液經法》原文,但無“××之為病”主體詞,即後世所稱之提綱,隻在太陽病開頭有“太陽病其脈浮”。做為六經提綱的條文,皆列為既不是《湯液經法》原文,也不是仲景論廣,而是仲景遺論,由其弟子加入,特别在厥陰病提綱前有“師曰”兩字。其意是在說:六經名早已出現,但在《傷寒論》才出現提綱,其提綱在仲景生前還未出現,而是其弟子後來加入。提綱的出現标明了六經含義,提綱是八綱概念,為病位、病性概念,标明了六經實質,是解讀六經的關鍵。胡希恕先生正是據此,并仔細分析各經病有關條文辨明了六經實質,即太陽病實為表陽證;少陰病實為表陰證;陽病實為裡陽證;太陰病實為裡陰證;少陽病實為半表半裡陽證;厥陰病實為半表半裡陰證。标明六經實質為八綱概念,不是經絡概念。
2.分析《傷寒論》笫148條(趙開美本原文序号) 按揚紹伊的分類,《湯液經法》無148條原文,被列為是仲景論廣加入,附于笫230條(陽明病,脅下堅滿,不大便而嘔,舌上胎者,可以小柴胡湯,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之後(楊紹伊認為是《湯液經法》原文)。148條原文為:“傷寒五六日,頭汗出、微惡寒、手足冷、心下滿、口不欲食、大便硬、脈細者,此為陽微結,必有表,複有裡也;脈沉亦在裡也,汗出為陽微。假令純陰結,不得複有外證,悉入在裡,此為半在裡半在外也;脈雖沉緊,不得為少陰病,所以然者,陰不得有汗,今頭汗出,故知非少陰也。可與小柴胡湯,若不了了者,得屎而解。”對本條的研究,經方大師胡希恕先生特着筆墨,從諸多筆記中可看到探讨良久、修改再三,而最終指明了兩點:一者,該條病證特點是,病位不在表,不在裡,而在半表半裡;二者,治療應改小柴胡湯為柴胡桂枝幹姜湯。具體指明本條屬半表半裡陰證,并指出治用小柴胡湯是柴胡桂枝幹姜湯之誤。這是難得的、來之不易的珍貴研究。胡希恕先生正是以反複研讨《傷寒論》條文為主,“并始終理會”,得出了《傷寒論》的六經來自八綱。以是可知,經方發展至東漢,意識到病位除有表有裡外,尚有半表半裡,而半表半裡又分陰陽,也就是說,是張仲景在繼方證分類有表裡之别,又認識到有半表半裡病位,使六經辨證理論體系至臻完善。 理解這一概念,還要對比《傷寒論》以前的經方著作特點,即《本經》、《湯液經法》理論特點。由《漢書?藝文志》可知,《湯液經法》有關病位論述,隻有“淺深”、“内外”即表和裡,治療當是用汗、吐下。再看《傷寒論》全文,大多内容是講:在表用汗法,在裡用吐、下法,以及汗後、吐後、下後出現的變證及治療,這些多屬《湯液經法》原文。顯然是張仲景及其弟子們,是繼承了漢前的經方治法、經驗教訓。同時還加入了《湯液經法》沒有的内容,即論廣時加入新的見解,而突出之點是,在少陽病篇特别強調了不可吐下(笫264條)、不可發汗(笫265條),這就表明了隻能用以小柴胡湯為代表的和法。這樣再結合笫148條分析,可看出《傷寒論》在病位概念上,與漢前的《湯液經法》有了明顯不同,即除了有表裡外,還有半表半裡概念。這樣經方辨證,原隻用八綱,辨證時隻有“抽象”,而加入半表半裡理念,“乃具實形”,而形成了完善的六經辨證理論體系。由經方的發展史可知,六經辨證的形成,是辨方證的規律總結,是八綱辨證理論的升華,有了六經辨證更能指導正确辨方證,意識到了其間尚有半表半裡理念,由八綱抽象,變“乃具實形”而成六經辨證理論體系。因此,亦可知經方六經辨證論治理論,是在古代方證積累的基礎上,由方證積累,進而進行分類而形成的,其理論是基于八綱,是張仲景及其弟子認識到了,表裡之間尚有半表半裡病位,這樣使八綱辨證變成為六經辨證。這也說明了,漢前雖有六經名,但六經辨證論治理論體系實質,至東漢才得以形成。
《傷寒論》書中,還涉及外邪(又稱六淫,即風、寒、暑、濕、燥、火)、氣血營衛、津液、瘀血、痰飲、食毒、髒腑等理論,還有更獨特的理念,如“陽氣(陽)”,是《内經》及其他中醫著作中所沒有的獨特理念。這些理論在經方辨六經、辨方證時起着一定作用,有時起着關鍵作用,是經方辨證論治中重要組成部分,但經方的主導理論體系是辨六經和辨方證。
經方用藥有特點,有人卻不以為然,認為經方自身就不能正本清源。經方醫學在東漢流傳時出現危難,西晉以後以《内經》釋經方(《傷寒》),遂不明經方理論實質,也就不認識用藥特點。因此,正本清源,把經方與時方對比,考證經方用藥起源及指導理論,必不可少。 經方用藥與時方用藥的理論體系不同
經方用藥與時方不同,早已引起中醫界注目,如清代的徐靈胎,查閱大量醫學文獻,考證中醫學術源流,認為經方與時方用藥有明顯不同,為此特立專著《本草古今論》垂教後世,深受中醫界推崇。
“本草之始,昉于神農,藥止三百六十品,此乃開天之聖人與天地為一體,實能探造化之精,窮萬物之理,字字精确非若後人推測而知之者,故對證施治其應如響。仲景諸方之藥悉本此書,藥品不多而神明變化,已無病不治矣。迨其後,藥味日多,至陶弘景倍之而為七百二十品,後世日增一日,凡華夷之奇草逸品試而有效,醫家皆取而用之代有成書,至李時珍增益,唐慎微證類本草為綱目,考其異同辨其真僞,原其生産,集諸家之說而本草更大偹,此藥味由少而多之故也,至其功用則亦後人試驗而知之,故其所治之病益廣,然皆不若《神農本草》之純正真确,故宋人有雲:用《神農》之品無不效,而弘景所增已不甚效,若後世所增之藥則尤有不足憑者;至其注釋,大半皆視古方用此藥醫某病,則增注之古方治某病,其藥不止一品而誤以方小,此藥為專治此病者;有之更有以己意推測而知者;又或偶愈一病,實非此藥之功而強著其效者,種種難信,至張潔古、李東垣輩,以某藥專派入某經,則更穿鑿矣!”這短短的400字,不但論述了經方與時方用藥不同,更提示了經方起源于遠古,與後世草率藥物歸經明顯不同。如再參看徐靈胎專論《治病不必分經絡髒腑》,就很容易了解到,經方用藥與時方用藥之所以不同,主要是理論體系的不同。
經方用藥起源于神農
傳說“神農一日遇七十毒,”是先民與疾病鬥争真實寫照的縮影,标明我們的祖先,在尋找、積累應對疾病有效藥物時,是根據症狀尋找相對應有效的藥物,經曆了反複探索和艱苦漫長的曆程。《神農本草經》的撰成年代和作者是誰,至今仍不清楚,但公認其為我國最古最早的經方著作,代表了我國醫藥的起源。其實其與《傷寒論》一樣,該書不是一個人、一個朝代所完成的,但其起始于神農時代是曆史事實。
《本經》所以依托神農之名,一是确與神農有關;二是因在神農時代雖沒有文字,但已積累了不少防病治病知識,後世記載其内容權當屬于神農。中國社會科學院曆史研究所研究員王震中說:“神農時代大約距今10000年前到5000年前”,即在黃帝之前。我國考古工作者,于1979年至1984年對河北省蔚縣的多處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工作,發掘出6處房屋形制基本相同,房屋都是坐北朝南、半地穴式建築,這些房屋,都是在生土層上向下挖約50厘米,四壁和居住面都用草拌泥進行抹平,然後用火焙烤,居住面平整而又堅硬,火堂位于屋子的中央。同時又發現許多石器、陶器等屬仰韶文化(神農時代)。又于1995年在河北省陽原縣姜家梁遺址考證,恰好與考古學上的仰韶文化所處的時代相吻合,也與史書中記載的神農氏時代相對應。這些考古資料證實了,我們的祖先在神農時代,生活于大自然環境中,逐漸适應環境、認識大自然,體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理。
我們的祖先在生活中難免疲勞受寒,引起頭痛、惡寒、發熱等症狀,用火考感到舒服、熏烤或熱熨皮膚,使汗出而解;或服碗熱湯、熱粥同時蓋上棉被汗出而解;或用草藥煎湯熏洗而解、或用生姜、蔥、大棗等煎湯熱服及加蓋棉被取汗而解(也因之經方又稱“湯液”),或用大黃、芒硝可以解除便秘之苦??當時雖沒有文字,但積累的經驗被流傳于後代,當有文字後便記載下來。《本經》所記載:“麻黃,味苦,溫。主中風、傷寒頭痛”,顯示了神農時代用藥總結。因這些醫藥知識産生于神農時代,稱之為《神農本草經》當不徒有虛名。 值得注意的是,經方用藥與時方用藥因起源不同,因而其認知方法則不同。關于經方治病特點,《漢書·藝文志·方技略》記載:“經方者,本草石之寒溫,量疾病之淺深,假藥味之滋,因氣感之宜,辨五苦六辛,緻水火之齊,以通閉解結,反之于平”,即根據人體患病後出現的症狀,選用對應的藥物治療。
著名經方家胡希恕先生明确指出,依據“症狀反應”:“中醫治病,之所以辨證而不辨病,是于它的發展曆史分不開的,因為中醫發展遠在數千年前的古代,當時既沒有進步科學的依據,又沒有精良器械的利用,故勢不可能有如近代西醫面向病變的實質和緻病的因素,以求疾病的診斷和治療,而隻有憑借人們的自然官能,于患病人體的症狀反應,探索治病的方法經驗”,即經方用藥是根據“症狀反應”,而時方是源自《内經》的病因病機、經絡髒腑。 今僅就對“傷寒”和“中風”的理解可見其一斑,經方的認知方法是據症狀反應,即傷寒為:“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疼、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為傷寒”;中風為:“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即皆認為是發熱或不發熱的表證,治療用麻黃、桂枝等發汗、解表、解熱;而時方、後世注家,如成無己、張志聰等,以病因病機解釋,則認為:“傷寒是傷于寒”,“中風是中于風”。因傷于寒,則治用辛溫散寒,但有發熱則不能用辛溫,認為桂枝、麻黃“不可用于有熱證的病例”,與經方有明顯不同,其治療用藥亦就有了顯著區别,成為後世不理解經方用藥的主要原因之一。
經方用藥理論是八綱六經
後世因不能正本清源,誤于王叔和在《傷寒論》序中加入了“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胪藥錄》并《平脈辨證》”等内容,故認為中醫的理論都來自《内經》,以至于認為中醫治病都要依據經絡髒腑、五運六氣,甚至提出:“不明經絡髒腑,動手便錯”來對待經方用藥,對此,徐靈胎以專論批判,明确指出:“治病不必分經絡髒腑”,實際明确了經方不同于《内經》的理論體系,即不是用經絡髒腑、五行運氣理論,而是用八綱、六經。
一些考證資料已明确了經方發展史,在神農時代,即以八綱為理論,根據人患病後出現的症狀,用對應的藥物治療,先是積累了單味藥治病即單方方證的經驗,其代表著作即《神農本草經》。後來漸漸認識到,有些病需要2味、3味??組成方劑治療,這樣逐漸積累了用什麼方,治療什麼證,即複方方證經驗,其代表著作即《湯液經法》,發展至漢代,對病位概念進一步細化,即“量疾病之淺深”由表、裡增加了半表半裡概念,因而産生了完善的六經辨證理論,其代表著作即《傷寒論》。
初跟胡老抄方,常聽胡老說:“這個哮喘病人是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證”;“這個肝炎患者是柴胡桂枝幹姜湯合當歸芍藥散證”,并見其方總是原方原劑量,很少加減,療效确很好。感到很奇怪,于是請教胡老,胡老笑曰:“辯方證是辨證的尖端。”當時因為習慣于用髒腑經絡等辨證方法,故對其言不理解。胡老看透了我的心思,因此常利用星期天給我講解《傷寒論》《金匮要略》及其方劑的特點、适應症,這樣漸漸有所領悟。
在《傷寒論》中第34條“桂枝證”、第101條“柴胡湯證”等,有以方名證的範例,因此,方證是《傷寒論》的精華。通過長期的臨床實踐,逐漸體會到,不論是髒腑辨證、經絡辨證,還是八綱六經辨證,最終都要落實在方證上。也就是說,有無療效,決定于方證對應與否。例如八綱和六經,雖然是辨證的基礎,并且在這個基礎上也能夠制定施治的準則,但在臨床治療、确保療效上,是遠遠不夠的。具體來說,若已辯明為太陽病,其治療原則是汗法,但發汗的方藥是很多的,是否任取一種發汗藥即可治之有效呢?當然不是,中醫辨證,不僅是辯八綱六經而已,而更重要的是,還必須通過它們辯方藥的适應症。如太陽病治須發汗,但發汗必須選用适應整體情況的方藥。更具體的講,除太陽病的特征外,還要詳審患者其他一切情況 ,選用恰當、有效、适應整體的發汗藥,這樣才能有可能取得預期的療效。即如,太陽病,若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則宜用桂枝湯;若無汗、身體疼痛、脈緊而喘者,則宜用麻黃湯;若項背強幾幾、無汗、惡風者,則宜用葛根湯;若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則宜用大青龍湯。這些方劑,雖都屬太陽病的發汗劑,但各有其固定的适應症,若用得不恰當,不但無益,反而有害。方劑的适應症即簡稱為方證,某方的适應症,即稱之為某方證。這即《傷寒論》的方證對應的理論和經驗。如桂枝湯證、麻黃湯證、葛根湯證、大青龍湯證、柴胡湯證、白虎湯證等等。故胡老稱“方證是八綱六經辨證的繼續,亦即辨證的尖端”。中醫治病有無療效,起主要關鍵就在于方證是否對應。
經過胡老的熏陶,逐漸熟悉了方證,在臨床治療上獲得了很大的自由,臨床療效有了顯著提高,也更深刻的認識到方證的意義。如曾治一嬰兒,感冒後隻喝水不喝牛奶,家屬很着急。西醫檢查治療無效,轉中醫治療。先以停食着涼給服至寶錠、保赤丹無效;又以脾虛服健脾湯藥,治療月餘不效。診得其脈浮數,苔白潤根厚,有症見易頭汗出,飲水或喝牛奶後常嘔吐,一看便知此是五苓散證,予服一劑,汗止、吐已,但仍不愛喝牛奶,因尚有嗳氣、腹脹等症知此時為茯苓飲證,随予服兩劑而痊愈,轉而一天能喝四瓶牛奶,其父母甚是感慨,立志要自學中醫。又曾治一日本留學生,咳嗽二月餘,曾服中藥數十劑不效,而劑量、藥味越來越多,視其方多為養陰清肺之劑。診時症見咽中幹、不思飲,惡寒無汗、鼻塞、頭痛、舌苔白潤,脈沉弦。此證首辯六經當屬少陰,在辯方證為麻黃附子細辛湯證,僅服一劑而解 “執一法,不如守一方”,這是充分認識到《傷寒論》的方證辨證的重要性。方證較之證型更為直接,它具有定性、定量和實踐檢驗性質。古今不少人看到了方劑和證間存在着一定對應的關系,重視了證和方劑間關系的研究,諸如孫思邈、柯韻伯、方有執等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留下了許多寶貴資料,值得我們在他們研究基礎上進一步挖掘和開發。
經方辨證論治理論體系,即含于《傷寒論》中,那麼後世為何不能認識其理論實質呢?主要是認知方法存在問題,其中關鍵是《傷寒論》的成書和解讀兩個問題。
關于《傷寒論》成書 後世普遍褒揚王叔和對傳承《傷寒論》的功績,卻又貶其對《傷寒論》序“作僞”,“忽悠”桎梏後世千餘年,誤導後世認為張仲景據《内經》撰成《傷寒論》。不過曆代不乏有具慧眼者,如章太炎、恽鐵憔、喜多村之寬等,皆認為《傷寒論》的六經不同于《内經》的六經,更不同于十二經絡。劉渡舟老師于20世紀90年代提出:“我從‘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農之經’兩個“本”字悟出了中醫是有學派之分的,張仲景乃是神農學派的傳人”;經方大師胡希恕先生更明确提出:“仲景書本與《内經》無關”、“《傷寒論》的六經,來自八綱”。不過他們得出這一結論,真是來之不易,是付出一生艱辛才擺脫桎梏,通過反複考證、臨床體驗、潛心研究才逐漸體會而得。近有錢超塵教授考證:“趙開美《仲景全書》所收《傷寒論》,對該書作者題曰‘漢張仲景述’;南宋趙希弁《郡齋讀書後志》卷二沿其說:‘仲景傷寒論十卷,漢張仲景述’;明著名藏書家及刻書家毛氏《汲古閣毛氏藏書目錄》亦雲:‘仲景傷寒論十卷,漢張仲景述’”。說明《傷寒論》的主要内容,在張仲景前多已存在,并不是一人由無到有而撰成。皇甫谧謂“論廣湯液”,是張仲景撰成《傷寒論》的主要方式、方法。由以上分析可知,《傷寒論》的祖祢為神農,其撰成的基本素材是古代積累的方證,基礎理論是八綱,是由神農時代的單方積累,到複方方證積累,至漢代方證經驗更豐富,并意識到病位不但有表有裡,還有半表半裡,形成了六經辨證論治理論體系。張仲景及其弟子,正是補充、完善、總結了經方的學術經驗,由八綱辨證上升為六經辨證而集成了《傷寒論》。 關于解讀《傷寒論》 當然此與前一問題密切相關,即入眼功夫很重要,所謂入眼功夫即認清學術淵源及傳承。以上考證說明,《傷寒論》的祖祢是神農,從學術發展史上說早于岐黃,但王叔和等僅從《傷寒論》出現時間推算,即《傷寒論》在《内經》後,而誤認為《傷寒論》的祖祢是《内經》,是在學術傳承上颠倒了曆史。當然認清學術特點,主要看書中的内容,因此,讀書方法也很重要。如柯韻伯、章太炎、恽鐵憔等,雖未辨“撰用《素問》”之僞,卻明确指出《傷寒論》的六經不同于《内經》之十二經脈之含義,不用五行,并批判王叔和強引《内經》一日傳一經之說,主要功夫用在攻讀《傷寒論》原文、分析全書内容而得出:因“仲景并無是言”。胡希恕先生更重視讀原文,并“始終理會”《傷寒論》全篇,解讀了六經實質、書中諸多疑難問題,尤其明确指出:《傷寒論》中的“陽氣”、“陽”是指津液,是經方獨有特殊理念。他們是不但仔細讀《傷寒論》全篇,而且又仔細研讀了《内經》等書,分析對照而得出的結論。如果隻是了了草讀一遍《傷寒論》原文,又不結合臨床,是很難理解經方理論體系的。如隻是強引“名人”、“權威人士”之言更難認識經方。
必須指出《傷寒論》是經典之作,學習起來本不容易,沒有端正的學習方法、不下苦功夫,想一蹴而就是學不好的。所謂端正的學習方法,不光是刻苦讀原文,還必須吃透原文、前後聯系分析,并密切結合臨床,才能漸漸理解原文。解讀《傷寒論》,長期臨床和長期讀原文兩者不可缺一。一代經方大師曹穎甫,熟谙經方方證,臨床療效卓著,名噪一時,但未明《傷寒論》笫264條、笫265條“不可吐下”、“不可發汗”,實指和法,卻認為小柴胡湯為發汗劑,更遺憾死于日寇刀下,未能繼續研讨經方,亦未能進一步理解六經實質;楊紹伊考證貢獻功莫大矣,但臨床實踐太少,最終亦未跳出王叔和、成無己樊籬,受其影響,認為傷寒是“傷于寒”,為裡病;中風是“中于風”,為表病,亦因此認為《傷寒論》的病位概念隻有表和裡,把小柴胡湯列于可發汗篇中,當然也就難解六經實質了。一個人的生命是短暫的,對經方存在的諸多探讨畢竟有限。對《傷寒論》中的一條、一個問題,需要幾年、幾十年反複研讀,需要在臨床反複體驗,如胡希恕老師直至晚年才認識到:《傷寒論》笫315條白通加豬膽汁湯,為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之誤;第148條的小柴胡湯為柴胡桂枝幹姜湯之誤。胡希恕老師從攻讀原文入手,為我們明确了六經實質,指明六經來自八綱,病位有半表半裡,并分陰陽,但不無遺憾的是,尚留少陽及厥陰的方證未能一一明确提出,誠是解讀經方有待幾代人的不斷努力。
經方理論特點是把外邪與人體正氣相争、以及氣血營衛、瘀血、痰飲、食毒、髒腑等對疾病的影響、所反映出的症狀,用八綱分類辨清六經所屬,再進一步根據古人總結的方證經驗辨方證,用相對應的方藥治療,這便是經方臨床治病的全過程。也就是說,經方醫學是以六經辨證和辨方證為特點的理論體系,起源于神農時代,發展于殷商,成熟于東漢,是總結以八綱用藥、八綱辨方證,發展為六經辨證的理論體系,其代表著作是《傷寒論》。
劉渡舟老師謂:“我從‘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農之經’兩個‘本’字悟出了中醫是有學派之分的,張仲景乃是神農學派的傳人”,明确指出了《傷寒論》的理論屬神農、經方體系,惜由于諸多原因,許多人至今尚不明确《傷寒論》的理論,認識《傷寒論》,先要正本清源和正确讀原文。
正本:《傷寒論》原序中“撰用《素問》、《九卷》??”等内容不是張仲景所寫
古今對《傷寒論》認識分歧、争論不休的主要原因不能正本清源,如對《傷寒論》六經的看法有四十多個觀點,其原因很多,但其共同點是:認為《傷寒論》的六經是由《内經·素問·熱論》發展而來,用髒腑經絡牽強附會,當然不能明了六經實質。其中,《傷寒論》原序起了重大誤導作用,因序中有“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胪藥錄》并《平脈辨證》為《傷寒雜病論》”之句,誤導“《傷寒論》的主要理論來自于《内經》、《難經》、《陰陽大論》”,這樣曲解《傷寒論》,當然讀不懂《傷寒論》,正如李心機教授所述:“盡管業内的人士都在說《傷寒論》,但是未必都認真地讀過和讀懂《傷寒論》,這是因為《傷寒論》研究史上的誤讀傳統”。
20世紀30年代楊紹伊的考證資料及近年來胡希恕、錢超塵、李茂如等的考證資料已有力說明,《傷寒論》原序中有“撰用《素問》、《九卷》??”等内容不是張仲景所寫,這啟示我們,必須重新審視《傷寒論》的理論淵源。同時一些翔實的史料亦啟示我們,《傷寒論》有着自己的理論體系,如生于張仲景同期的皇甫谧,在《甲乙經·序》謂:“伊尹以元聖之才,撰用《神農本草經》以為《湯液》,漢張仲景論廣湯液為十數卷,用之多驗”,告訴了我們《傷寒論》與《神農本草經》、《湯液經法》一脈相承,更重要的是,《傷寒論》不是根據《内經》撰寫而成。
清源:張仲景所撰之書并不是從無到有,而是在《湯液經》基礎上整理、補充而成,方證起源于神農時代
值得注意的是,皇甫谧謂“漢張仲景論廣湯液為十數卷,”這裡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是仲景書的寫作方法是“論廣”,對此楊紹伊有精辟說明:“據士安言,則仲景前尚有任聖(伊尹)創作之《湯液經》。仲景書本為《廣湯液論》,乃就《湯液經》而論廣之者。《湯液經》初無十數卷,仲景廣之為十數卷,故雲論廣湯液為十數卷,非全十數卷盡出其手也。茲再即士安語而詳之,夫仲景書,既稱為論廣湯液,是其所作,必為本平生經驗,就任聖原經,依其篇節,廣其未盡;據其義法,著其變通。所論廣者,必即以之附于伊經各條之後。必非自為統紀,别立科門,而各自成書。以各自為書,非惟不得雲廣”。即是說張仲景所撰之書并不是從無到有,而是在《湯液經》基礎上整理、補充而成。二是《湯液經》、《神農本草經》是古代方證的集成,是集治療急性病、傳染病、慢性病、常見病的總結,并不是以專治所謂傳染病、熱性病的“傷寒”起家,更不是因張仲景遇東漢傳染病流行、家族多死于“傷寒”才奮而學醫、著而成書,可見張仲景在世時不會将其著作稱為《傷寒論》或《傷寒雜病論》,把仲景書稱《傷寒論》亦起了誤導作用。
又楊紹伊從文字學考證:《傷寒論》是張仲景由論廣《湯液經》而成,并認為《湯液經》一字無遺地保留在《傷寒論》中,還證實了經方傳承的重大特點,即“《湯液經》為方技家言,不通行民間。惟《湯液經》家授受相承,非執業此經者,不能得有其書;醫師而異派者,無從得睹其書。漢世岐黃家言最盛,湯液經學最微,以是傳者蓋寡。嘗謂醫學之有農尹、岐黃二派,猶道學之有羲孔、黃老二派。岐黃之說,不如農尹之學之切實精純;黃老之言,不及羲孔之道之本末一貫”。說明了其傳承特點和學術理論特點,更說明經方為世人所知者少,同時更說明其學術、理論受其他學說幹擾少,從而保持了其學術理論特點。皇甫谧《甲乙經序》謂:“是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農之經”,說明《湯液經》、《傷寒論》的方證,不論是單方方證還是複方方證,都與《神農本草經》有關系。即說明《傷寒論》的方證,起源于神農時代,其理論起源于神農時代,其理論屬經方體系。
正确讀原文:《傷寒論》的六經不同于《内經》之十二經脈之含義
如果能正确讀《傷寒論》原文,多能讀懂仲景書,雖未辨“撰用《素問》”之僞,卻明确指出《傷寒論》的六經不同于《内經》之十二經脈之含義,并批判王叔和強引《内經》一日傳一經之說,主要功夫用在攻讀《傷寒論》原文、分析全書内容而得出:“因仲景并無是言”。 但《傷寒論》原文較為難讀,不少人去求助于後世注解,本視為捷徑,不料卻被引入歧途,如一看到太陽病,便認做是太陽經病;一看到少陰病,則認為是心病或腎病??從而認識不到《傷寒論》的理論。胡希恕先生不無感慨地指出:“仲景書古文古奧,本來難讀,向來讀者又惑于叔和的僞序,大都戴上了《内經》的帶色眼鏡,因而不可能更客觀地看待仲景書”,并指出:要讀懂原文,首先系統分析讀全書,“始終理會”讀原文,即前後對照、聯系讀原文,并聯系臨床讀原文,絕不孤立讀一條原文,如對《傷寒論》第320條:“少陰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幹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解讀本條,不但看少陰病提綱,即是表陰證,同時看大承氣湯的适應證,即為裡陽明實證,并聯系臨床讀原文,因解讀本條謂:“少陰病,津血本虛,若傳陽明,則燥結異常迅速。口燥咽幹,已有熱亢津枯之勢,故急下以救津液,宜大承氣湯”。從而闡明本條原為少陰病,因正虛邪盛傳變急速為陽明裡實熱的大承氣湯方證。 要認識《傷寒論》理論,必先認識症狀反應
經方的主要特點,是根據人體患病後反應出的症狀來認識疾病的發病規律及總結治療方法,進而總結出獨特的辨證論治理論,因此,認識其理論也必根據症狀反應。但是,後世注家卻以病因、經絡、髒腑等理論解讀原文,更有甚者,認為“傷寒是傷于寒(邪)”、“中風是傷于風”、“溫病是傷于熱”??這些注解遠離了經方理論體系,越讀赿糊塗。胡希恕先生通過一生研究《傷寒論》,對比了《内經》理論特點,同時又受巴甫洛夫學說影響,明确指出,經方認識疾病不是究其病因,而主要是依據症狀反應,中醫辨證主要是依據症狀反應:“中醫治病,之所以辨證而不辨病,是于它的發展曆史分不開的,因為古代既沒有進步科學的依據,又沒有精良器械的利用,隻能根據患病人體的症狀反應,探索治病的方法經驗”,并精辟地概括經方的辨證論治實質:“在患病機體一般地規律反應的基礎上,講求一般疾病的通治方法”。這裡告訴我們,讀《傷寒論》時,不能用“傷于寒”、“傷于風”、“傷于熱”,更不能用經絡髒腑理論來理解每條條文、每個方證以及六經概念,而必以症狀反應去理解。這裡要注意的是,症狀反應所用理論是八綱。
要認識《傷寒論》理論,必先認識方證
從經方發展史可知,經方最早起源于神農時代的方證。對比《傷寒論》的單方方證,和《神農本草經》的藥物記載,可知一脈相承,如:“甘草:味甘,平。主五髒六腑寒熱邪氣??金瘡腫,解毒。”《傷寒論》第311條:“少陰病二三日,咽痛者,可與甘草湯。”又如:“瓜蒂:味苦,寒。主治大水......咳逆上氣,食諸果不消,病在胸腹中”。《金匮要略·痙濕暍》第27條:“太陽中暍,身熱疼重,而脈微弱,此以夏月傷冷水,水行皮中所緻也,一物瓜蒂湯主之”。又如《金匮要略·百合狐惑陰陽毒》第11條:“蝕于下部則咽幹,苦參湯主之”,可見《神農本草經》的藥物記載實質是單方方證。《湯液經法》和《傷寒論》則發展為單方證和複方方證,更發展了六經辨證理論。因此,問道《傷寒論》者,無不重視方證研究,胡希恕先生更是如此,他指出“辨方證是辨證的尖端,中醫治病有無療效,其主要關鍵就在于方證是否辨得正确”。
方證,不論是單方和複方方證其理論是八綱。《傷寒論》有是證,用是方,方證相對,方證對應。日本學者吉益東洞在《方極》自序中雲:“夫仲景之為方也有法,方證相對也。”這裡說明了方證即涵方證對應、方證相應、方證相對之理,這即是八綱的理論。可知,經方的起源是八綱,發展至《傷寒論》基礎理論是八綱,故解讀《傷寒論》必用八綱。
“張仲景撰寫了《傷寒論》(也稱《傷寒雜病論》),當然書名是張仲景所起,”這是一般人的常識及邏輯思維,但用心讀《傷寒論》原文則自感其理不通,通過考證更證實這一邏輯不能成立。
一、 張仲景在世時未有《傷寒論》書名
考《漢書?藝文志》有“《湯液經法》三十二卷”記載,而無《傷寒論》書名,後漢書亦無《傷寒論》記載,是說漢代尚未見《傷寒論》書名。一些考證資料更證實,張仲景在世時未曾用《傷寒論》名書,如皇甫谧出生時張仲景尚在世,可以說是對張仲景最知情者,其在《甲乙經序》雲:“伊尹以元聖之才,撰用《神農本草》以為《湯液》,漢張仲景論廣湯液為十數卷,用之多驗”。稱其書為“論廣湯液”,中國古代無現代專以标明書名的符号,隻能從字詞涵義來分析判定,“論廣湯液”或許即其書名,清?姚振宗在《漢書?藝文志條理》記有《湯液經法》三十二卷下雲:“按後漢張機仲景取是書論次為十數卷。” 又在“張仲景方十五卷”下注:“按王應麟《漢書?藝文志考證》引皇甫谧曰:仲景論廣《伊尹湯液》為十數卷,按漢志經方家有《湯液經法》三十二卷,仲景論定者,蓋即是書。”對此民國時期楊紹伊有較詳論述:“據士安言,則仲景前尚有任(伊)聖創作之《湯液經》。仲景書本為廣湯液論,乃就《湯液經》而論廣之者。《湯液經》初無十數卷,仲景廣之為十數卷,故雲‘論廣湯液’為十數卷,非全十數卷盡出其手也。茲再即士安語而詳之,夫仲景書,既稱為《論廣湯液》,是其所作,必為本平生經驗,就任(伊)聖原經,依其篇節,廣其未盡;據其義法,著其變通。所論廣者,必即以之附于伊經各條之後。必非自為統紀,别立科門,而各自成書。以各自為書,非惟不得雲‘廣’,且亦難見則柯,勢又必将全經義法,重為敷說。而仲景書中,從未見稱引一語,知是就《湯液經》而廣附之者”。這裡的記載,不但說明了張仲景寫作方法,亦說明了所寫之書未稱《傷寒論》,而稱《論廣湯液》。
楊紹伊《考次伊尹湯液經序》中謂:“叔和撰次惟據《胎胪藥錄》、《平脈辨證》二書,廣論原本殆未之見,”不但證實了王叔和一生曾三次整理仲景著作,但未見張仲景原著,更證實張仲景未曾用《傷寒論》名: “叔和所以未得見廣論原本者,此其故,孫思邈已言之,《千金方》雲:江南諸師秘仲景要方不傳,此語即道明所以未得見之故。夫以生于西晉之王叔和,去建安之年未久,且猶未得見原書,足征仲景廣論遭此一秘,始終未傳于世而遂亡,幸有《胎胪藥錄》紀其梗概,此孤危欲絕之《湯液經》論賴之以弗墜,此其功自不在高堂生伏生下。據其篇中載有廣論之文,知為出自仲景親授,名《胎胪藥錄》者,胎,始也;胪,傳也,意殆謂為廣論始傳之書也。”由此可知,王叔和三撰仲景書時,隻見到仲景的《胎胪藥錄》,而未見《論廣湯液》,更未見《傷寒論》書名。
二、《傷寒論》文題不符
李心機教授認為,學習《傷寒論》的主要方法是用心讀原文,這是研究經方的寶貴心得。亦當萬分感謝王叔和經三撰把仲景論廣的《胎胪藥錄》原文保存了下來,使後世能看到《湯液》、經方主要内容。這裡要注意的是,凡讀懂《傷寒論》者、凡有一定文學知識者,皆能發現:《傷寒論》文題不符,即全書是講六經辨證和方證,傷寒隻是表證之一,書中大部内容不但論治表證,而且論治裡證、半表半裡證;不但論治傷寒,而且論治中風;不但論治急性病,也論治慢性病;不但論治外感,而且論治内傷雜病;不但論治内科病,亦廣泛論治外科、婦科、兒科等病,顯然把書名稱為《傷寒論》不合适,書名不符合仲景本意
隻舉例書中幾條即可知,如《傷寒論》第3條(趙開美本,以下同):“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為傷寒。”這是說張仲景所稱之傷寒,是判定傷寒的主要概念、标準。明确傷寒是太陽病表陽證中以“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為特點的證,它與中風一樣是太陽病常見的表證,因中風症見汗出惡風、脈浮緩,傷寒症見惡寒、無汗脈浮緊而區别對待。這裡值得注意的是,傷寒二字及傷寒證在經方、湯液早已出現,因它是經方醫學最早遇到、經驗最多的證,仲景書中397條有91條以傷寒冠首,即超過四分之一條文以傷寒冠首。不過要注意的是,有許多條文不以傷寒冠首也是在講傷寒證,如第31條:“太陽病,項背強幾幾、無汗、惡風,葛根湯主之”;第32條:“太陽與陽明合病者,必自下利,葛根湯主之。”等條,皆符合第3條的判定标準。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