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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敗經》原文及譯文(七)-- 兼聽則明,親力親為

《敗經》出自晚清重臣曾國藩之手。該書是曾國藩對“敗”這一人生課題的深刻剖析與獨到感悟的結晶。全書共分為十八卷,每一卷都蘊含着作者對失敗本質、原因及應對策略的深刻思考。它不僅揭示了失敗背後的普遍規律,更提供了從失敗中汲取力量、重振旗鼓的寶貴啟示。

卷七 疏敗

古之成大業者,多自克勤細務而來,百丈之樓,基于平地。幹丈之帛,一尺一寸之所積也。諸葛忠武為相,杖罪以上,親自臨決。晉杜慧度為政,纖密一如治家。此身體力行,治國者之典範,程功立事,目見為效。疏闊失察,事業不成。[譯文]自古成大業的人,都是刻苦勤奮,從小事做起來的,百丈之樓,基于平地。幹丈之帛,一尺一寸之所積也。諸葛丞相,事無巨細,親自過問。杜慧度為政,治理國家好像管理家族。身體力行,是治國者的典範,程功立事,目見為效。做事疏闊失察,事業不成。兼聽則明 偏聽則暗臣之愚見,願皇上堅持聖意,借奏折為考核人才之具,永不生厭釋之心。涉于雷同者,不必交議而已;過于攻讦者,不必發鈔而已。此外則但見其有益,初不見其有損。人情狃于故常,大抵多所顧忌,如主德之隆替,大臣之過失,非皇上再三誘之使言,誰敢輕冒不韪?如藩臬之奏事,道員之具折,雖有定例,久不遵行,非皇上再三迫之使言,又誰肯立異以犯督撫之怒哉?臣亦知内外大小,群言并進,即浮僞之人,不能不雜出其中。然無本之言,其術可以一售,而不可以再試,朗鑒高懸,豈能終遁!方今考九卿之賢否,但憑召見之應對;考科道之賢否,但憑三年之京察;考司道之賢否,但憑督撫之考語。若使人人建言,參互質證,豈不更為核實乎?臣所謂考察之法,其略如此。

[譯文]依臣的愚見,希望皇上可以堅持聖意,以衆人的奏折為考核人才的根據,不要有廢棄的想法。如呈報的内容雷同,真相大抵如此,不必再議;如反對聲音太多,就先不做決定。除此以外,堅持此法隻有益處,還看不出壞處。人的本性都是保守的,做事瞻前顧後,就算是在您的英明領導下,大臣的過失,如果皇上不再三誘導他們說實話,誰敢輕易舉報,惹您不悅那?像是布政使、按察使上朝奏事,道員準備奏折,雖然有規矩讓彙報實情,卻很久沒有人遵行了,如果不是皇上再三逼迫他們講出來,誰又肯首開異端,去觸犯督撫長官的怒氣那?臣也知道,朝内朝外,大小官員,所有奏言一起呈上來,這裡面不免會夾雜輕浮虛僞的人。然而沒有根據的事,頂多謊報一次,不可能一直進言,皇上聖明,怎麼會發現不了他們!如今要想測試九卿是否賢明,隻需要召見他們,用時事問之,看他們的應對如何;要想看科舉選上來的人才是否賢明,就讓他們在京做官三年,考察他們的辦事能力如何;想考察司道(隸屬于巡撫的專設機構)招募的人才是否賢明,根據督撫的評語就可以了。如果讓人人都可以建言,再把他們話對照比對,相互為證,豈不是更能看出實際情況了嗎?臣所說的考察之法,就是這樣。事曉則成 人昏業敗凡利之所在,當與人共分之;名之所在,當與人共享之。

居高位以知人、曉事二者為職。知人誠不易學,曉事則可以閱曆黾勉得之。曉事則無論同己異己,均可徐徐開悟,以冀和衷。不曉事則挾私固謬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學問。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專賴學問以求精明。好問若買顯微之鏡,好學若舂上熟之米。總須心中極明,而後口中可斷。能明而斷謂之英斷,不明而斷謂之武斷。武斷自己之事,為害猶淺;武斷他人之事,招怨實深。惟謙退而不肯輕斷,最中養福。[譯文]凡是可以獲取名聲、利益的事情都要和人分享,不能獨占。居高位的人,首要職責就是能識别人才,通曉事理。知人善用非常不好學,通曉事理則可以通過增加閱曆勉強學會。通曉事理以後,無論别人是自己想的一樣,都可以耐心開導,與對方達成一緻。不曉事就會固執己見,懷有私心看不到自己的錯誤。高明由天賦決定,精明可以通過學問習得。我們兄弟雖然占據了高位,但是天分都不高,全靠努力學習,有了幾分精明。對待問題,要細細探究,好像買來顯微鏡觀察事物,鑽研學問,要層層遞進,就像一遍遍舂米,三四遍後才能得到上等精米。總歸需要心如明鏡,才能口出斷言。搞清楚狀況後作出的決斷稱之為英斷,不問是非就下的決斷叫做武斷。要隻是在自己的事上武斷,還造不成太大損害;若對别人的事也武斷處理,造成危害,就會招來極深的怨恨。

所以做事要謙虛,退讓,不要輕易決斷,這才能滋養自身的福分。厚德載物 雅量容人聖門好言仁。仁即恕也。曰富,曰成,曰榮,曰譽,曰順,此數者,我之所喜,人亦皆喜之。曰貧,曰賤,曰敗,曰辱,曰毀,曰逆,此數者,我之所惡,人亦皆惡之。吾輩有聲勢之家,一言可以榮人,一言可以辱人。榮人,則得名,得利,得光耀。人尚未必感我,何也?謂我有勢,幫人不難也。辱人則受刑,受罰,受苦惱,人必恨我次骨。何也?謂我倚勢,欺人太甚也。吾兄弟須從恕字痛下工夫,随在皆設身以處地。我要步步站得穩,須知他人也要站得穩。所謂立也。我要處處行得通,須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謂達也。今日我處順境,預想他日也有處逆境之時;今日我以盛氣淩人,預想他日人亦以盛氣淩我之身,或淩我之子孫。常以恕字自惕,常留餘地處人,則荊棘少矣。[譯文]儒家喜歡說仁。仁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富貴、成功、榮華、美譽、順利,這些好事,我很喜歡,别人也都喜歡。貧窮、低賤、失敗、受辱、毀譽、不順,這些事情,我很讨厭,别人也都讨厭。像我們這種有聲勢的人家,一句話可以讓人榮耀,一句話也可以讓人受辱。榮耀别人,他就會得到名聲、利益、光耀。但是他也不一定感恩,為什麼?他會說我有勢力,幫他并不困難。

羞辱别人,就會讓他受刑、受罰、受苦惱,别人就一定恨我入骨。為什麼?他會說我倚仗權勢,欺人太甚。我們兄弟要從恕字上多下工夫,對待别人要設身處地為他着想。我要步步站得穩,就要讓他人也站得穩。這樣才可立。我要處處行得通,須知他人也要行得通。這樣可通達。我今天處于順境,要想到他日可能會處逆境;我今日盛氣淩人,要想想到他日别人也對對我盛氣淩人,或者淩辱我的子孫。要以“恕”字為警惕,與人交往,多留有餘地,那麼我們的路上也會少有荊棘。程功立事 目見為效古之成大業者,多自克勤小物而來。百尺之樓,基于平地;千丈之帛,一尺一寸之所積也;萬石之鐘,一铢一兩之所累也。文王之聖,而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仲山甫夙夜匪懈,其勤若此,則無小無大,何事之敢慢哉?諸葛忠武為相,自杖罪以上,皆親自臨決。杜慧度為政,纖密一如治家。陶侃綜理密微,雖竹頭木屑皆儲為有用之物。朱子謂為學須铢積寸累,為政者亦未有不由铢積寸累而克底于成者也。秦始皇衡石量書,魏明帝自案行尚書事,隋文帝衛士傳餐,皆為後世所譏,以為天子不當親理細事。餘謂天子或可不親細事,若為大臣者,則斷不可不親。陳平之問錢谷不知,問刑獄不知,未可以為人臣之法也。

凡程功立事,必以目所共見者為效。[譯文]以前能成大業的人,都是從小事上兢兢業業拼搏出來的。百尺的高樓,要在平地上建基;千丈的絲帛,是一尺一尺慢慢編織而成;萬擔的糧食,也是從一铢一厘積累而來。周文王這樣的聖人,從早上工作到晚上,連飯都顧不上吃。周公學習父親,夜以繼日的思考治國之策,偶有所得,不敢睡覺,坐着等到天亮去實施。仲山甫(周宣王時期的卿士)輔佐君王,無時無刻都不松懈,勤奮至此,無論做大事小事,都不敢懈怠。忠武侯諸葛亮做丞相的時候,杖罪以上的刑罰都親自裁決。杜慧度(晉武帝時的封疆大吏)為政的時候,明察秋毫,對國家的了解像是對自己家庭的了解。陶侃(晉朝将領)事無巨細,綜理密微,日常把竹頭木屑都儲存起來,以備有用。朱子說做學問必須铢積寸累,為政者也該如此,沒人能不通過日常積累,堅持到底就成功的。秦始皇日常處理的奏書要用衡石計算,魏明帝自己執行尚書的職責,隋文帝工作不顧飲食,由衛士傳餐,這些事被後人譏笑,認為天子不應該親自操心細節之事。我說天子或許可以不親自處理細小事情,但是做大臣的,絕對不能不親自處理。陳平做宰相的時候,被漢文帝問到國家錢糧有多少,監獄犯人有多少,均不知道,這不是臣子該效法的。

衡量人的功勞和成就,必須是有據可循,有目共矚才行。不思則昏 昏則必敗軍事不厭辨說。既不能臨陣閱曆,又不于平日讨論,則更無明了之時,凡不思索考核,信口談兵者,鄙人不樂與之盡言。遇有考究實事,多思多算者,未嘗不好與講明也。國藩所知者,軍中須得好統領營官,統領營官須得好真心實腸,是第一義。算路程之遠近,算糧仗之阙乏,算彼己之強弱,是第二義。二者,微有把握,此外良法雖多,調度雖善,有效有不效,盡人事以聽天而已。[譯文]關于軍事,要不厭其煩的讨論,才能做出判斷。既不能親臨戰場去曆練,平日又沒有學習讨論,就不可能懂得帶兵打仗之法,凡是不經過思索考證,就信口開河,談論兵事的,我不想和他深談。遇到有考究過實事,深思熟慮過的人,我也願意和他講明一下情況。據我所知,軍隊中一定要有好的将領,好的将領就有真心實意,忠心義膽,這是第一要義。在行軍之前就計算路程遠近,考察糧草是否匮乏,打探敵人虛實,對比敵我強弱,是第二要義。這兩點,必須掌握,除此之外的諸多良策,就算調度妥善,但能否奏效,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曾國藩被稱為晚清中興之基石,有半個聖人之譽。其地位比肩孔子與王陽明,人生軌迹在立德、立功、立言三方面均達到高峰。然而,身為一介漢人重臣,在滿清皇權的複雜政治生态中,不得不謹小慎微,明哲保身。雖然立下平定太平天國的絕世之功,卻最終難逃“飛鳥盡,良弓藏”的曆史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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